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的话果然起作用了,中午时分牢房里来了几个人,将香妍带走治疗了。我暗暗送了一口气,看来马怀绍对我师傅的下落的确很在意,至少一段时间内我与香妍不会再受到什么伤害了。

过了一会儿,牢里又来了人,这回竟然是来带我走的。

我警惕的看着眼前的老者,显然这老者是个练家子,而且他的功夫对付我那三脚猫的招式绝对绰绰有余了,“你们想干什么?”我开口问道。

“姑娘放心,我们只是奉主人之命,带姑娘换一个舒服点的地方。”那老者低着头,似乎是管家一类的角色。

我寻思着,这个牢房又冷又暗,的确不是什么待人的地方,要是继续这么待下去恐怕我还没想出自救的法子已经冻死在这里了。反而还是出去更容易逃跑,想到这里,我便跟着老者走了出去。

没想到铁门的外面尽然是一道机关,老者将一旁的石雕转了一圈,眼前的墙便缓缓的移开了,顿时我被墙外的光线刺了眼,在这个黑牢里呆了一夜,我有些适应不了光亮。

“跟我来!”老者招招手,让我跟他一起出去,我忙跟上,原来外面竟然是一个书房。这个马怀绍好阴险,把我们困在书房的墙后面,就算有人进来也找不到我们。我暗暗骂了一声,却发现书房里早就有几个拿刀的大汉站着了,恐怕是怕我逃走而刻意守着的。

我刚想打量四周,看看有什么可以逃出去的线索,老者又向我招了招手,然后快步地走出了书房,我只好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那几个带刀大汉冷着一张脸,紧紧的跟在我后面。老者走得极慢,慢吞吞地绕过了几个回廊,终于在一扇木门前停下了。

我正好奇着,那门吱呀一声开了,出来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只见那妇人虽有些年纪了,但保养的不错,一身淡绿的衣裳,素着一张脸显得特别的清雅,想必年轻的时候定是个美女。她见了老者,有些惊奇,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的神色,朝那个老者点点头。

老者凑过去在妇人耳边嘀咕了几句,那妇人点头应了声,便看向了我,眼神淡淡的看不出什么东西。她眼角一弯,忽然朝我笑笑,然后就示意我进去。

这是怎么回事?我有些纳闷,又不好问什么,只好跟了进去。待我进了门,妇人随即把门关上了,老者一干人等都没有进来。

这里不过是个普通的房间,房间的主人似乎很爱书法,墙上挂着好几幅书法作品,笔法娟秀,似乎出自同一女子之手。

见那女子虽长得面善却似乎要干些什么,我有些警惕的问道,“你……要干嘛?”

那女子看向我,朝我友善的笑笑,不知为何我觉得她的笑里藏着些苦涩,“姑娘莫怕,主人只是命灵玉替姑娘换套干净衣服。”

经她这么一说我才意识到在那阴湿的暗格里呆了一夜,我此时已经称的上是蓬头垢面了,手已经黑的像个鸡爪了,身上的衣服一块白一块黑的,好几处还撕破了。特别是早上还被马怀绍那个混蛋泼了一身水,到现在头发还没有干,搭在脸上很是狼狈。但我仍警惕地退了几步,不想让她接近。

“姑娘莫怕,灵玉知道姑娘的难处,但是姑娘既然已经到了这里,也是姑娘的命啊……何况……何况主人虽……”她似乎面有难色,“呆在这里总比在外头饿死的要好……”

听她面有难色的讲了一大堆,思考了半天,我总算听出点名堂来了,感情马怀绍这个混蛋还有强抢民女的爱好。这叫灵玉的妇人大概以为我是被他看上带进府里的姑娘,所以才说出那些话来。

我看那灵玉似乎很知道些这里的事情,看她见了我的神色,以及刚才对我说的话,似乎也是被马怀绍抢进府里的。我干脆顺着她的思路下去,也许还真能逃出去……

我立马换上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还拼命的挤眼泪,“姐姐,你可知道我那个妹妹怎么样了?她伤的很重,不知道……”还没说完,就不再言语,只是假装难过的擦起了眼睛,还不时的偷瞄一眼妇人的表情。

对付这个年纪的女人,最好的办法就是唤起她们的母性,果然我眼泪还没挤出来,她已经面露怜惜,过来安慰的拍拍我,“别难过,你妹妹可是十五六岁的,这么高,身上还有伤?”她一面比划着,一面又安慰性的摸摸我的后背。

“恩!”我点点头,急切的抓住她的衣袖,“姐姐可知道她去了哪里?身子还抗得住吗?”

