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芳也是一笑:“瞧你这张嘴,别说什么下刀子,哪怕是风硬了点,我也是舍不得的,到时候,叫风吹红了脸,就叫人心疼了!”说着,促狭地对着锦书眨了眨眼睛。

锦书跺了跺脚,假意恼道:“姐姐这话说的真叫人不明白,什么心疼不心疼的,只怕姐姐嘴上说我,实际上心里头正想着自个呢!”

陈芳笑意更甚:“你啊,真是嘴里不饶人!”

锦书笑道:“姐姐真是过誉了,我最是笨嘴拙舌不过了,回头说错了什么话,姐姐可得见谅则个!”

锦书与陈芳在一边说笑,徐蓉想要插口,却不知道怎么说才好,又听得她们说什么心疼不心疼的,心中更是觉得似乎是在影射自己,顿时愈发不自在起来,只恨不得掩面就走,只是,马车夫一直不知去向,徐蓉只得依旧站在一侧,低着头,一副神游物外的模样。

说笑了一阵子之后,陈芳,徐蓉才与锦书道别,等着陈芳与徐蓉先上了马车,锦书才带着春燕春晓一块儿上了马车,然后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出了街口,向着不同的方向而去。

等着拐了弯,锦书才轻松了一些,一边吩咐春燕春晓将自个头上的步摇取下来,换了轻便一些的金钗,那步摇是赤金所造,锦书过去首饰少,正常不过是戴着简单的钗子簪子,如今除了这根步摇之外,为了固定发髻,还用了几支藏在发中的小簪,分量可是不轻,坠得头皮都觉得有点疼了。

春燕听锦书这般言语,不由说道:“姑娘今儿个已经打扮得轻巧了,瞧席上其他那些姑娘,虽说不至于满头珠翠,少的显眼的都有三五样呢!何况,平常在家也就罢了,出门总得盛装打扮,那可该怎么办呢?”

锦书笑道:“那日后就打些空心的便是,外头看不出来,其实轻巧,只要花样好看,谁也不会注意是不是实心的不是?要不然,天天头上顶着几斤的首饰,非把脖子压出毛病来不可!”

春晓抿嘴一笑:“姑娘还是得习惯一下才好,别的不说,日后姑娘大婚,礼服首饰都是内务府那边送来的,光是礼服就有二十多斤重,首饰什么的,也都是实心的,到时候,姑娘可怎么办呢?”

锦书不由叹道:“一两次也就罢了,次数多了,这脖子可真是受不了!”

春燕又是一笑:“我的姑娘唉,之前陈姑娘不还先邀了你吗,估计过不了几日,帖子就要送过来了呢!”

第30章

陈芳的帖子还没送过来的时候,三皇子就先开府了。

三皇子原本就封了安阳郡王,郡王府早就开始动工了,圣上宠爱三皇子,因此,内务府的动作很快,为了拍马屁,说是郡王府的规制,实际上还留下了扩建的空间,将附近的民宅都迁走了。

按理说,四皇子五皇子也到了结亲的年纪,封王的旨意也要下来了,之前上头就吩咐了,四皇子五皇子的王府也要准备起来了,但是,一直到如今,四皇子的王府倒是有了个大概的模样,毕竟,秦昭仪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但是五皇子的,至今也就是将地方定了下来,里头还没有开始动工。

人比人,气死人,对于成年的皇子来说,留在宫中,真不是什么好事,留在宫中,想要出来一趟,都得拿了出宫的令牌,上头的人稍微打听一下,就知道你的行踪。想要结交几个臣子,培养几个心腹的人才,都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本朝这些后妃都是出自寻常人家,固然长得多半美貌,实际上家里头就算是因着出了个攀上天家的女儿,能够光耀门楣,得以封官封爵,但是底子也就是那样,而且没什么实权,若是宫中的女儿得宠也就罢了,寻常还能收到不少孝敬,若是失宠的,那么,家里境况也会受到影响,因此,能够给皇子的支援也很有限。

而宫中后妃,虽说也有私产,但是这些私产要么是内务府准备的,要么是圣上赏赐的,如皇后正妃这等还好,她们是从正门抬进来的,有着正儿八经的嫁妆,这些嫁妆就是合理的私产,但是若是一开始就是侧妃甚至是庶妃侍妾一流,那进门也就是两个箱子,家里条件好的能有些压箱的钱财,条件差的,甚至还得从自个月钱里头抠了钱支持娘家人。

因此,作为皇子,想要有一定的财力和权势,能够依仗的,说白了还是皇帝。受宠的皇子,跟不受宠的,那是根本不一样的,如三皇子从小受宠,圣上本来就是个耳根子软的,几度生出了易储之心,如今趁着三皇子年纪大了,更是提前叫三皇子出宫开府。

