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虎却好像看透了我的心事,“放心,他还死不了。”

不是什么好话,但的确是我想听到的。我感激的看着小虎,“谢谢你这么帮我们。”这回要不是小虎,就算我不被狼吃了也会自己往悬崖下跳的。小虎救了影尧,也救了我。

他不答话,牵着马径自朝凉城的方向走去。我忙牵过小黄,急匆匆的跟了上去。用不了多久,我就能与影尧重逢,这一回我再也不想轻易放手!

酒暖回忆思念瘦(二)

进了凉都,我本还担心自己的酒瞳会招来什么麻烦,没想到四下一瞧才发现自己的担心真是多余。凉都本就是段族的聚居地,街上偶有些穿着华丽的老老少少皆有着一双酒瞳,坦然走过没有引起一丝的非议。我舒了口气,总算少了个麻烦,不过心里还是惦记着影尧,所以走路的时候有些漫不经心,等回过神来的时候,竟已走到了一座宅子前。

虽说西凉地处蛮荒,但是凉帝段天统一凉国后便出台了一些仿照东岚的法制,十几年下来,虽凉国大部分地区还是保留着凉国的建筑和生活习惯,但是在全国的政治中心凉都,这里的街道布设已跟东岚没多大差别了,走在街上也绝无法从衣着上区分出两国人民的差别。而眼前的这做宅子正是依照东岚的风格所建。宅子不大,坐落在一个幽深的巷子里,从外表看白墙稍稍有些剥落,和着瓦檐上那些古朴的图案,别有一番清幽的味道。

“这是哪?”我心中的疑问脱口而出,不知小虎带我来这里有何用意,还是说影尧就在里面。一想到这,我就有些想直奔进去的冲动,如果顺利的话,影尧身上的毒应该已经解了,现在兴许已经没事了吧。

“你暂时在这儿落脚。”小虎轻声说着,人已经走到了大门前。几声敲门声落下,过了一会儿那门就缓缓的打开了,从木门里探出一个老者的脑袋。他看了小虎一眼,立刻笑呵呵的将门打开了,那样子似乎非常的熟悉。随着木门的打开,我好奇的朝里面望去,那是一个如外表看去一样朴素的院子,没有过多的点缀,简简单单只几棵老树,有些青着有些却落光了叶子。

小虎转身朝我招招手,我会意的牵着小黄进了门,才走几步那开门的老者就迎了上来,笑呵呵看着我。我愣愣的望着他,不知他要干什么,可问了良久也他只是微笑着盯着我,也没有让开的意思。

“哑伯让你把缰绳给他。”小虎在旁边解释,我才意识到这老人家原来是个哑巴,怪不得任我如何问他就是不答话。我抱歉的朝他笑笑,将手中的缰绳给了老者。说来也怪,小黄这匹烈性子竟破天荒的没有焦躁,由着老者乖乖的将他牵到后头去了。我望着老者牵着两匹马消失在转角,转身问小虎,“这是你家吗?”

他摇摇头,“这是师傅的住处。”

“你师傅?就是源山道人吗?”我询问。

“恩,正是。”他点点头,脚步开始往内堂走去,我快步跟上他,心里开始盘算起来。说起来我与道长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见面还是在九年前,当时他给我的印象便是不拘言笑,严肃得有些恐怖,特别是那是他似乎还很在意我的酒瞳,如今再次见面不知他会如何看我。不过这道长了来头不小,他不仅是小虎的师傅,也是非扬的师傅,单就这两个出色的徒弟来看他绝非等闲,待会见了他还是要谨慎些好。

一边盘算着,我一声不响的跟着小虎往内堂走。

这屋子设计得极其朴素,路也不是很复杂,没一会儿我们就进了内堂,内堂之上站着一个道士模样的人,虽然我已经不记得带小虎走的道长长什么样了,但是我还立刻确定了他身份。就光是那个背影,我已经感受到一种熟悉的压迫感,记得第一次见到他时,他的气势就让我产生过那样的感觉。