“放心……”她友善的朝我笑笑,“那姑娘刚才来过,也是我给换的衣裳,你莫担心,她走的时候气色好了很多……”

是吗?看来马怀绍并没有难为香妍,我暗暗松了口气,看来我得想办法出去找救兵才是。“姐姐,这里究竟是哪里?我被人打晕了,等醒过来的时候就……”我眼巴巴的望着妇人,想探出点线索来。

“你也是被打晕吗……”她叹了口气,话说的很轻,似乎是在说给自己听的,但我却听的清楚。看来我猜得没错,她果然是被马怀绍抢来的,而且似乎已经断了逃出去的心。不过没关系,只要我们有了共同点,她对我就必定会有所好感。

可惜,她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姑娘还是断了逃出去的心思吧,这宅子里进来过好多姑娘,从没有一个能逃得出去的。”

好多姑娘?我心中忽然升出莫名的怒火,这混蛋还得人还真是不少,总有一天我要让他下地狱。

“姐姐你也……”我试探得问了一句,她的脸色明显有些苍白,眼神开始暗淡下来。

“姑娘莫问了,在这里知道的太多对你并没有好处。”没想到,这灵玉口风还挺紧,估计是刚才那老者向他吩咐了什么。

这样的态度,别说是想叫她帮我逃走,连想从她这里问些情况出来恐怕都难。我有些泄气,忽然又瞟见墙上挂着的那些字画。“这字可是姐姐写的?”

“是啊!”她见我不再问那些事情,脸色又变得友善起来,拉着我往里屋走。没想到里屋竟然摆着一个缎面的屏风,屏风后面升起腾腾热气,看来是让我洗澡用的。里屋的墙上也挂着好些字画,

我忽然注意到,当中有一幅画与其它的画都不同,其它的画皆是画的是花鸟鱼虫,山水之景。唯有这幅画画的是一块苍劲的老石缝隙里,长出一朵殷红的山花,花虽小却映得毫无生气的老石格外与众不同,而且我发现唯有这副画上没有题字。

灵玉见我一直盯着那画瞧,忽然开口到,“姑娘懂画?”

我上一世的确是懂些书画,但并未深入研究,此时她忽然这么一问我到有些不知该如何回答,“我只是觉得这画与其它几幅不太一样,姐姐为何不题些字上去?”

她忽然叹了口气,眼帘微垂着,淡淡道,“不过是一朵石头上的野花,风吹大一点就折了,又何须题字上去呢……”我忽然觉得她似乎是在说自己。

“那可不一定!”我正色瞧着她,“它虽然只是一朵小花,但是却能顽强的扎根在一块顽石之上,试问这世间又多少活物能做到这样呢?”我转念一想,继续道,“姐姐莫小看了它,只要活着便有希望,这个世上的任何一样东西存在着,即有它的道理,即使再困难的处境都可以活出一番风采!”我看着眼前的女子,她楞楞地望着我,不知听懂了我的话没有。

“活出一番风采……”她低头不断地喃喃着,终不再说话,我再同她说的一些话,她也仿佛没听见似的。

这女子还真是顽固,我暗暗叹了口气,只好乖乖的洗澡,然后换上了她给我一身干净衣裳。脖子上的伤口被热水一泡,又有些疼痛,但整个人却清爽了很多。

直到我洗完澡换了衣服,灵玉也不再说一句话,眼神涣散不知在想些什么……

“好了……”她终于开口,语气是那样的平淡,说着便要去开门。

“等一等!”我喊了一声,她转过头,询问的看着我,“关于那幅画,我到想到了一句题字,还请姐姐听一听。”她没有说话,但也不再继续往门边走,只是静静的看着我。

“一花一石一世界,一树一叶一菩提。”佛经有云:佛土生五色茎,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我稍加改动了一下,却也符合那画的意境。

然而,她依旧淡漠地看着我,良久,转身打开了我进来的那扇木门,刚才的老者还站在那里,几个黑脸的大汉依旧持着明晃晃的钢刀。

亲情战术、文学战术均告失败,我只得灰着脸走出了房间,跟着老者又走了几步,我回头望去,灵玉还站在门口,孤零零的如同枝头那片还未掉落的树叶……

老者领着我我进了刚才出来的书房,然后启动机关,“碰”的一声,我又被关入了那扇幽暗的铁门后面。

“云大哥!”香妍扑了上来,看来她已经好了很多,至少和我昨晚见到的已经判若两人了。“云大……云姐姐……”她忽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低头有些脸红。我拍拍她的肩膀,将她抱入怀里,“别怕有我在,我们一定能出去!”

