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奏声极其缓慢地响过十四秒,言景旸将麦克风拿到嘴边,低沉的嗓音隐隐发哑:“回头吧不要走,不要这样离开我,恨太多没结果,往事重提是折磨。”

路曼却突然关掉麦克风,随便递给身后的谁,转身跑了出去。

言景旸愣了一下,随手将麦克风搁在身后的茶几上面,一瞬间整个包厢里充满了嗡嗡作响让人头疼欲裂的噪音,而言景旸早已追了出去。

众人不明所以,面面相觑之后很久,才有人打破这尴尬的沉默。

言景旸走出包厢,一眼便看到了她的身影,她走几步,小跑几步,言景旸跟在她身后,追上她的时候两个人已经在洗手间门口。

“曼曼,”言景旸捉住她的手臂,将她往自己身上贴了贴,微微矮下|身子看她,“怎么了?”

他身上熟悉的气息包围上来,略显急促的呼吸打在她鼻尖,她慢慢抬起头来,眼眶已经浅浅地泛红,声音很轻,“你走吧,好吗?”

“我不。”简短的两字拒绝,言景旸伸出手,指腹拭去她眼角的湿意。

“我已经开始渐渐整理自己的情绪、对你的感情,想着离开你也是一样地过,”路曼对上他的眼睛,努力逼退眼眶里的涩意,“你看,我没有你也一样过得很好,我可以自由安排自己的时间,跟谁一起出去,吃饭也好,做别的事情也罢,我觉得很放松,很快乐,很满足,不必整天看你的脸色,担心什么时候你又会莫名其妙发脾气,我也不会为此心情大起大落,伤心难过也不会再有。”

言景旸双手握住她的肩,语气很认真,“以前我做得很糟糕,过去的事我没办法让它重来,做出挽回。但是以后,我一定会好好对你。倘若哪一天你觉得我做的不够,你可以打我、骂我,我都不会有一句怨言,只要你肯回到我身边,好不好?”

“不好,”路曼轻轻拂开他的手,“我没办法当作以前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你以前对我不好的事,你跟乔夜蔷的事,我们…那个孩子的事,这些发生了,没有任何挽回弥补的余地,我就是这么觉得的。你觉得我尖锐也好,小心眼也罢,除非一切重来,否则我没办法再重新接受你。”

他伸手过来,刚刚碰触到她的衣角便已被她轻轻躲开,声音变得很涩,“我知道你现在对我很失望,对我只有抵触的情绪。我有时候也会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办,但是我除了不得不面对我伤害你、你离开我的事实,对过去的一切也会感到无能为力。所以我愿意改变,只为了你改变自己,学着体贴一些,多照顾你的心情,不再让自己不好的情绪伤害到你。”

他愿意在心里建造一个城堡,里面只住着她一人。

“言景旸。”

“嗯?你说。”他的声音轻轻一颤。

“我喜欢你。”她说完,清晰地感觉到两个人之间的空气都随之一顿,言景旸眼眸闪烁起流光溢彩,连睫毛都开始不自觉轻颤。

紧接着她说:“可也仅仅是喜欢,你相貌好,无论是工作还是家世都很不错,任何一个像我这种年龄、又从来没有经历过感情的女生,都太容易对你动心了。而到头来,我想要了解自己的内心,想要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会喜欢你的时候却发现,除了那些,你身上再也找不出任何让我为之动心的地方。”

他眼底的光一瞬间黯淡下来,却只是沉默地看着她。

“我想尝试跟别人交往,跟一个喜欢我,我也喜欢的人交往。”她看着他,一字字地说。

“不可以,我不准。”言景旸握住她的手臂,力道很大。

“你看,我们之间就是这么不公平,我以前甚至都不敢对你说一句喜欢,”路曼扯起嘴角笑了笑,“你以前的感情我从来没有机会去干涉,可是你却只想让我心里、身边只有你一个。可能你会觉得我这样很矫情,但我还是很难接受你在我之前那么深地爱过一个女人。”

