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头,对上他的眼,“影尧,你知道吗?这两年来,一直是你在照顾我,陪伴我,而我还老是给你添麻烦,这回你因我而中毒。虽然我知道你不怪我,可是若水说得对,我从来没有为你做过什么,所以我希望这回你能让我为你做些事情……”

“锦儿,只要你在我身边就是对我最大的回报,你懂吗?”他认真的看着我,纤长的手指穿过我披落的发丝。

“我知道!”我握住他的手,“可是如果这次你身上的毒不解,我会内疚一辈子的。”其实,爱情就是这样,当你爱一个人的时候就会想拼命的为他做任何事情,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

他望着我良久,那眼神仿佛要将我融进去,“好!”他忽然粲然一笑,紧紧回握住我的手,“我们去凉都,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不会放开你!”

“我也不会!”我伸出小指,“我们来拉钩。”

“拉钩?”他茫然的看着我,显然不知道我在说什么。

“拉钩啊就是这样!”我伸手拉过他的小指,“这是一把锁,不管今后会怎么样,我们都要牢牢锁住彼此的誓言。”

他看着我,眼中一出满满的欣喜,“好!我们拉钩!”他笑了,如同一个最纯真的孩子。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火光照在我们的脸上,同样坚定的微笑。

浮生若梦思无涯(四)

我与影尧日夜赶路,终于在在第一场冬雪落下的时候赶到了阜城。在西凉,冬天是非常寒冷的,而这里的雪更是大的吓人,往往下一晚的雪,第二天便寸步难行了。这直接导致,我与影尧前往凉都的行程被耽搁了。不幸中的万幸,我们总算到了阜城,在大雪漫天的情况下,有个地方落脚比天天露宿野外要好得多。

我支起木窗,大雪还在纷纷扬扬的下着,如同一个个坠落凡间的精灵。这天与地的交融,一片银白,原本该是多么美妙的景象,然而我却最无法忍受这样的季节。两年来,每每遇到下雪的夜,我的心都会莫名的抽痛,当初那个决定竟然成了我与非扬最后的交集。我叹了口气,将满腹的郁郁叹出,转身看到躺在床上的影尧,由于“浮生”的毒性,他变得很嗜睡,常常躺下就轻易的睡着。

我走过去,蹲下身,轻抚他的额头,将落在他额前的发丝撩起。烛光照在他的侧脸上,紧闭的眼微微颤动。从中毒到现在,他的内力已经在慢慢消失了,至今大约消耗了两成左右。按现在的速度推算,就算我们能及时赶到凉都顺利拿到解药,他也起码再消耗掉一层的功力。即使是这样,又谈何容易呢?这几天的大雪不说,单说到了凉都,要去皇宫拿解药就是件最棘手的事情。

“还不睡吗?”他忽然睁开眼,声音有些虚弱。

“下雪了,睡不着……”我笑着答道,起身坐在床边。

“你还在想他吗?”他的眼神有些苦涩。

想他?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两年下来,我已经习惯了雪夜的不眠和沉思,“你别多想了。”我苦笑了一下,替他扯了扯被角。他不语,狭长的凤目在我身上流连,一刻都不曾放开。

“怎么?吃醋了吗?”我笑道。

“不。”他答得决绝。

我不禁莞尔,“你就这么自信?”

“那是!”他伸手揽过我,让我的头靠在他怀中,“锦儿,你是我的。”那话的语气平常的紧,可却像烙印一般渗进我心底。心底忽然暖烘烘的,一种幸福的滋味漫上心头。若时间可以在这一刻停止,多好……

忽然,他的手抚上我的脸颊,温湿的唇在我耳旁轻轻的吻着。继而将手放在我肩头,转过我靠在他怀里的身子。那吻就细细密密的落了下来,在颈间慢慢的探索着,每到一处都引得我禁不住颤抖。修长的手指流畅的解开盘扣,轻松的伸进我的衣襟里,一丝凉意惊得我睁开眼。我立刻意识到他要做什么,脸上开始火辣辣的发烫,“我……”正要开口,他的唇却附上了我的唇,舌灵巧的抵开牙关,缠绵如同细细流动的泉水,慢慢掠夺走我所以的呼吸……