似乎是我的动作太重了,触碰到了她的伤口,她痛的颤抖了一下,终于呜呜在我怀里哭了起来,“云姐姐,我不想在待在这里了……”

而后,香妍和我讲了她是如何进来的。原来,那日她也跟着“庆阳”进了宫,她本是在台下打打杂的,却不想魏涯竟然会去刺杀皇上,香妍跟着一帮人一同往外逃,身边的人纷纷被抓。还好魏齐跑来救了她,两人跑出了宫,本以为能逃过一劫,没想到忽然又来了一批人,魏齐被打落湖中,她就被抓了起来。

“小齐……”说到这里的时候,我的心像被剜去了一块似的,眼前又浮现出那个少年真诚的笑容,逼着我歃血为盟时还嘲笑我胆子小,可如今……鼻子一酸,泪已经汹涌而出,我抹了抹涌出的泪水,暗暗告诉自己绝不能哭,觉不能就这么被打到。“那后来呢?”

“后来,我想逃跑,却被他们抓住了……然后……”香妍哽咽着,身体竟害怕的发抖起来,“他们就打我……打得我晕过去了还打……我好痛……好痛……”

我楼紧怀里哭成泪人的香妍,这样一个十五岁的女孩,他们如何下得了手?“别哭,我们一定能出去了!”

“恩!”香妍躺在我怀里,哭了一会,她似乎是累了,渐渐睡去。

我看着怀里的人儿,抬头看看头上的铁窗,天色开始暗起来,虽然我口里说着一定能走出去,但是到底该往哪里走呢?该怎么走呢?

非扬,不知你现在在干什么,沐修有没有告诉你我的事情,若你知道了一定急坏了吧?我捏着腰间非扬给我的簪子,还好它并没有被马怀绍拿走。如今,只要握着它,我就能感到还有一个人等着我去嫁给他,无论如何我都要活着离开!

烟敛云收萧瑟处(三)

秋日的黄昏来得快去的也快,不一会上头的铁窗已经漆黑一片了,透过那窄窄的窗子,我看着那片夜幕沉沉的天空,一颗星也没有。

“明天应该是个阴天吧……”我看着怀里的香妍,她已睡得很熟了,偶尔颤动的睫毛让她那张满是伤痕的脸看上去柔和的许多。我替她理了理额前凌乱的青丝,看着香妍熟睡的脸,我心情慢慢平复,虽然此刻我们依然身处险境,但至少没一开始那么危险了。

我这样安慰着自己,心中就便豁然起来了,睡意便渐渐袭来,一会就有些模模糊糊了……忽然,一个重物低沉的移动声传来,我一个激灵,便清醒了过来。

我侧耳听着,似乎是外头那道机关,还夹杂着轻轻的脚步声。难道是马怀绍?我心中一惊,推了推怀里的香妍,她也醒了过来,刚要开口问我就被我捂住了嘴巴。她显然是也听见了什么,马上停止了动作,圆圆的大眼睛闪着恐慌。

外头那人的步子很轻,但是在这样寂静的深夜里显得格外分明。那人似乎很小心翼翼,脚步也极为谨慎,过了一会儿我听到金属碰撞的声音,然后是钥匙插进锁孔里的声音。很显然那人将要打开这扇铁门。

香妍紧紧的抓住了我的手,我亦安慰性的回握了她一下,即使我此刻心也砰砰的跳着,但我告诉自己绝不能惊慌。香妍看着我,终于平静了些,强忍住涌出的泪水。

就在我们彼此紧握着双手,屏住呼吸的时候,铁门终于缓缓的打开了。

“谁?”我警惕的问了一声,拉着香妍开始往后退。边退边注视着打开的铁门,那人刚好在铁门的阴影下,我看不清什么样子,只能模糊的看到一个并不高大的轮廓,似乎是个女人……

我正惊奇这个时候怎么会忽然来个女人,一个熟悉的声音已经响起,“姑娘……”那嗓音压得极低,看来是不想让别人听见。

“你是?”我试探的问了句,但心中已经有了几分明白。

“姑娘,我是灵玉……”

我一进来就听出了她的声音,但我依然不明白她为什么会深夜到此,难道是马怀绍又有了什么阴谋?“你……你来干嘛?”我吃不准她的用意,只是将香妍拉到身后,正对这灵玉。此时她已经快步走到我面前,一双秋水的黑眸盯着我。

“姑娘,我是来救你们的。”她依然压低了声音,很是急切。

“你?”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明明中午在她房里的时候,任我好说歹说她都不肯动摇,怎么此时又改了注意,我生怕又是什么圈套,“你为什么要就我们?”