有了正式的王府,安阳郡王的名头也就名至实归了,王府可以建立起一个完整的编制出来,王府会有自个的属官,还会有相应的护卫名额,再蓄养一下家丁什么的,那就跟私兵也没什么区别了。

虽说皇子满了十五,便可上朝听政,圣上也会将一些差事直接交给自个的皇子,让他们去监督处理,但是,一个上朝之后,就可以回王府,路上与什么人有了往来,回府之后又与什么人相见,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没开府的,下了朝要么去办差,要么就老老实实地回自个院子里,跟朝中那些大臣根本就没有半点沟通,这中间的差别,用脚都能瞧出来。

说得再俗气一点,开府之后,内库直接就会拨出十万两银子,另外,还有各种赏赐,最主要的就是皇庄,也有铺子之类的,这些都是财源。而宫里呢,没有封王的皇子,待遇与国公一般,各方面的配给都是固定的,不得宠的,想要叫御膳房多添一个菜都不容易,何况皇子所才多大点院子,正常情况下,也不能随便往后宫走,毕竟成年的儿子跟庶母碰上,总归是有些不好的。

总之,三皇子这一开府,比其他兄弟就先走了一步,正常情况下,皇子就算封王了,也就是在宫中成亲,总得等个一两年才能出宫,住到自个府上去,碰上内库紧张的时候,你这边孩子都满地跑了,也没钱给你整修王府,分你安家银子的。

而三皇子呢,开府之后,还特准留在宫中成亲,等着正妃拜见了皇后贵妃之后,再返回王府居住。

三皇子这一开府,自然是要大摆筵席的,便是宫中年纪还小的那些皇子也得了允许,出宫给三皇子道贺,一些早就瞄上了三皇子的官员,更是如同闻到了腥味的苍蝇一般,蜂拥而来,据说三皇子开府当日,光收到的礼物,就堆得满库房都是。

三皇子自然是很有优越感的,当日多喝了两杯,很是在也将要开府的四皇子与五皇子面前显摆了一番,又拿捏着兄长的架势,说了些冠冕堂皇的话,四皇子听得憋屈,他生母乃是九嫔之首,比起正妃也差不了多少,据说等他成亲的时候,圣上就会将秦昭仪提拔成淑妃,因此,四皇子自然觉得自个也不比三皇子差,三皇子这般充大,又想着内务府那边捧高踩低,自个的王府至今还就是个架子,心里头更是憋足了气。

而楚穆呢,却是老老实实听着,心里头却是冷笑,三皇子如今越是风光,日后跌得越惨。

没几年,太子被废,继而直接在被幽禁的院子里头吞金自尽。之后,三皇子呼声极高,而贤妃却是直接在圣上面前哭诉了一番,当着圣上的面,触柱自尽,圣上被贤妃临终那般一说,却也怀疑上了三皇子,然后试探了三皇子一番之后,就拂袖而去。

圣上才表露了自个的态度,立马就是墙倒众人推。三皇子多年来与太子分庭抗礼,对下头的兄弟也摆出一副居高临下的模样,早就惹人不满了,何况,圣上身体不错,能拉下一个太子,拉下第二个又有什么困难的,因此,很快,各种各样的污水都泼到了三皇子身上,后宫那边,也传出了贵妃戕害其他妃嫔,甚至是皇嗣的事情。

废太子若说罪名也是有的,只是真正细究起来,许多那就是莫须有,如今再被人有心人引导,圣上又是个优柔寡断的,顿时又勾起了对废太子的愧疚之心,男人对第一个儿子总是有所不同,只是贤妃并非很得圣上心意,不比贵妃善解人意,又美貌多情,因此,跟贵妃母子相比,贤妃母子就显得不得圣心了。

如今,人都死了,圣上之前病了一场,做皇帝的人,即便优柔寡断,甚至是有些心肠柔软,但是终究还是有着最基本的敏感的,后来便觉得三皇子咄咄逼人,能逼死太子,接下来岂不是要逼死自个了?因此,直接下旨,夺了三皇子的王爵,将他幽禁在王府偏院中,而贵妃也被贬黜,连九嫔的位置都没捞到,竟是成了个才人,当年被贵妃压得喘不过气来的诸多妃嫔更是落井下石,偏生贵妃还又舍不得死,因此,就这么不死不活地拖了下来。

三皇子前些年得意,养尊处优,因此,却是颇有些肥胖,胖子怕热,原本这事没什么了不得的,出门有马车轿子,在家也有人伺候,天稍微一热,就能摆出一堆的冰山来。如今没了王爵,只剩下皇子的身份,内务府那边自然不可能对他有什么优待,被幽禁的偏院又颇为狭小,最终,三皇子竟是中暑而死,死后,不过是追封了个镇国将军,草草下葬了。

也就是自太子三皇子之后,圣上心中有了顾忌,一时一直死咬着不肯立储,一群皇子自觉都有希望,这才斗成了一团,连楚穆也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卷了进去,最终横死。

楚穆想着上辈子三皇子的下场,一方面有些兔死狐悲之心,另一方面,却也等着瞧好戏,三皇子太子不倒霉,什么时候能轮到他们出头呢?

