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忽然感到有些害怕,“如果你真的那么爱她,就不该在意她背叛。”

“哼……”他冷笑了一声,“我是那么爱她,即使她背叛了我,我依然还待她如往常。可是她竟然对那个男人念念不忘,甚至忘记了我们这么多年来的感情。”他的语气又开始激动起来,“并且她还瞒着我偷偷生下了一个孩子,那个男人的孩子!”这一句他几乎是吼出来的。

妻子和自己的敌人有了孩子?正常的男人都会生气吧,我忽然有些同情起他来,但是一个恐怖的念头已经出现在我的脑海里,“她究竟是谁?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她?”他冷笑道,“她叫攸言,沐修的母亲。”忽然他将眼神转向我,冷冷的目光带着鄙夷,“而你!正是她与那个男人的孩子!”

如同空寂的地上掉落了一个玻璃瓶,碎落一地的晶莹伴随着刺耳的破裂声。我看着他,震惊已经让我无法言语。沐修?他竟然真是我的哥哥……

“怎么了?感到吃惊了吗?”他忽然笑起来,那笑声如同一根根针扎在我的身上,“你当然不知道了,我派人杀你时你才七岁,派去的人说你掉落山谷而死,我当时就不相信,派人去找你的尸体。没想到你竟然真的活了下来,而且还出现在我面前!”

“你……你怎么知道是我……”由于过度的震惊,说出口的话有些颤抖。

“你长得……”他忽然看着我,眼底闪过一丝温柔,但很快便陨落了,“像极了攸言。当沐德跟我说修儿带着一个像攸言的女子来时,我还不相信,但是在看见你的那一刻,我承认你们长得真的很像。”他顿了顿,“攸言的女儿有一只酒红色的眼睛,可你没有,我疑惑了,但终究还是派人去查了你的底细。”

“果然,你就是她的女儿!”他盯着我眼睛,怒意再次燃起,“我不会让你活在这个世上!只要你在的一天,我就会想起她的背叛,我不容许她背叛我!不容许!”

“怪不得你从小就不喜欢沐修……”我喃喃的一句,没想到事情竟会是这样,人就是这样,不知道真相时拼命的想寻找,等知道了又怕面对。

“错!”他忽然提高了声音,“我爱沐修,他是我和攸言的儿子,只要看到他我就会记起我们美好的过去,如果没有你的父亲,她将永远都那么爱我!”

“可是沐修说……”我没想到他竟然说他喜欢沐修,可明明他对沐修……

“你以为我从小就忽视沐修吗?甚至不想他同别的皇子一同读书?”他看着我的眼神里充满了怜爱,当然那怜爱是在提起沐修时,“那是为了保护他。”他淡淡的说,“宫廷太复杂,有多少人窥视着我的皇位我很清楚,所以我不想让沐修成为皇位的牺牲者。他不像沐德有做宰相的祖父护着,他甚至连祖父是谁都不知道,我虽然是皇帝但不可能时时刻刻都保护着他。所以我选择忽视他,只有这样他才不会显露锋芒。”

“他是我和攸言的孩子,我想让他好好的活着!”我顿了顿,看着我。忽然有些迷茫了,眼前这个满是杀气却又高高在上的男人,他究竟是怎样一个人?当他说起我时,那无尽的怨恨像是嗜人的魔鬼,但是提到沐修那眼神又充满了父亲的怜爱。难道爱一个女人,可以爱到这样的地步吗?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告诉我这些?”我看着他,终于忍不住开口,“直接杀了我不是更好吗?何必一直要等到今天你才告诉我?”