“别……”我红着脸推开她,那绵长的吻让我的呼吸有些急促。

“不喜欢吗?”他退开身子,眼中闪过些许落寞。

“不……不是……”我闪烁着不敢去看眼前人,声音小到了极点,“我……我今天……不方便……”

他愣了一会儿,竟哈哈大笑起来,这笑愈发使我无地自容。“你笑什么?还笑!不许笑了!”我一时气结,伸手去垂他。却被他一把抓住,一个伏身,我已经被紧紧的压在了他身下。“别玩了,都说不方便了!”我叫了起来,却被他死死的按住。

“嘘!”他伸手按住我的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就这样,别动。”彼此近距离的对视,我甚至能从他的眸里看到自己羞红的脸颊。我点点头,他随即将我按在我唇上的手放开,手滑入我的腰间,将我紧紧的抱住。“就这样,陪我睡一会儿……”他的声音在我耳边低吟,像一首故乡的歌谣,让我急促的心莫名的平静了下来。

不知为何,我忽然起了一句话:一个男人和女人上床那也许是为了性,但是如果他原意陪那个女人睡觉那绝对是因为爱。

我们就以这样的姿势躺着,他下巴抵在我的头上,四周静悄悄的我甚至能听到他均匀的呼吸声。良久,我轻声开口,“睡了吗?”

“没……”他低声的回答。

“睡不着吗?”

“恩……”

“我给你唱首歌吧……”

“好。”

“我以为认真去做 就能实现我的梦

以为写首好歌 走路就能抬起头

以为骑摩托车旅行就能变英雄

现在的我 变得好懦弱

有才华的人唾弃金光闪闪的奖座

亲爱的Cobain 是否也曾爱慕虚荣

多希望有人冲破疑惑带我向前走

现在的我 失去了冲动

雨会下雨会停 这是不变的道理

夜空中北极星 迷路的人不恐惧

我唱歌你在听 一切风平又浪静

雨和弦的根音 抚平脆弱的心灵

我只想牵著你 走到很远的梦里

小木屋红屋顶 地址是一个秘密

你抱著小猫咪 蓝眼睛不再忧郁

香格里拉在那里 让我们去找寻”

娃娃的香格里拉,我一直很喜欢的一首歌。轻柔的调子里,带着淡淡的幸福,在这个宁静的雪夜里,慢慢吟唱着,也有种幸福的味道。窗外的雪还在纷纷扬扬的下着,此刻我的心情从未有过的宁静……

我缓缓的闭上眼睛,伴着他均匀的呼吸入眠。朦胧中,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周遭成了一片很大很大的树林,静静的没有一个人。我急得到处乱转,寻找出口,手中的镯子发出隐隐的红光。

“云锦……云锦……”一个低沉的声音传来,长长短短的叫着我的名字,我试着去寻找它来源,跑过一颗颗参天的大树,脚下的枯枝传来清脆的断裂声。“云锦……云锦……”那个声音还在不停的传来,好像就在前头,好像又永远也找不到。

忽然,一只手挡在了我面前,我惊恐的抬头,却看到影尧站在我身前,“影尧!”我试着去抱他,却扑了一个空。重重的摔在地上,他站在我跟前,那凤目里说不出的复杂,他的唇一张一合,我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唯有看口型似在说,“别再找了……别再找了……”找什么?找那个声音吗?我挣扎着起身,想抓住他问个明白,他却转身离开,越走越远……

“不!不要走!”我失声大叫起来,想去追他却迈不开脚步。

“锦儿!锦儿!”一阵急促的叫唤声响起,我睁开眼看到影尧正焦急的拉着我的手,眼中满是担忧。

“我……”我开口,嗓子却干涩的嘶哑,好像被撕裂了一般。

“别怕,你一定是做噩梦了。”他将我紧紧的抱住,慢慢安抚我狂跳的心。良久,我才从那诡异的梦中平复下来,“我梦见你要离开我……”我开口,才发现脸上竟湿了一大片,“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好吗?”我不停的重复,刚才那个梦实在是太恐怖了,即便回想起来我依旧觉得心有余悸。

