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孙氏这般说,一边宋嬷嬷就是皱了皱眉,觉得孙氏是个不知道分寸的,疏不间亲,孙氏这个做舅妈的,虽说没有明说,不就是在指责陆春林跟冯氏嘛!锦书却是面色不变,只是拿着帕子擦了擦眼角:“娘亲过世这么多年了,我这个做女儿的却不曾有机会孝敬娘亲,实在是不孝!”

孙氏一出口就知道不好,若是自家小姑子在,怎么舍得让女儿去选秀呢,不过,孙氏也是眼热,不管怎么说,锦书是熬出头了不是,这会儿赶紧说道:“唉,我这笨嘴笨舌的,不会说话,却叫姑娘伤心了,真是该打!”

锦书摇头道:“娘亲过世的时候,虽说我还小,不过还记得一些事情,娘亲也说了,在家的时候,舅舅舅母都对她再好不过了!”

孙氏听着顿时松了口气,她之前实在是太紧张了,难免言语上头有些出格,这会儿醒过神来,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只是绞尽脑汁,干巴巴地在那边跟锦书说着一些琐碎之事。

之前刘德在孙氏那里说了,日后靠着锦书的面子,自家的生意就不会担心那些小吏盘剥了,日后定能更进一步云云,孙氏如今自然存心想要讨好,只是她不过是乡间寻常人家出身,操持家务什么的,那是没什么问题的,平常往来的还是乡野农妇,如今在锦书这边,进门就有了怯意,因此,口齿也就利索不起来了。归根结底,还是跟锦书不熟,因此,只能没话找话说。

锦书却是耐心十足,听着孙氏说着过去那些事情,又在那里拙劣地恭维她什么福气造化什么的,脸色半天都没有变化,倒是叫损失渐渐放松了起来,絮絮叨叨地跟锦书说起了刘家那些事情,不知不觉,却是叫锦书套了不少话。

而外头那边,陆春林跟刘德在那边敷衍了半天,陆春林心里是心虚的,何况他也明白,冯家在锦书那里没个好印象,活人永远争不过死人,锦书日后是支持刘家还是支持陆家,那还说不准呢,因此,尽管心里发虚,对刘德依旧非常客气。

而刘德呢,做了多年生意,也最是明白什么叫做和气生财,因此,也不跟陆春林在那里追究当年的事情了,毕竟,这些事情多想无益,如今锦书这个情况,娘家和外家闹翻,那可就是大笑话了!因此,尽管刘德瞧不上陆春林的人品,也得承认,这陆春林实在是个运道挺好的人,先是一家子节衣缩食,供他一个人读书,读书的时候叫刘老爷子看上了,还将独女嫁给了他,陪上了厚厚的嫁妆,等着自家妹子没了,他秀才也考中了,又攀上了冯家,后来又中了举,做了官,等着冯家那边靠山要走了,自家女儿通过选秀变皇子妃了!

刘德怎么想都觉得陆春林人品不怎么样,但是也不知道上辈子积了什么福德,才有了这辈子的运气。不过,心里这般嘀咕,明面上,刘德还是客客气气的,给了陆春林一个台阶,只说自个这么多年来,一直忙着到处行商,却是难得回来,两家这么多年却是少了不少往来,如今自个生意也上了正轨,正好可以跟妹婿一家好好叙叙旧云云。

陆春林脸皮也厚,打蛇随棍上,自个也是道了歉,又是骂了冯氏几句,总之,坏事全是冯氏做的,自个被冯氏蒙在鼓里,啥事都不知道,以至于叫冯氏苛待了女儿,连刘家这边关系也断掉了云云,如今没有冯家掣肘,日后两家还是正经的亲家,正该多多往来才好。

刘德也不在这事上头追究,只是跟陆春林同样回忆了一下往昔,然后又表示,自个这些年经商赚了些钱,如今外甥女要嫁入皇家,嫁妆上头可不能寒酸了,因此,却是在江南置办了不少东西,回头给外甥女添妆云云。

陆春林更是觉得心里敞亮,以前还想着冯家毕竟有钱,日后不管是自个想要补个实缺,还是平常在京中的往来交际,都得从冯家那边拿钱,只是如今这正牌的大舅子一下子也变得财大气粗了起来,看样子日后不用再多忍着冯家了,冯家就是不成了,还有刘家呢!

因此,陆春林直接就暗示,冯家想要靠着锦书的关系,攀上五皇子,最好能够谋一个皇商的位置,这些日子,一直舔着脸在讨好自家女儿呢。

刘德却是没想到这个,他野心不大,不过是想着有个差不多的靠山,保证自个以后做生意不要被那些人坑罢了,如今却是心中一动,自个完全可以学着冯家吗,冯家想要做皇商,刘德一时间可不敢有这样的想法,天下商人不知多少,正牌的皇商不过就是小两位数罢了,哪家没个几代的底蕴,刘德可不觉得自个有这个资本。不过,刘德琢磨着,自个完全可以直接投奔了五皇子嘛,挂着五皇子的旗号,起码那些下头的小官小吏是不敢找自个麻烦了。以前自个一半的利润都得便宜了这些人,如今干嘛不拿了这笔钱直接孝敬五皇子,扩大自个的生意,让自个赚得更多呢?

