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曼:“…哦。”

言景旸走到门口,脚步蓦地停住,回头瞥了一眼正抱着一摞复习资料冲进他书房的人,转头对管家吩咐:“监督她好好吃饭,还有,记得提醒她吃药。”

管家点头,语气略显迟疑:“夫人那边已经催过好多次,让少爷跟小姐抽时间去那边聚一聚。”

“再说吧,”言景旸突然不耐烦地蹙起浓眉:“等她病彻底好了再说。”

管家不再多言,送言景旸到门外时却还是忍不住说出来这段时间以来他的想法:“少爷不妨试着对小姐好一点,我看得出来,少爷对小姐其实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样冷淡,不然当初也不会费那么多心思娶她了。”

言景旸走后,路曼的复习效率前所未有地高,一整天下来,记了四个List的考研英语词汇、复习完一整章的微积分而且做了附带练习题,晚饭前甚至抽出时间阅读完马克思主义原理的前两章,做完这一切,路曼将自己的东西整理好,放到不会妨碍他办公的位置才下了楼。

言景旸还没回来,路曼怨念地盯着满桌子的饭菜:“李叔,他还回不回家了?”

“少爷没有交待,小姐饿的话可以先吃。”

路曼拾起筷子,最终还是搁下:“算了,我再等等他好了。”

然而,三个小时过去,言景旸依旧没有回来。

王嫂站在一旁有些尴尬地问:“饭菜又凉了,我再拿去热一热?”

路曼摆摆手:“不用了,把这些都倒掉吧。”

“可是小姐都还没吃…”

“我吃不下,”路曼笑了笑说:“李叔,王嫂,对不起让你们一起陪我挨饿了。我困了想睡,先上楼了。”

Chapter 12

两个人一直像是走在一个怪圈里,仿佛不管经历了怎样的迂回辗转,到最后都又回到原点。他冷淡,她内心一片荒凉却沉静以对;他耐心温柔,她便允许自己心底生出一丝期待。只是这两种态度交错而来,让她难以应对,总要对他的心思猜来猜去,那样实在太累了。而且这个人还是她的老公,路曼想想就觉得这事很荒唐,没有感情基础的婚姻就这样艰难吗?

路曼揉揉额角,发现自己的思绪实在难以集中在面前密密麻麻的英文字母上,叹了口气将《考研词汇》收起。

望着身侧空出一大半的床,路曼极轻地苦笑了一下,他还真不是一般的随心所欲啊。

凌晨时候,主卧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路曼这晚睡得极浅,听到声响后睡眼朦胧地开灯下床,小心翼翼地走到门后。

混沌的大脑迟疑了半晌,路曼缓缓将门打开。面前的一切都还未来得及看清,一具温热的身体已经直直向她砸了过来,她躲闪不及、受力后退到床尾,身体后倾,两个人便一起栽在了尚且算得上柔软的大床上。

“言、言景旸…”路曼脑子仍有点懵,吸吸鼻子、闻到他身上刺鼻的酒精味道才意识到原来他是醉了,而且醉得很厉害。

她力气抵不过他的重量,怎么都无法将他推开,只能无力地承受着他,忍不住在他耳边嘀嘀咕咕埋怨:“混蛋,喝得烂醉半夜才回家,我还要当你的免费床垫,真不知道上辈子欠了你什么…”路曼顿了顿,“该不会我上辈子抢了你老婆吧?”