“我当然不能就这样杀了你,我绝不会让沐修再恨我了,因为攸言他已经没把我当父亲了。所以我选择了利用马怀绍,我派人查探你底细时发现了马怀绍也在派人四处找你,正巧他竟然同沐德一起谋反,而且还刚好劫持了你。我本想逼他杀你,没想到他竟能逃出重重的包围,劫走你。”他看着我,继续说,“但是沐修执意要去救你,我不想他伤心,只好让他带人去救你。”

“那你为何又要杀我?”我忽然冷笑了一声,说到最后他还是抑制不住自己那颗仇恨的心吧,对沐修的爱根本就是他的借口。

“不!你错了……”他遥遥头,语气坚定,“我迟早是要杀你的,而且会让一切都看起来像以外,可是……”他忽然停了下来,眼神痛苦。

“我没想到修儿竟喜欢上了你!”他正色看着我,“你们是兄妹,我不会让他做这样的事情。”

什么?沐修喜欢我?今天每一件听到的事情都让我不敢相信,沐修温暖的微笑还在眼前,那兄长一样的怀抱曾给我无数温暖,但是我不曾想到,他竟然会爱上我。“你胡说!”我喊叫起来,这样的事情我绝不会相信,一切肯定都是他为了杀我的借口。

“我没有胡说……”他冷冷的看着我,“那日在大殿上,我看到他看你的眼神,那样子和我当年告诉父皇我要娶攸言时一模一样。”

在深深的牢房里,我听不见一点风声,但是我此刻的心绪却如同深秋的寒风一样,杂乱地吹着,不知哪里才是归处……

那个男人走了,但我已经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走的了,因为此时的我就连思考都已经忘记了……

曾是惊鸿照影来(一)

如果说死亡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那么等待死亡应该是更恐怖的一件事情吧。但是对于此时的我来说,这一切好像并不那么适用。

自从那日皇帝来过以后,我终于知道了这具身体原先的主人真正的身世,但是十年的漫长时间里,我已经将它看成是我自己了。所以当明白真相的那一刹那我几乎震惊的不能思考了,然而这梦一样的经历过后我却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焦虑不安,反而轻松了许多。既然事实已经摆在眼前,既然死亡无法避免,我选择了坦然的面对。

这几日我想到了师傅,她待我若亲生女儿,还将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了我,可我不但没完成她交给我的任务还惹回了一大堆麻烦,不知她知道以后会不会又骂我笨呢。

香妍是不是还留在那山石后面呢?若她真得还在哪里想必也已经凶多吉少了吧,不过还好有我下去陪她,那丫头着实需要人照顾,希望到了下面我还能遇到她。

还有小虎,我与他分开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又见面了我却为了些小事和他发脾气,不知道他现在有没有原谅我呢?我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至少现在我特后悔当时朝他发脾气,真相当面同他说声对不起。小虎从小就没了父母,孙婆婆又死得早,但愿他能接受李娥,好好过下半辈子。

至于沐修,我不知该说什么才好,皇上说他喜欢我,我不知该相信还是怀疑。明明他的怀抱是那么温暖,明明他的微笑总能抚平我创伤,明明……但是我却始终当他是我的兄长,而事实上他竟真的是我的哥哥。总觉得在他身边永远如同沐浴着春风,总觉得他的微笑能够融化所有的冰雪,但我却没想到这一切只因血浓于水。

这一切我都释然了,唯有一个人,我想到他的时候心中还会隐隐的疼痛。他送我簪子还握在手中来不急等他给我戴上,他给我的承诺还清晰的回响在耳边,他手心的温暖还停留在我的身上,可这一切都已成为了回忆。非扬,你知道我要离开你了吗?如果有一天你知道我要走了,千万不要伤心,我知道自己是个又笨又懒的丫头,每次只会给你添麻烦,我走了以后只希望你能忘了我……

心再一次紧紧的抽痛了,唯有想到他,即使在释然的心情也会情不自禁的阴郁起来,我万万没想到,天门关一别竟成了我和他的永别,再遇见会是在哪一世呢?