刘德这边豁然开朗,看着陆春林也顺眼了不少,两人在一块儿推杯问盏了一番,简直如同当年刘氏还在的时候一般了,只是心里头却都是有数,十多年的变故过去,两家之间早就有了隔阂,如今不过是因为锦书,或者说是因为利益一致的缘故,才能坐在一起罢了,日后若是利益有了冲突,直接撕破脸也是正常的事情。

锦书这边两个舅家很快对上了,毕竟,大家都有诉求,但是五皇子偏向谁却不好说,论实力,自然是冯家为先,论感情,却是刘家占优,因此,如今谁也不肯退让。

而楚穆那边,对陆家这儿的事情,却是一清二楚,他有了夺嫡之心,但是这等事情,是要花钱的,既然有现成找上门来的钱袋子,那么,只要里头没裹什么毒药,楚穆却是不会推拒的,不过,到时候怎么做,还得看这两家的诚意如何。

第26章

楚穆那边很快找了个机会出了宫,跟冯家和刘德都见了一面,最终到底是个什么结果,锦书可就不知道了,反正刘德随后就在外城买了个小院子,准备回头将家里人都接过来,以前他也就是偶尔带着大儿子出去做买卖,如今却打算将几个儿子都带上,毕竟,日后的生意就不是小打小闹了。

至于冯家那边,条件却是没有刘德优厚,不光是因为远近亲疏的缘故,真要说起来,在楚穆看来,刘家与锦书也不算亲厚,毕竟,十多年不见的舅家,又能如何呢?主要还是因为冯家太过滑头,楚穆可不想为别人做了嫁衣,因此,很是敲打了一番,差点没将那位冯家家主唬得出了一身汗。

锦书也不理会这些事情,她原本觉得,自个只需要待在家里备嫁就行了,但是,她却是接到了一张赏花宴的帖子。

对于官宦人家来说,一年四季,总有各种各样的由头举办各种各样的宴会,男人之间有文会,有诗会,后宅女眷也是如此,通过这样的宴会,组成了一个个小圈子,互相之间互通有无,一些朝堂内外的消息就是这样流通开来。

以锦书原来的身份,就算有机会出去交际,也不是如今这样的圈子,不过,谁叫她日后就是皇子妃了呢,哪怕五皇子再不成器,日后怎么着也能混一个郡王,日后锦书就是郡王妃了,到时候,一众诰命遇到锦书的时候,还得行礼呢!

锦书接到的帖子却是延龄侯府发出来的,延龄侯府却是当今皇后的娘家,只是皇后不得宠,膝下只有一女荣安公主,本朝皇子妃尚且出身不足,何况是公主,因为祖制规定,本朝驸马最高不过三品,而且不能担任什么重要的实职,多半不过是一些没什么实权的清水衙门,可以说,尚了公主之后,固然可以得个官位,子孙也能混到一个不错的爵位,只要不做死,总能有个三代富贵。但是但凡有点野心的,也是不肯尚公主的。

太宗年间的时候,当时最为受宠的寿春公主下嫁那一年的探花,其实那位探花除了通晓诗词歌赋之外,是个不通庶务的,结果尚了公主之后,却觉得是公主妨碍了他的前程,竟是迁怒于寿春公主,经常出没于花街柳巷,还在外面养了外室,却对公主极为冷淡。

寿春公主可不是什么没脾气的,她忍耐了两年,忍耐到那个外室居然挺着肚子跑到公主府来求她给自个一个位置了,这才忍耐不下去了,直接叫了公主府的侍卫,将驸马捆了起来,抽了几十鞭子,将驸马那张俊脸抽成了破破烂烂的渔网,这才大张旗鼓地进宫告状。

太宗可不是什么太平君主,他登基的时候,天下还没有完全平定,可是马背上出来的,见得自家女儿被人这般轻视,自然是勃然大怒,又听那驸马振振有词,说什么尚了公主之后,自个前程无望云云,更是啼笑皆非,也不跟他争辩什么,毕竟,作为帝王,又不缺人才使唤,这位探花郎无非就是有一张俊俏的脸蛋,又擅长吟诗作赋,在家的时候,便是柴米油盐都搞不清楚,随便一个下人都能糊弄他,叫他做官,简直是拿百姓开玩笑。

太宗见他这般姿态,也不多说,直接下旨叫寿春公主休夫,然后以不敬皇室的罪名,革了他的功名,这位驸马当年仗着自个勉强算是宗室,可是得罪了不少人,没了依仗之后,自然多有落井下石之人,最后穷困潦倒而死。

虽说是太宗下旨命寿春公主休夫,但是这并不是什么好名声,寿春公主后来也没有再嫁,直接出家做了道姑,号称明玉居士,在京中颇有盛名。明玉居士出家的青阳观,如今更是香火鼎盛,香客信众络绎不绝。

不过,此事一出,皇家也有了警惕之心,所谓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那些读书人自个不知道自个的本事,反倒迁怒别人压制了自个的前程,因此,不管是谁,都不会在新科进士里头挑选驸马了,因此,后来这些公主多半是下嫁到了各个外戚或者是勋贵人家。