道长转过身,朝小虎点点头,继而把目光移向了我,这让我浑身有些不自在。

“好久不见!”他朝我点点头,表情还算柔和。

我惊讶与他为何一下就认出了我,他却似乎看透了我的心思,“你那眼睛我一辈子都忘不了。”我恍然大悟,自嘲道:“对啊,这酒瞳可真是让人印象深刻呢……”为了这酒瞳我不知吃了多少苦。如果当初我穿到一个普通人的身上,不知现在又会怎么样呢?

“我可不是指你的眼睛。”他摇摇头,继续到,“我忘不了是你的眼神,当初我本想救了你们就离开,却因为那眼神莫名其妙的收了一个徒弟。我的确没见过一个半大的孩子有那样的眼神。”

“道长见笑了,那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如果不是道长自己心地善良,我就算怎么求,您也不会收了小虎的。”我说的实话,虽然他当初没收留我,但是看得出他的确是个好人。

“哈哈哈……”道长忽然大笑起来,“没想到我已经老得要被一个小丫头哄了。”他意味深长看着我,“不过我还竟有些飘飘欲仙的感觉呢。”道长的幽默打消了心中的紧张,也许因为我当初与他接触的不深,如此看来,他应该是个挺好相处的人。蓦地我发现他的笑眼里闪过一丝忧伤,幽幽的叹道,“怪不得她会那么疼你……”

“什么?”我被他这莫名其妙的眼神和话语弄得有些愕然。

“我知道,潇潇她很疼你……”他自言自语着,眼中的忧伤更浓了一层。潇潇?在这个世界上的确有个叫潇潇的人,她疼过我,骂过我,还时不时的那些小玩意来戏弄我。像母亲一样待了我整整五年,可是她最后还是离我而去了。

“难道你就是?”我脱口而出,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没错,我就是她要找的那个……”他顿了顿,语气变得苦涩,“负心汉吧……”那眼中浸润的悔恨与刚才的他判若两人,是怎样的过去让他露出如此的表情?但是我可以确定的是,他绝不会是自己口中的负心汉。

“师傅走前还常常念叨您。”我如实告诉他,只为让他知道师傅的心意。

“她不恨我吗?”道长从沉思中抬起头来,忽然问我。

“我不是很清楚你们过去发生过什么,但是我可以确定,师傅从来都没有怨过您。”我还记得师傅离开前的那个眼神,带着深深的不舍,她在眷恋这个人世,眷恋那个她爱过的男子。我从怀中拿出师傅留下的那块玉牌,“这是师傅的遗物。”

道长猛地上前几步,伸手触碰我手中的玉牌时却有犹豫了许久,那布满了青筋的手久久的停留在半空中,终于还是接过了玉牌,“原来,她还留着……”

“对,师傅从来没有忘记过您。”

“潇潇,我又何尝忘记过你呢?”他对天喊了一声,那眼神颓然垂下,“可是我还是负了你,没来得及见你最后一面……”

这就是爱情,他们隔着千里依然彼此思念,时间无法将那份情磨灭,即便是生死也无法将她从他的心中带走。那一刹那我为这样爱情而感动,也许爱情不需要彼此相依相守,重要的是,他是否在你的心里。

我忽然想到了影尧,他现在是不是也在想我呢?只要我们的心在一起,我相信总有一天我们又会相遇。

道人为我安排了一间干净的厢房,让我好好休息。我本想向小虎多打听点影尧的情况,可是他的脸色不太好,依旧是那样淡淡的态度,反而让我有些不好开口。心急如焚,我也只能按压在心头。

晚饭过后,小虎和道人似乎有话要说,我不好打扰,便借口累了回房休息。躺在床上,我辗转难眠,一直在想我与影尧的事情,担心他现在过的可好,担心他身上的毒有没有解,担心……

