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灭想象着那个可怜的疯子被胡斯归捉弄的场面,心里陡然一阵愤怒,但他若无其事地把这股愤怒压了下去,又说:“你装成扈微尘给龙雷传授功夫,就是为了培养他夺权的野心吧?”

“因为我和风离轩打过很多交道,领主很清楚我是什么鸟样子,不会相信我是那种干蠢事的人——换了龙雷就说不定了。”胡斯归用遗憾的口吻说。

“所以你一直苦心孤诣,等的就是今天晚上。反正他的武功路数你全知道,他不可能真正杀死你。”

“谁说的?我被杀死了,现在我们俩可都是死人了,”胡斯归耸耸肩,“能反抗领主的势力也死绝了。这正是我们接近领主最好的机会。”

两人一直等到天亮,大火才渐渐熄灭,地面的泥土仍然在发烫,他们绕过已经失去意义的被毁掉的矿场,向着东面前行。叛军被彻底拔除了,领主的监视明显松懈了很多,天空中很难再见到迅雕就是明证。然而,刨除掉人为因素,还有一些不可忽略的自然因素会给两人带来麻烦。

“见鬼,这为什么偏偏会是暗月城!”云灭牢骚着。

胡斯归对此也深感无奈:“现在正是需要你的双翼的时候。”

他将手往前一指:“我们要穿越前方的草原湿地才能到达连通点,虽然路程不算太长,却是难走之极。其中除了瘴气和隐藏的无敌泥沼之外,还有种种毒虫猛兽,凶险莫测,如果能飞过去那是再好不过的。不然的话,我们会消耗很多精力在此处。”

“但这是唯一一条能够通往连通点的路线,没办法绕开,而且还能避开迅雕的视线,因为即便是它们也惧怕上空的瘴气。”

云灭放眼望去,前方的草原呈一种病态的黄绿色,远远绵延开去,草地上空漂浮着黑色的瘴气,果然是个凶险之地。若是风亦雨还在身边,只怕又要吓得两腿发颤,拉着他的衣袖不让他继续往前走。想到风亦雨,他禁不住轻轻叹了口气。胡斯归嘲弄地坏笑一声说:“云灭,虽然你我以前并不认识,但我猜你最近一个月所叹的气,大概比你过去十年的还要多吧。”

云灭瞪他一眼:“关你什么事?”

“不关我什么事,”胡斯归悠然说道,“只是想到一位大有前途的青年人就此陷身泥潭,难免掬一捧同情之泪罢了。”

“看好你的脚底!”云灭恨恨地说,“一会儿你要是陷进了泥潭,别指望我伸一把同情之手!”

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着,靠着云灭身体轻盈在前探路,躲过了不少危险的泥潭。那些泥潭表面覆盖着腐草,下面却都是让人无法着力的软泥,一不小心踏入,就只能眼睁睁被吞没。一天下来,两人浑身沾满泥浆草根,苦不堪言。更糟糕的是,衣服都湿透了,却还不能点火烘烤。

“棘魅会被热源引出来,不大好对付。”胡斯归解释说。

“棘魅,什么玩意儿?”

“如果那两个书生曾经和你讲起过的话,就是那种危险的触手状的怪物,”胡斯归说,“我相当怀疑它们是领主所豢养的,因为它们总是出现在最要紧的,最可能威胁到他的地方。而这片湿地是进入谷玄城的唯一通道。偏偏里面的棘魅数量最多……嘿,你的表情看来还真无所谓。”

“的确无所谓。”云灭说,“我当年接受我老师的训练时,比这样的环境艰苦多了。我曾经在雪地里趴了一天一夜,直到全身冻得僵硬,若不是老师医道高明,我的左臂现在已经没了。”

他撩起袖管。左臂上有一道明显的冻伤痕迹。胡斯归说:“要是一般人,这左臂真的就没了。你老师是个什么样的人,究竟为什么这样培训你?难道那时候就想把你培养成天下第一的杀手?”