外戚也就罢了,反正本来就不能掌权,若是勋贵人家,一般也就是选的嫡次子,免得再冒出之前那样的事情来。

皇后所出的荣安公主就是嫁入了外戚之家,偏生还不是什么得势的外戚,却是先帝贵妃的娘家常乐侯府。先帝当年宠幸贵妃,家人也得以封侯,先帝在时,自然一切都好,先帝驾崩,常乐侯府自然是大不如从前,毕竟,如今这位圣人可不是贵妃所出,别指望他给贵妃多少面子,因此,一直颇为低调,而且圣人登基,一开始就开脆利落投了诚,还帮着圣上做了些暗中的事情,总算是得了圣上的另眼相看,正巧荣安公主当时也十二岁了,圣人直接下旨赐婚荣安公主与常乐侯府世子程远之。只是常乐侯府虽说尚了公主,但是在京中依旧没多少话语权,毕竟皇后无子,圣上连个养子都没有给她,在宫中说话还没有四正妃响亮,因此,常乐侯府也是得意不起来。

延龄侯府也是如此,延龄侯府这些年也想过送人进宫给皇后固宠,只是却被皇后拒绝了。皇后并不是傻瓜,虽说圣上对她并没有多少感情,但是不代表她的位置会有什么动摇,只要她老老实实的,她就是正经的皇后,日后圣上驾崩,旁边睡的也只能是她,不管是哪个皇子登基,她这个嫡母也是绕不过去的。因此,一动不如一静,与其上蹿下跳惹了圣上厌烦,还不如老实待着。

当然,皇后心里头自然也是有主张的,皇家说是讲规矩,实际上又是最不讲规矩的地方,放到寻常人家,若是嫡妻无子,即便日后庶子继承了家业,或是有了什么出息,诰命照旧落在嫡妻头上,再如何,也只能尊奉嫡妻为母,生母只能称一声姨娘。

可是皇家呢,可不是没出过两个太后的事情,到时候嫡母是太后,生母也是太后,你说皇帝会孝敬谁呢?

因此,虽说皇后平常看着不声不响,对下头的皇子似乎也是差不多对待,不偏不倚的模样,实际上,心里自然有杆秤。

而延龄侯府自然也得了皇后的暗示,因此,明面上并不跟几个势大的皇子有什么亲近的地方,即便那些皇子遇到延龄侯都得叫一声舅舅,但是,也不会因为这个就骨头轻了。

这次延龄侯府举办赏花会,请的一方面是亲朋故交,另一方面,就是几个还未嫁入皇家的皇子妃,锦书自然也在其中。

锦书把玩着手里的帖子,她这些日子跟着方嬷嬷和宋嬷嬷,对京中的情况也有了些了解,既然延龄侯府下了帖子,那么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不去肯定是不行的,未免显得不识抬举,既然要去了,那么,也不能丢了颜面。

哪怕延龄侯府往来的多半是外戚一流,大家原本出身也就是半斤八两,但是终究也有了些分别,毕竟,人家怎么着也已经富贵了一两代人了,而她们呢,如今家里虽说不是白身,也就是芝麻大的小官而已,还没有什么爵位,到了那边,若是露了什么怯,那就是给自个,给将要出嫁的皇子丢人了。

“这赏花会就只是赏花吗?”锦书放下帖子,一边叫管着笔墨的春桃铺纸磨墨,一边问道,“会不会有什么作诗之类的?”

方嬷嬷想了想,摇了摇头,说道:“姑娘放心便是,就算有这等事情,也就是全凭自愿而已,便是不会,也是无妨的!”

外戚人家,子孙若是不争气,三代之后,没了爵位,也就沦为末流了,清流文臣瞧不上外戚,因此,这些外戚的嫁娶多半就是在武将或者是同样是外戚的人家找,因此,女孩子读书识字是有的,若是舞文弄墨,通晓什么琴棋书画,那可就少见了,因此,这些宴会无非就是大家凑在一块儿说说什么衣裳首饰,交流一些八卦之类的,就算说到什么诗文之类,也顶多就是鉴赏一番。若是真的是什么诗会,帖子上也会注明了,大家也能及时找个落魄的读书人做个枪手,事先准备个几首,到时候看情势便能用,大家心照不宣便是。

如今帖子上只说是赏花会,赏的是桂花菊花,估计摆的宴席也是螃蟹宴,顶多就是行几个酒令,做几样如投壶之类的游戏,其他也便没什么问题了。

锦书听了,心里便是一定,她肚子里虽说装着不少诗词,但是如今这个朝代很陌生,她也不知道前世那些什么诗词大家到底有没有出现,何况,文抄公这等事情,做得了一时,做得了一世不成,再者,她在家的那些事情,知道的人多了去了,识字倒是可以推说到绣了一些经文上头,但是若说什么知道韵律,会什么诗词,那就是惹人怀疑了。