第31章

三皇子那边竟然是多事之秋,才开府没多久,就闹出了大新闻来。

这年头,即便是皇家也得讲规矩,除非特殊情况,比如说,未过门的正妃家里五服内的长辈没了,要守孝,否则的话,正妃进门之后,侧妃才能进门。

但是呢,那边三皇子婚期都已经订好了,就定在了来年的春天,结果,开府才不到三个月,就一抬粉红色的小轿,后面跟了几个挑夫,抬了四个箱笼从侧门进去了,进去的赫然是沈妍。

虽说是纳侧,正常情况下,不过就是摆个酒席,叫了宫里的兄弟出来,一块儿吃顿酒罢了,结果,虽说是纳侧,这酒宴的规格也就比娶妃差了一筹而已。

这般一来,沈妍说是侧妃,但是论起气派来,只怕能跟正妃比肩了。

按理说,这等事情不合规矩,只是,贵妃被瑞宁侯府的夫人说动,不管怎么说,瑞宁侯府是太后的母族,是圣上的外家,圣上对瑞宁侯府也是多有优容,时常有赏赐,轮到太后冥寿,更是时常会赏赐一番,因此,瑞宁侯府如今俨然是外戚中顶尖的人家。

圣上身上毕竟也有瑞宁侯府的血脉,只是碍于祖制,瑞宁侯府这几代想要靠着正经的途径出仕却是不能了,想要靠着族中的女儿,走枕头风路线,也是不足,培养出一个沈妍来,也是圣上默认的。

当然,圣上其实当日未必真的想要将沈妍赐给呼声极高的三皇子,圣上跟上辈子的楚穆想法差不多,无非就是想着,给沈妍找个老实没多大野心的皇子,日后不管是谁登基,总得在兄弟里头挑一两个典型的出来,表达一下自个的兄弟之情,仁爱之心,如此,老实就不是什么缺点,而是优势了。

只是圣上也没想到,自个活得那么长,下面成年的儿子越来越多,以至于到了后头,他自个都有些控制不住局面了。当然了,最主要的是,也没想到,沈妍空长了一张漂亮的脸,脑壳里头却是一堆草。

结果,先是楚穆求了德妃,也想找个老实安分的,沈妍显然是不符合条件的。楚穆在这之前又在圣上那里稍微露了个脸,在楚穆很是依赖地表示,自个生母养母都没了,能够依靠的只有父皇你了的时候,自然是父爱爆发,尤其,做皇帝的人,其实最希望的就是下头的儿子都老老实实的,寻常人家,若是族中子弟一个赛一个的出息,恨不得做梦都能笑出声来,但是皇家不同,皇家若是这些龙子凤孙一个个都极为出挑,野心勃勃,那麻烦可就大了。

瞧着楚穆直接了当地表示,自个就等着日后兄弟登基,做个富贵闲王,圣上哪有不高兴的道理,因此,沈妍自然就不能给了这个儿子了,只是适龄的儿子就这几个,除了五皇子之外,就是老三老四了,结果圣上还踌躇不定的时候,贵妃那边就先截了胡。

而皇后却是窥得了圣上的心意,圣上并不乐意母族卷入夺嫡之中,因此顺水推舟,直接找了个没什么根底的徐蓉塞给了老三。

圣上难免对老三有些愧疚,虽说秀女出身都不高,但是还是有些差别的,别的不说,小官人家出身的,能跟寻常富户家中出身的一般吗?