“天下第一杀手?”云灭愣了愣,随即哑然失笑。他仰起头,似乎是在回忆着什么,又似乎只是在看着夜空中的星辰发呆。胡斯归所言不虚,当瘴气散尽之后,云州的夜空是那样的清澄柔和,闪烁不定的星光给这片神秘的土地抹上了一层温情的色彩。然而即便是在暗月城上,这颗星辰本身仍旧不能被看到,只有明月的光芒带给人一丝慰藉。

“那倒不是,”云灭说,“我在家族里本属旁支,地位不高,但是天性不服输,而且善于动脑子,总是把家族的兄弟们整得嗷嗷乱叫,却又拿我无可奈何。后来我就被老师看上了,他觉得我根骨奇佳,应当能继承他的衣钵。当然最开始他没明说,只是告诉我要让我变成最强的武士。后来到了我差不多可以出师的时候,他才告诉我他的真实身份——原来他是这块大陆上所剩不多的天驱武士之一,还是一个宗主,希望我能继承他的指环。”

“原来你是一个天驱?”胡斯归有些吃惊?

云灭大摇其头:“我不是。最后我拒绝了他。”

“你拒绝了?”胡斯归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天驱的宗主指环,你竟然拒绝了?你脑子里究竟装的是什么玩意儿?”

云灭轻描淡写地笑笑:“因为我不希望由别人来安排我的理想与信仰,仅此而已。天驱是好是坏当时我并不知道,但不管它真的有多么伟大多么神圣,我也不会像头被蒙住眼睛的驴子一样乖乖去拉磨。我老师气得要死,差点就杀了我,但最后还是放过了我,当然我怀疑他可能是没有杀我的把握。”

胡斯归咳嗽一声:“真不知道你那种老子天下第一的自信心是从哪儿来的。”他一面说,却一面对着云灭悄悄做了个手势。云灭不动声色,大大咧咧地拍着自己的弓:“自信心么,大概都是从这种地方来的。”

两人相互打着眼色,猛然间骤起发难。云灭一口气连发五箭,每一支箭都射入泥沼中,随即响起了三声短促的惨叫,却还有两名敌人避开了攻击。但这两人刚从泥浆里钻出来,已经被胡斯归快若闪电的两刀干掉。然而地面不断地被掀开,有更多的人跳了出来。

“撤!”云灭靠到胡斯归身边,“人很多!”

胡斯归会意,两人看准了东北方向,逼开身边的敌人,一同发力奔跑。东北是两人来时的道路,路上什么地方有泥潭,心中大致有数。敌人虽然多,但以两人的身手,逃命应该不难,然而追兵毕竟熟悉道路,一直穷追不舍。

跑出了几里地,云灭发现了不对:“我说,他们的攻势稀稀落落,追得也并不紧,好像是想生擒我们。”

胡斯归摇头说:“不对,他也许想生擒你,但绝对没兴趣还留我一条命。”

云灭猛地停住脚步:“那就只有一种解释了,他们想要把我们引到这条路上来。”

胡斯归苦涩地接口:“那是因为他们已经在这条路上藏了很多的棘魅。”

在听他人讲述棘魅时,云灭总是难免有点心痒痒的,希望有朝一日自己能亲眼见识到,但等到真见到时,他又有点不大乐意了,因为这种怪物实在很难对付。

它们身躯庞大,当纠结在一起的时候,就像是一条传说中的海蟒,而一旦分开,就化身为无数触手,动作异常灵活,令人防不胜防。它们的确没有眼睛,但攻击时却比任何有眼睛的都要精确,如果这两人不是胡斯归和云灭,恐怕已经被缠住吞食掉了。

更糟糕的是,棘魅的身上散发出一阵阵腐臭的气息,其中带有毒性。和它们缠斗久了,两人都有些晕眩之感,脚步也换了下来。胡斯归一不留神,左臂险些被缠住,留下了一道血淋淋的伤口。

这样打下去可不行,云灭暗想,光是这些棘魅已经足够收拾他们了,还有一群人在远处虎视眈眈着呢。他尝试着想要突围,但棘魅的数量太多,分散开来后,挡住了所有的出路,剩下的地方都是泥潭的领域,贸然踏入很可能会遭致灭顶之灾。