“你在意这个?”言景旸像是突然松了一口气,身体不再那样紧绷,“我对她的感情,已经是过去式。我可能实在算不上长情,她离开之后,我对她的感情跟热情像是一下子消耗尽,后来娶了你,我更是不会花费时间去想她。”

“那你对我呢,是什么样子的感情?有好感?喜欢得很淡?还是只喜欢我乖乖听话、不闹脾气的时候?”她紧接着问。

“都不是。”他想了想,说:“我想你在我身边,待一辈子那么长。”

路曼呼吸顿了一下,声线忽然变得纤细非常,“你只是心里有愧,想要弥补,对我只是责任,你只是想让自己以后不必再后悔愧疚,你不用瞒我,我知道的。”

“那我该说什么,你想听那三个字?曼曼,我的年龄摆在这里,我不可能像二十出头的男生一样,仅仅靠甜言蜜语维持一段感情。”言景旸手上轻轻用力,眼睛始终盯着她的,“我清楚地知道要守护一个女人,不是靠那三个字,而是日日夜夜的陪伴,包容体谅她的一切,为她努力,让她每一天不必为生活上的琐事操心,我以为你想的也一样。”

“那你做到了吗,你刚刚说的一切?”路曼反问,“你嘴上从来不说,行动上又不做,我怎么可能知道你心里想些什么?”

她看着他,忽然轻轻吐出一口气,“算了,我现在也不想知道你到底想些什么了,我不喜欢猜来猜去,我喜欢有确定答案的事情,就像一加一等于二,不用猜,不会错,你明白吗?”

“我知道了,”言景旸凑近她的脸,再次用那种跟以往那个他截然不同的宠溺目光看着她,“但你总要给我机会,像是你给其他人的机会一样。既然你可以对一个你以前并没有多少感觉的人慢慢建立起深厚感情,为什么不可以再次相信我,选择我呢?”

路曼垂下眼,语气有些无力,“随便你好了,不过我希望当我身边出现很好的人,你能停下你现在做的一切。”

“好。”他的嗓音低沉而愉悦,迅速地低头,在她唇上印了一下。

就算她想开始新生活,她从这一刻起的初吻也必须是他的。

路曼用力推开无耻地占她便宜的人,绕过他走回包厢。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会有转,可能会有。

ps:你们留言可好?

Chapter 50

晚上,路曼从实验楼出来,准备回家。在实验楼门口,言景旸站在车旁,跟驾驶座上的林闯说着话,见她出来伸出手,把林闯的脑袋推进车里,命令他升上去车窗才转过身,向她走过来。

四月初的风吹来,路曼拨了拨颊边有些凌乱的长发,言景旸一步步迈上台阶,在她身侧站定,为她挡住风,也遮住有些刺眼的阳光。

“一起吃晚饭?”他问。

“不要。”她拒绝得很彻底。

“那我明天——”他话未说完,路曼已经迈下台阶,隔着车窗向林闯摆了摆手,径直往学校门口而去。

言景旸无奈地摇头苦笑,没再纠缠,坐进车里。林闯发动车子,开出一段距离之后终于忍不住问道:“老板,你怎么就那么放她走了?”以前他绝不会如此,不管对谁,只要是他想,他能让对方做任何事,不管用怎样的办法。

“她有她的自由。”言景旸望向窗外,她正在挤公交车,她身后的陌生男人紧紧贴在她身后,时不时伸出手轻轻推一下她的后背。言景旸握了握拳,终是忍住让林闯把车子停下的冲动。

回家后,吃完晚饭躺在床上,他脑海里一遍遍浮现她站在他面前,唱着那样的歌词时眼底的坚决,仿佛那作词人就是她,一字一句与她的心情完全契合。

他从来没想过追回她是件容易的事,可也从不知道她跟他离婚原来不是一时冲动,只是因为她的的确确对他太过失望,对他们的未来丝毫没有信心,为了不再受一次伤害,她毅然决然地选择由她先摔破一切。

