“你管我!你要是为我好怎么不拉着那逆子让我跟着夫君死了算了。”让云英意外的还有顾惜月,提及死去摄政王的时候她整一个欲语还休柔情似水,且从别人口中听来的印象她也该是个菟丝花一般的柔弱女子,怎么面对宁北川的时候柳眉倒竖,一副铁娘子的强硬状态。

窗下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可以想见宁北川此时一定在抓耳挠腮:“惜月,你难道不知道你受伤了我比你更疼,要不是独幽动作快,我也是会毫不犹豫抢了你的刀子的。诶,我说,惜月你是在哪拿的刀子?今后可不能做这等危险事情了,你要是死了,我…”

好歹想起摄政王尸骨未寒,宁北川的话堪堪停了下来,他可不想有人因此说道影响了顾惜月的名声。

“你怎样?你还是继续躲去你的大西北算了,回京干什么?”顾惜月闷闷转了身子往墙里头,“你告诉他,等他父王入土之后立刻滚去大西北,我不想见他。”

“惜月,你别再任性了好不好。你知道为何皇帝会追封风湛忠义公的名号吗?那是独幽进宫求的!否则,风湛哪里有现在的风光葬礼。”宁北川说到此,顿了顿,回头催促了侍卫守在院门口,想必接下来的话不适宜外人听到,只是他没进屋,根本不知道屋里还多了云英这么个人,也幸好他没进屋,不然云英也躲不下去了。

“皇上其实是不想给这么个体面的,独幽答应了他会在今后五年内把江南粮仓装满,并证明了今后绝不会与皇家争利,这才换了皇帝的一道旨意。那孩子,其实过得比你想象中苦。那年从王府里出去,他就不会说话了,还是去年才慢慢一个字一个字开始说的,你当这一切都是谁造成的。”

“你是我一辈子唯一爱着的女人,他是你的儿子,我也一直把他当亲生儿子看待。就算你不把他当做你和风湛的儿子,能不能把他看成是我的儿子,只是代替我来帮你们王府处理私人事务的?待得江南粮仓装满之后,我还需要他来继承我的衣钵呢。独幽他也不需要王府这虚名,要是你不相信我可以让他立书为证,江南粮仓装满之时,就是他将王府交给亦欢之时。”

后面宁北川还苦口婆心说了好多,但云英只捡着前面的重点听了,信息量实在太大,让她一时有些接受不过来。宁北川一直就是个直率的美大叔,想不到说起话来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人家的男人尸体都还在前院,他就能在后院表白,当真是不拘小节。

当然,若是云英知道宁北川在风湛在世的时候两人就常常当着顾惜月互掐就一定不会有这个念头了。

经过昨晚找到宣泄口之后,顾惜月也能听得进去别人的劝说了,宁北川说得口干舌燥之后,她终于是开了尊口:“我知道了。”

也就这短短的四个字,窗外的宁北川和窗内的云英同时松了一口气,谁知道这口气都才刚刚提起来,顾惜月又补充了一句:“既然他是你儿子,那让他娶了我侄女吧。”

“这不成!”云英和窗外的宁北川再次同时发声。

“里面还有谁?”宁北川听得屋内还有女子声响,顿时羞窘。以前在王府表白可都是遣走了丫鬟下人的,今天站在窗子下面说这么说,还不是听贵嫂子说后院几乎无人可用,也没有丫鬟敢陪在顾惜月身边,却是不料还会听见女声。

正文、235 得见天颜

“别管这里面还有谁?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为什么说不行?”顾惜月也听见了云英的那句“不行”,只是对她来说,云英只是个无关重要的人,意见什么的根本可以忽略不计。

宁北川也没因为屋内有别的人窘迫太久,他和顾惜月的那点纠葛这京城当中知道的人不少,这王府中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倒是顾惜月问起这个问题来他很是疑惑:“难不成风湛没同你说?”

“说什么?”意识到风湛有什么瞒着自己,顾惜月的精神一下子就亢奋许多。

“独幽去年九月在边城就成亲了啊!我不是给风湛写了信的吗?你们两人是当真没把独幽当儿子了吗?”