不过越是面临险境,心态就越要放平和,这是云灭多年来养成的习惯,因为紧张和冲动从来都只能误事。所以他一边和棘魅对抗,一边还做好整以暇状和胡斯归说话。

“胖子,我看这些人不像是普通巡逻的,倒像是专门冲着我们来的,”他说,“你不是跟我说领主不会再怀疑什么了吗?看来你那三千人算是白死了。”

其实胡斯归心里想到这一点也觉得很恼火,倒不是为了三千人的死,而在于兜了那么大一个圈子,浪费了那么多时间,最后仍然没能逃过领主的眼珠子。早知道如此,还不如根本不要管什么劳什子的策略、计谋,两个人直接甩掉多余的负担直扑谷玄域就好了。但他强行压抑住火气,保持着头脑冷静,弓弦响处又射伤了两条棘魅。

“我也不明白!”胡斯归一刀砍掉一颗棘魅的头颅,“我们都这样装死了,凭什么还是骗不过他老人家,他真有那么料事如神么?”

云灭身形晃动,间不容发之间躲开了三四根触手的夹击,那几根触手找不到目标,一转身黏上了胡斯归。可怜胡斯归虽然身法相当迅速,但体积实在过于庞大,辗转腾挪怎么也不及云灭方便。嗤啦一声,他的衣襟被撕开了,险些遭开膛破肚,衣服里的东西一股脑掉到了沼泽地上。他一低头,正看到一块绿油油的玉佩,那是从风离轩的尸灰中捡出的战利品。

胡斯归猛然一个激灵:“我明白了!这块玉佩!是这块他妈的玉佩惹的祸!”

云灭一下子也反应过来:“死胖子,你至于那么贪财么?”

“我不是贪财!”胡斯归喘息着,“我本来在想,风离轩出来办事,却偏偏带着块玉佩,一定不是普通装饰品,多半有什么用。但现在看来,这应该是他和领主联系的方式!这玉佩里一定嵌入了星辰碎片,领主能感应到碎片的方位,也就随时能知道我们的所在。我们一路上挖空心思隐匿行藏,其实领主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早知道我就应该……”

云灭恼火地说:“现在不是开总结会的时候!先想想怎么保命吧!”他身子一斜,避开一根向他胸口袭来的触手,顺手在上面插了一支箭,回过头接着说,“棘魅有什么害怕的东西吗?比如火之类的?”

胡斯归挥刀砍断一根触手:“老实说,我只见过棘魅杀人,这还是第一次亲自和它们交手。”

“那迦蓝花粉呢?你不是有解药吗?”

“等它起效,我们俩的骨头都化了!再说我怕在浮漂里的时候它洒出来,反为其害,下船前都给扔了,现在身上只有解药没有花粉……”

云灭哼了一声,看看无法可想,在暗月的影响下自己又不能飞行,此时没空多想,只能兵行险招了。他低声问:“你假死的本事还好使么?”

胡斯归懵然点头,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云灭恶狠狠地喊了一声:“现在死吧!”随即身子被他拉住,向着泥潭的方向跑去。没跑几步,脚底下一软,已经陷了进去。他明白云灭想做什么,压低声音说:“你有把握出得来?”

“尽力而为,”云灭回答,“人生就是冒险。”胡斯归无奈,跟着他在泥沼中做拼命挣扎状,此时远远避在一旁的敌人才走近前来,收束住棘魅,带着残忍的微笑看着越陷越深的两个人。云灭注意到,他们行走的姿势异于常人,手脚上都带有蹼,身躯尖细,难怪能在泥泞中穿行埋伏,不知道是领主用什么方法培育出来的,专门用于这片湿地沼泽。他本以为这些怪人会说些什么,但他们却一言不发,脸上那种糊满泥水的扭曲的笑容几乎和野兽毫无区别,似乎只是一群捕获到猎物的狼,心满意足地看着猎物慢慢咽气。半空中,一只迅雕出人意料地冒着瘴气歪歪斜斜地飞了过来。

胡斯归体胖,沉得比云灭快多了,此时云灭不过被淹到腰,他却已经到了肩膀。在云灭的耻笑声中,他很费劲地说:“老子诅咒你下辈子变得比我还胖……”