圣上没见过徐蓉,但是却也听贵妃哭诉了一番,总之一句话,是个闷葫芦,还颇有些小家子气,实在是当不起正妃之位。

因此,等着贵妃在圣上那边吹了几通枕头风,圣上又觉得沈妍好歹也是瑞宁侯府长大的,总得给自个外祖家一点面子,因此,最终却是同意了让沈妍先进门。

三皇子也是被冲昏了头,寻常富贵人家,成亲之前,身边有一两个通房也是有的,三皇子刚刚成人那会儿,宫里也是安排了教导人事的宫女的,因此,觉得先纳侧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问题是,侧妃跟寻常通房侍妾却是不同,侧妃是上了宗人府玉牒的,跟正妃比起来,差得可不算多。

因此,三皇子这么一折腾,顿时一些清流文人就对三皇子这般行为有了一些微词,不过总体来说,很多人都表示人无完人,瑕不掩瑜嘛,三皇子这点问题不过是小节而已。皇家听起来规矩大,荒唐的事情哪里还少了,只不过往往是大被一遮,不叫人瞧见说嘴罢了。

三皇子为了拉拢以瑞宁侯府为首的外戚,也算是下了不少功夫了,差不多可以说是卖身了,当然了,沈妍生得明艳动人,又熟读诗书,虽说不能出口成章,但是红袖添香夜读书的事情还是可以的,大家完全可以坐在一块儿谈谈风花雪月那些事情。因此,他对沈妍还是极为宠爱的,郡王府的内院,也直接就交到了沈妍手上,等着日后徐蓉嫁过来,只怕想要将这管家的权利要回来,都是不容易了。

虽说三皇子看着出了一招臭棋,但是圣宠还在,这点事情,即便太子授意几个御史喷了几次,最终连个水花都没溅起来,毕竟,这事其实是圣上默许的。

太子一直摸不准圣上的脉,也难怪他一直不和圣上心意了。太子却不如此想,他只觉得自个的位置岌岌可危,回了东宫之后,又是大发雷霆,还责罚了两个一边伺候的小太监。

太子也是个蠢货,东宫终究还在皇宫的范围内,东宫中用的都是宫女太监,名义上是内务府选出来之后再给太子送过去挑选的,实际上,这些人其实多半效忠的还是皇帝,因此,太子这一番折腾,更是叫圣上气恼得扔了手里的杯子,直接就对身边的心腹太监怀安表示,太子心中满是怨愤,实在是目无君父云云。怀安哪里敢吭声,只是在那边劝着圣上消气。

做圣上身边的主管太监,最重要的就是要看准了圣上的心意,圣上不喜欢皇后,那么,皇后那边可以稍微冷待一些,圣上喜欢哪个,他就要捧着哪个,一时做低伏小算什么,反正回头失宠了,当时自个卑躬屈膝的人就得反过来求着自己了。怀安享受着这样的快感,不过,这等想法,自然是不能在圣上面前表现出来的。

尤其,怀安心里想的很清楚,他能够忠心的只有圣上,就算是他投靠的皇子日后得了大统,但是像他这等心腹太监,知道圣上的秘密太多了,再如何,日后不是殉葬,就是守皇陵的,只有圣上在位,才有他的好日子过,因此,在皇子的问题上,怀安从来不会多言,也因为这个,圣上才会在他面前直接表现出来。

第32章

东宫其实就是个小朝廷,甭管圣上喜不喜欢,詹事府都得给配齐全了,这些人天然被打上了东宫的标记,那么,即便想要反悔,回头也得背上个背主的名头。因此,詹事府这些人,还真有不少对太子忠心的,能如詹事府的,自然多半不是什么庸才,加上各种如姻亲故交之类的关系,这么多年下来,东宫虽说看着不显,实际上在朝中已经有了不小的发言权。

结果圣上直接将三皇子安排到了吏部,三皇子哪有不动手的道理,只怕上任头一件事,就是先将东宫一党给想办法清掉了。

三皇子入吏部的时间也比较巧,差不多快年底了,也到了官员考评的时候,因此,三皇子很快就拿考评的事情做文章,很是轻松顺利地揪住了几个一直倾向东宫官员的小辫子,都是些类似于贪腐,还有什么尸位素餐,或者是在任上出了什么岔子,有了民愤的。

民愤这玩意实在是很不好说,别说做官了,你就算是做皇帝,也别指望人人都说你好话。当官的,你一心为了百姓,偏袒百姓吧,当地的士绅要恨你,你偏向士绅吧,百姓就会说什么官官相护,一丘之貉之类的话,想要两边都讨好的,往往两边都别想讨好,因此,想要在这方面做文章,那真是再简单不过了。

三皇子这边找了几个人,玩了一出文字游戏,结果,针尖大的事情立马变成了民怨沸腾,就差没说,那些官员在任上横征暴敛,穷凶极恶,几乎要引发民变了,至于这个民指代的是谁,那就不好说了。

总之,三皇子新官上任三把火,全烧到了东宫一党头上,气得太子在东宫大发雷霆,只是,却也不敢去找圣上,毕竟,太子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圣上对自个一直不满意,若是自个公然给自己的那些党羽说话,回头再被圣上说几句诛心的话,自个这个太子只有更加岌岌可危的。