云英能听得出来,宁北川真的是为风独幽鸣不平。她现在听着倒是觉得宁北川才过得憋屈,得不到喜欢的人,还要帮喜欢的人养儿子,到头来好像还落不着什么好处。

“你说什么?”顾惜月刷的一下从榻上站了起来,几步走到窗边推开了窗子:“你是说去年九月他就成亲了?去年九月、十月夫君并未在京城,他又从何得知?”

顾惜月突来的动作吓坏了云英,急急忙忙往窗子边上隐蔽处一站,她才不想这时候被宁北川撞破当场。

“惜月…”窗外的宁北川望着魂牵梦萦的美丽面庞,一时呆滞。不管看多少遍,顾惜月的容颜都有让人为之失神的魅力。

“北川,你刚才说他已经在边城成亲?不知道你给他找的哪家闺秀?边城还有能配得上你我家世的人家么?”

云英发现,顾惜月的思维还真是跳跃,一下子把风独幽恨之入骨。一下子又挺关心他终身大事,简直让人无语到极点。

“不是什么闺秀,只是一般的农家姑娘。不过你倒是可以放心,云英为人很不错,侍候独幽也尽心。”宁北川想起云英做的一手好菜情不自禁吞了吞口水。像他这样的性子,门当户对什么的都没放在眼里,只想着是风独幽费尽心机才得到的,他就心甘情愿送出自己的兵符和宁家的传家宝了。

“农家姑娘?”顾惜月惊愕张口,“难怪都不敢带到京城丢人现眼,要是让京城中人知晓堂堂诚王爷放着京城中大家闺秀不娶跑去娶一个乡下村姑。这岂不是成了京城的笑柄了吗?”

“惜月,如果当初风湛只是那个在宁府求学的穷书生,你还是会嫁给他的是吧?”宁北川看着眼前的顾惜月,竟然觉得有一种悲伤从心底升起。昨晚上顾惜月的疯狂就让他不知所措,所以今天才会趁着皇帝微服到府里来的时机到后院来想要说服自己昨晚上看到的都是假象。顾惜月还是二十年前的顾惜月。可是,他却是觉得眼前的顾惜月很陌生,陌生到让人难以置信。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要是没事的话你还是到外院去吧。”顾惜月被戳中了痛处,啪的一声重新关好了窗户,回到桌子前面坐下,幽幽开口道:“苕花,为什么人活着这么累呢?”

“…”云英都不知道怎么回答她这句话,听着外面脚步声渐去以及宁北川交代冬雨几个好好侍候的声音。她只能干巴巴劝了一句:“主子您别太伤怀了,不如我出去给您重新做点吃的吧。”

“去吧。”顾惜月挥了挥手,在云英转身之际自言自语道:“其实你早就说过。你迟早会有这么一天的。”

云英一愣,随即意识到顾惜月这话是对死去的风湛说的,眼泪差点忍不住飙了出来。风湛这人无缘见到还真是损失,竟然连生死都能算到。或许有个让顾惜月恨着的风独幽也没错,至少她心里担心风独幽会对两个弟弟不好反而能多些理由继续活在世上。

同一时间,前院灵堂内却是另一番景象。

现任的腾云皇帝名叫风成珏。今年才十八岁。离风湛出殡的日子还有两天,他却是微服来了诚王府。将一干下人全都赶到了院外守着,只有他一个人和风独幽对坐在灵堂一侧的八仙桌旁。

“小哥。趁着我还没在朝堂上宣布,你要不要重新考虑下昨天在朝堂上和我商量的那些事。”风成珏长得比风独幽多了分久在高位的从容淡定,一脸真诚淡笑的样子很容易就让人误以为他是个平易近人的无害皇帝。

实际上风独幽很早就知道风成珏的野心勃勃以及他扮猪吃虎的“贫”性,一点都没把他的亲近当做是真的,反倒是挑了挑眉,郑重其事行了一个大礼,“皇上,微臣既然出口的话定然不会反悔,待得父王下葬后,还请皇上准微臣离京赴任。”

“啊——”同每一个第一次听到风独幽说话的人一样,风成珏惊讶地差点尖叫出声。好在他的定性十足,这才堪堪稳住了心神,“小哥你会说话?”