“姑娘莫紧张……”她瞧着我,又警惕的往外看了看,“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还请姑娘相信灵玉,灵玉必然会带你们出去。”

我本还想问些什么,但转念一想,倘若她是骗我似乎也从我这里得不到什么好处,何况马怀绍已经抓了我们又何苦再费脑筋设圈套?跟她出去至少还有一丝希望,“姐姐冒死相救,云锦感激不尽!”我朝她行了个礼,拉起香妍跟着灵玉出了暗格。

走出那藏着暗格的书房,外面漆黑一片,只有风一阵紧一阵疏地挂着,外头花园里的几颗掉光了叶子的树在凉风中煞是凄凉。这情景任谁看了都不由得紧张起来,我拉着香妍的手已是冰凉,但跟着灵玉的步子依然不减慢。

这宅子不知为何竟不点灯,走在路上黑漆漆的,好在有灵玉带路,我才不至于迷失了方向。不知走了多久,她忽然在花园的一道木门前停住了,然后伸手拉开了木门。

那木门似乎是年久失修了,拉开的同时发出了长长的“吱呀”声,像极了恐怖故事里的开门声,让我原本就紧缩着的心几乎停止了跳动。

灵玉打开门,朝四下顾盼了一番,确定没有人便将脸转向我,压低了声音道:“姑娘出了这门一直往前走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我借着微暗的月光往外看,那木门的外面是一条幽深的小径,两旁黑压压的灌木将那条小径衬得格外阴森。从两旁未修剪的灌木看,我可以确定那的确已经在这座宅子的外面了。“灵玉姐姐……”我唤了她一声,“你为何?”我知道现在的情况并不容许我多问,但我依然耐不住好奇。

黑暗中我不是很看得清她的表情,只听见那温和的声音忽然显得有些坚定,“姑娘今早讲的那一番话灵玉已经想过了,姑娘不是普通人想必也猜得出灵玉的苦衷,但是灵玉实在不愿再多的无辜少女断送在那魔鬼手中,这才偷偷放姑娘离开的。还望姑娘莫要多问,走就是了。”

我当初见到灵玉时只觉得她面善,没想到这弱不禁风的女子竟还有这样气节,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是好,“姐姐既然不愿待在这里,不如和我们一起走吧!”我拉起她的手,虽然人多不方便,但是我此时绝不想让她一个人留在这里。

“姑娘一番好意灵玉心领了,可惜灵玉一弱女子,双亲早亡,出去反而更无依无靠。到是姑娘必还有什么亲人在外面等着,还是不要再多想了,快快离开吧!”灵玉有些着急,推着我往外走。

见她如此坚决,我也不好再相劝,拉着香妍便往外面奔去,忽然想到了什么又停下脚步:“灵玉姐姐的大恩大德云锦此生难忘,还请姐姐好好保护自己,他日云锦定当接姐姐出去!”说完,拉着受伤的香妍就投入了那一片幽深之中。

我拉着香妍没命的跑,那小径极为狭小,两旁带刺的灌木划破了我们的皮肤,我能感到手上已经划出了好几道口子,但此时这又有什么好顾及的,唯有不停的往前走我们才有活的希望。

良久,那小路渐渐宽阔起来,两旁低矮的灌木也渐渐少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些相对比较高大的树木,而数量也稀疏了很多,渐渐我发现路上有很多凹凸不平的乱石,地势也在不断的升高,看来我们已经上了山。

抬头望去,也是黑压压的一片,前面的路越发陡峭了,深夜在山中,任再大胆的人都会有些胆怯的,何况是我们两个女子。香妍握着我的手开始已经湿透了,声音也有些发抖:“云姐姐……我怕……”

其实我又何尝不是呢?但是如果因此不前,恐怕等待我们的将是更不利的境地,“别怕……”我安慰了一句,“这山里总比那又黑又湿的地方好吧,只要过了这座山找到人家,我们就不用怕那混蛋了!”