因此,锦书琢磨着,到时候自个该吃吃,该喝喝,带着耳朵去也就行了,至于什么诗词之类的,那就真的是敬谢不敏了,她如今这个身份,才名什么的,纯粹是负累。

只是,事先打听得再妥当,计划也是赶不上变化的。

第27章

赏花会却是在延龄侯府的别院丹桂园举办,丹桂园原本是当年一个皇商置办的,后来,那个皇商在进贡的事情上除了岔子,直接就被罚了一大笔的银钱,夺了皇商的差事,最后灰溜溜地回乡了。

因为罚银数量巨大,那皇商不得不贱价变卖手里的产业,延龄侯府终究还有个皇后在宫里,因此,消息却是很灵通,当时就下定了决心,还从皇后那里借了一些银钱,最后将那个皇商的几样产业给买了下来,如今虽说不至于日进斗金,但是每年的收益,也足够延龄侯府过得滋润了。

如这丹桂园,虽说面积不大,园中却是有好几棵百年的老桂,因此才得了这个名字。那皇商是江南人,因此,这丹桂园也是江南园林的格局,极为精巧别致,四时美景各有不同,因此,延龄侯府许多饮宴之事都在丹桂园举办。

锦书带着春燕春晓两个宫女刚从马车上下来,立马便有丫鬟婆子迎了上来,也不用看帖子,就是笑道:“陆姑娘来了!”一边招呼着,一边不动声色地打量了锦书一番。

锦书身上的衣裳也是新裁的,这年头的衣料不像是后世,用的都是天然的染料,因此压根不能久放,时间长了,颜色就不鲜亮了,内务府每个月都有固定的份例,冯家和刘家都送了不少过来,陆春林也压着冯氏买了一些上等的料子回来。

锦书除了一些拿来当嫁妆的,其他的,反正是闲着没事就做衣裳。女人天性喜欢这些,以前那是没条件,如今有条件了,干嘛要做出什么艰苦朴素的模样呢!

上辈子的锦书就一向是娇生惯养的,在寻常人的工资才几百块的时候,家里给她买的衣服鞋子就多半是三位数了,她家爸妈信奉女孩子要娇养,才不会在外头那些小利给迷花了眼。锦书早就养成了那样的习惯,即便在医院只能穿着白大褂,白大褂里头的衣服也从来不含糊,不会因为别人看不见就随意糊弄过去。

老实说,上辈子的锦书大概怎么着都想象不到,自个居然能十年如一日地过那样的日子。如今勉强也算是得脱樊笼,锦书自然也恢复了原本的一些性情。

女人衣橱里面总是缺一件衣服,这话是真理,反正那些衣料不用掉也是白放着,回头陈了又是心疼。上辈子的时候,锦书有个同学,家里条件不好,小学的时候,有个亲戚回来,给她买了几条漂亮的裙子,她妈妈舍不得让她穿,说是她年纪小,怕糟践了,结果等着过了一年,她长高了,原本正好的裙子就短了,怎么都不合身,为此,锦书同学耿耿于怀了好多年。

锦书可不做这种事情,这些料子不用掉,省下来给谁呢?因此,回忆着上辈子见识过的各种汉服,很是裁了不少。这次身上穿的就是对襟银纹绣百蝶的褙子,里头穿着撒花纯色百褶裙,头发挽了个桃心髻,插着一支累丝嵌宝双鸾点翠金步摇,耳朵上也就是坠着一对玲珑坠,腕上戴了一只白玉贵妃镯。

那迎客的丫鬟婆子瞧了之后便是心中暗赞,锦书本来就生得秀美,如今这一身下来,愈发显得明艳大方。不过想想也是应该的,从赐了婚开始,内务府就安排了宫女嬷嬷近身伺候,这些人的眼光审美可都是不差的。

两个婆子在前头引路,才进了门不久,主人家也就迎过来了,因为赏花宴请的都是未嫁的少女,因此,主持宴会的,也就是延龄侯府未嫁的两个姑娘,也就是当今皇后娘家的两个侄女。

这会儿,两个穿着织金暗纹袄,百褶马面裙的少女带着几个丫鬟迎了上来,锦书心中顿时就有了数,这两位就是延龄侯府的两个姑娘了,皇后当日是长女,如今延龄侯便是皇后的大弟,侯府一直没有分家,皇后生母还在,被封为奉恩夫人,位比国公夫人,算是诰命里头顶尖的,小儿子,大孙子,老人家的命根子。奉恩夫人虽说不至于偏心偏到咯吱窝里,但是,女儿是皇后,大儿子是侯爷,小儿子却就顶着个三品通议大夫的虚衔,论起权势,还不如小地方的县太爷,因此,自然心疼小儿子,因此,一直压着不肯分家。

延龄侯三子二女,前两个儿子都是嫡妻所出,其他一子二女都是庶出,如今也仅有一个庶女还没有出嫁,年纪也不过七八岁,还是个孩子。而二房虽说也有通房侍妾,但是二房夫人却有一个好处,那就是能生,刚嫁进门的时候更是三年抱俩,如今光是儿子就有四个,另外还有两个小女儿,便是今日主持宴会的二姑娘与三姑娘。

有这样的母亲,二姑娘和三姑娘在京中婚嫁市场上还是很有行情的,这两年二姑娘到了说亲的年纪,官媒几乎要踏破了门槛,便是一些清流人家,子嗣不丰的,也打上了这两个姑娘的主意,延龄侯府自然也拿捏起来,只说两个丫头小,想再留两年。

这会儿二姑娘与三姑娘上前来,先是行了个平辈礼,然后二姑娘便是笑道:“早就想见见陆姐姐了,今儿个总算是见到了!”