“微臣正在学。”风成珏客气,风独幽可不敢跟他一起客气,但也没像别人面对上位者那么谄媚,不卑不亢又不失礼节地缓缓回道。

“江南之地虽说水土富饶,但这么多年来粮仓储备也从未过半,昨日小哥说能在五年之内谷满仓,朕还是觉得有些言过其实了。”想起昨天风独幽二话不说交给他的奏折,风成珏就不由苦笑,“朕知道小哥你不稀罕这诚王府的东西,但这些都是皇叔他应得的,你是皇叔的长子,继承他的一切又有什么干系,为何要自讨苦吃呢?”

风独幽昨天上的奏折是让风成珏答应他“下放”到江南做个种田的“钦差”,而这诚王府直接交由风亦欢继承,“诚王”的名号他也心甘情愿让出。风成珏想了一晚上,还是被风独幽的条件也诱惑到了,这才眼巴巴地跟着跑来了,只是在答应之前,场面话还是一定要讲的。

兄弟俩心知肚明地推让了几句,风成珏便顺势答应了下来,最后还决定以晚辈的身份在诚王府同风独幽一起守上两天灵堂,也算是尽侄子最后的一点心意。

有些事情尽管不是亲手促成,但其中的推波助澜肯定少不了一份。风独幽就权当皇帝这是在变相的服软道歉,想想自己父亲这些年在朝堂上的表现,他也只能在心里默叹一声:如此便结束了吧,他不想赔上自己和云英的一生。

想起云英,风独幽的心都快飞出王府了,就在这时,礼部的官员拿着一份清单到了灵堂外秉道:“启禀皇上、诚王,栗山忠义陵已修建完毕,这是陵墓图册,还请皇上和诚王定夺,有什么需要修改的微臣再去催催工匠。”

风成珏接了图纸在手中就是眼前一亮,简单明了的线条让他这个外行人都看得是一目了然,一边将图纸递给风独幽,一面吩咐门外的礼部官员道:“修建陵墓的是工部的谁?这图纸做得不错,下去把负责这事的人叫过来给朕和诚王讲上一讲。”

“遵旨!”礼部官员倒也没多说,心里却是暗叹送图纸来的那面生的后生真是好运道,不过就是送份图纸,竟然赶着皇帝本人在,而且图纸还被皇帝看重,一般召见那都是重重有赏的啊!

好在,送图纸的人挺懂事儿,礼部这官员不过传了一句话,袖子当中竟然就被塞了五百两银票,对清水衙门来说,可不是个小数目。满意之余,礼部这官员也趁着走诚王府前院这大段路程的时候提点了送图纸的年轻人几句:“你叫李长海是吧?今天要召见你的可是皇上!进去说话可得悠着点。不过你刚才说你是从西北来的吧?咱们诚王爷和镇西将军也是刚刚从西北边城赶回来的,你在他们两人跟前露了脸指不定今后就是一条坦途大道呢。”

“是吗?多谢大人提点。”李长海俊美的模样依旧,在京城打拼一年有余,如今的他也是变化良多,少了当初的张扬,多了些内敛,看上去儒商架势十足。

“小的朝日城李长海叩见皇上、拜见诚王!”李长海被人引到灵堂门外台阶上,隔着高高的门槛,头也不敢抬地冲着内里恭恭敬敬磕了下去。

“免礼平身吧,这是在诚王府,不要那么多规矩。”见着进门的是个年轻人,风成珏心里首先就有了好感,挥挥手让司礼的小太监点了一炷香,“既然来了,先给忠义公上一炷香吧。”

李长海强抑住激动,努力让自己狂跳的心慢慢静下来,徐徐起身。

这一年来,最初有关平外公和礼部尚书打开了他在京城的生意局面。只是关平外公一生教书育人要的是一世清明,作为他的关门弟子柳良生也不例外。帮关平打开一点局面后两人便都不约而同收了手。无法,李长海只得一步一个脚印慢慢走来,重新结交京城高官贵人、下九流地痞流氓。这次更是在没有贾老爷子和柳良生的帮助下凭着一份《忠义陵计划书》成功取得了工部下发的修皇陵任务,没想到竟然让他触到了“天”!