“傻丫头,那不过是个梦。”他轻拍我的后背,动作轻的想在安抚一个婴儿。

“答应我,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好吗?”我像孩子一样的无理取闹,不过是因为一个梦,然而刚才的情形实在是太真实了,真实到我惧怕真的会发生那样的事情。

“我答应你,绝不离开!绝不!”他对上我的眼,那眼神坚定而温柔。

“恩……”这样的坚定的话语让我的心终于平静了下来,一个梦,不过是一个梦罢了……

外头已经微微有些发亮了,一场噩梦让我睡意全无,我尴尬的笑笑,“对不起……我刚才吓坏了……”

“傻丫头,干嘛把做梦当那么真……”他宠溺的摸着我凌乱的发,脸上满是笑意。忽然,一阵马啸打破了黎明的宁静。

“小黄!”这马声我太过熟悉,便是我从小带大的小黄。它从不乱叫,然而此时,他的声音焦躁不安,好像被什么东西惊扰而发出的嘶鸣。

“好像出了什么事情,我得去看看!”我急着下床,心中满是担忧。且不说我和小黄这么多年的感情,就现况而言,我和影尧去凉都非小黄不可。只有它那样的速度和耐力,我们才可能在对短的时间赶到凉都,在这个节骨眼上若小黄出了什么事情,后果不堪设想。

“我陪你去!”他抓住我的手。

“不行!万一有什么危险……”我断然拒绝,影尧现在不能动用内力,万一出了什么茬子,恐怕凉都还没到,他已经功力尽失。

“你不是说,让我别离开你,怎么?现在反倒是你要离开我了?”他笑道,紧抓的手没有松开。这话像是一把钥匙,轻易将我的心门打开。他说得对,从离开姜城的那一刻起,我与他今生今世都绝不分开!我笑着点头,反握住他的手,“走!”

“走!”他亦开口,浓浓的坚定。

双手交握,彼此的信任永藏于心。影尧,你知道吗?牵手,是会把一个女孩子的心牵走的……

风疏雨骤遥相忆(一)

小黄的嘶叫声一声比一声急促,我紧张得拉住影尧的手,此时外头的天才蒙蒙亮,并没有多少人走动。小黄这样的叫声明显是受到了巨大的干扰,我不禁愈发的担心起来,脑子开始乱想起来,会不会是皇帝的人追到了我们的行踪?或者有更糟的情况。可是无论如何小黄都不能有事,没了它就等于影尧没了获救的希望。

我与影尧急急忙忙下了楼,静静的客栈里,唯有木梯发出那种刺耳而怪异的摩擦声,听起来有些诡异。下来楼,我俩就赶忙奔向马厩,此时的我们都知道,小黄对于我们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

打开一道木门,马厩就在不远处,天色还未大亮,而我们手中亦没有什么照明的工具,隐隐约约我只能看到小黄高大的身躯正在焦躁的动着。而它的身边,两个鬼鬼祟祟的黑影似在做着什么事情。

“你们在干什么?”我只觉得脑子一片空白,浑身生出一股力气,摆脱了影尧紧抓着我的手,大喝一声就冲上前去。一心只想着不能让他们伤害到小黄。

显然,那两个黑影被我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吼惊了神,竟呆呆了伫立的数秒。我趁那空挡靠近他们,终于看清了黑影的样貌。原来那是两个穿着粗布衣裳的汉子,都三十岁上下,一个国字脸脸上有颗很大很黑的痣。另一个则矮小些,脸黑黝黝的。他们两人手中都拿着很粗的麻绳,绳子的一头套在小黄的脖子上,那绳子因为小黄的不安的扯动而摆动着,颇似黑夜中扭动的毒蛇。

偷马贼!见了那两人的打扮还有手中的粗绳,我心中立刻明白了几分。他们身上并没有兵器,从现在的情况看大约是来偷马的,若是这样我总算放心不少。愣了一会儿,他们大概也看清了来着竟是个小女子,紧张的神情开始放松了下来。“滚,别破坏咱们兄弟的好事!”国字脸低吼了一声,脸上都散着戾气。