翌日

醒来时天已经大亮了,我不知自己昨夜究竟是如何睡着的,只觉得醒来时脸上紧紧的,还留着泪痕。

思念是一种毒,我已中的很深。

忽然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我忙抹去脸上的泪痕,正色到,“进来吧,门没锁。”

木门被缓缓的打开了,进来的是小虎,我顿时有些尴尬,憔悴和软弱就这样被他全都捕捉到了,“这么早。”我忙掩饰自己的尴尬,他的目光却没有离开我的脸。

“你哭了?”他开口问我。

“没啊!”我朝他笑笑,掩饰性的揉了揉眼睛。不想他却忽然走上前几步,扼住了我的手腕。力道不是很大,但是我无法摆脱。

“怎么了?”我有些惊讶他的行为,又觉得这样气氛太过暧昧,我不能让他误会什么,现在我的已经承受比起别人的爱了。沉默了良久,他忽然放开我的手,淡淡的说,“别揉了,眼睛都红了。”

“我的眼睛本来就红啊。”我笑笑,心中却一阵酸楚。

“胡说!两只眼睛都红了。”一声低喃钻入我耳朵,是啊,眼睛不会骗人的,我真的很思念影尧,思念到自己都没法控制自己。“你,你带我去见他好不好?”我终于还是忍不住说出了那句话,哪怕是哀求,我也在所不惜。

小虎忽然背过身,又是沉默,为什么他总要用沉默来回答我?这让我的心就像悬着一样,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来,就是为了带你去见他的。”他忽然转身,那话像是一颗石子,激起了我心中的涟漪。他说,要带我去见影尧?影尧他的毒治好了吧?不知道他见了我会是什么反应?还有……

我像个要出嫁的新娘,心中的紧张竟超过了欢喜。我太在意他了,已然把他当作了我的全部。

我起身,掩饰自己心中的波澜,“那,那个……我换件衣服……”忽然想到我哪来什么衣服换呢?行李都放在马车上了,可是又觉得身上这一身憔悴的模样真不该让他见了担心。思来想去,越想越觉得自己傻,难道害怕影尧会嘲笑我不成?

“你先沐浴,衣裳我已经帮你准备好了。”小虎忽然说到,然后朝门外招了招手,下一刻就进来两个侍女,手捧着衣裳和浴巾。原来,他比我想得还周到,小虎他终究是对我好的吧。

我感激的望着他,他却先一步离开了房间。我沉浸在自己的欢乐中,也没在意他的行为,反正小虎对我好是绝对不会很明显的表现出来的,这一点我很了解。

印象中我还真得很少被人伺候着洗澡呢,这让我很不习惯,不过一想到影尧,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那两个侍女年纪不大,看我老在傻笑便问我这是怎么了。我笑着摇头,“没什么,只是心情很好。”

沐浴毕,我穿上准备好的衣裳,才发现自己很久没穿件好衣服了呢,一直像个小男生一样邋邋遢遢的,影尧肯定在心里把我笑死了。诶……现在我想什么离不开他,离不开,也不想离开了。

梳洗毕,侍女带着我出了房间,我才一抬头,就看到了门外的小虎。原来他一直都在门外等我,我忙朝他笑笑,转了个身,“这衣服真合身,不过看上去很名贵的样子。”

他呆呆的望着我,没有说一句话,这眼神让我觉得有些浑身不自在,“怎么了?不好看吗?”

“不。”他摇头,“很美。”

小虎很少赞扬人呢,即使是两个字的赞美,我也觉得受到了极大的肯定,看来等会影尧一定不会嘲笑我像个野丫头了。

小虎带着我出来门,轿子已经等在外面了。

“很远吗?还要坐轿子?”我不解的问他,我还傻傻的以为,影尧就在外面呢。“恩”他点点头,示意我上轿,自己则骑马护送在外面。

轿子摇摇晃晃地走了许久,就像我那颗摇摇晃晃的心,着不了地,欣喜中带着紧张。忽然,我明显感到轿子停了下来,忙伸手挽起幕帘,心头却是一怔。这轿外的建筑高大而宏伟,明明是一座宫殿,影尧会在里面吗?他怎么会在这里面?他在里面做什么?