三姑娘比二姑娘小近两岁,还带着一点孩子气,这会儿微微仰着头,看着锦书,带着一点羡慕,说道:“陆姐姐真好看!”

不管怎么样,好话谁都乐意听,锦书自然心情也是不错,笑道:“三姑娘过奖了,二姑娘三姑娘才是美人呢!”

二姑娘亲热地拉着锦书的手,说道:“别叫什么二姑娘,三姑娘了,我小名明雅,妹妹小名明秀,陆姐姐叫我们小名便是!”

锦书也是说了自个的小名,明雅,明秀说了一会儿话,便拉着锦书往里走,明秀是个活泼的性子,一路上唧唧喳喳说个不停,锦书含笑听着,不时接过话头来,明秀说得更起劲了。

明雅不由失笑,对着锦书笑道:“如今瞧着,明秀倒像是姐姐的亲妹子了,我这个亲姐姐倒是退了一射之地了,不如姐姐将人领回去得了!!”

锦书笑道:“好啊,我正想要个妹妹呢!回头我就将明秀领回去,以后啊,明秀就是我妹妹了!”

明秀在一边急了,拉着明雅的胳膊说道:“姐姐!”

明雅不由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说话间,前面已经听到了人声,这边却是个水榭,附近便种着几棵老桂,馥郁的桂花香味弥漫开来,叫人只觉醺然欲醉。

明雅笑道:“锦书姐姐,便是这里了!”说着便引着锦书进了水榭。

锦书不动声色地环视了一眼,发现里头有几个勉强算是认识的人,比如说徐蓉,出乎意料的是,沈妍也在。

沈妍穿着大红色的穿花百蝶袄,浅洋红的盘金凤仙裙,梳着堕倭髻,一边插着一枝珍珠青鸾衔芝钗,另一边又斜戴着一枝赤金点翠蝴蝶簪,端的华贵雍容,这会儿坐在那边大声谈笑。

相比之下,徐蓉就是穿着浅蓝色的折枝梅花褙子,里面是暗纹竹叶裙,头上不过是戴了两枝小巧的珠花,徐蓉生得也不如沈妍明艳,反而显得有些寡淡,顿时被称得愈发黯淡无光起来。

锦书面上不显,心中却是有些疑惑,怎么沈妍会过来,毕竟说白了,其他几个都是正妃,沈妍却是侧妃,而且还打扮得这般喧宾夺主的模样!

一边明雅低声解释道:“沈姑娘是跟着瑞宁侯府的四姑娘一块儿来的!”

锦书顿时了然,只是,沈妍这般嚣张,也不知道到底哪来的底气,哪怕贵妃看重,三皇子看起来对此并无表示,但是,说白了,日后她就是个侧妃而已,三皇子即便再宠爱她,能够帮着三皇子出面交际的,也就是徐蓉,沈妍的社交圈子只会固定在诸多侧妃之中,而一般情况下,侧妃即便也上了玉牒,终究还是妾,谁会对一个妾说多少外头的事情呢!沈妍如今被瑞宁侯府捧着,但是瑞宁侯府也就是个不得势的外戚而已,又不是那等勋贵侯门,也就是口头上能给三皇子一点帮助,总不见得将已经薨逝的太后拿出来,给三皇子造势吧!何况,沈妍不过是亲戚家的女儿,瑞宁侯府难道会为了沈妍不顾一切?

心里虽说这般想着,锦书面上却是没有露出什么特别的表情来,只是在明雅明秀的介绍下,与水榭中的这些闺秀行礼相见,然后坐了下来,一块儿说笑。

锦书来得不算早,也不算晚,未来皇子妃里只来了个徐蓉,陈芳还没来呢!

不多久,又有丫头来报,明雅明秀赶紧赔了个不是,又跑去迎客。

锦书的位置在徐蓉下首,即便是闺阁女儿的赏花宴,这座次上头也是有讲究的,徐蓉再不是,也是未来的三皇子妃,长幼有序,位置就该设在最前头。沈妍却也知道,自个肯定是不能拿未来侧妃的身份出来的,因此,直接与瑞宁侯府的四姑娘坐在一块儿,瞧着徐蓉坐在上首,心中更是嫉恨。

沈妍虽说做了这个侧妃,实际上心中极为不甘,凭什么自个屈居徐蓉之下呢,想着徐蓉是皇后指定的,这次过来,心中便存了拆台的意思,因此,才打扮得格外显眼,便是和她一块儿来的四姑娘也被她压了下去。不过这位四姑娘在家也不算得宠,性情也有些软弱,因此,明明是她带沈妍过来的,反而显得她是沈妍的跟班了。

沈妍带着挑衅的目光不时投射过来,徐蓉却是微微低着头,捏着一个小小的杯子,似乎在发呆一样,锦书想跟她说话,只是看她一声不吭,也只得沉默下来,好在这样的尴尬没有持续多久,陈芳也到了,锦书顿时松了口气。

第28章

陈芳很是坦然地在锦书与徐蓉中间的位置坐了下来,然后眨了眨眼睛,说道:“路上耽搁了一会儿,却是来晚了,劳烦你们久候!”