因此,太子如今能做的,只有安抚人心,另外,也是开始组织起人,开始攻击起三皇子来。

毕竟,有人下去,就有人上来,三皇子那边将太子一党的人给贬下去了,那么,自然得有人补上来,什么人能够补上来呢,自然是投靠了三皇子的人,因此,太子手下的人直接就攻击三皇子结党营私,然后同样拿着放大镜,在三皇子举荐的人身上挑毛病,总之,如今朝堂上,天天就是一帮御史在那儿打嘴仗,一些想要中立的人要么不吭声,要么和稀泥,而圣上呢,本来就是个耳根子软的,很多时候也缺乏决断,朝堂上天天吵来吵去,圣上只觉得头疼,最后只得两边各打五十大板,才止住了明面上的争端,只是暗地里头,一个个还是憋足了气。

朝堂上如今虽说算不上乱成一团,却也不清净,在这样的情况下,陈芳自然不会继续举办什么花会诗会的了,毕竟,很多时候,内宅的动向,也代表了自家男人的动向,陈家如今暂时还不想掺和到夺嫡之事中,除非四皇子明确表示,如今太子跟三皇子打成一团,不知道多少人被卷了进去,在这样的情况下,原本官场上根基就比较浅薄的陈家自然不会没事找事,与其如此,不如借着四皇子的旗号,扩张自家的家业呢。

天气渐渐冷了起来,京城本来就在北方,比渝泉县还靠北一些,因此,冬天来得也比较早。

锦书上辈子算是南方人,南方的冬天湿冷湿冷的,因此其实要比北方难过,因此,也没什么不适应的。毕竟,当初冯氏整日里催着她做针线,等闲也不会出门,自然不会被冷风吹到,冬天的时候,也是坐在炕上干活,也冷不到哪儿去。锦书借口冬天容易生冻疮,到时候手上破了口子,做不了针线,冯氏还给锦书弄了一盒子绵羊油让她抹手。

如今锦书的日子只有更自在的,刚开始的时候,冯氏还会说几句酸话,如今冯氏已经没精力找锦书麻烦了,陆春林果然战斗力不俗,之前收了三个小妾,如今就有两个怀孕了,一个是冯氏身边的丫鬟,一个是陆春林的表妹,两个里头,总有一个是儿子吧,因此,冯氏简直是气得要死,如今一门心思想着怎么将那两个贱人的肚子给弄掉,连陆耀祖都没空管了。

陆春林却也是得意,他如今年纪不小了,还能再有两个孩子,哪有不得意的道理。冯氏刚嫁过来的时候,对陆春林还算是温柔体贴,之后却是愈发强势起来,如今却比当年刚嫁来的时候还要做低伏小,陆春林只觉得心怀大畅,只觉人生快意不过如此。而这一切,不过是因为原本不看重的长女做了皇子妃,因此,陆春林更是时不时就要惦记锦书一番,看到什么好东西就叫人往锦书那里送。

锦书自然不会因此,真当陆春林是什么慈祥的父亲了。锦书早就看明白了,陆春林就是个极为看重实际的小人,你对他有利,那么,自然什么都是好的,你对他无利可图,那么,你是生是死,与他也没任何关系。

这日,陆春林出去喝酒,回来的时候,就叫人送了一匣子点心过来,春燕打开一看,不由有些惊讶:“呀,是六味堂的点心呢!”

锦书侧头一看匣子里的点心,一个个做得极为细巧,如同手指大小的花朵一般,还散发着淡淡的甜香,瞧着叫人几乎就不忍下口了。

“六味堂?”锦书瞧着春燕小心翼翼地将点心从匣子里面取出来,便开口问道。

一边宋嬷嬷也是笑道:“那可是京中的老字号了,前朝的时候就出名了,听说祖上是做过御厨的,口碑一直不错,本朝的时候,太祖爷也在六味堂吃过,如今六味堂的牌匾,可是太祖爷的御笔,那边的点心每天都是限量的,可不好买,老爷也是有心了!”

锦书点了点头,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伸手拈了一块玫瑰模样的点心送进了嘴里,入口便带着玫瑰的甜香,口感清甜,半点也不觉得腻味,吃了一个,手上也没掉渣,锦书不由眼睛一亮:“果然不错!”

方嬷嬷在一边笑道:“可不是不错,要不然,京中有点根基的人家,都有自家的点心方子,为什么还要时不时派人去六味堂排队呢?”

锦书只觉得奇怪,听两个嬷嬷的说法,这六味堂走的就是精品限量的路线,估摸着每天的点心,一开门就卖得差不多了,陆春林回来都这个点儿了,他却是在哪儿买到的呢?