“小虎,我们怎么到这里来了啊?”我疑惑的望向小虎,“不是说带我……”

“他在里面。”小虎的目光忽然变得很闪烁,一丝不安涌上我心头。不会的不会的,小虎从来没有骗过我,他不会害我的。我忙打消心中那个奇怪的想法,努力扬起一丝笑脸,整了整身上的衣服,下了轿。

这的确是宫殿没错,小虎走在我身边,前后都有侍卫同行,每一处转角都有持剑的侍卫站守。我愈发觉得不对劲了,想开口问小虎,又不知怎么说出口,毕竟是他在帮我,我怎么可以让他觉得我在怀疑他?

曲曲弯弯的宫道走了许久,我们终于在一扇鎏金的木门前停住了脚步。一个太监模样的人站在门口,朝我们弯腰行李,继而抬头阴声阴气道,“萧将军,皇上已经在里面等候多时啦!”

萧将军?

皇上!

那一刻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为什么叫小虎萧将军,为什么我见的人不是影尧,而是——皇上!

“这是怎么回事?”还没等我抓住小虎问个清楚,门就被打开了,门里站着个男子,一身黄袍,仅是背影就莫名给人以一种威慑力。我止住了话语,呆呆的望着那男人,他缓缓的回过头,下一刻那双锐利的眼睛就对上了我的眼。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浮云柳絮无根蒂(一)

“攸言?”这是眼前威严的男人跟我说的第一句话,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语气中有疑问也有欣喜,更多是抑制不住的激动。

我呆呆的望着他,攸言?我记得这个名字,因为曾经有个人他也告诉过我这个名字,他告诉我这个叫攸言的女子是我的母亲,确切的说是这身体原来的母亲。而那个把这件事告诉我的男人差点要了我的命。

我忽然有些明白现在的情况了,侧过脸我望了眼小虎,他的眼神始终没有和我对上,一种被欺骗的愤怒让我不由自主的捏紧了拳头,回过头我仰头迎上那个很可能是我“父亲”的男人,冷冷道,“我不是攸言。”不带丝毫感情,只有——失望。

那男人看着我的眼,忽然笑了起来,“对,你不是攸言。”然后朝我走近了几步,“攸言从来没有过这样倔强的眼神,她很温柔。”他顿了顿,嘴角带着笑意,意味深长的看着我,“但是,你是我和攸言的女儿,因为你有和我一样的性格!”

我简直想冲过去在这个自以为是的大叔脸上揍上几拳,然而理智让我忍住了,退后了几步,让我们之间保持一个适当的距离,我冷冷到,“我不是你女儿。”

“不,你是!”他又走进了几步,我不甘示弱的对上他的眼,这个混蛋,就是他教唆小虎来骗我的是不是?一定是他把影尧藏起来,不让我们相见!他竟然还自以为是地说我像他,我像他才怪了,我老爸才不是这种专制的人呢!“我不是你女儿,你认错人了。”我咬着牙,心中的愤怒已经快爆发。

“萧忆,这是怎么回事啊?”也许是我坚定的眼神,让那男人也有些疑惑了,他忽然停了下来,转身看向小虎,脸上有些不满,“你不是说她是我女儿吗?为什么他不肯认我?”

小虎忽然单膝跪地,低着头,“臣为了能让皇上早些见到公主,不得已把公主骗到这里,这些公主她并不知情,所以才会对陛下出言不逊,还请陛下不要责怪公主,一切都是臣的错。”

为什么?