“偷我的马,还要叫主人滚。如今这世上做贼的可真比抓贼的还了得!”我冷冷的吼道,其实一颗心早就提到了嗓子眼。现在这状况,虽然双方都都是两人,可影尧不能运功而我亦不过是个女子,虽会些功夫,但对方怎么说都是两个成年男性,他们若真要很我们硬拼,想必我们也捞不到什么好处。可是我知道,无论我心里现在有多害怕都不能表现出来,在这个时候决不能被他们发现一丝畏惧。

“识相的就把我的马放开快点滚,不然别怪我不客气!”我大声的叫道,一来是为了装气势,另一方面也是希望我的喊声能被客栈里的人听到。

也不知道是做贼心虚,还是我的喊声起了作用,那两个偷马贼互相望了望,似乎有些犹豫。与此同时,影尧在走到了我身边,他拉过我的手,暖暖的温度让我心安。“还不快滚!”他的声音冰冷带着威胁,像极了那天郭明乾带人来抓我们那时的语气。不高的声音里带着丝丝的杀气。

趁着那两人分神之际,我朝小黄打了个手势,小黄会意愈发的急躁不堪。马嘶惹得客栈里的灯纷纷亮了起来,有人开始走动。那两贼人见这情形终于慌了神,匆忙丢掉手中的麻绳,转身就跑。

“别跑!”我刚抬腿想去追,却被影尧一把拉住。“别追了,这里人多眼杂,万一混进什么人来,麻烦的是我们。”的确,影尧的这一点性格是我最佩服的,他总能在最危机的时刻保持冷静,哪怕千钧一发之际他都能将一切考虑周到。

我点点头,强压住心中的怒气,走进马厩将小黄脖子上的绳索解掉。那绳索极粗,由于过度的拉扯,小黄脖子上还有些勒痕,我心痛的抚摸着它的脖子试图使他安静下来。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客栈的掌柜披着一件外衣出来,显然是听到动静才匆匆忙忙从床上爬起来的。

“刚才有两个偷马贼,打我家小黄的主意。”我一边安抚小黄,一遍朝掌柜的解释。这掌柜姓黄,是个五十几岁的矮胖男人,左脚有些瘸,走起路来一拐一拐的。从面向上看倒是个老实人。

“有偷马贼?”他显然是吃了一惊,继而脸色凄忧起来,“这已经是第三次了啊……”

“怎么?”我惊异的望着黄老板,原来这偷马贼还是惯犯。

“两位有所不知啊,最近阜城的大小客栈里老有人丢马,而且丢的还都是些良驹。本店也已是第三次了。”

“那你为何不找些人来看守,难道任那些贼子逍遥法外了吗?”听他这么一说我到来气了,敢情着老板明明知道有人回来偷马还放任不管。

“诶……”不想那黄老板却叹了一口气,“姑娘莫怪啊,两国交战能打仗的都上了战场,留下我们这些老弱病残的,哪还有能力管这些事情啊……”

“可是你至少告诉我们一声啊,你知不知道,这马对我们有多重要……”我气得还想再说些,却被影尧打断了话。“黄老板也有苦衷,我家娘子爱马心切,若有什么得罪还请见谅。”他朝黄老板拱了拱手,也不顾我挣扎将我拖了回去。

“喂!你刚才干嘛打断我啊?他们开店就要担得起风险,连这点事都做不好,怎么开店招揽生意?我可是付钱住店的啊,我是顾客,是上帝!”

“好了……”他笑着将我肆意挥动的手按住,“我知道你气不过,事情都已经发生,那黄老板就一个瘸子,你跟他说再多又有什么用呢?何况小黄也没什么事情。”

我被他说得无语,可心里就是不服气,“可是你知道吗?如果小黄出什么事情,我们根本无法及时赶到凉都啊!那你身上的毒怎么办?我实在是气不过……”我边说边扯着衣角,把满肚子的怨气都发泄在手中。

“傻丫头!”他竟望着我哈哈大笑起来,“这衣服又跟你没仇,你扯她做什么?”

“当然要扯啊!你又不让我和那老板理论,你让我的气往哪里出?我不扯衣角难道我扯你啊?”我朝他嚷嚷,他嘴角那丝调笑让我觉得有些脸红。该死,我为何老是在他眼前出洋相。正怨念着,手上一热,刚才还在扯衣角的手已经被他握在手里,“行!”