手中的镯子依旧是那样的冰凉与沉寂,不知道这一走它会不会送我回去呢?我想到了分别了十年的爸爸妈妈,这么多年了他们可曾还因为我的离开而伤心不已,虽然老妈平时都是那么唠唠叨叨的,可对我却从未忽略过一分。还记得小时候老爸总是打我,当时恨得要死,现在却连挨打都成了奢望。

外头应该快到冬天了吧,这里的冬天总是很美丽,厚厚的大雪覆盖着一切,洁白如少女是纯洁的心灵,可惜我再也看不到了……

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今天那个总是一声不吭的老狱卒在送饭的时候破天荒的哼了一声,然后我发现今天的饭菜竟异常的丰盛,看到那慢慢的饭菜时我不知是解脱还是留恋。

这些天,我第一次吃完了他们送来的饭菜,既然要离开总得做个饱死鬼吧,据说人死前饿着肚子,死后下了地狱会很惨的,我以前不相信这个,现在却对此深信不疑,真是可笑。

大约中午十分的时候,来了一批带刀的侍卫,各个铁青着脸,冷漠的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然后,牢门被打开了,我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朝他们笑了笑,“我自己会走!”然后迈出了牢门。

在这世上的最后几步,我渴望走得安然。

我终于见到了这几天来的第一缕阳光,明晃晃的刺着我的眼,让我一时无法适应。我苦笑着摇了摇头,那些电视上书上人要死的时候,天气不都是阴沉沉的吗。怎么轮到我了反而还是个难得的好天气呢?

深秋的阳光照在冰冷的牢璧上,与这座暗无天日的牢房形成了鲜明的对不,这搭配有些可笑。我站在门口,十几个带刀的侍卫站在我身边,眼前是一架木制的牢车,牵着一条常常的缰绳,缰绳的那头一匹红鬃的高头大马正不安的撩着马蹄,偶尔朝天空伸着脖子。

“上去!”一个侍卫推了我一把,牢车的门打开了,我被无情的推了进去。我无奈的看着四周,要杀我用得着这样大张旗鼓吗?那男人要我死之前还忍受游街的屈辱吗?

红鬃马拉着我一路摇摇晃晃的走着,路两边的行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我,不时窃窃私语。

“你看,那犯人的眼睛竟然是红色的!”

“你不知到了吧,酒红色的眼睛是西凉贵族的特征,据说这个人受西凉皇帝的指使来刺杀咱们的皇上……”

“她怎么只有一只眼睛是红色的呀?简直就是妖怪……”

那窃窃私语渐渐变得嘈杂起来,越来越多的人跟在囚车的后面,有的愤怒,有的冷漠,有的甚至带着看好戏的神情……

这就是你杀我的借口吗?你口中的那个男人,我的父亲是西凉的皇族吗?怪不得你会这样愤怒,即使十几年过去了也不肯放过我……

终于囚车在一处停住了,那红鬃马仰天嘶叫了一声,声音凄凉的可怕,仿佛是在为我送行。

不一会一个侍卫打开了囚车的木门,我又被粗鲁的拉了下来,在无数人注视的目光里,我被送上了那曾经沾满了无数人鲜血的断头台。我曾设想过自己是如何死的,毒酒、白绫,抑或是不知不觉的暗杀,但是没想到他却选择了让我这样离开。想到一会即将身首异处,我终于有些害怕起来了。

行刑的刽子手是个五十几岁的老汉,手上因为拿刀而摩起了厚厚的老茧,看来是老手了。我早听说刽子手也是需要技术的,一刀下去犯人若不死,这是对他们莫大的侮辱。如今看眼前这个年纪虽大,却经验丰富的刽子手,我竟有些庆幸。万一一刀下去不死,拖着个头在脖子上,我还不要痛死,与其快点解决我同他都好过。

皇帝想得还真是周到。

座上穿着官服的人一脸的冷漠,命人拿着折子读了好一段话,大抵是说我是敌国的奸细,刺杀皇上,罪不可赦之类的话,说得台下人人看着我,都一副杀之而后快的表情。

“碰……”木牌撞击地面的声音,我闭上眼,安慰自己其实并没什么可怕的。

非扬,来世我一定不会再给你惹麻烦了,我要一直待在你身边,再也不让你离开了。

刹那,温湿的液体溅在我身上,我能闻到空气中的血腥味,这味道还真是让人讨厌。

我死了吗?