正文、236 因缘际会

李长海抬头的那一瞬间不由自主瞪圆了眼睛,他看见谁了?!

风独幽!云英的夫君!

揉揉眼睛,李长海完全忘记了身处何地,上首还有哪些人在,只是伸手指着风独幽难以成言:“你…你不是…”

“李三少,好久不见。”风独幽也不由苦笑,想不到千里之外的京城还能见到熟人,

“你们?认识?”风成珏来回打量两人,一脸兴味。风独幽在京城可是出了名的神秘,而李长海是个连工部兵丁都不算的商人,两人怎会有所交集。

“风公子怎么会在此处?”李长海问出这句话之后立即就后悔了。他进灵堂是来见皇帝和诚王的,灵堂内除了方才发声的淡金色锦袍男子外就只有风独幽一人陪坐在旁边,他的身份还需要多问么?

“莫非你不知道他便是忠义公长子,如今的诚王?”风成珏毕竟是少年心性,见到李长海那模样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听到这笑声,李长海才后知后觉吓了一跳,“噗通”一声再次跪倒在了地上:“皇上恕罪,诚王恕罪。”

“起来吧,别跪来跪去的看着心烦。你来说说,我这堂兄可是出了名的孤僻冷漠,你们是怎么认识的?”风成珏摸了摸下巴,显然对之前只能算是个哑巴的风独幽能有交际很感兴趣。

李长海对风独幽倒真没什么畏惧之心,反倒是飞快扫了一眼灵堂,心生疑虑:“敢问风公子,怎么不见诚王妃在此?”按照李长海对人性的理解。风独幽之前的隐瞒以及现在的孤身出现都让他往“抛弃糟糠”上推测,放在旁人身上可能他还觉得理所当然,但事情牵扯到云英,不知怎的,他就忘了眼前风独幽那高高在上的身份直接问了出来。

那带着质问的忿忿语调让旁观的风成珏差点惊讶出声。年轻皇帝。又有风湛那样强势的大臣辅佐,风成珏长这么大都可算是顺风顺水,唯一能引发他兴趣的就是风独幽这位神秘的堂兄。五年前,他带着能够腾云朝人粮食增产的玉米从边城回京,之后更是陆续通过风湛的手送出了辣椒、油菜等利国利民的粮食作物。但让风成珏和风湛郁闷的是,神医也找了、威严恐吓、软语相求这些都做了。风独幽还是一副面瘫不开口的无趣样子。惹急了他还丢出一张白纸要求离京,弄得他和风湛后来都不敢对他说半句重话,还得费心讨好。

今日前来一方面的确是尽孝心给风湛守孝,另一方面还是风成珏听人说了风独幽开口说话的事情来了兴致,没想到一时兴起竟然见着李长海这一个庶民竟然敢呛声风独幽?关键是他那常年面瘫脸的堂兄面上似乎被质问住了!面上尴尬犹豫之色虽是一闪而没。但还是被他清楚捕捉,不由好奇地帮着李长海补充了一句:

“对了,小哥,朕去年许了宁太傅求的一份身份文牒,如今你既然已是腾云诚王,不知诚王妃的族谱玉牒朕该什么时候让柳良生来登记造册?小叔灵前怎的也不见堂嫂来尽份孝心?”