我绝望的后退了几步,他们亲口说的,他骗我!而我竟然傻傻的相信他,我竟然连开口求证都没做就无条件相信他,我竟然……

“你为什么要骗我?”我上前几步,怒不可遏的抓住他的衣襟,“你给我起来!给我起来!”我印象中的小虎是骄傲的,除了道长和孙婆婆,我没有见他为谁下跪过,但是他现在却对那个人下跪,甚至为了那个人不惜欺骗我。“起来啊!别那么没骨气!你是个男人!”

“我是个男人,所以我才选择效忠陛下。”他缓缓抬起头,那眼神绝不是我认识的小虎,难道是我错了吗?还是他真的变了?就像他说的,他不是小虎,是萧忆——那个我从来都没认识过的萧忆吗?

抓着他的手颓然放下,我往后退了几步。目光一直都没有离开小虎的脸,这件事太出乎我的意料了,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可我偏偏又找不出来。转头望向那个皇帝,我咬了咬嘴唇,“我想这件事我一时还接受不了,我需要时间。”

“好!”他一口答应,“你很冷静,我想你应该很快能相通的。”说罢他又朝跪着的人吩咐到,“既然,然儿对你有什么误会,你就带她去宫里熟悉一下,顺便让她消消气。”后来我才知道,原来这身体真正的名字叫段然,那是段天与攸言为他们女儿取的名字。

“是!”小虎领命,起身为我让出一条路来,他的眼一直没有看我一眼,他在内疚吗?还是说另有隐情。至少我希望,他这样做是迫不得已。

小虎领着我走着,我一言不发的盯着他的背影,我没法想象他会骗我,更无法想象他竟然利用影尧来骗我!一想到这里,心中的愤怒再一次燃起,停下脚步,“小虎!”

他顿了顿,却始终没有回头,继续往前走。

“小虎!”

“小虎!”

“萧忆!”

他终于停了下来,回过头,缓缓走向我,“公主有什么吩咐吗?”

我抬头望着他,这一刻我还是对他报希望的,哪怕是个很烂的理由,只要他开口辩解,也许我就会毫不犹豫的相信,“你真的不想跟我解释什么吗?”

然而,他的回答叫我失望,他只是低着头,依旧不肯看我一眼,语气就像一个刚认识了几天的普通人,“臣没什么好说的,微臣的确是臣骗了公主没错。”

那一刻,我无言以对,原来我真的不了解小虎。望着他额上淡淡的剑痕,我最终还是没有再坚持下去,“那影尧呢?他在哪里?”

“公主放心,他没有事。”他答了我一句,却不肯多说。

“我想萧将军应该明白,我是为了他才到这里来的,如果我没有看到他,难保你明天会看不到我,到时候萧大将军恐怕很难向你的陛下交代。”我假装冷笑一声,死死地盯着他,生怕漏过他脸上一丝的表情。

他顿了顿,抬头看我,那眼神冷静中带着些恐怖,“当然,公主想走随时都可以走,但是末将也难保公主以后还能再见到上官兄弟。”

我不得不承认,他的这句话对于我来说是很具有杀伤力的,只是淡淡的从他口中说出,却好像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我脖子,叫我无法呼吸。他知道我的死穴,只要影尧还在他手上,我就什么都别想干。

“好!”我咬牙切齿道,“既然大将军这么想小女子留下来保住您的将位,小女子又能怎么样呢?不过我也希望萧将军能给我个答案,究竟小女子何时才能见到自己的夫君呢?”话说出口的那一刻,我的心中是充满了愤怒的,以至于说出来的话也带着浓浓的讽刺味。虽然我到现在还不肯相信他是在利用我,但是既然他不肯说出实情,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陪他继续把这场戏演下去,我到要看看他的目的是什么。

他忽然压低了声音,仿佛在怕人听到似的,“公主大可放心,不出意外,三个月后公主便能与上官兄弟重逢,到时公主想去哪里,微臣一定不会阻挠。”我心中猛地一惊,他的确有事瞒着我,但究竟是什么事情呢?