可是为什么没感觉到脑袋撞击地面的疼痛,难道久经沙场的刽子手也会失手?莫不是脑袋还挂在身上吧……

我正胡思乱想着,下一刻已经落入的一个温暖的怀抱。

睁开眼,怎么会是他?

曾是惊鸿照影来(二)

怎麽会是他?

我望着眼前人,凤目流转,与我眼神交汇的那一刹那,我看到他那曾经慵懒而玩味的眼神中带着浓浓的坚定。

“影尧!”我失声叫道,那日影剑山庄一别,我几乎以为他会不再出现在我面前,然而此时此刻他却紧紧的搂着我,手中那把叫做“弄影”的剑还在滴血,即使在日光底下依旧笼罩着一股淡淡的血气。

四周静静的,也许谁都没有想到一个竟会有人来劫一个朝廷重犯吧,我望着他,已然不知是真还是假……

“有我在,一定会救你的!”他的眸盯着我,从未有过的认真。只是简短而低沉的一句话,从他嘴里说出,我终于意识到这一切并不是在做梦。

他绿色的锦衣上,大朵殷红的血如同一朵朵带血的玫瑰,血腥的艳丽,叫人无法直视。这血是哪来的?难道他受伤了?我忙不迭的四下望去,一只血淋漓的断手赫然出现在眼前,手中握了几十年的刀依然紧紧的不曾放开,耳边传来刽子手凄凉的惨叫声,他竟生生将那砍向我的手切了下来。

“你疯了!”我为眼前的一切感到震惊,他这样做无疑是在毁了自己,任何一个朝代,任何一个人,即使地位再高也不能忤逆帝王,何况他还是一个山庄的庄主。“你快走!这会害死你的!”我想用力推开他,可却被他紧紧的拽着,一分也无法动摇。

终于,刽子手凄凉的哀嚎将所有人都从突然的变故中带回了现实,嘈杂声在四周响起,伴随着刀剑出鞘的凌厉声。

“抓住他们!”越来越多的人呐喊着,无数人影朝刑台的中央涌来。

“你快走啊!别管我……”我几乎是哭着喊出来的,已经够了不是吗?对于影尧我总报着深深的歉意,我总觉得是自己的出现害的他与非扬反目成仇,所以现在我更不能害他为我牺牲,绝不能!

他没有说话,一只手仍牢牢的抱着我,另一只手挥动着“弄影”,每一挥一下都有伴随着无数鲜血,我从未见过如此愤怒的眼神,仿佛藏着什么深仇大恨。

朝我们冲过来的人一个个倒在他的剑下,地上全是红红的鲜血,若不是亲眼看到我绝不会相信地上那流淌着的是人的血液。一个又一个的人倒下,可是仍然有更多的人挥着剑冲上来。

皇上,他是绝不容许我再活下去的了。

忽然,他身后一道剑光闪过,剑身反射出的日光灼了我的眼,“不要!”我大喊一声,不知哪来的力气,猛一把推开他。

就在那剑即将刺入胸口的刹那,他却返回来挡在了我前面,凌厉的剑刃刺入他的手臂,鲜血从那早就沾满了红色的绿衣中涌出,开出又一朵艳丽的花,不同的是那是他的鲜血。

“笨蛋!”他挥剑,刺入他手臂的剑应声落地,又一个人睁着不甘的眼倒下了,他回过头,凤目闪着温暖,嘴角微微扬起,一把拦过我,“叫你别乱动的……”声音因为失血而略带虚弱。

“抓住他们,赏金千两!”座上那个锦衣的官吏显然已经焦躁万分了,躲着脚,扯起嗓子嘶喊。

从古至今,金钱并不是万能的,但是此时那诱人的赏金的确可以让那些渴望财富的灵魂前赴后继。越来越多的人拿着武器冲了过来,却在我们周围停住了脚步,围成一个包围圈,如同闪着绿光的恶狼,紧紧的盯着属于自己的猎物。只是狼在夜里才会这样做,而眼前的这些人却在阳光底下坐着类似的事情。