风成珏用上了“朕”字,风独幽便不敢怠慢,本打算等风湛下葬之后去江南再将云英接到身边通过宁家取得属于云英的诰命。然李长海的出现逼得他不得不将此事提上日程,毕竟,李长海要传消息到云英耳朵里不过就是十来日时间。可现在风成珏也参与了进来。还拿身份压人,还不能按照真正的事实来回答。要是那样,非得给云英安上一个“不孝”的罪名来。

“不孝”二字说来可大可小。但要是放在皇家,怕一个不慎就要被那些言官指着脊梁骨臭骂,之前他自己倒是我行我素习惯了,如今想到云英要被人在背后说道。风独幽就开始犹豫了起来。

“独幽,云英不是正在老王妃身边侍疾吗?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宁北川耳力好。远远便听得风成珏问话,生怕风独幽臭脾气发作老实回答一通。连忙出声维护。

“噢?”风成珏见了宁北川进门,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给宁将军看座。”

宁北川坐下来之后发现风独幽的脸色不对劲,虽然也看到李长海,但却丝毫没放在心上,继续对风成珏解释道:“风湛过世,你婶婶那人又是个心小的,不知不觉就忧思成疾了。虽说死者为大,但活着的才更重要不是?所以啊,刚刚回王府独幽就让云英去内院侍疾了。”

“是吗?这倒是难为小哥和嫂子了。”风成珏点了点头,指了李长海道:“宁将军有所不知,原本朕都还没想起小嫂子的,谁知道就有这么巧,小嫂子的同乡刚好来府上,这才提醒了朕,还该补上个‘诚王妃’的诰命。”

“啊…”宁北川一阵闪神,刚才他只是想云英左右也长得普通,要是风成珏问起来大不了在后院随便拉个丫鬟充数得了,却没料到还有个“同乡”在此候着。现下是不是弄巧成拙了?

风独幽此时也只有僵着脸回了句:“皇上有所不知,母妃这些日子日夜难寐,内子都需近身陪伴,所以…,这‘诚王妃’的诰命皇上大可以直接颁下。”

“这样啊。”事情是情有可原,风成珏也不好多说。老王妃那人他是知道的,比一般的女人要难缠得多,对风独幽的偏见也有些深,想必那位小嫂子在她身边尽孝的日子也不好过,大手一挥:“也好,左右这些东西都是诚王府该得的荣誉,等后日事情过了之后朕连同诚王你代朕巡狩江南的旨意一起发。”

“皇上,我们说好的。”风独幽从来就不稀罕什么王位,他所求的不过就是之前和云英在岐山别庄男耕女织的那种生活。

“说好什么?朕只答应了你去江南,可没说以什么身份去啊!至于你想要退位让贤,那也要等欢弟或是乐弟再大些的吧。”风成珏神情转向严肃一锤定音。干脆不提此事,转过话头夸起了李长海:

“你这幅图纸绘制得不错,不知道这种笔法和绘制之法是否为你所始创?”

“回皇上,这炭笔绘法以及简要制图方式都是草民从诚王妃手中学到的,要说始创。草民愧不敢当。”可惜,风成珏和风独幽辛辛苦苦都想要转开的话题再次被李长海也扭了回来,宁北川和风独幽顿时杀了他的心都有了。

果不其然,风成珏的兴趣又来了,“这绘图之法还是诚王妃所创?那朕是不是应该连着她一起嘉奖?”

“微臣等都是皇上子民,为皇上尽忠乃是本分。不敢奢望皇上嘉奖。”风独幽不得不一字一句说道,感觉从昨晚上开口后大有收不住的势头了,早知如此,继续做个“哑巴”多好。

“怎么能这么说,长此以往。谁还敢为朕和腾云多多创新?有过就罚,有功就该重赏,这…还是叔父在世时的教导。”说到风湛,风成珏的脸上满是怀念,让宁北川和风独幽嘴边上的推拒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这样吧,让小嫂子出来同他一起受封吧。有诰命在身,小嫂子也不必事事亲恭。”风成珏擦了擦眼角,整了整神色继续给出了个让宁北川和风独幽崩溃的提议来。

李长海倒是得意地窥了眼风独幽。有些看不起他的遮遮掩掩,云英做了多少事他最清楚,除了这误打误撞的几桩。别的事情他还打算趁着太监去后院请人的时候好好和皇帝说道说道,不然他还以为乡下出身的云英只是个普通的村姑呢。

“皇上,微臣刚刚从内院探望老王妃出来,不如给严公公做个领路人吧。”没办法,宁北川只得硬着头皮重新回一趟内院,亲自帮风独幽找出个“诚王妃”来。只是!?有个“同乡”在此,这“诚王妃”还真是不好找!