不过锦书却也没有多想,难不成为了这事还要去找陆春林追问不成,因此,很快放下不提。锦书自个捡了几样点心尝了一下,然后剩下的,自然是叫下头人给分了。宋嬷嬷与方嬷嬷在宫中多年,虽说没伺候过什么得势的主子,但是也有几分体面,御膳房那边的一些珍品也是吃过的,因此,不过是略微尝了两个,便不碰了,倒是春燕她们在宫中也就是二等甚至三等,因此,这些也就是听说过,好东西寻常也落不到她们嘴里,因此,吃得很是珍惜。

锦书正跟宋嬷嬷方嬷嬷说着话,主要就是问着京中的事情,之前说了六味堂,如今就是询问着京中那些老字号的由来,听得津津有味,然后就听见轻微的脚步声,却是管着锦书衣裳的春纤带着几个小丫头捧着衣裳从外头进来了。

“姑娘,针线上那边衣裳做出来了,姑娘来看看吧!”春纤一边说着,一边吩咐小丫头将衣裳一件一件拿起来,给锦书看。

冬天的衣裳不比其他时候,做起来也慢,内务府那边送了份例里的皮子过来,楚穆也叫人送了一些,除了常见的灰鼠皮,兔皮,狼皮,黄狐皮之外,楚穆送来的里头还有猞猁皮,甚至还有一张玄狐皮。

锦书按照惯例,捡了几样自个不怎么喜欢的,送给了陆春林和冯氏,陆耀祖也分了几张,其他的,便打算都拿了做衣裳,有多余的,还能做个皮褥子,躺在上头又暖和又舒服。

刚入冬的时候,针线上那边做的就是寻常的冬衣,这次主要做的便是镶毛的比甲,裘衣,斗篷什么的,这会儿总算是做成了,便赶紧送了过来。

有新衣裳自然是一件叫人觉得高兴的事情,锦书一样一样地看过,还拿了一件斗篷试了试,顿时满意地点了点头,放到后世,这些都是手工定制版,饶是陆家家境不错,也没不错到这个份上。当然了,如果可以选择的话,锦书还是不乐意穿越的。

等着锦书将斗篷解了下来,宋嬷嬷才是说道:“虽说是入冬了,不过姑娘你也别一直窝家里,京中的女孩子,不比其他地方,寻常也是能出门的,就算是外头比较冷,去酒楼银楼之类的地方,却也是无碍的!”

方嬷嬷也是笑道:“宋姐姐说得不错,女孩子家,也就是那么几年松快日子可过,嫁了人之后,可就没这么便宜了!姑娘你更是如此,五殿下那是要在宫里成婚的,正式开府之前,都得住在宫里,到时候,别说出门了,想要出院子一步都不容易!五殿下生母养母都不在了,皇后娘娘素来又是不管事的,除了正日子,否则的话,寻常连请安都免了,到时候,姑娘又得天天待在皇子所里头,想要去御花园逛逛都得费不少劲,免得跟什么人碰上,还不如趁着现在有机会,经常出门透透气!”

锦书听得也是点头,这年头可不像是后世,那会儿女人讲究的是要有经济实力,结婚之后,家里工作一把抓,如今呢,女人能管着的也就是后宅一亩三分地,别说什么出去工作了,出个门都得费不少事情。

锦书琢磨了一下,便是点了点头,说道:“两位嬷嬷说得是,趁着如今还没真冷到那时候,也该出门走走,说起来,内务府送来的首饰都是差不多的花样,太繁复了些,回头画几个样子,到外头银楼叫人打些简单轻便的,在家戴着!”

但凡女孩子,没有不喜欢衣服首饰的,锦书上辈子就挺喜欢,虽说没什么机会戴出去,还是买了不少,等着网购盛行之后,更是喜欢在网上看那些珠宝首饰店的照片,还曾经跟宿舍里的同学开玩笑,等自个结婚的时候,自己设计一款情侣戒指什么的。

如今反正是有钱有闲,很多事情自然就可以提上日程了。锦书一想,便是来了兴致,直接唤了管着笔墨的春桃铺纸,又拿了眉笔过来,按照记忆里的一些首饰的花样,在纸上描摹了起来。

春桃瞧着很是惊讶,恭维道:“姑娘画的这些首饰样子真好看!”

锦书心情不错,说道:“看得多了,自然心里也就有些想法了!这些首饰也就占了个简洁罢了,一般人还瞧不上呢!”

春燕笑道:“姑娘这话说的,回头做好了,姑娘戴出去给人家一瞧,用不了多久,大家头上都是这样的呢!”

锦书自个也知道自己的水平,无非就是照葫芦画瓢罢了,完全是后世那些设计师的本事,自个也就是记性好了点而已。

画好了一些首饰样子,锦书再仔细瞧了瞧,这才□□桃将这些样子收了起来,然后说道:“看看明儿个天气如何,若是天气不错,便去银楼转转,叫人将首饰打了,回头在附近找个老字号的酒楼,咱们也尝尝那里的风味如何!”