“哼……”影尧冷笑了一声,举起剑,对这那一群恶狼。殷红的液体从手臂上源源不断的流出来,这一剑刺得很深,似乎伤到了动脉。

若这样僵持下去,恐怕他会因为体力不支而倒下,我看着他,心中如火烧般煎熬着,那落下的鲜血似乎都滴在我心上,一滴滴折磨着我的心。

“你快走吧……求你了……”我早已泣不成声,扯着他的衣襟,泪水混着他身上的鲜血。一刻,一刻都不能再拖了……

包围圈越来越小,那些持着武器的恶狼们,每个人都仿佛看到了金灿灿的黄金在向他们招手,眼底贪婪的目光如出一辙。

“锦儿,你愿意陪我一起死吗?”忽然他看着我,凤目流露出无限的温情。

“我……”我看着他,现在还有什么好说的呢?眼前这个满身是血的男子,他用生命护着我,甚至愿和我一同面对死亡。

我咬着牙,坚定的点头。

他笑了,如同纯洁的天使,仿佛那些倒下的人都与他无关,就连手中的剑都忽然变得柔和起来。

就在那无数的剑即将刺向我们的刹那,一条黑影闪过,那些还沉浸在自己的发财梦里的人们,顷刻间全都倒在了地上。

黑衣衬着他修长而挺拔的身材,如同一只矫捷的黑豹,鹰一样的目光炯炯有神,英俊的脸上一如既往的冷漠,唯有眉间隐隐的疤痕诉说着它的主人曾经经历过的一切。

“要死还轮不到这些人动手!”小虎看着影尧,淡淡的眼神,冷冷的言语,而后将目光转向我,“先带她离开!”

“哼……”影尧看着他,玩味的笑容再一次出现在这样绝美的脸上,“多谢兄台相救,在下谢过了。”然后一把揽住我的腰,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只觉得周身一轻,他已带着我腾空跃起。

底下,人群包围着小虎,不知谁喊了一身,凌厉的剑光如洪水一样向他涌去……

秋风萧瑟的吹着,阳光还是一样的灼眼,而我已无法言语。

曾是惊鸿照影来(三)

我不记得影尧带我跑了多久,只是当我们停下来的时候,我看到他的脸色因为失血过多而异常的苍白,殷红的液体不断的从手臂上落下来,可嘴角还是挂着不服输的笑。

我心痛的看着他不断涌出的鲜血,心急如焚,不知该如何是好,“你别乱动,我帮你包扎一下!”我撕下一片衣料,扎住他流血的手臂,还没扎紧,双手已沾满了他的鲜血。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稠稠的血腥味,我禁不住鼻子一酸,泪水就不真气的落了下来。

“傻丫头……”他发白的嘴唇微微上扬,即使此时还摆着一副花花公子特有的表情,“实在觉得对不起我,就以身相许好了,反正你这丑样子也没几个人要了……”

“你……”我实在是想不通为什么这个人到现在还要装出一副风流的样子,明明已经虚弱的要死了,却一脸的无所谓。

“怎么?感动得说不出话来了?先让我抱一个吧……”他朝我暧昧的一笑,伸出那只没有受伤的手臂就想楼我。

“你给我安静点!”我终于忍受不了这家伙的行为了,一下打在他受伤的手臂上,痛的他直龇牙。

“不给我抱也用不着谋杀亲夫吧……”还想继续贫嘴,已经被我手中的布条扎得不再言语。我愤愤得盯了他良久,真不知道该骂他还是心疼他。

“你看,生气起来的样子比哭起来好看多了……”他看着我,憋出一句话来,嘴角的笑意参杂着因为疼痛而引起的苦涩,极不协调却又那么让人心碎。

他是为了让我不再哭泣吗?心头忽然一热,不再做声,默默得替他包扎起伤口来。

“喂,怎么感动得又不说话了?真是个没良心的丫头,为夫为你流了这么多血,你连抱都不让为夫抱一下……”刚才还有些感动的心情一下子降到了冰点,这家伙难道不知道说话也是很耗费体力的一件事情吗?