在进内院通道口时。宁北川不得不硬着头皮唤了辛震吩咐道:“去给严公公沏一壶好茶来,稍待片刻。本将军这就去让诚王妃出来。”

“诚王妃…”辛震大嘴一张就要说话,被宁北川一个杀人的利眼瞪得住了嘴,“严公公请坐,小的这就给您泡茶去。”虽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辛震还是决定听宁北川的就好,只要他别把老王妃给带出去,带谁他都没意见。

于是,一路上本来就稀少的丫鬟们被镇西将军奇怪的眼神给看得四处鸟兽散,一路直达邀月院。

“将军,您怎的又回来了?”贵嫂子刚刚理顺了王府的后院,也正在邀月院的门房里坐着歇空,见着宁北川再次回转不禁吃了一惊。

“这内院可有十五六岁的丫鬟长得比较高的?”没办法,宁北川打算找个身形和云英差不多的女子蒙着脸跟他出去,大不了就说云英脸上生了疹子。

看宁北川比出来的高度,贵嫂子迅速在脑海里回想了一遍,点了点头:“还真有两个,将军是要她们作甚?”

“你去找两身好点的衣裳给她们换上,梳个比较遮脸的发式,蒙着面纱带出来让我看看。”事已至此,宁北川真的只有死马当作活马医了。

正文、237 混乱之局

贵嫂子说的两个人正是云英和新到内院的紫燕。按照宁北川的指示,云英和紫燕很快就被贵嫂子指挥着人动手打扮得庄重繁华,不过紫燕梳着繁复的发髻穿上华丽的衣裙后就像是连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摆。反观云英,左右都是见过大阵仗的人了,穿上这身衣服肯定不会是去送死,权当穿的戏服便成。

待得两个人蒙着厚厚的面纱被带到宁北川面前时,云英还有些小担心。不过随即这担心就消失无踪了,宁北川在岐山别庄就待了那么几天,那几天两人还没什么交集机会,应该不会被认出来;再说了,认就认出来了,也好看看他和风独幽都是什么反应。

“就这两个?”宁北川只是淡淡扫了一眼,觉着两人的身材都和云英差不了多少,心下就有一丝满意。贵嫂子答过后,宁北川又问两人道:“你们两个知道为什么装扮成这个样子吗?”

“奴婢等不知道。”紫燕早已是心生忐忑,宁北川才刚刚问出口就颤抖着声音迫不及待问了出来;见宁北川锐利的目光扫来,竟然吓得是身子一软,连忙扶着身边的门框避免摔倒。

宁北川眉头一拧,“就这么点胆子,见着皇上怎么办?”想着时间不殆,也没空闲慢慢教导了,只得简单叮嘱道:“叫了你们出来是让你们待会儿假扮诚王妃到皇上跟前谢恩。诶诶…”

话刚说了一遍,紫燕就呼吸急促,一翻白眼,身体软软滑到了地上。宁北川差点没给气死,转向旁边貌似还笔直挺拔站立的云英:“你该不会也吓晕了吧?”

“没有,将军请继续说。”云英微微福了福身子,对宁北川和风独幽的安排百思不得其解,干脆放弃细究。

“嗯。这就好。”宁北川虽然觉得声音有些耳熟,但想着接下来可能的“欺君”还是有些紧张,“待会儿你随本将军去前院灵堂之后,你便是诚王妃,不管皇上和你说什么你只管谢恩就好,别的诚王或者本将军会代为回答。另外。灵堂里有个自称你同乡的人要是问你什么你尽量少说话。”