如此地坚决、不留余地。

他侧过身,望着空着的、属于她的那半边床,觉得世间最难熬的莫过于此。

一开始他便知道路清文的为人,更不喜欢路臻那样娇纵蛮横的大小姐脾气,他以为路曼是不一样的,所以结婚后才会对她好,到后来他看到照片,理所当然地以为她在他面前一直在假装,虚伪至极。他潜意识里要求自己去讨厌她,可到头来,他除了冷言相向,对她却是讨厌不起来。

从有好感,到喜欢,再到现在的忘不掉、放不下,不过两年时光。

他感激路曼曾经那样真心地对待他、容忍他,为他付出了一个女孩子最宝贵的时光跟青春,像一束光照进了他自以为明亮其实阴暗寒冷的世界。化解冰封之后,她却毫不留恋地收起光芒,独留重获呼吸的他一人在黑暗的深渊之下沉吟。

小时候他还未来得及真真切切地体会母亲的爱,他便永远失去了拥有它的机会,如今,他连得到一份真挚纯粹感情的资格也彻底失去了吗?

他原本以为,经历了那么多,活到这个年龄,他的内心早已强大到坚不可摧,任何人、任何事都没可能让他后悔自责却无能为力。

原来,只是因为那时候没遇到她。

第二天上午言景旸依旧等在她住的小公寓门口,看出她脸上明明白白写着不想见到他几个大字,便厚颜道:“楼道跟公交车都是公共场所,你不能剥夺我作为一名合法公民的人身自由。”

路曼也就由着他了,倒不是真正地妥协,而是今天上午她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导师的某位朋友是某制酒厂的老总,有人举报说他们的酒里含三聚氰胺,所以他想要导师帮他做一下质谱分析,澄清谣言,另一方面,这位老板求知欲强,他的的确确很想知道啤酒里含哪些化学物质。导师今天临时有事情,便把去酒厂取酒样的任务交给了她。

所以她一下公交车,便双手抱胸、以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姿态对跟在她身后的人说:“我今天一整个上午都不会在学校,你还是忙你自己的事情去吧。”

“没关系,你中午大概什么时候回来?我可以等你。”言景旸看着她,表情跟语气都温柔得不像话。

路曼心尖一颤,愣了几秒,心底骂了句该死,面无表情地说不用,午饭她会在外面解决。

制酒厂老总姓王,是位微胖的中年人,年纪跟路清文相差无几,看起来还算亲切。路曼一到那里,他便招呼她坐,简单跟她聊了聊她这个专业的就业前景,中心思想概括起来只有一句:你们这个专业毕业的学生工作不好找,要不到时候来酒厂面试看看?

路曼婉拒,“我现在已经进入公司实习了,再过不久应该就可以成为正式员工,谢谢您的好意。”

“那行吧,”王总说,“我现在给你拿我们厂生产的啤酒样品,你早点回去,也好交差。”

“那谢谢您。”

王总交给她酒样后,又派车间主任领她在酒厂里面转了一圈,重点向她介绍了酒厂的废水处理工艺,炫耀说废水处理好后COD能够到100以下,路曼也就点头,表示她相信。而事实上,谁心里都跟明镜似的,这么一个小酒厂绝对不可能在废水处理上耗费那么多。

经济跟环保兼顾,对于这样一个私人开的制酒厂来说,实在太难。

临走之前,王总让路曼向导师转达他的谢意,并客气地说,以后如果有需要也可以打电话找他,他能帮得上的忙,一定帮。路曼只能微笑着点头说好。

回去的路上,路曼头靠在公交车车窗上,轻轻闭上眼睛休息。迷糊之间突然一阵心慌意乱,缓缓睁开眼后,手下意识地摸向手机。

果见上面有一条短信。是言景旸发来的,短信内容只有七个字:我在研究院等你。

她要做的实验,所需要的实验仪器,只有研究院那里的才是精确度最高的,她没告诉过他她回来准备去那里,但他却知道。路曼盯着那几个字看了一会,终究抵不住困意,再次眯眼睡了过去。