我正准备让他再次闭嘴,却猛然发现他竟奇迹般的停止了聒噪的评论,这时候忽然不说话,我到有些奇怪起来了,“怎么了?”我抬头询问,却发现他的脸色比刚才还要苍白,眼神失去了原有的光彩,嘴唇甚至有些发紫。

“怎么了?”我紧张的一把扶住要倒下去的影尧,明明已经止血了呀,为什么情况还在继续恶化,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我心头。

“不会是?”我一惊,忙抓起他的手,在手腕处号了一会,脉搏异常的跳动着,人在失血过多的情况下脉搏往往会很慢,但是此时他的脉搏却……

当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时,我已经惊在那里无法言语了,忽然身后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不用看了,他中了‘碧琉璃’。”回首望去,一身黑衣的小虎站在那里,矫健的身影挡住了洒下的阳光。

碧琉璃!

我的心头一惊,我怎么忘了这种毒药,听师傅说中了它的人完全看不出一点中毒的预兆,更不用说伤口发黑了,但是只要中了它的人,心脏负荷就会越来越大,不出十日便会浑身血管爆裂而死,是比“醉黄昏”还要狠毒的一种毒。影尧身上的“碧琉璃”想必就是刚才那一剑留下的吧。

没想到皇上竟这样恨我,就连押解我的侍卫刀上都要涂上这样歹毒的毒药,没想到这毒药没有害到我却害到了前来救我的影尧。

我回过头再看他,他正在用内力阻止毒性的扩散,但额头还是冒出了汗珠,嘴唇白得恐怖,“怎么办?我身上的药全都没了……”我很是着急,抬头询问站在我们身边的小虎。

“没得救了……”他冷冷的看了影尧一眼,淡漠的眼里不知在想什么。

“不可能!”我站起来,一把拉住他的衣襟,“这个世界上每一种毒药都有它的解药,我绝不会让他死的!”我很激动,扯着他衣襟的手有些颤抖。

“哼……”小虎看了我一眼,只是默默的站着,不再言语。

我抓着他衣襟的手颓然一松,我为什么要朝小虎发火呢,明明他刚刚救了我,而且他说得是实话,“碧琉璃”是极其厉害的毒药,即使我再精于毒药,短短十日之内也不肯能找出解药,影尧他……难道……

我叹了一口气,蹲下身看着正在用功的影尧,如果现在师傅在这里该多好啊……

对了!师傅!

我眼前一亮,忙站起来一把抓住小虎的手,“我们可以带他去找我师傅啊,我师傅是蝶谷毒仙,什么毒都会解,在那里肯定会有‘碧琉璃’的解药!”我仿佛发现了新大陆般,激动的有些语无伦次,蝶谷离岚都虽然远,但是只要快马加鞭,十日之内要到达还是没有问题的。

“我不去……”小虎依旧冷冷得看着我,良久终于蹦出一句话来。

“为什么?”我愕然的望着他,“你怎么可以见死不救。”

“他的生死与我无关……”从我认识小虎以来他从来都是对人冷冷的,脾气倔得要死,但是我知道他的心是善良的,记得我们还在南山村的时候,村里有个高高壮壮的小霸王,老骂我是妖怪还欺负我,有一次他朝我扔石头,小虎一生气就把他丢河里去了。没想到那大块头,欺负人有一套,却不会游泳,在河里折腾了好久,最后还是小虎把他救了上来。从那以后,小霸王就特服小虎,成了小虎的忠实跟班。所以在我的印象里,小虎永远是那种刀子嘴豆腐心的人,但是今天我看到他眼底的冷漠,是真正发自内心的。