交代清楚后,宁北川又挑了两个丫鬟充当云英的贴身丫鬟,这才带着她来到了辛震把守的过道口。

“严公公久等了。诚王妃乡下出身见不得什么大场面,诚王本不欲让她出现丢了王府的脸面,只是现下皇上有命不得不尊。待会儿还要劳烦严公公帮忙遮掩一二。”宁北川上前一步就是一张银票送到严公公的手中,却不知他推诿的话题让身后云英面纱内的脸色急剧变化。

很不巧,宁北川为了不让丫鬟里挑出来“王妃”在皇帝面前太过于出丑而让严公公遮掩的理由同云英之前的某些猜测不谋而合了!怀孕的女人情绪很不稳定,怀孕的女人很容易钻牛角尖,怀孕的女人超级爱胡思乱想!云英也不例外,就是过道到前院灵堂的距离里,她的脑海中已经又分析总结了n多事情,得到的最后结果依然令人沮丧。

那就是:风独幽果然是觉得她乔云英是见不得人的!宁愿从丫鬟堆里选出个出挑的欺君也不愿把她本人给“牵”到人前光明正大介绍她的身份。对于这一点。云英很失望很生气,真想现在就扯了面纱大闹一场的。

可是,宁北川方才说了。里面有皇帝,还有她的同乡,貌似不太适合她不合时宜的任性。管她的,走一步算一步,忍不了的时候不忍就是了。

“诚王妃到!”严公公在门口刚刚禀报,内里的风成珏便忍不住连声催促。

进门后。云英第一件事当然先到棺材前恭恭敬敬跪下来上了一炷香,这柱香烧得无比虔诚。毕竟,眼前躺着的是她肚子里孩子亲爷爷。

“云英。”最惊讶的莫过于风独幽了,宁北川认不出云英来那是理所当然,风独幽却是在见到云英的第一时间就认出她来,三两步就来到了云英身边,等她插好香后忙不迭伸手拉了一把:“你什么时候?”

“民女乔云英见过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云英不着痕迹让开了风独幽的手掌,风独幽脸上那震惊让她很不舒服!就像她出现在这里很不正常似的。

“平身吧!你就是朕的小嫂子?”风成珏看向云英脸上的面纱,很好奇底下究竟是什么样的,可惜作为皇帝去好奇臣子妻子的长相传出去不好听。

“李三少,别来无恙!”云英起身后往李长海方向挪了两步,假装没看到再次凑近的风独幽。

李长海自然是认得出云英的,脸上漾起个真诚的微笑,“对亏了之前和云英你做生意,现在才知道对我那是得益良多。”

“李三少客气了,要知道,你生意做得越大,我的好处才越多啊。”云英这倒不是故意客气,这一年来,李长海虽然是在京城,可对云英家的任何生意那都是照顾有加,没少给云英的私人钱匣子添砖加瓦。

“说笑了。”说实话,李长海倒是有些摸不着头脑,云英怎么像是特意和他找话聊?连皇帝和诚王的面子都不给!应该说,云英根本就连个眼神都不屑给诚王爷。

“我没有说笑啊,说真的,你想必都知道我家的红薯、土豆能够大量出售了吧?这次你还想把生意让给珍味居?要是你要的话,我免费给你提供几道食谱…”云英是真的不知道怎么面对风独幽,她怕多看他两眼就会委屈地哭出来,那多掉份。

上座的风成珏算是看出点端倪来了,不过倒也没多想,只当云英是在后院侍候老王妃受了刺激。看看表情惊惶、眼神带着祈求的堂兄,风成珏没良心地选择了旁观看热闹。

“云英。”风独幽第n次转向云英,有心想要解释两句,眼角余光又瞧见风成珏戏谑的眼神,想起还有个皇帝在场,万一被精明的他察觉到了什么可就晚了,只得又闷闷地将话也咽了下去。

“母妃身体不好,皇上能否容民女告退。”云英是装都装不下去了,她大概也知道为什么会让她出来露露脸的原因,生怕自己一个克制不住就和风独幽翻脸。

“怎么还民女?不过也罢,下次注意便好。”毕竟是在灵堂前,看热闹是不合适的,封赏不过就是走个形式,待会儿拟个旨意便成。

外面,陆续有人开始往王府里递了帖子,文武百官嗅到了皇帝守灵的消息一个个的都想趁着这机会进来表表诚心,以期葬礼之后皇帝会看在这诚心的份上原谅一二。

如此一来,云英当然就被获准可以继续回后院“服侍”王妃了。如蒙大赦的云英丝毫不敢看风独幽,提着裙子逃命似的奔向后院。而那厢风独幽正准备追出,却是被皇帝伸手给直接拖住:“诚王,你就帮着王妃接旨吧!”