身上的人这时忽然抬起头,双臂撑在她娇小的身体两侧,黢黑的双眸如同蕴满了夜空的星辰,视线直直落在她身上,仿佛任她怎么避都避不开。

路曼立马心惊肉跳地闭上嘴,谁料他只是沉默着,安静而又专注地看了她一会便直接从她身上翻身下来,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躺好后,言景旸忽然伸出双手,微一使力捏着她的肩膀将人拽到他怀里。路曼痛得呲牙咧嘴,抬头瞪他,言景旸却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又将她头顶的长发揉乱,嘴角缓缓溢出一个蛊惑人心的笑容,下巴轻轻搁在她头顶,嗓音醇醇如窗外的浓浓夜色:“别闹,小刺猬。”

“…”

言景旸对她此刻的乖顺很满意,很快有了睡意,原本不稳的呼吸渐渐变得匀长。路曼瞪了他一会也觉得没意思,捏着拳头在他脸侧比了个揍人的手势,这才觉得心里舒服了点,捏着鼻子、就着这个姿势再次入睡。

酒精味无孔不入地在鼻尖萦绕了一整晚,等醒来时路曼的脑袋开始隐隐作痛,仿佛喝酒的那人是她。

言景旸坦荡地眸子扫过她蹙起的眉尖,语气认真:“你这样好丑。”

路曼还未来得及发作,言景旸起了床,高大的身影立在床边。路曼转过头,他正不急不缓地换掉身上沾染了浓浓酒味的衣服,结实的胸膛坦露出来,他像完全不在意她的注视似的,径自开始褪掉长裤,路曼连忙翻了个身背对他,身后传来他的抱怨:“所以你就让我这样睡了一整夜?”

路曼支吾着,声音细细小小:“我又不能帮你脱衣服…”

“怎么不能?”言景旸扣好最后一颗衬衣扣子,矮下|身子撑在床上,薄唇凑到她耳边开始暧昧地呵气:“你又不是没看过。”目光移到她逐渐变红的耳根,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路曼脑海中闪过某些少儿不宜的时刻应该打马赛克的画面,酡红着一张脸慢吞吞转过头,她揉了揉依旧干涩的眼睛,反反复复、认真地打量了他数次,难以置信地问:“你中邪了?”神智正常的言景旸怎么可能说出这种话呢?

被怀疑神智是否正常的人脸上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裂缝,心里将昨晚出主意的某个人揍得倒地不起之后,直起身子坐在床边,从容不迫地将衬衣袖扣扣好,对着周围的空气说:“昨晚没有打电话告诉你我会回家很晚…很抱歉。”

身后陡然传来一阵翻箱倒柜声,言景旸轻蹙起眉,诧异地回头,眼前突然多了一支体温计,原本连贯流畅的动作一下子就凝滞了。

路曼像教小孩子识物一样地提醒他:“这是体温计。”

“…”

问题究竟出在哪里?为什么一切都跟他预想的不一样?她难道不是应该说“没关系,以后记得打电话就好”吗?莫非她的脑回路真的跟正常人不一样?

言景旸没有接体温计,浓眉蹙得极深:“你…”

“嗯?”路曼眨眨眼,表情无辜地看着他。

言景旸接过她手中的体温计往身后随意一扔,扬扬下巴:“帮我打领结。”

“我不会。”

“凡事总有第一次,我可以教你。”言景旸说完,几下打了个一丝不苟的领结出来:“学会了吗?”

“我试试。”路曼突然来了兴致,站在床沿弯下腰,照着他刚刚的样子打起领结来。

路曼试了几次效果都不理想,言景旸蹙起眉,正要说你怎么笨成这样,颈部突然传来一阵窒息感。言景旸连忙扯开她的小手,自己松开领结,俊脸上依旧是不正常的红。

“我急着上班,早饭就不陪你吃了,你记得好好吃饭。”言景旸语速飞快地交待好一切,洗漱好之后心情复杂地看了她一眼便出了卧室门。

路曼肩头一滑,无所谓地将床上的体温计放回原处,掩住嘴巴打了个哈欠,揉了揉酸痛的脖颈跟肩膀,慢慢下了床。

看到他心情算不上好,她心情总算好多了。

言景旸一大早顶着一团黑云下了楼,吃完早饭心情依旧不佳。他一坐上车便开始阴沉着脸打电话,司机从后视镜看他一眼,连忙扭过头发动车子。

电话那头懒洋洋又餍足无比的声音传来:“喂,这么早打电话给本少爷,是不是情况比昨晚预想的还要好,想要犒劳我?”