“小虎……”我看着他,这样的小虎变得有些陌生,“你变了,以前你从来都是冷着一张脸,却藏着一颗善良的心,可如今……”我盯着他,他的眼底有一丝异样闪过,很快又消失了,“你连心都变冷了……”我淡淡的说出了最后一句话,心如刀绞,却不再看他,蹲下身子替影尧擦去了额头上的汗水。

这是我第一次对小虎说出那么绝情的话,心如同无数银针扎过,然后洒上了一把盐,生疼生疼的……我咬着牙,仿佛要吧嘴唇咬破一般,眼睛紧紧的闭着,生怕泪水会再一次落下。

再回首,身边已空空如也,如同我空虚的心……

忽然,举着锦帕的手一热,我回头对上影尧虚弱却依然灿若星辰的眸子。

四目相对。

此时无声胜有声……

天涯何忆碧琉璃(一)

影尧用内力逼住了毒性的进一步深入,但是“碧琉璃”的毒性实在是太强了,即使有内力撑着,也只能阻挡一时。我知道影尧的伤一刻都不能再拖了,但是此时我们依然身处岚都,而我又是朝廷重犯,如何出城成了我们首先要解决的问题。

我决定出去探探风声,顺便也买些药材回来,虽然不能解影尧身上的毒,但对于毒性的克制还是具有一定的效果的。

本还为着一路的盘缠发愁,没想到影尧竟带足了盘缠,难不成救我之前就打定主意要和我一起离开岚都了,我看着他似笑非笑的凤眼,实在猜不透这个人在想些什么。

我们找了处偏僻而废弃的小屋,虽然破旧但至少也有个暂时的栖身之地。我留影尧在屋里养伤,压低刘海遮住了左眼的酒瞳,出了门。

本以为满大街都该贴满了我的画像,没想到竟一张也没有看到,整条大街异常的冷清,连以往熙熙攘攘的人群都不知去向,偶有一个过路的行人也是行色匆匆,这让我多少有些诧异。

街边的商店多数都关着,只有几家仍零落的开着,但门面小的可怜,就连东岚最大的“悦来客栈”都关门大吉了,这萧瑟的情形实在是诡异。

我找了好久,终于在街角处找到了家药材铺,店面不大,里面除了柜台上的伙计还闲坐着两个人,正在小声谈论着什么,大约是老板与他的朋友。

我低着头进了药材铺,此时我这番落魄的打扮像极了替家中老父买药的女儿,老板没怎么理我,台上年轻的伙计话也不多,整个铺子里虽有些人气,却和外头也没什么分别。现在是非常时期,我也不敢问他们原因,只是低着头,报了些药材的名称。伙计恩了一声,转身去给我拿药了。趁着这空挡,我侧耳听起老板他们的谈话来。

“这世道生意不好做了啊……”耳边传来老板低沉而消极的声音,是在对身边的朋友诉苦。

“是啊,没想到凉国竟然这么快就攻进来了。”

我心一惊,凉国攻进来了?怪不得满大街都不见几个人影,怪不得连钦犯逃跑这样大的事情都没人追究。

“听说凉军已经度过了清江,好几座城池都被攻陷了……”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啊?”老板有些疑惑。

身边的朋友忽然压低了声音,但在这分外清冷的情况下,我依然听得格外分明,“你不知道,我有个侄子是灵城的守军,他昨天刚写信过来,他说只有灵城还死守着,旁边的其它几座城都被攻陷了……”

“轰!”心中的高塔忽然倒塌,溅起了无数的飞石与尘埃,我整个人都愣在那里,只觉得什么都无法思考了,耳边响起非扬的声音。

“他要我即日启程,去灵城接管清江北路军。”

灵城?

灵城!

非扬守卫着的灵城……

接下去他们谈了什么我都没有听到了,脑子里乱哄哄的,胸口一阵发闷,只觉得连呼吸都很困难了。

“喂!喂!”伙计不客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到底要不要啦!”

我猛然惊醒,发现冰凉的泪水已经布满了整张面庞,我匆匆抛下了药钱,顾不得身旁人讶异的目光,抓起药材就往外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