锦书笑道:“其实我也刚到!”

陈芳轻笑一声,俏皮道:“那却是劳烦她们等咱们了?”

说笑几声之后,陈芳瞧着徐蓉笑道:“徐姐姐是不是不习惯?”

徐蓉一下子回过神来,她当日接了旨意,心中还有些窃喜,结果很快就被一盆接一盆的冷水给浇得心都凉了。

徐家在蜀中就是个小秀才,不过家里条件也就是那样,徐秀才弄了个私塾,一年也有些进项,但是徐蓉上头还有两个兄长,一个在书院读书,一个到了娶妻的年纪,都是花钱的时候。正巧遇到选秀,原本大伯家里大伯母私自将名字报了上去,但是堂姐却是抵死不从,恨不得一哭二闹三上吊,祖母一咬牙,干脆叫徐蓉顶了上来。

徐蓉原本也没多大的野心,她虽说长得只能说是清秀,平常也是闷不吭声的那种,谁都没觉得她这么一个闷葫芦有什么威胁,因此叫她无惊无险地过了初选,然后,估摸着是皇后考量了一番,然后直接选中了她。

徐蓉原本想着,日后自个就是王妃了,听说三皇子很有可能打倒太子,日后登基,自个那时候就是皇后了,这般想着,徐蓉差点没飘起来,结果,首先贵妃这个未来的婆婆就表达了自个的不满,沈妍当着她的面耀武扬威,上头分给徐家的官邸是最差的,内务府的份例总是不足,派下来的宫女嬷嬷看着恭敬,实际上做事并非尽心尽力,反而多有敷衍,徐蓉也没多少底气,因此也强硬不起来,只得忍让。

偶尔,徐蓉听说四皇子五皇子给自家未来的正妃送了什么什么,徐蓉心中那羡慕嫉妒就不要说了,这会儿听得陈芳跟她说话,心中却平白生出了无比的怨气来。

陈芳与锦书两人,也是各自带了两个宫女,一个个低眉顺眼地站在她们身后伺候,可是徐蓉呢,虽说也有两个宫女跟着来了,但是跟其他人比起来,一看就是漫不经心的模样,也不知道给她斟茶,也不知道给她拿点心,她瞧着桌上的果脯稀罕,却不知道是什么,也没人跟她说,她压根不敢动弹,不敢说话,生怕一开口就漏了怯,似乎谁都觉得她就是乡下土包子一般。

而同样的身份,四皇子五皇子还不如三皇子呢,陈芳与锦书都是一副挥洒自如的模样,陈芳也就罢了,听说陈家本来就是大家,而锦书呢,父亲也就是个举人而已,在家在继母手底下讨生活,她凭什么也能这般呢?

心中怨愤,但是徐蓉却也知道,这个时候,嘴上要是说了什么不当的话,那就糟糕了,因此,只得有些勉强得说道:“这边的姑娘我都不熟,以前也没参加过这样的赏花会,因此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锦书瞧着徐蓉低着头,她不知道徐蓉心里想什么,只是瞧着她这副有些怯懦的模样,不免心中生出了一些同情,便安慰道:“徐姐姐,我在家也没参加过什么赏花会,就当出来玩,见识一下就是了!”

徐蓉心里却更是怨愤起来,只觉得锦书大概是撒谎,她不觉得锦书是在安慰自己,只觉得锦书是在炫耀,瞧不上自个小家子气。

锦书一时没瞧出徐蓉的模样,陈芳却是坐在一边,瞧见徐蓉脸上肌肉似乎是踌躇了一下,眼中也露出了一些神色来,不由皱了皱眉。

不过,陈芳也没有提醒锦书的意思,虽说未来是妯娌,但是谁知道以后会是什么情况呢,因此只是笑道:“赏花会这等事情,无非就是大家凑在一块儿,说说话罢了,至于什么桂花,菊花呢,哪儿看不了呢,也就是人多热闹!咱们女儿家,寻常时候只能待在自个院子里头,等闲不得出来,这些宴会也就是给个出来玩的由头!”

徐蓉勉强压抑了一下心情,轻微地点了点头,露出一个有些怯怯的笑来,顿时锦书心中就是一阵摇头。不过,锦书在之前跟徐蓉也就是在储秀宫中偶尔见了几面,知道个名字罢了,那真是不熟,交浅言深的话,平白叫人不爽,因此,锦书也便不多说什么了。

只是,这边说的话,不知怎么的,就传到了沈妍耳朵里头,沈妍带着一些挑衅瞧了徐蓉一眼,笑道:“咱们京中,一年四季什么花会之类的多的是,实在是没什么稀罕的,要不,今儿个咱们玩点新花样?”