香妍点点头,啜泣了几声,但很快便强忍住了,跟着我继续往前走。

又走了很久,忽然跟在后面的香妍不知被什么绊了一脚,跌在了地上,她不敢叫起来,但从那低低的呻吟声里我听得出她摔得不清。

“怎么样?”我立马停住了脚步,蹲下身去看她,她脸色发白,稚嫩的脸因为疼痛而有些扭曲。

“我的脚……”她咬着牙说了一声,额头已经冒出了滴滴汗珠。

我忙去看她的脚,黑暗中不是很看得清楚,但是光看形状已经肿了起来,我伸手碰了碰她便吃疼的叫了一声。“还好没伤到骨头……”我稍稍检查了一下,确定只是伤了筋骨,但就她现在的情况来说的确不宜再走路了。

这样的情况让我有些为难,“我们跑了也很久了,不如找个地方先躲一下,到了天明再找出路吧。”

“恩……”她咬牙点了点头,此时我也跑得没什么力气了,费了好大劲才将她拖起,躲到了一块很大的山石后面。还好,这山石后面有快比较平坦的小空地,至少还能让我们勉强靠着坐一坐。

香妍躺在我腿上,脚上的疼痛是她说不出话来。“好在是伤了筋骨,疼一会应该就会好,若伤了骨头,恐怕是越来越疼的。”我安慰了她几句,撕下衣服的一脚替她抱住了受伤的脚踝,她渐渐没那么痛苦了,靠着我的腿似乎是睡着了。

见她睡着了,我才松了一口气,脊背靠在那凹凸不平的山石上。香妍不再呻吟,四周一下静了许多,只有嗖嗖地山风吹得我心惊。此时我才发现自己早就狼狈不堪了,身上衣服早就被灌木划破,手上满是血痕,恐怕脸上也不好看吧……

我叹了口气抬头望去,跑了整整一夜,天际已经有些发亮了,再过一两个时辰这山路就好走许多了吧,我安慰着自己,渐渐闭上了眼睛……

清秋一梦霜满天(一)

深秋的黎明来得很缓慢,不知不觉天已经亮了起来,然而在这萧瑟的山中,即使是白天依然止不住的阴沉。

短短的几个时辰,对我来说实在是漫长,身上的衣服本已很单薄,加之一夜的赶路,好多地方已经破烂不堪了,即使躲在岩石后面,阴风吹来还是让人瑟瑟发抖。而此时我冷得几乎已经麻木了。

一阵寒风吹来,怀里的香妍被冷醒了,苍白的脸上很是憔悴,此时我们两已经都虚脱了,加之香妍脚上还有伤,我真不知我们还能支撑多久。

“云姐姐……”香妍的声音很虚弱,身体一直在不停的发抖,就连原本大大的眼睛也痛苦的紧闭着。

“别怕有我在!”我用冰凉的手臂抱住她,希望能给她些温暖。

“我……”她吃力的睁开眼睛,“我怕是不行了……”

“傻丫头,你胡说什么呢……”说话间泪水已经涌了出来,她终究还是逃不过这一劫吗?明明我们已经逃出来了,明明再坚持一会就能得救了,“你别傻了,我们不是已经逃出来了吗?你要坚持住啊!这个时候放弃自己等于放弃了活下去的机会啊……”我几乎已经泣不成声了。

香妍举起瘦弱的手无力的拂过我的发丝,“云姐姐莫哭,香妍知道云姐姐不肯抛下香妍一个人离开的,但是香妍现在这个样子已经连累云姐姐了……”香妍的声音很轻,似乎随时都要断气一般,我拼命摇头让她不要再说了,但她依旧吃力的说下去,“不如姐姐先走,等找到了人再回来找我……也许……也许我们……”终于香妍不再说话,只是拿虚弱的眼睛看着我,一脸的乞求。

她说得的确没错,但是若自己一个人先走,我实在放不下她,“这里荒山野岭的,我怎么可以把你一个人留下来……我……”还未说完,香妍已经着急得快要哭出来了,看着那张苍白的小脸,我最终还是妥协了,一咬牙,“好!我定回来寻你!”