等她醒来,公交车已经到了终点站。她拿上包匆匆忙忙下车,拦了一辆出租车回学校。

刚刚在校门口迈下出租车,几辆消防车、救护车从她身边呼啸而过,进了校园。那种莫名心慌的感觉又来了,右眼皮也跳得厉害。

她没有多想,继续往实验楼走,一路上碰到许多脸上露出惊慌面容的学生,她向前走了几步,终是忍不住拦住两位女生,问道:“同学,请问一下,学校里发生什么事了吗?”

一位女生想要回答,说话却有些不利索,另外一位较为冷静的女生替她说完:“咱们学校实验室发生了爆炸,我们刚刚从那边过来,看到那边房顶都坍塌下来,大约得有一整间实验室那么大的地方吧,炸成一片废墟了,实验楼旁边的宿舍楼,窗户都震碎了…”

女生还在继续说着,路曼感觉整个世界都晃了一晃,身体也摇摇欲坠,声音都是颤的,“是哪个系的实验楼?”

“不清楚,”女生说,“我们俩不是这个校区的,今天周末过来找同学,不过那个实验楼只有一层,而且位置挺偏僻的,我看到离那座实验楼最近的宿舍楼墙上写着10,应该是10号宿舍楼旁边吧?”

只有一层、10号宿舍楼旁边,哪一条都证明那是他们系研究院的实验室无疑。

“谢、谢谢。”路曼告别她俩,好不容易才从包里摸出手机,想也未想便给言景旸打了电话,那边却迟迟未接起。

她一边往研究院的实验楼跑去,一边一遍遍、不厌其烦地继续拨他的电话,直到刚刚的消防车、救护车猝不及防地出现在视线里,她挂下电话,收起手机,继续向前走去。

刚刚发生爆炸的平房实验室只余一片令人惊骇的废墟,水泥里面的钢筋暴露在空气中,已经在爆炸的冲击力之下弯曲地厉害,不断有黑烟闯入天空,空气里满是爆炸后灼烧跟灰烬的味道,闻在鼻翼里,那样地令人绝望。

救援人员正站在一片废墟之中,寻救受伤的人。

脑海中一片空白,什么都没办法去想。

只一瞬间,她眼里的泪便掉了下来。

她站在原地怔了很久,正欲再走近一点却被人拦了下来,“同志,里面是爆炸现场,现在已经封锁,您不能进去。”

“实验室里面有人受伤吗?”

“目前还不清楚里面有没有人。”

路曼悬着的一颗心放下了一些,每个实验室都不是随随便便能进的,他如果要等她,也不可能跑进实验室等她的,因为他不知道实验室门牌号。

他只有可能等在门口,所以他一定没事的。他只是不知道去了哪里,也许他的手机设置成静音,所以听不到手机响,也许这时候他已经回家了呢?路曼想到这里,再次有勇气拿起手机,却听到身后同学的声音。

Chapter 51

“我X!刚刚吓死了,‘砰’地一声,整个宿舍楼都晃了晃,我就觉得地震没这么大声音,跑出来才知道原来是爆炸了!”

“是啊,我正在床上补觉,听到声响,睁开眼一看,门框都被震歪了,窗户上的玻璃一下子就碎掉了,我立马随便套了件衣服跑出来,还以为是宿舍楼要倒了…”

“就是不知道那一片废墟底下有没有人,上面说不定有人在做实验呢,要是恰好在那个实验室…”

“你快闭嘴吧,乱说什么东西!”