言景旸冷冷地笑了一声,咬牙切齿道:“正相反,她怀疑我,神、智、不、正、常。”而且还差一点一大早就谋杀亲夫!

那边的人没心没肺地自顾自笑了好一会,缓和好呼吸才说:“这个怪不了别人,谁让你平时对人家态度那么差,我昨晚也没说一定会是个不错的开始。”

“方、以、珩!”

“方、以、珩!”

两边暴怒的声音同时响起,只是一个低沉,一个却婉转。

方以珩缩缩脖子,将床头抽屉里的银行卡动作熟练地交给身边的女人,在她脸颊亲了一下,温柔道:“宝贝,这是你的了,刷爆它。”含笑注视着身材姣好的女人穿好衣服走出房门,转头对着手机又是一脸的苦大仇深:“景旸,我有一种很强烈的预感,你这次可能真的要栽,你现在的这只小刺猬要比那个人难驯服得多,”方以珩顿了顿,没听到预想中好友跳脚的打断声,才说:“你以后的路一定阻碍重重,如果她知道你以前做的那些事比表面看起来更混账…”

言景旸极轻地笑了一声:“继续说。”

“她说不定会甩了你,哦不,是一定会甩了你。”方以珩轻描淡写地下了结论。

“她敢。”言景旸咬咬牙,却有些淡淡的心虚。

方以珩这次没理会对方游走在愤怒边缘的情绪,诚心诚意地规劝:“别怪我没提醒你,万一哪天她真的什么都知道了,事情会很棘手,你要在她了解一切之前表明自己的态度,让她足够信任你,离不开你,否则她恨你都是最好的结果。”

言景旸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疲惫地靠上座椅,大手覆在额头,轻轻合上眼,问:“那现在我该做些什么?”

方以珩试探地问:“造人?”

“滚蛋。”言景旸言简意赅地否定了好友的提议:“继续想。”

方以珩语气严肃正经起来:“你整天一张面瘫脸,又不会哄人,想来只有一个办法了。”

七月底的A市,连续几天高温不降。昨天总算痛痛快快地下了一场暴雨,雨后的天虽然热气不退,空气却难得清新起来,天空洁净如洗,是罕见的蔚蓝。

这样的好天气,适宜外出。

路曼趴在窗口闻了闻花香,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回到房间换上自己最宝贝的轮滑鞋。

穿梭在各个拥挤的街头,路曼看到一路上因为上班高峰期的交通状况被她甩在身后的机动车,心情抑制不住地飞扬起来。

来到街角的奶茶店买了一杯热奶茶,回头的时候脚底不期然一滑,路曼“啊”地叫了一声,人却稳稳地再次站定。手腕上多了一双白净的大手,路曼感激的同时又反感这样的肢体接触,却还是客气地道了声谢,轻轻抽出胳膊,顺着这双手看到了它们主人的脸,只一眼,她整个人一下子怔住,连烫手的奶茶温度都感受不到了。

Chapter 13

“曼曼,”那人指了指自己,温柔和煦的嗓音掺杂着一丝淡淡的失望:“不认识了?”

路曼摇头,感觉眼睛里有什么在凝聚,似乎下一秒就要冲出眼眶,她缓了口气,小声喊道:“…哥。”

秦礼渊来A市已经有一段日子了,但他一直忙着上庭,直到今天才得空出来转一转。等红灯的时候不经意地朝窗外瞥了一眼,这一眼便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她的轮滑还是他手把手教的,他绝不会认错人。他丢下同事下了车,本以为会把人跟丢,却没想到她恰巧停了下来。

秦礼渊微微垂下头,盯着她脚上的轮滑鞋,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很多年之前她第一次穿上这双鞋的场景,良久他抬起头来与她对视,嗓音温柔如水:“没想到曼曼这么久都没把哥送的轮滑鞋扔掉。”