我死死盯着他不放,可始终没能看出个名堂来,他心中在想什么,真得不是我这样一个人能看得出来的。我不说话,他也不答话,两人就这样僵持着,一下子空气都如凝固了一般。

忽然,凭空传来一个悦耳的女声。

“萧大哥!”

我蓦地转头,去搜寻那个声音出处,很快就看见了不远处奔来的一抹淡紫的身影,那声音的主人有着与声音同样出众的外貌,约莫十七八岁的少女,面色清丽却带着些俏皮的味道,粉唇翘出一个好看的弧形,白皙的皮肤下透着隐隐的红晕,也许是跑的急了,到我们跟前的时候小嘴还喘着粗气。忽然我注意到她的眼睛,酒红色的。

那少女跑到我们跟前,笑吟吟地望着小虎,而后又将眼神移到了我身上,继而一愣,与我对视起来。

说实话我现在正在气头上,脸色定是挺难看的,但被这样带着些许惊恐又好奇的目光瞧着,我竟有些不好意思。这姑娘是皇族吧,她的眼睛很好看,身上的穿着不是很华丽,但却看得出做工精致,非一般人能比。我缓下脸,也默默地打量着她,两人竟然相互对视了许久。忽然她噗嗤一笑,“为什么你的眼睛只有一个是红色的?好像小白哦!”

我被这小丫头的笑弄得气也发不出来了,但又不知道跟她说些什么。她却转头问小虎,“萧大哥,她是谁啊?”

“七公主休得无礼,她是你姐姐。”小虎的表情还是一样的冷淡,完全没有见到公主的样子,他骨子里还是骄傲的吧,为什么刚才会对那个人下跪?

“姐姐?”她歪着脑袋望着我,我忙解释到,“你别听他胡说,我不是!”

“哦,我想起来了!”她忽然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父皇这几天很高兴的样子,我还问他怎么了呢,他还莫名其妙的说要给我找个姐姐,原来是这样的啊!”这丫头似乎很不怕生,凭空多了个姐姐,却没有一点震惊的样子,让我觉得有些新鲜。

刚才我和小虎之间的气氛被小丫头一搅和,该说的也说不下去了,既然小虎说我必须在这里呆上三个月,那我和这名义上的妹妹应该会常常相处吧。在这里,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好,何况这丫头看上去也不难相处。我正琢磨着,小丫头开口,声音变得有些羞涩,“萧大哥,你这几天去哪里了呀?我都好几天没看到你了。”

“陛下吩咐微臣去外面办事了。”他答得恭恭敬敬,却不带一丝感情,让人听得很不舒服。小虎他对谁都是这种态度吗?我冷眼旁观,到要看看他们之间的对话又会如何继续下去。

“父皇派你去做什么了呀?”小丫头有些穷追不舍的意思。

“七公主,有些事情,恕微臣不能奉告。”

“萧大哥,你怎么老叫我七公主啊?我不是早跟你说了,可以叫我白瑢的嘛!”原来这小丫头叫白瑢,很不错的名字。

“微臣不敢。”小虎说得恭敬,其实上不但冷着一张臭脸,连看都没怎么看白瑢。白瑢见状,似乎有些不高兴,但脸上的笑容还是同刚才一样,“萧大哥,你这次回来是不是不走了啊?你会不会每天都来宫里看我啊?”

“七公主!”小虎忽然打断她的话,“臣是来替皇上办事的,不是来陪公主玩的,公主若觉得闷了,可以找宫里的宫女太监们玩。”

“萧大哥……”白瑢有些委屈,咬着嘴唇,却又说不下去话。

他俩这对话连我都听不下去了,“萧将军,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还是说你的脸其实是拿浆糊贴上去的,所以才什么表情都没有?你知不知道怜香惜玉几个字怎么写啊?”