路曼在一边听得心惊肉跳,握着手机拨他电话的手又开始发颤。耳边一直是不急不缓的“滴——滴——”声,如果没事,快点接啊!路曼两只手都握在手机上,仿佛那样的话他便能听到她心里的话。

就在她以为电话再次没办法打通的时候,那边刺啦一声,“喂,曼曼。”他低沉又略显疲惫的声音已经传了过来,她却在听到他声音的那一刻再次落下泪来。

“你怎么了?”他听不到她的回应,急忙问。

路曼确定是他的声音之后,终于忍不住蹲在地上,手掩住嘴巴哭了起来,声音听起来模糊不清,“你在哪里啊?”

“我在…”他的声音突然顿住,反而问她,“你在哪里?还在制酒厂?”

“我问你在哪里!”

“那么凶…”他的声音不知为什么听起来那么累,“我现在应该很快能回家了吧?”

“还好你今天上午没在实验室,还好。”他突然没头没尾地感慨了一句。

路曼知道他没事,理智恢复了一些,这时听到他这句话便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却不想深究了。他没事就好。

对面突然传来他的闷哼声,过了几秒他开口,“我现在有别的事,先挂了?”

“嗯。”路曼应了一声,却没有挂断电话。

那边也没挂断,似乎在等她先掐掉。

路曼将手机从耳侧撤下,放到眼前,看着屏幕上他的名字,几秒之后才按了挂断键。

而这时,救援队的人也宣布说实验室里并没人在做实验,没有搜寻到人。

也就是说无人受伤,路曼心里这样想,迈开步子准备离开,余光却瞥到旁边救护车车厢后面跳下来一个人。

她缓缓转身看过去,对上了言景旸诧异到难以置信的眼。

他上衣外套上有血迹,右臂袖子上尤其严重。面容很疲惫,像是一阵风吹来,就能将他吹散。

“曼曼。”他动了动唇,声音低到几乎听不到,他站在原地愣了几秒,阔步向她走过来,长腿迈过警戒线,在她面前站定。

路曼大脑仍处于短路状态,很久之后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语气却很呛,“你不是说要到家了吗?现在出现在这里是什么意思?骗我很好玩吗?”

他不说话,只是看着她隐隐带泪的眼。

“我不是说让你回去忙自己的事情吗?你干嘛还待在这里?万一,万一…”她说不下去了,万一他不能像现在这样站在她面前,她该怎么办?万一她真的不可能再见他一面,她该怎么办?

那样的话,她剩下的人生,都不可能过得快乐吧。

她以为自己是一只风筝,可以自由自在地飞,却忘了那根线,自始至终都握在他手中,他只要轻轻拉一下细线,她便能感受得到。他想什么时候把线全部收回,她也只能认命地回到他手里。

为什么会这样呢?

她这段日子以来,做好的所有心理建设、情绪调整,在以为会永远见不到他、失去他的那一刻就已经土崩瓦解了。

“曼曼,你哭什么?我这不是好好的吗?”言景旸现在看到她掉泪,比有人在他身上捅一刀还要疼。如果有办法让她永远不会再掉泪,让他做什么都可以。

路曼躲过他伸过来的手,视线再次落在他的手臂上,“你胳膊怎么了?”

“没什么,擦破点皮而已,刚刚在救护车里面,护士已经帮我包好了。”言景旸朝她笑了笑。

擦破点皮会流那么多血?当她弱智?路曼瞪了他一眼,语气却软下来,“很疼吗?”

言景旸愣了一下,缓缓摇了摇头,语带笑意,“不疼。”

“那我看看。”路曼说完,心思没经大脑便抬起手去碰他的胳膊,刚刚触碰到他,便听到他痛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对、对不起。”路曼急忙收回手,不知所措地问他,“你现在这个样子可以直接回家吗?不需要再去医院看一下?”

“不用。”言景旸绕到她左侧,故意用右手牵她,她小小地挣了一下,听到他“嘶”地一声,便没敢再动。

走出几步发现不对,她转过头看他,却发现他走路姿势有些别扭不对劲。

她看了他的右腿几秒,突然问,“你,右腿瘸了?”