“怎么会扔,这鞋好贵的。”路曼笑道。她可是清清楚楚地记得这是秦礼渊送她的生日礼物里最贵而且她最喜欢的一件,好在…她这么多年个子没长,鞋的尺码也没变。而且就算没办法穿,她也舍不得扔。

秦礼渊莞尔,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发顶,柔声道:“你倒是一点都没变。”眼尾扫过她无名指上风格简约的婚戒,笑意不减。

路曼不顾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捧着奶茶绕着他转了一圈,最后精准地停在他面前,摸着下巴评价道:“哥也是啊,还是跟以前一样帅!”

秦礼渊屈起食指,手臂抬起悬在半空,还是垂下来,笑得无奈:“你呀,嫁了人也丝毫没有嫁人的样子。”

“嫁了人该是什么样子,”路曼喝了一口奶茶,胃里甜甜暖暖,笑着说:“哥,去我家吧,我做好吃的给你吃。”

“不了,”秦礼渊抬手看了眼时间,朝停在身后不远处车里的人从容优雅地挥了挥手,转过头,柔声:“哥得回去了,事务所里的同事还在等我,以后有机会再吃曼曼做的东西。”

路曼眼角垂下来,语气难掩失望:“怎么这么快就回去,才讲了没几句话。”

秦礼渊垂眸看着她一下子黯淡下来的笑容,差一点就要把实话讲出来,他虚掩薄唇咳了咳:“那我走了?”

路曼叹了口气,用力朝他摆摆手:“再见再见,有空我会去B市找你的!”

秦礼渊扬扬眉,淡笑:“好。”

秦礼渊坐回车里,同样坐在后座的江爽忍不住靠过来,眼神里写满了浓浓的八卦欲:“老大,刚刚那位小姑娘是?”

“我妹妹,”秦礼渊侧头给了他一记警告的眼神:“别打她的主意。”

江爽忍不住啧啧:“占有欲。”

秦礼渊摇摇头,最后看了一眼她离开的方向:“她已经嫁人了。”

“啊?”

当初听说她要结婚的时候,他也是愕然,在他眼中,路曼始终是那个犯了错会躲在他身后、会跟别人骄傲地炫耀“这是我哥”的小丫头,他也是在那一刻才意识到,他居然没办法想像她为别人穿上婚纱、成为别人新娘的样子。

她婚礼那天,他随便找了个借口去了丽江,回来后整个人瘦了一圈,皮肤被晒得红黑。但即便有如果,他又能怎么样呢,就算没有血缘,她也是他妹妹。至少在路曼心里一直把他当作可以依靠的兄长,他从来都知道的。

秦礼渊合上眼,散去心底的杂念。

路曼回到家,小心翼翼地将轮滑鞋放好。用完早饭以后便开始照着提前拟好的复习安排表有条不紊地记单词、看书、整理笔记,一整天下来,路曼头有些发胀,额角抽痛,揉着太阳穴,刚一打开书房门,整个别墅瞬间遁入一片黑暗。

断、断电了?

“李叔…”路曼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的环境,依旧无措地站在原地。

空旷的无边无际的黑暗中,渐渐传来嗒嗒地脚步声,路曼眯起眼睛,面前高大男人的轮廓越移越近,最后停步在她面前,熟悉的皂香味道也在此刻一瞬间充盈了她的嗅觉。

空气里划过他打响指的声音,路曼眼前的世界霎那间被一个蓝色点缀的心型图案点亮。

“Happy wedding anniversary。”他说,慢慢牵过她的手,力道却不算小,他手上的婚戒硌在她手指间,让她想忽视都很难。言景旸近在咫尺的气息呵上她脸颊,缓缓地问:“要吻你吗?”