也许没想到我会替白瑢说话,小虎的眼神有些惊讶,“公主殿下说得没错,微臣一介武夫,不懂得什么叫怜香惜玉,还请公主恕罪。”

从今天进了皇宫之后,我听到小虎说得最多的就是“恕罪”,我气呼呼的看着他,“小女子怎么敢治萧大将军的罪呢!”我冷笑了一声,“既然大将军国事繁忙,我也不好意思耽误了将军,就请将军去忙该忙的事情吧。”

“是,微臣告退!”小虎想也没想,朝我作了个揖,转身离开。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我心中像倒翻了五味瓶般不是滋味。他就这么不肯相信我,连起码的解释都没有吗?或者说是我看错了他,他变得如他的外表一样,冷酷而无情。我在心中长叹了一声,却忽然听到耳边传来嘤嘤的啜泣声,回头一看,果然是小丫头耐不住委屈在抹眼泪了。

事实上,当一个女人喜欢上一个男人的时候,她最想做的无非是引起那个男人的注意。所以哪怕是骂她几句也好,然而小虎却是个彻头彻尾都没有表情的人,就好像永远当你是无关紧要的陌生人,这对于喜欢他的女子来说,无疑是最挫败的。

“别哭了,他就是那种臭脾气,你越逼他,他反而越不近人情。喜欢一个人是要慢慢来的,这回不行还有下回嘛。”我自己爱哭,却最见不得别人哭,着实没办法,只好糊弄一下她。

“我哪有……”白瑢头一低,声音小了好几个分贝,“……”我仔细听了半天,总算听出来她是在说“我哪有喜欢他?”我莞尔一笑,的确是个小丫头,刚才的那勇气不知道都跑哪去了。

“这样的啊,本来我想,如果你喜欢他的话,我也许可以帮帮你啦!不过你既然不喜欢的话……”

“真的吗?”她抬头疑惑地望着我,泪水止住了,红红的眼睛像只兔子,继而又眼神一黯,“可是萧大哥他从来都没对我笑过……”

“那是因为他是将军啊,将军要是常常笑,就没有威信了。”我安抚着白瑢,“他要是常常笑,说不定你就不喜欢他哩!”

“才不会呢!”白瑢急忙辩解,“萧大哥救过我,不管他变成什么样,我都喜……”惊觉自己说漏了嘴,她忙捂住自己的嘴巴,小脸红扑扑的。

“好啦,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啦!”我讪笑着,不过却注意到她刚才说小虎救过她。自从我与小虎上次分开后,完全没有他的消息,他这两年究竟做了些什么,我一无所知。可是眼前这个小丫头却似乎知道些什么,即使不多,但也许能提供我些信息,至少让我知道他为什么会为凉国皇帝效命。“这样吧,我刚到这宫里,还不是很熟悉。你带我四处逛逛,跟我讲讲宫里的事情,如果你想听的话,我可以给你讲讲外面的事情。”

“好!”白瑢似乎对我的提议很有兴趣,“不过我得先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云锦,我叫云锦。”我笑着道。

就这样,白瑢成了我在这个陌生皇宫里的第一个朋友,虽然我的出发点是为了能了解更多有关皇宫,有关小虎的事情,但是相处了几天下来,我渐渐觉得白瑢是个不错的丫头。她身为公主,却没有公主应该有的高傲,对待下人也平易近人,单纯可爱却又不失自己的想法,为我因无聊而显得漫长的“囚禁”生涯增添了不少乐趣。

与此同时,我假装做白瑢的恋爱顾问,旁敲侧击的问了许多关于小虎的事情。原来一年前白瑢与母亲去宫外的“朝佛寺”祈福,路上遇到了刺客,小虎以一敌十,杀了所以的刺客,救了她们母女。皇上一方面看中小虎的好身手,一方面又为了嘉奖他,于是封他为御前侍卫首领。后来因为两国战事的不断扩大,小虎率军抗敌,屡战屡胜,凉帝就受封他为“骁勇大将军”,统领铁骑军。