她的眼中没有半点嫌弃,只有难以置信跟担心。言景旸忍了忍,没把真话讲出口,面不改色地点头,“可能吧。”暂且得到她多一点点的关心也好。

“那怎么办?”路曼停下步子,看着他右腿的眼睛里全是毫不掩饰的忧虑,“刚刚腿也包扎了吗?是暂时这样还是以后也这样?我还是送你去医院看看吧,好不好?”

言景旸伸出左手摸了摸她的发顶,真好,他的小刺猬,终于又回来了呢。

“不用了,其实我只是有点腿麻。”

“为什么会腿麻?被什么东西压到了吗?”

的确是的。不过压着他腿的不是东西,而是一个人,性别女。爆炸的那瞬间,他距离爆炸中心不是太近,所以只被飞过来的建筑物残骸划伤了胳膊,但是他身边不远处的一位女生却因为受到冲击,加上害怕,晕了过去。

刚刚在救护车里,她原本躺得好好的,醒来之后坐在他旁边说了一会话,再次睡了过去,一会之后,她便枕到了他腿上,那时候护士正在为他胳膊上的伤口消毒,他没办法动,等他接完电话,护士为他包扎完,他才费力地将那位女生扶起。

费力是因为,那位女生的身材跟路曼截然不同。

但是即使是这样,他也不能讲真话,便说:“可能坐太久了吧。”

“哦。”总之没事就好。路曼回握他的力度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言景旸垂下头,看着两个人交握的手,忍不住想,倘若时间能够停留在这一刻,该有多好。那样的话,就算他流再多血都没关系。

路曼拦了一辆出租车,两个人坐进车里,心里面都有同一种难言的情绪涌动,一路上两个人默契地没说话。

她怕一说话,就会破坏此刻的温馨美好。

他怕一开口,她便再次毫不犹豫地离开他。下一刻的命运,就下一刻再来面对。而现在只需要享受现在的每一分、每一秒。

李管家看到两个人一起回来,先是惊喜,看到言景旸胳膊上的伤,又是担忧疑惑,“少爷怎么受伤了?”

路曼有些愧疚,如果不是她,他也不会到自己学校,如果不是让他猜到自己会到研究院那边做实验,他也不会出现在那附近,差一点就…

路曼摇了摇头,不让自己再胡思乱想。言景旸已经随便说了几句话搪塞过去。

他上了楼,路曼在厨房为他做了午饭,还亲自送到二楼。

言景旸看她这样,忍不住就想,如果他受伤再严重一点就好了,那样她就可以很长一段时间都陪在他身边。

那样多好。

可是他又清晰地知道,以她的性子,怕是他只要伤口一好,她立马会拍拍屁股走人。两个人会再次回到前段日子的状态。

可是能怎么办呢?他如今也只能小心翼翼地走好每一步了,确保自己不会再触及到她的底线,惹她生气,让她难过。

这样的日子,平平静静地过了三天。

在私人医生跟路曼的照料下,言景旸胳膊上的伤口好的很快。路曼果然像他想的那样,从他伤好后便不再过来。

路曼这几天是真的很忙,忙着写毕业论文,忙杨彦风公司的事情,还有…相亲。

前几天路清文就已经打电话过来,说杜芷兰帮她从很多男人里挑出一个最合适的,让两个人试试看。杜芷兰这次是出于好意,毕竟不管路曼现在是不是年轻,她离了婚,又是女孩子,在获得下一段婚姻的时候一定很难。

所以她千挑万选,为路曼选了一位军人出来。

路曼想也没想便拒绝,“爸爸,我现在还没有再婚的打算,您帮我谢谢阿姨吧。”

这次路清文却没听她的,坚持让她先见一见再说。她想,不就见个面吗,到时候说不喜欢、没感觉就可以了,这样他们也拿她没辙。

于是,这周末,路曼心态平和地随意打扮了一下,便去了市中心的某咖啡厅赴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