他的面容隐在一片蓝光之中,深幽的眼眸锁住她的视线,路曼不自在地撇开脸:“…不用了。”

言景旸似乎没有料到她会拒绝,维持着微微矮下|身子的姿势一语不发,半晌才极为缓慢地直起身,他牵着她下楼,与她一起坐在楼下客厅。

“因为没有真正的格桑花,所以这首歌暂且代表它们。”言景旸抬抬下巴,示意她视线的归宿,路曼转过头,他们所坐的位置正前方,原本雪白的墙壁上倒映出四季变换中五彩斑斓的格桑花影像。

耳边陡然响起音乐声,男歌手磁性动听的声音缓缓流淌,如溪水熨贴在人心上:

我的专长叫做流浪,你注定要为我绽放。

你是心中的日月,落在这里。

此刻的无人山谷,仿佛听见说爱你。

一字一句,饱含深情。

路曼侧头看他,忽明忽暗的光线里,他的侧脸依旧冷峻,刀削斧砍似的,下颚甚至略微有些紧绷,面上的漠然之色比起以往时候淡不了几分,但她却看得想笑,凑过去捧起他的脸,唇送了上去。

唇瓣相触,路曼察觉到他身体的紧绷,一时不知所措。言景旸愉悦地勾起嘴角,像是故意要她尴尬似的,丝毫不回应,等着她下一步的动作,谁料她只怔愣了片刻便急忙撤开唇,用手背擦拭嘴角。

其实那只是一个下意识的惯性动作,言景旸却看得蹙眉,她敢嫌弃他?

大手转过她的脸,言景旸抬起她下巴,薄唇覆上去,舌尖轻易地抵开她的唇瓣跟贝齿,卷入一股薄荷香,寻到她的上颚,舌尖精准有力地一点,她立马僵在他怀里,唇舌任由他蹂躏掠夺,吻到最后,路曼舌根发麻,他的气息味道依旧霸道地充斥在她的口腔。

管家这时候将早已准备好的冰激淋蛋糕端到两人面前,搁好后再次隐入黑暗里的某个角落。

一想到有人一直在她不知道的地方看着两人亲密,路曼就觉得浑身不自在。她主动提议:“我们到卧室吃吧?”

言景旸闻言,俊朗的眉挑了挑,他想的事很明显跟路曼所说的不是一件,点点头:“好。”

别墅里的灯亮起,又是一派灯火通明。

路曼盘腿坐在软软的大床上,手里端着一大块冰激凌蛋糕,吃得异常满足。她察觉言景旸似乎一直在盯着她手里的蛋糕看,好心询问:“你要吃吗?”

言景旸睫毛颤得厉害,死死盯着她手里摇摇欲坠的蛋糕,听到她的问话表情更加僵硬,回想起好友的叮嘱还是努力地压下眉峰,嗓音克制:“不必了,蛋糕都是你的。”

“真的吗?”路曼冲他盛放一个笑容,言景旸垂眸看到她眉眼弯弯的样子,心里的郁堵消散了些,情不自禁地点点头。

结果是,路曼这晚半夜开始闹肚子,吃了药都没多大疗效。天亮时,她整个人已经接近虚脱,言景旸歉疚又好笑地看着她,忍不住调侃:“这下连小肚子都没了。”

“…”路曼偏头瞅他一眼,并不反驳,而是说:“用蜡烛好浪费。”她指的是昨晚用来摆心型的牺牲品。

言景旸眼角抽搐,叠起腿,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膝盖。

“投影效果也不好,你没注意到吗,我们头顶的飞尘飘得很肆意。”路曼继续说:“只有那首歌选得还不错,不过你们这个年龄段的人也知道他的歌吗,虽然我知道年龄不是问题,但是你挑那首歌还是太出乎我意料之外了。还有…”

“路、曼,”言景旸打断她:“过几天跟我回一次家,爸妈想见见我们。”

“啊?”路曼一瞬间觉得身体更加无力了,就连刚刚让他吃瘪的愉悦也烟消云散。

他们家的人跟他一样地少话、难以亲近,只要想到她要面对几张气质迥然、温度却是一样冷冽的脸,她就觉得人生异常艰难。

“可以不去吗?”