“行什么啊?”我没好气道。

“扯我啊!你不是还生气吗?我让你扯成了吧?”凤目若盈盈秋水,暖暖的笑随秋波涤荡开来,那勾起的唇角露出一丝邪气,手心的温度源源不断的传来。我被那目光看得有些心虚,忙甩开他的手,转身不去看他,“你毛病啊!谁要扯你了!”只觉得脸有些发烫。

良久,他绕到我跟前。

“不生气了?”

“恩……”

“那就好,吃饭去吧。”

“哦……”

我忽然有一种奇妙的感觉,他们说父女是上辈子的恋人。说不定我与影尧是上辈子的父女,所以这辈子我总是被他吃得死死的。

吃饭的时候,当我把这种想法告诉他的时候,他竟哈哈大笑起来。“锦儿,你的想法还真奇怪。父女和恋人?”

“哪里奇怪了!这很有感觉好不好?”我朝他撇撇嘴。“那你觉得上辈子我们俩是什么关系?”

“恩……”他思考了一会,“上辈子我们是夫妻。”

晕……我还以为他会说出什么浪漫的话来,“真没创意,哪有上辈子和这辈子是一样的……”话说到一半,我忽然停了下来,从他那邪笑的眼神里看出了不对劲。“混蛋!你阴我!”我红着脸,说话有些气急。

“这可不是我说的……”他笑得粲然,四周的旧木摆设都明媚起来了,“这辈子,咱们和上辈子一样。”

“谁说的?我让你笑我!”我气的把大把大把的菜往他碗里夹,笑我?看我不喂死你!

虽然影尧身上的毒未解,然而我们这样闹腾着,心情竟也轻松了不少。许是老天爷看我们可怜,这整整下了三天雪竟在当天下午的时候停了下来。第二天中午,雪虽未融化,但是影尧身上的毒却等不及了,思前想后,我决定尽快启程赶往凉都。

还有十余天的路程,目前我们最大的困难是前面再也没有像阜城这样能够歇脚的城镇了。为了不在路上出些什么茬子,我用剩下的大部分盘缠买了一辆马车,足够我们在路上吃的干粮,还未小黄准备了些干草。时辰还早,我决定在天黑前在出去置办些药材,这样的气候极容易生病。回想起来,我与影尧还真是倒霉,两次赶路都遇上这样的天气,天冷不说还下大雪,真算得上是悲惨了。

我和影尧刚要出客栈,楼上却忽然传来一个声音。“两位且慢。”我与影尧回头,见一三四十岁的男子正从木梯上走下来,穿着一身较好的织锦绿绸,上面绣着暗色的云纹,中等身材,双目如炬,走路的步子很是稳健。

我与影尧对望了一眼,都从未见过这人,顿时好生奇怪。“兄台叫的可是我们?”

“在下叫的正是二位。”那男子朝我们笑笑,语气波澜不惊。

我愈发奇怪,看这人的打扮像是有些来头,我与影尧在凉国人生地不熟,这人此时叫住我们不知究竟为何。“请问这位大哥有何指教?”我开口,语气谨慎。

“在下张培之,从东岚来这里做些小买卖,昨日住进客栈无意中听到二位的口音,不知二位可是东岚人?”虽然两国交战,但依旧有商人不惜冒着生命危险在两国间经商以获取高额的利润,这个张培之大概就属于这一类。

“原来是张老板,失敬失敬。”影尧反应的比我快多了,立刻与那人客套起来,“在下原是东岚丰城人士,搬来凉国已经好几年了。”

“丰城?真是巧啊,在下也的老家也在丰城啊!”那张老板似乎特别高兴,说话的声音也响了几分。“在下远道而来,没想到能遇到老乡,不知可否请两位喝一杯呢?”

我朝那张老板笑笑,心里却十二万分的不愿意,现在时间紧急哪有空和这家伙耗。可是影尧却好像一点都不着急,“既然张老板好意,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请!”那张老板做了个请的手势,带着我们上了二楼的雅座。

我趁着他转身,狠狠瞪了影尧一眼,他却像没事人似的,自顾自的朝我笑着。弄得我一股子的怨气没处发泄,在他手上扭了一把,疼得他呲牙,却又说不出口,样子特别的好笑。

风疏雨骤遥相忆(二)

上了雅座,张培之开口就问,“不知二位该如何称呼呢?”