浮云柳絮无根蒂(二)

白瑢知道的并不是很多,但是经她这么一说,我心里忽然想起个事来。记得几年前与小虎分别时他曾跟我讲过他的身世,如果我记得没错,他说过他的父亲是被凉帝段天杀死的。而他也曾几度想进皇宫报仇,却被道长阻止了。

我那日在气头上,完全没想到小虎曾和我讲过的这些事情,如今想起来我顿时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如果我猜得没错,小虎接近段天是为了替父亲报仇,但是听起来小虎似乎已经在段天身边待了很久了,他一直没有成功吗?他为什么还要利用我?他不说也许是碍于我是段天的女儿,不想让我为难,但事实上他想对段天怎么样我完全没有任何意见。在我眼里,段天只不过是个普通的陌生人,与我无关。

许多事情真的是任我怎么想也想不通的,但是我却仍抱着一丝欣喜,至少我知道,小虎这样做是另有隐情,并不是真的变了一个人。意识到这一点以后,我的心情好了许多,他跟我说过,三个月后我就能见到影尧,那么我就好好等上三个月,也许不久一切就会水落石出。

除此之外,我还从白瑢口中得知,她对这位救她命的大侠一见钟情,可惜这位大侠天天摆着张冷脸,害的白瑢受了不少委屈。我忽然很同情这个小公主,她单纯善良,却爱上了一个利用他的男人,而这个男人接近他的目的是刺杀的父亲。如果她知道了,会怎么样呢?我无言以对,只好一面安抚她,一面又打听了一些关于宫里的事情,日子总算平平安安的过了几天。

但是该来的还是要来的,凉帝不可能放着我这个千辛万苦“骗”来的女儿不管,很快我再一次见到了我的“父亲”。

再一次见到段天,是在白瑢寝宫的后花园。当时白瑢正带着我去看她花园里几尾番邦进贡的锦鲤,却意外见到了一身黄袍站在浅池边的凉帝。当我愕然于他的出现,不知该进还是该退时,他却忽然转头,朝我点了点头。

那一刻,我注意到他脸上的表情,威严却带着一份慈祥,风吹起他黄袍的衣角,很容易就能看情他脸上的那些皱纹。算起来,他也应该五十好几了,古人不长寿,特别是对于一个劳心劳力的帝王来说,这样的年纪的确说不得是什么好岁数了。他朝我们招招手,示意我们过去,那样子的确像个年长的父亲。

许是换了见面的心情,又或者是这见面的地点较为随意,再者他没有戴着帝冕,自然也少了一份让人进而远之的威慑力。我竟觉得没了初见时的那份排斥和激愤,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忐忑,我知道他是来找我的,但我不知道他究竟会跟我说些什么。

伴君如伴虎,我始终要小心谨慎些好。

白瑢见了父皇,高兴的紧,拉着我的手匆匆跑了过去。看得出她很爱凉帝,就像那些普通的女孩一样。

“父皇,您许久没有来看瑢儿了,瑢儿很想你!”白瑢拉着段天的袖子,脸上带着几分委屈,嘟着小嘴惹人怜爱。

“父皇这不是来看你了吗?”他伸手摸了摸女儿的头,脸上的笑意很深,的确是个慈爱的父亲该有的表情。

“父皇又在哄瑢儿了,您一定是知道云锦姐姐在我这里才过来的!”白瑢嘴上责怪着父亲,可拉着凉帝的手却不曾放开丝毫。

“谁说的!瑢儿这可是在吃父皇的醋啊?”他笑得灿然,抬头,那目光却投向了我。白瑢说得没错,他就是来找我的!“父皇这次来可给瑢儿带来了不少好东西,都在前厅放着呢,还说不是为了我的宝贝瑢儿来的?”

“真的?”白瑢一阵欣喜,“父皇快陪瑢儿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