春燕她们都是答应了下来,然后各自前去准备不提。

第二天的确是个好天气,阳光晒到人身上,暖融融的,风也不大,锦书带上了宋嬷嬷方嬷嬷,还有春纤春桃几个人便出了门,春燕她们几个宫女留在院子里面看家。

出了内城,车夫直接便往东市而去。昨儿个宋嬷嬷与方嬷嬷她们就跟锦书说好了,东市那边有个百工阁,一直以来就是做的银楼的生意,那边的老师傅代代相传,手艺那是一等一的,便是内务府那边,也常常将一些造办的首饰交给百工阁做。

百工阁却是一栋三层的临街小楼,不时有车轿停在门口,然后看来的是男是女,若是男子,便有年轻的伙计过来接待,若是女子,过来接待的,却是中年的妇人。

春纤春桃扶着锦书从马车上下来,下来之前,就先给锦书系了斗篷,戴了幕笠。

百工阁迎客的这些人哪个不是人尖子,立马就有两个妇人满脸堆笑迎了过来:“贵客来了,快楼上雅间请!”

说着,便是引着锦书一行上了楼,所谓的雅间,其实就是几扇屏风隔出来的一个小间,不过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里头桌椅齐备,这百工阁的柱子都是铜柱,里头有着暗格,天热的时候,在铜柱中放冰块,天冷的时候,在里面放火炭,因此,百工阁内可以说是四季如春。

锦书解了斗篷,取了幕笠,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又叫宋嬷嬷与方嬷嬷也坐,两人便在下首坐了下来,这边刚坐定,便有两个妇人捧了茶和点心过来,口中道:“贵客烦请少坐片刻,奴这就取了样册过来,贵客不妨先看看花样!”

春桃正想说话,就见得锦书微微摇了摇头,也不多说了,一边宋嬷嬷笑道:“我家姑娘却是头一回到这边来,你们先拿了样册过来,叫我家姑娘挑一挑!”

说是头一回来,两个妇人却是不敢对锦书有半点小觑,不说锦书这一脚出八脚迈的气派,锦书虽说今儿个打扮得算不得隆重,但是头上的钗环,身上的衣裳,可都不是什么寻常货色,因此,两个妇人赶紧答应了下来,没多久,便捧了几本册子过来了。

这百工阁能有如今这般名声,也是极有一套的,册子都是用上好的笺纸所制,每一页上头却是叫人用工笔画了首饰的图样,描摹得极为精致,光是在这上头耗费的精力,都是不小了。

那两个妇人极为耐心地看着锦书一页一页地翻看,也不催促询问锦书到底买不买,这对锦书来说,真是一个新奇的体验,上辈子她若是去哪个柜台,马上就有营业员凑过来,连番地推销,你若是光看不买的话,那真是尴尬症都要犯了,而这里却叫人舒心得多。

锦书这辈子见识过的首饰也不多,上辈子也就是在博物馆瞧见过这么多的花样,只是那些首饰多年没有人佩戴,哪怕后来也经过了修复保养,但是依旧叫人觉得总是带着一种有些沉郁的味道。

就像是皇宫,锦书之前选秀,哪怕所经过的宫殿就那么几个,但是依旧感受到了因为皇权带来的压力。而后世呢,皇宫作为博物馆对外开放,只要花点钱,随便什么人,都能换上一身戏服,在龙椅上过一把皇帝瘾,再如何庄严的地方,这般一来,也没有曾经的意义了。

锦书瞧着画册上头这些首饰的图样,心中暗自赞叹起来,心中购买的*蠢蠢欲动,终于按捺不住,然后就挑了几样钗环头面,叫那妇人取了实物过来再瞧一瞧,等着那两个妇人退下了,忽然听到外头有人在屏风上头轻敲了几下,问道:“可是陆姑娘当面?”

声音是个男人的声音,但是又有些不像,春纤春桃不由皱了皱眉,春纤先站了出来:“我家姑娘正是姓陆,不知足下是?”

宋嬷嬷与方嬷嬷却是回过神来,低声对着锦书说道:“这人虽说故意压低了声音,不过还是带着点尖细,应该是个太监!”

能用得上太监的是什么人,锦书不由有些苦恼,因此说道:“嬷嬷觉得如何?”

那太监却是说道:“当不起足下,却是我家主人想与姑娘一叙!我家主人在家行五!”

锦书顿时明白了,却是五皇子,因此便开口道:“那便请五公子进来吧!”