这会儿人差不多也都来齐了,明雅之前就觉得沈妍不请自来有些碍眼,这会儿不免有些没好气,不过来者都是客,明雅也不希望这赏花会出了什么岔子,只是掩口笑道:“沈姐姐说得是,这赏花会年年都有,谁家没几样好花草呢?其实也没什么稀罕的,沈姐姐一向是喜欢新鲜的,不如沈姐姐先说一说?”

沈妍得意地仰起了头,说道:“咱们这边的姐妹,平常在家都读书的,如这几位姐姐更是家学渊源,家里都有功名在身,今儿个不如咱们将赏花会变成诗会,也附庸风雅一番!”说话间,直接就看向了坐在左手边的徐蓉陈芳锦书几人。没错,这里头,徐蓉的父亲是秀才,陈芳家里还有个同进士,锦书父亲也是举人,在外戚里头,其实也算是比较出息的了。

听得沈妍这般说,其他人很多便皱了眉,之前帖子上头可没说这一出,以往诗会,都会明言,暗中透露题目,也好叫人有所准备,如此大家都不丢脸。如今沈妍这般一说,只怕瑞宁侯府早就准备好了。而寻常闺秀呢,在家虽说读书,但是读书却非主要的,就算是读,一般也就是启蒙之后,读一些女四书之类的东西,即便讲究什么韵脚格律,也不过就是偶尔一提,想要作诗,也得费上不少心思,不是什么人都能出口成章,一气呵成的。

明雅这会儿便是心中有些生怒了,所谓客随主便,沈妍仗着自个日后是皇子侧妃,如今纯粹是想要将自个这赏花会搅和了,明雅面上却是露出了一个笑来,自嘲道:“沈姐姐一贯是才女,我可是不成的,大家一向知道,我读书素来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最喜欢的就是玩乐,看到书本就要头疼,沈姐姐还是饶了我吧!”

明雅这般言语,沈妍若是个知机的,就该顺势下台,随便几句话,这事也就过去了,只是沈妍却是个不饶人的,这会儿直接说道:“明雅你放心便是,你是主人家,不如就做个评判罢了!”

明雅几乎气得要竖起眉头,其他人也觉得沈妍过于咄咄逼人,一边瑞宁侯府那位四姑娘暗中拉了拉沈妍的衣袖,想要让她不要再说。

沈妍被拉扯了一下,一瞧是四姑娘,顿时有些恼怒,她直接就当做没发生,这会儿就笑吟吟道:“这诗会也就是个热闹,若有力有不逮的,默写一篇前人应景的诗词便是了!”

许多人顿时就是松了口气,大不了到时候不要记名便是了,不会写的人多得是,自个也就不起眼了。

锦书却是淡淡一笑,说道:“说来惭愧,在家的时候,我也不过是随便读过几本启蒙的书罢了,权且认识几个字,不做睁眼的瞎子而已,什么诗词之类的,我却是不懂的!”

锦书这般开口,直接就叫人吃了一惊,陈芳瞧了锦书一眼,也是一笑,说道:“诗词什么的,叫我看看便也罢了,真叫我写,却是写不出来的,因此,今儿个我也不丢丑了!”

徐蓉听锦书陈芳都这般说,顿时松了口气,尤其听锦书那番言辞,心中还生出一些优越感来了,她原本对沈妍就是心中有怨,这会儿更是咬牙切齿,只觉得沈妍就是想要让自个难堪,这会儿锦书陈芳先开了口,徐蓉勉强鼓起了勇气,拿了自家长辈教训自个的话说道:“所谓女子无才便是德,咱们女儿家,还是女红针凿更是紧要一些!”

徐蓉这话一出,又是得罪了一批人,小门小户的人家,自然是女红针凿很紧要,毕竟,这算是一样资本,身居一技之长,不管是在娘家还是婆家,都有底气,毕竟可以通过女红挣钱,不管哪个时代,能挣钱的,才能挺直腰杆。

但是对于出身富贵的女孩子来说,女红什么的,学会了也就罢了,谁家指望着家里女孩子的针线呢,如此,家里养针线房做什么!

陈芳瞧着徐蓉沈妍这般,心中就是冷笑,这般妻妾,三皇子日后如何,也就可想而知了!不过还是打了个圆场,笑道:“咱们女孩子,讲究的无非就是德言容功,女红吗,其实也就是最后一位的,咱们这样的人家,难不成日后嫁出去,还要当家主母自个做针线不成?”

陈芳这句话,立马又得罪了沈妍,她受封侧妃,再好听,也就是个妾而已,这会儿自个的提议被那三位所谓的正妃驳得一钱不值,只气得脸都红了,她直接坐了下来,气哼哼的,不再说话了。

而明雅却是松了口气,拉了拉一边明秀的手,只觉得明秀手心里头湿漉漉的,心里暗恼,面上却是笑道:“难道有机会在一块儿玩,说些这些作甚,我家新制了一些花签,不如咱们一块儿占花名如何?”