“在下姓沈单名一个云字,这位是家妻尧儿。”影尧笑答,我差点没喷出来,怎么给这个家伙相出来的,竟然把我俩的名字来个互换。

“原来是沈兄弟和沈夫人。”那张培之边拱手边叫了小二点菜,报出来的竟是些最高档的菜式,出手有够阔绰的。不过我总觉得这人有些怪怪的,按理说生意人都很精明,可这个张培之遇见老乡就如此大方,着实有些奇怪。

“沈夫人姓段吧?”我正思来想去,张培之却忽然冒出这么一句,气氛立刻紧张起来。由于上次的郭明乾事件,我染眸的药水就一直不在身边,如今见人都露出一只酒瞳。好在离凉都越近,大家似乎也不对酒瞳有何反应,毕竟段式的族人不少,何况我还不是纯种的段族。可这张培之一问,我便有些紧张了,毕竟所有的事情皆因我的酒瞳而起,他这样忽然出现,又忽然询问我的身份,不得不让我怀疑。

“张老板猜错了,尧儿的祖母姓段。”影尧好像没事人似的,淡淡的答着,就好像这真是事实一般。

“实在是失礼,在下一时好奇,忍不住便问了。”那张培之说完便看了我一眼,朝我礼节性的笑笑。我也点点头,表示没有关系。也许是之前我对他的猜忌起了影响,我总觉得那眼神怪怪的。

“如今战乱四起,我与二位能在此相见真是有缘,来,就让在下敬二位一杯。”张培之说完,举起了酒杯。

“张老板客气了。”影尧说完,亦举杯。我忙举起手中的酒杯,暗中放在鼻子底下嗅了一下,好在并没有闻出什么异味。

“沈老板来凉国做的是什么生意啊?”

“不过是些小买卖,贩些布匹粮食,从中谋些小利。到是沈兄弟,我看二位似乎不打算在阜城常住啊。”

“的确,战乱四起,我们夫妻俩打算去凉都避避。内人在那儿尚有远方亲戚可以投靠,明日就打算启程。”

“哦?”那张培之两眼闪光,“这么巧,在下明日也要赶往凉都去贩一匹布匹,如果方便的话我们可以同行啊!”

“不用……”

“张老板盛情相邀,沈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我拒绝的话还未出口,影尧却快速的接过了我的话,不顾我吃惊的看着他的眼神,从容的将杯中酒喝下。

“喂,那个姓张的看上去怪怪的,平白无故对我们这么好,一看就有问题了啊!你干嘛答应人家啊?”回到房间,我就迫不及待的责怪去影尧来,实在想不通他为什么这么轻易就相信了那个家伙。

“说你笨你还不相信。”他抬手摸了摸我的脑袋,我气的一把将他的手甩掉,这家伙老是仗着比我高一大截就摸我的脑袋,“这回我很机灵好不好?你才笨得像头猪哩!”

“哈哈……”他竟放肆的笑了起来,良久,他忽然俯下身,饶有趣味的盯着我,声音压得低低的,“我问你,去凉都还有几日的路程?”

“大概十余日吧……”我奇怪的盯着他,对他忽然的发文不明所以。

“你觉得此去凉都会顺利吗?”

“这……”我想了想,如实答到:“虽说小黄是匹千年难得一见的良驹,但是要载着我们两个大活人日夜不停的去凉都,再加上天气如此恶劣,要在十余日内赶到凉都的确很不容易。”

“那你觉得,如果有人跟我们同行,是不是会容易很多?”他又问。

“话是这么说没错……”我低下头,还是有些不服气,“不是说人心隔肚皮啊,那个张培之看上去正正经经的好像没什么问题,可是万一他要是怀什么坏心呢?这样同他一路,我们岂不是很危险?”

“他不是好像有问题,他是一定有问题!”影尧的眼神忽然变得异常严肃,声音愈发低沉。

“啊!”我惊呼一声,他却按住了我的口做了个嘘声的手势,我掰开他的手轻轻的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就凭他刚才说话的时的口音,他绝对不是丰城人!”他正色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