我找个些干草回来,在地上铺了个垫子,让香妍坐在上面,嘱咐她千万别走开。然后拄着一段枯枝继续往前走,此情此景,竟与我十年前穿越过来的时候如此相像。

山上多的是长青的松树、柏树,当然还有些矮矮的灌木,岩石间铺满了干枯的松针枯叶,厚厚的覆盖着,不知下面还埋藏了多少腐烂的枝叶。我拄着枯枝往前走,每走一步都如同拖着沉沉的铁索,而人烟却始终未见一丝。

山中尽是一片死寂,山风嗖嗖的吹过,惹得树叶发出瑟瑟的摩擦声,仿佛婴儿的啼哭声,连成一片,笼罩着整片山林,这情景即使在白天也别提有多诡异了。我听得害怕,加快了赶路的速度,忽然山下传来脚步声。

是的,我没听错!那是脚步声,而且是很多人的脚步声。我心头一惊,莫不是马怀绍追上来了,香妍还在下面,万一被发现了……这想法让我无端打了个冷战,忙找了堆灌木将自己掩藏在后面。

脚步声渐渐逼近,伴随着嘈杂的人声,其中一个分外耳熟,“小锦……小锦……”

“沐修?”我楞住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那声音越来越近,清晰了许多,“小锦!你在哪里?”

是他!果真是他!我心中大喜,顾不得浑身的疼痛,丢掉手中的枯枝站了起来,瞬间一个白色的人影映入我眼帘,修长挺拔的身形,高贵的眉宇见闪着担忧,见到我的刹那眼中溢出慢慢的惊喜。

“大哥!”我喊了一声,不顾周遭扎人的灌木,奔了过去。就在双眼对视的刹那,他呆住了,那眼神我一辈子都记得,震惊、痛苦、甚至带着一丝恐惧。“怎么了?”我被这眼神吓得不敢往前,脚步停在那里,不知改如何是好。

“你……你的眼睛……”良久他发出低沉的声音,那声音沙哑中带着痛苦,甚至可以说是绝望。

我呆呆的望着沐修,忽然想起自己已经三天没有用药了,药效一过那酒瞳就自然地显露出来了,可是为何他会这样震惊?我有些尴尬,“我的眼睛本来就是这样的……”此时我不知该如何解释,原以为即使被人知道了也无所谓,没想到他却会如此。

就在我不知所措时,微笑再次出现在他的脸上,似乎刚才那陌生的眼神从未有过,甚至我都有些怀疑是不是在做梦。他几步上来,一把抱住我,手臂圈得紧紧的,生怕我再跑掉似的,“我终于找到你了!终于找到了!”那声音压得低低的,一字一句似乎是在说给他自己听的,“不要离开了,不要再离开我了……”

在这凄凉的山林里,这个怀抱传来的丝丝温度温暖了我整个冰凉的身体,一丝暖意在心中蔓延开来,我回抱住他的脊背,“让大哥担心了……”他依旧是紧紧的抱着我,低声的喃喃着,甚至抱得我有些窒息。

良久,他终于放开我,高贵的眸子透着丝丝温情,“我……”

我忽然想到了香妍,忙打断了他的话,“大哥,你们刚才上来的时候有没有看到……”

话还没说完,剑光闪过,好几把利剑已经同时架在了我们脖子上。

“你们这是做什么?”还未等我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沐修已经冷冷的开口,眼中的愤怒不可节制。

“属下也是奉命行事,还请四殿下原谅!”一个锦衣的侍卫朝沐修行了个礼,手中的剑亦指向我。看他们这身打扮明明是宫里的侍卫,怎么会忽然向我们动手?

“奉命?”沐修眯眼看着他们,口气依然是冷冷的,“奉谁的命?”

“四殿下莫要多问了。”那领头的侍卫拒绝了沐修的询问,一边拿剑架着我,一边将我往山下拉。

人生就是这样,上一刻你还在绝望下一刻就给了你希望,但是此刻一切都倒了过来,上一刻我还因为见到了沐修而欣喜不已,下一刻那冰冷的剑刃已经直指向我的心口。

秋风萧瑟的吹着,卷起的枯叶漫山飞舞。

清秋一梦霜满天(二)

又是牢房!