众人都不想牵扯到沈妍与徐蓉之间的角力中,回头平白惹了一身不是,因此这回儿都是齐声附和,都当没看到沈妍难看的脸色,很快,水榭里头又惹恼了起来。

第29章

说话间,早就安排好的下人也到水榭这边开始摆起了宴席,秋天正是菊黄蟹肥的时候,因此,明雅又叫人准备了许多刚剪下来的菊花,叫大家各自捡了簪在头上,或是别在衣襟上,大家笑哈哈地各自挑了一两朵,几个相熟的还互相取笑了一阵,这才各自落座,这会儿,酒席已经准备好了,正是螃蟹宴,配了姜醋还有姜丝温过的黄酒与桂花酒。

螃蟹固然鲜美,不过一群女孩子都是将要出嫁的人了,对螃蟹也有些忌讳,因此,虽说身边伺候的丫鬟都很是伶俐,拿着蟹八件将螃蟹拆得整整齐齐,但是,大家都很是矜持,适可而止,多的也就是吃了一两个,少的更是只是捡了蟹钳子上的肉蘸了姜醋吃了。

等着大家都停了手,伺候的丫鬟们又是流水一般上前将螃蟹撤下,然后换了酒菜点心之类,又捧了花签过来,明雅笑吟吟地宣布了规矩,先拿了骰子掷点数,数到谁便叫谁抽取一支花签出来,按照上头的签文行事。

占花名也没什么技术含量,大多数人家在制花签的时候,上头写着的,自然都是一些吉利的言语。因此,大家各自抽取到了一支寓意不错的花签,自然是皆大欢喜。几个抽到了极好签文的,更是嬉笑着将签文直接藏到了自个袖子里头。

而想要显摆一番的沈妍却是憋了一肚子的气,多半人的签文都是不错,结果沈妍却是抽中了山茶花,上头的诗句赫然是“风裁日染开仙囿”,沈妍当时提议作诗,可见她肚子里面还是有些货的,作诗或许有些勉强,但是,读过的诗词却是不少,这首诗却是五代贯休的诗,全文是:“风裁日染开仙囿,百花色死猩血谬。今朝一朵堕阶前,应有看人怨孙秀。”其中怎么看,都是不祥之音,瞧着别人拿到的都是好签,自个却抽了这一支,想着之前的事情,只觉大家都在跟着自个对着干,羞恼不已,看着几个人的眼神就有些不对劲了。其他人瞧着沈妍这般,一个个心中也有了思量。

对于锦书来说,老实说,认识这么多人里头,日后真正需要打交道其实也没几个,毕竟,五皇子母家不显,这些外戚,可跟他没多大关系,当年抚养过他的淑妃倒是也有娘家,不过哪怕那时候淑妃颇为受宠,终究只是妃子而已,娘家也不过封了个子爵,连个封号都没有,淑妃过世之后,九皇子年纪幼小,因此,淑妃娘家在京中其实就跟小透明一样。

何况,即便是外戚,这里头也是分三六九等的,皇后的娘家,太后的娘家,太子的外家,能跟一个寻常的妃子娘家平起平坐吗?皇子妃的娘家,跟侧妃的娘家同样是不一样的。

沈妍若非跟着瑞宁侯府的四姑娘,今儿个压根就别想进来。

赏花宴一结束,沈妍就拉着瑞宁侯府四姑娘姜宜萱带着怒气走了,徐蓉那边比较尴尬的是,载她过来的马车夫竟是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毕竟,这些马车都不会就停在丹桂园门口,而是都停在偏僻一点的地方,要不,门口停了一溜马车,还不直接将门给堵住了。马车不过来,徐蓉总不能自个带着两个宫女跑到停放马车的地方,这也太不成体统了。

陈芳见状,立马解围道:“徐姐姐,之前你跟我说的那些还没说完呢,不如你先乘坐我的马车,咱们一路上继续说吧,留个人回头跟马车一块儿回去便是了!”

陈芳这般言语,徐蓉低声道了个谢,然后犹豫了一下,留下了那个叫玉露的宫女,带着另一个叫玉秀的准备跟陈芳一块儿走。

锦书没开这个口,虽说之前没瞧出来,但是席上跟徐蓉说了几句话,锦书就觉得徐蓉这人,实在是不能深交,徐蓉性子极为敏感,看着软弱,实际上很多事情都藏在心里,这种人,平常看着一声不吭,什么委屈都能受,实际上,若发爆发开来,那简直是惊天动地。

锦书虽说没真的跟这样的人相处过,但是这样的事情,后世新闻媒体上常常报道,那等平常压抑的人,心理往往都有些问题,这样的人,你根本不知道,那句话就叫她多想了,谁知道她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你觉得你是好意,说不定在她眼里,就是你瞧不起她,到时候折腾起来,那真是要叫人瞠目结舌。

因此,这边陈芳开了口,锦书便不再吭声了,陈芳是个长袖善舞的性子,老实说,这样的人,锦书也做不来,这会儿听着陈芳兴致勃勃地说什么回头自个也举办个什么花会,先就跟锦书说一定要来云云。

锦书点头笑道:“姐姐相邀,到时候,便是天上下刀子,妹妹也是要赴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