“不想去?”

“也不是,就是、就是觉得…”路曼脑海中闪现一个再恰当不过的词汇,脱口而出:“人艰不拆。”

言景旸蹙起眉:“什么?”

就知道他听不懂,路曼摇摇头,叹息:“我去就是了。”

越担心的事来得就越快,眨眼之间便到了约定好的那个周末。

路曼睡眼惺忪地望着透过窗帘洒进来的一地斑驳,祈祷接下来的一天一定要尽量圆满美好。

不过她显然更想一觉不醒,就这么睡到地老天荒。

但愿望就是愿望,极少能够成真。

Chapter 14

言宅位于A市最为热闹繁华的市中心,被四周的商业街所环绕,尊贵大气的设计比起当地的文明古迹毫不逊色。

虽然不是第一次过来,路曼看到眼前高大庄严的建筑物依旧有一种扑面而来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路曼站在它面前,竟有一种想要敬礼的冲动…

言景旸伸手过来,将她紧张到微凉的手包裹在自己的大掌里,立马有一股奇异的热流由他发烫的掌心传递到她整个身体。

“不用紧张。”他说。

路曼侧头看他,深色西装熨贴地穿在他身上,显得郑重严肃,奇怪的是她内心并不会感到压抑,相反,他成熟稳重的气质像是不自觉中给了她某种力量,她怔怔看着他,良久点了下头。

一位阿姨很快来开了门,引他们进去。

两人被引到客厅,该在的人一个不少。言世何端坐在沙发正中,只冲他们点了点头,一旁的言夫人算是和蔼可亲一些,柔声细语地开口招呼他们坐。在场的还有言景旸同父异母的弟弟言景时、妹妹言景曈,妹妹年龄与言景旸接近,已经结婚成家,她腿上坐着的是她四岁的儿子关奕承。

程式化地问好之后,路曼便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言景旸拉着她坐在一旁,摆出恭敬聆听的表情,路曼忍不住抬眸看了一眼他,似乎只有这时候,他如利剑一般的锋芒才会被他刻意藏起。

在言世何略带沧桑味道的男声里,关奕承挣开妈妈的怀抱,来到路曼面前,小男孩歪着头眨眨眼,奶声奶气:“舅妈也觉得无聊吗?”

路曼闻言干笑:“没有啊。”

关奕承转过头,撒娇:“外公外公,我跟舅妈去楼上玩可以吗?”

言世何似乎对这个外孙很是疼爱,难得露出一个算得上和善的笑容:“去吧,别乱碰大人的东西。”

来到楼上,路曼松了一口气,关奕承则直接拉着她闯进了一间书房。

路曼随手翻出一本书来看,又不敢全心投入,因为小朋友的好奇心是很容易失控的。关奕承独自这里找找那里翻翻,不一会拿着一张已经泛黄的旧照片过来给路曼看:“舅妈,这个英文单词是什么意思呢?”

路曼顺着他小手指的地方看去,那里只有三个字母,却不是单词。

QYQ?

QAQ她知道,不过这个就真的不知道了,路曼摇摇头:“舅妈也不知道。”说着从他手里接过照片,视线落在照片背面潇洒清隽的字迹上。

上面只有一行字。

“渐渐发觉,有QYQ在的地方,连周围的空气都会变得不同。”路曼轻轻念出来,胳膊上立马起了一圈鸡皮疙瘩,她长长地“咦”了声,晃晃脑袋:“好酸。”

路曼翻到照片的正面,上面拍的却不是人物,而是一大片的蔷薇花,在一瞬间开满了她的视线。

“舅妈知道了,这应该是一个人名字的缩写,不过具体是谁就不知道了。”路曼说完摸摸关奕承的脑袋,将照片还他:“放回去吧。”

关奕承翻出一张白纸,开始在上面写写画画,路曼看他安静下来,这才放心地全神贯注看起自己手中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