云灭叹气:“这个难度大了点,你还是祈祷你变得瘦一点比较实际。”说话间,泥水也慢慢淹到了他的胸口,他已经做好准备,一待被淹过口鼻就开始闭气。以他的功力,能够生生闭上小半个对时而不用呼吸,唯愿脚底的泥沼深得不算离谱,到时候他自有一些古怪的法门,有机会脱困而出。

胡斯归也做好了假死的准备,泥水已经到了他的下巴了。然而就在此时,那只明显受到瘴气侵袭、已经飞得歪歪斜斜的迅雕却突然间落了下来,低鸣了几声。这几声鸣叫仿佛某种命令,本来已经退回地下的棘魅忽然之间又钻了出来,不由分说将两个动弹不得的倒霉蛋卷了起来,在旁边静候二人被吞没的敌人也紧跟着上前将二人放了下来,当然兵器始终对着二人的要害。

云灭以为计谋败露,一颗心在胸膛里打鼓一般,随时准备好暴起发难,不得已只有在实力占劣势的情况下拼死一搏。但敌人这次却并没有动手攻击,只是胁迫着他们向前方走去。

“这帮家伙半人半兽,头脑简单,只是会接受领主的指令而已,”胡斯归说,“大概他们通过那只迅雕看清了我们的样子,改变主意又不想让我们死了。你好像说过,他曾经想让风离轩带你回云州?现在看来,也许不止杀你灭口,防止泄露云州的秘密那么简单吧?”

“也许他对我的脑袋感兴趣,想拿去做装饰品?”云灭耸耸肩。绕来绕去还是难逃正面对抗,这固然令人恼火,不管怎样,暂时避免了杀身之祸,能够完整不缺零件地进入云州的核心地带——谷玄域,总是一件好事。至于到时候该怎么脱身,两名经验丰富的老恶棍固然心里忧心忡忡,外表却一定要装作气定神闲。对他们而言,一生中距离死亡只有一线之隔的时候太多了,只要能稍微拖延一时,就总能有机会找到扭转局面的办法。

“戏剧性的结局啊,”云灭挖苦着胡斯归,“恭喜你,果然足够戏剧性。”

与此同时,在千里之外的宁州,一辆马车趁着夜色驶入了宁南城。车夫是一个满面风尘的年轻人,从他疲倦的面容和衣领的污垢可以看出,此人已经赶了很长时间的路了。如果靠近点看,还能看出他的嘴唇一直在不停地动,好像是在自言自语。

此时正是一年中最寒冷的时节,宁南虽是相对温暖之地,年轻人的脸上仍然隐隐可见霜花。当然,嘴上是什么都没有的,谁让那两片嘴唇就是闲不下来呢?

“咱们就快到啦,”年轻人嘴里说着,“到了云家,你就安全了,我也可以松口气了。要是半道上出点什么事,云灭那孙子非活撕了我不可。这一路上我都提心吊胆,偏偏你又不能陪我说两句话,真是憋死我了。

“云灭总是说我多话,其实多话哪点不好?至少我不会把我该说的话藏在心里,不像云灭那个小子,一辈子就是死鸭子嘴硬,明明很在乎你,偏要装出无所谓的样子。不过和他相处久了,倒是觉得他越嘴硬越可爱,尤其逗他发急的样子更可爱,哈哈。

“他和胡胖子现在应该在云州了,我相信这两个疯子在一起,九州大地上没有谁拦得住他们。其实我真的很想知道云州究竟是什么样,但我也清楚,我虽然精通秘术,但实战经验太差,去了多半也是累赘。那种生死一线的地方,也许只适合他们那样的疯子。

“辰月教主也是个疯子,但他身上担负的使命太重,不能轻易去涉险。我知道你恨他折磨你的朋友,但他其实更可怜。我在龙渊阁里读过资料,你都想象不到,辰月教在九州曾经是何等的举足轻重,但自从被血腥剿杀之后,就几乎从这世上销声匿迹。三百年前他们铸出了魂印兵器苍银之月后,曾一度恢复声势,但随着那柄法杖的毁灭,他们又重新沉寂了。