楚穆穿着一身石青色的衣服,腰间束着一条玉带,玉带上垂下了一根系着五福如意玉佩压袍,一只香包,一只荷包,他这会儿从容走了进来,看到锦书,眼中就露出了笑意。

锦书起身给楚穆行了一礼:“妾见过五公子,五公子万福!”

楚穆口中赶紧道:“陆姑娘不必多礼,却是我唐突了!”一边说着,一边带着一些欣赏不动声色地打量了锦书一番,锦书穿着一身粉蓝色的四君子花样缎面交领褙子,袖口领口镶嵌着银鼠皮的风毛,褙子里头穿的是月白色绣红梅的马面裙,梳着堕倭髻,右边戴着一支小巧的点翠垂珠小凤钗,左边插着一枚弯月云纹小玉梳,愈发显得眉目如画,清丽动人。

楚穆不是没见识过美人,但是锦书站在那里,他还是心中一动。

楚穆知道锦书大概是奇怪怎么会遇到他,他怎么会跟锦书说,其他他在陆家那边安插了人,虽说不知道锦书每日的一举一动,但是锦书何时出门,去什么地方,却是瞒不过他的,因此,在一边说道:“陆姑娘,实在是巧了,今日休沐,我出来散心,路过这里的时候,却是似乎瞧见了府上的马车,因此便拐了进来,姑娘莫怪!”

他给了个差不多的理由,哪怕听起来还是有些假,不过锦书也不会追究这个,何况人家是说看到了陆家的马车,就拐了进来,可见心意如何,因此只是说道:“五公子言重了!”

见锦书不知道说什么好,楚穆笑道:“陆姑娘是到百工阁挑选首饰?”

锦书点了点头,说道:“家里那些首饰比较繁复,整日里戴着难免有些沉重,因而我想着要做一些轻巧的首饰家常戴着,因此,便打算请百工阁这边打造几样!”

楚穆露出了饶有兴致的神情,问道:“陆姑娘还会画首饰花样?”

锦书解释道:“以前做针线要画绣样,首饰的花样其实也差不了太多,何况,做的都是一些简单的首饰,花样也很简单的!”

楚穆却是心中一动,楚穆也喜欢玩这些,他上辈子手上没权,也不想做出什么叫人觉得敏感的事情来,他也不是什么好色无度的人,在女色上头并非非常上心,当然那也是因为,除了沈妍之外,楚穆屋里那些侧妃侍妾并不多出挑的缘故,容貌也不出挑,跟楚穆也没什么共同语言,楚穆怎么可能跟这些女人有多少感情,他倒是曾经想过要跟沈妍好好过一辈子呢,哪知道沈妍竟是那样的人呢!因此,那时候,楚穆闲着没事,就喜欢自个设计各种器物,还自个掏钱买了个瓷窑,经常叫瓷窑那边烧制一些器皿。

楚穆也曾经设计过首饰,他就算在宫中一直不得宠,但是见识过的东西也是不少,审美也并不差,因此,设计出来的东西还是很有美感的。只是,他的审美跟沈妍可不一样,沈妍最是喜欢张扬,可是楚穆的性子因为早年的生活早就养成了,压根张扬不起来,因此,哪怕送了两次给沈妍,沈妍也就是当着他的面戴了两次,后来就不知道扔哪儿落灰去了。

楚穆又不是傻瓜,沈妍的心思不在他身上,甚至是瞧不起他,他很快就发觉了,因此,楚穆也懒得理会沈妍,当着人的面给沈妍一些体面,实际上,他多半时候,都是住在书房里头。

这会儿听锦书这么说,便试探着想要看看锦书画出来的花样,锦书也没多犹豫,就拿了出来,楚穆瞧了一番之后,就是心中大乐,锦书的审美与他还是比较相似的。

楚穆最开始知道锦书是自个未来的妻子,只是想着锦书性子不错,并不是掐尖要强的,又是个聪明人,不会办什么蠢事,因此也便认同了起来。等着对锦书了解多了,楚穆也便将锦书慢慢放在了心上。如今瞧着锦书与自个某些方面算是兴趣相投,更是高兴起来。

瞧了瞧那些花样,楚穆犹豫了一下,说道:“这百工阁虽说匠人手艺不错,不过,他们这边做自家的首饰还来不及呢,你这些要做出来,就不知道要多长时间了,只怕年前都得不了!”

锦书一愣,惊讶道:“竟是这般吗?”

楚穆昧着良心点了点头,百工阁能够立足,自然是因为他们手艺好,服务好,帮人代加工速度也比较快,不过,他心里有了打算,自然是开口诋毁起来毫不犹豫,说道:“正是如此,陆姑娘你若是信得过我的话,我拿去找人帮你做了,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