不过这次是货真价实的牢房,乌黑的铁栏外面是一条幽长而狭窄的走道,冰冷的墙壁上斑斑驳驳的,几盏油灯依次排开,那火星子很是脆弱,被穿堂的暗风吹着忽明忽暗,这情形有些令人毛骨悚然。

我靠着冰冷的牢璧,阵阵寒意从墙壁传进我的脊背,这让我清醒的意识到自己并不是在做梦。

几天前的那一幕又浮现在我眼前,那些明晃晃的剑刃逼着我与沐修进了马车,而后他们就带走了沐修,沐修本想反抗那剑刃又逼近了我几分,他只好作罢,缓缓地走下了马车。沐修临走时的表情很落寞,那一刻一种不详的感觉笼罩我心头,这一别似乎将会是很久很久……

沐修走后,马车又驶了很久,那利刃一直架在我颈边。一刻都不曾放开。良久,马车摇摇晃晃的停了下来,而后一块黑巾蒙上了我的眼,等再次能看见时,我已经到了这里。

身边一个人也没有,我很奇怪在这样一座地牢里为什么连只老鼠也不曾看见,难道这阴沉的地方连喜欢黑暗的鼠类也不愿涉及吗?在这里,唯一的活物便是铁栏外黑着脸的侍卫,他一直就站在那里,任我如何同他说话也不曾答我一句,我简直怀疑那根本不是一个人。

在这个没有一丝自然光的地方,我甚至不知道白天还是黑夜,唯有每日两顿的饭让我计算着时日。从进来到现在应是过了两日了吧……我叹了口气,摇摇头,两日我已经想了很多,也预设了无数种可能,但抓我来的人始终没有出现。

忽然幽长的走道上传来了脚步声,听声音约是两三个人,走得极为缓慢,其中有个步子特别稳重,这有些像寂静的夜晚听到时钟的滴答声,声音很轻却格外的清晰。可此时我已经不想再看来着是谁了,连日的经历已让我身心俱疲。

不一会铁门开了,走进来一个人,在我面前站住了。即使是缩在角落里,我依然能感觉的到那股强烈的杀气,如同地狱里走来的恶魔,拿着索命的绳索静静的站在我面前。我缓缓的抬头,那一刻我愣住了……

怎么会是他?

一双剑眉高贵的挑着,威严的眼神里掩饰不住的不屑,还藏着深深的怨恨。那身金色的龙袍笼罩在半明半昧的烛火里,尊贵与黑暗的交融,让眼前人说不出的邪恶。

我看着他已经说不出一句话来。

“你没想到会是我吧?”皇上看着我,声音低沉而威严。

良久我从震惊中缓过神来,“为什么?”我想到了无数种可能,但是唯独没有想到他,我与他从未有过怨恨,甚至我还曾救过他一命,可是为何他要抓我来这里?

“本以为你落入马怀绍那贼子手里定是死路一条了,没想到……”他似乎很失望,“最后还是要我亲自动手。”

什么?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日大殿之上马怀绍劫持我,他那下令时的那抹似有似无的微笑忽然闪过我眼前,是他!他早就有安排了!为什么我偏偏没注意到这个……

“你很奇怪我为什么这么想你死吧?”他忽然问我,语气冷冷的不带丝毫感情。

“为什么?”此时太多的疑惑盘旋在我脑海里,即使死也要让我死个明白吧。

他撇过头,看着眼前冰凉的墙壁,“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在我还是太子的时候,我认识了一个女子。”他转头看看我,继续不紧不慢的讲下去,“那是一个很美很美的女子,就像所有男子一样,我第一眼就爱上了她。”顿了顿,他的语气忽然变得落寞,“可惜她是青楼出身,即使只是卖唱我也不能娶她,而且当时有很多人反对我们在一起,包括我的父皇。”

我看着他,这似乎是一个很长很长的回忆,他已经慢慢的陷进了那个回忆里,说话的语气缓和了很多。也许每个男人提起他真正爱过的女子都会这样吧。

“我当然不会就此放弃,父皇死后我毅然决定娶她为妃,虽然她不是我的皇后,但是待她我却比待自己还要好……”忽然他的语气变得激烈起来,“可是我没想到她竟然啊会背叛我!”拳头已经紧紧的握住,“我那么爱她,为什么她会背叛我?为什么?”

“爱情并不是可以勉强的东西。”我淡淡的回应了一句,他究竟想告诉我什么?

“是啊……”他徒然一松,眼神再次落寞了下来,“爱情不是可以勉强的东西,但是我无法容忍那个人竟然是我的敌人!你知道吗……”他看像我,那眼神中的杀气越来越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