这是给云英的荣耀,风独幽不得不停下了脚步,和若有所思的李长海站到了一处。云英因为之前种植粮食有功,诚王妃头上还多了个一品诰命;李长海也因为皇陵的事情被大加赞扬,风成珏还大方地给了他一个工部员外郎的八品官职,也算是给商人的一大肯定了,乐得李长海顿时就忘了云英那回事。

云英很平静地出了灵堂,很客气地对两个还毫不知情的丫鬟道谢,到了后院见着贵嫂子也相当地冷静:“贵嫂子,做成了这事我得了些封赏,不知道能不能离开王府?”

贵嫂子也不知道宁北川带云英出去究竟是做什么,但接过云英顺手塞过来的一张银票还是有些迟疑:“你的卖身契…”

“我没有卖身契,贵嫂子现在就可以去翻翻你前两日买奴仆时的卖身契。我根本就不是什么人牙子送来的。”云英也才想起自己是个自由人,包裹里带着身份路引,还不是想去哪里去哪里。

趁着贵嫂子回房找卖身契查验的时候,云英回到了顾惜月的卧房。顾惜月还是老样子,挥退了所有的丫鬟拿着一本书倚在床上发呆。云英二话不说直接走过去将她手里的书拿到一边,没等顾惜月喝骂就先声夺人道:

“你除了在这里伤悲春秋,然后把所有的错误怪到别人身上还能做什么?”

“…”顾惜月抬头正要骂人,就对上云英眼中烧灼的火焰,一惊之下顿时忘记了言语。

“作为一个女人,最重要的就是相夫教子。你做到了吗?没有!风独幽是你生的没错吧?是谁让他出生在毒日?是你。所以别人都能说他就是你不能。你现在都这个年纪都还想着依赖你熟悉的人,为什么你就能狠心地把几岁的小孩子丢到一边?流产也怪在人五岁孩子身上,他是推你了还是打你了?怀着孩子不知道处处小心还怪别人。摔倒了又怎么样?人都说为母则强,我见过剖肚子亲手取出孩子的;见过自己给自己接生的;人家都能够为了孩子牺牲一切,你为了你的孩子做了什么?”

云英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心里总算是舒服了很多,甩了甩手:“你不用叫人来拉我下去砍了杀了,我不是你们家奴仆下人,我现在就走!只是希望你们家的人做人的时候能够为别人设身处地想一想,别总是自以为是!”

正文、238 故人重逢

“人呢?”

好不容易应酬完了上门悼念风湛的文武官员,风独幽这才风一样卷向了后院,见着守在过道里的辛震就是迎头一句。

“什么人?”辛震被风独幽急吼吼的模样惊了一跳,几乎是摁着刀柄站起身来。

“云英。”风独幽脚步不停,一甩衣袖径直往极少涉足的内院大步行去。

“少夫人?少夫人不是在边城吗?”辛震一直守着过道,哪里知道云英已经在前院走了一遭,犹自惊愕地跟在风独幽身后追问。

“她来京城了!还说是在老王妃身边侍疾。”风独幽的心情从没这么忐忑过,云英在灵堂时的眼神让他心惊,她要求退下时的神情更是让他心生不祥之感,无奈悼念忠义公的人一个接一个求见,作为主人的他怎能擅自离开?

“什么?不会吧?”辛震也吓了一跳,大嗓门起到了关键作用,“贵嫂子,贵嫂子你快出来。”

贵嫂子闻声倒是出来得快,见着风独幽就拜了下去。

“王妃在哪?”风独幽拂袖一扶,挡住了贵嫂子下拜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