“你看,其实天下的事情不外乎如此,起起落落,沉浮不定,就像你们羽族的贵族之争一样,纵使有些人能得势,也不过短暂的一瞬。有时候回头想想,难免会觉得可笑。所以我喜欢龙渊阁,不用去争什么搏什么,平静地做自己该做的事情就好了。

“但是云灭这样的人是不会同意这种想法的,他们天生就是那种一定要站在高处的人。要不然我干吗会那么佩服他,他竟然真的为了保护你而放弃了自己所追求和持守的东西。我太明白那种想法了,以他自己的力量,未见得就不能保护你,但他不愿意你受一点苦,为此他宁可委屈自己。

“你放心,云灭一定会回来的,我从来不曾怀疑这一点。能杀死他的人,大概还没有出世。我已经可以看到云家的大门了,你就安心等着吧,等着拿小子回来。老实说,我真的很想看到喝喜酒的时候他会是怎么样的一种脸色。”

五天之后,云州,谷玄域。两个自以为聪明绝顶的倒霉俘虏睁圆了眼睛。

“你能想象到……谷玄域会是这个样子么?”胡斯归的口气活像是不小心吸入了迦蓝花粉。

“我说我想到了,你会相信吗?”

“我不信。”

“那我也不信。”

二十五、城

一座城市。

眼前赫然是一座城市。在云州这片蛮荒之地上,矗立着一座规模宏大的城市。在阳光下,城市的阴影以狰狞的姿态扑面而来,将两人笼罩其中。

云灭抬起头,仰望着这座城市。那并不属于东陆、西陆、北陆的任何一种建筑风格,所有的建筑物都由整块的巨石构筑而成,那些巨石构筑而成,那些巨石每一块至少有三丈长,一丈高,比一头六角牦牛还要大。而由它们修建而成的建筑物,云灭粗略估计高都在五十丈以上。即便是高原的巨人——夸父族,也从来没有这种规模的建筑。

更何况,这些巨石筑成的房屋和夸父用以宗教活动的石殿有着本质的区别,它们的建筑技艺十分精细,几乎每一块巨石上都雕刻有细致的花纹,石块的契合也近乎完美,令每一座建筑都呈现出巍峨的气势,毫无粗糙之感。

走近之后,可以看得更加明晰:其实每一座房屋的门窗都并不特别高大,从门槛、台阶等小细节处也能看出,这些房屋并非是为身躯异常庞大的居民所准备的,但它们却毫无疑问地汇聚成一个常人难以想象的尺度高大的整体。

两个外来的闯入者,或者说俘虏,一时间忘记了迈步,只是怔怔地望着这突如其来的城市,心里不约而同地闪过“神迹”两个字。胡斯归曾经不止一次亲手修建过房屋,更是深知其中的难处,单是如何搬运那些巨石,就几乎是无法解决的难题,更别提如此浑然一体地垒在一起了。然而所有的房屋就矗立在眼前,显示着它们不容置疑的存在。

云灭看着那些向着远处不断延伸、一眼望不到边际的建筑群,轻叹一声:“这就是云州的真相吗?”

“老子白在云州活了这些年。”胡斯归悻悻地咕哝着,一脸的失落。

叹息也罢,失落也罢,终归不能改变两人俘虏的身份,不能改变抵在要害处的兵器。一群孔武有力的人类与兽人交接后,推搡着他们前进,沿着城中的穿越大道一路走过。这座城市虽然气度恢宏,其内却几乎没有什么居民,所有的房屋都空空荡荡,没有任何家具陈设。偶尔能见到一些人穿进穿出,但从衣着判断只是巡逻的武士。云灭还注意到,那些建筑物都很陈旧了,布满灰尘,许多地方出现开裂破损,显然无人打扫修补。

“这座城市很有历史了,不像是领主建造的。”云灭低声说。

“我也觉得,他还没那么有品位,”胡斯归哼了声,“也许这是什么上古时代的遗憾?反正我不认为九州有哪个种族修建出这种气势的城市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