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单

“皇…皇上。”绝色美男当前,我咽了咽口水,突然结巴了一下。

“云爱卿第一天上朝就似乎有重重心事啊。早朝的时候盯着地板发呆,刚刚又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可是心中有事?”龙翔煜——龙曜国当朝天子微眯着他那狭长的凤目,仔细盯着我,似不肯放过我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

他说得风清云谈,我心里却惊了一下,忙敛了敛神情,不再沉迷于美色之中,一脸恭敬道:“请皇上恕罪,许是臣小病初愈,有些心力不及。”

“哦?是吗?”龙翔煜的双眼半眯着,让人看不清眼里的情绪。

“呃?”我又愣了一下。怎么回事?镇定,镇定,轻吸口气,微微露出一个笑容:“臣怎敢欺瞒皇上。”

龙翔煜半眯着眼望着我,那对好看的眉毛几不可见的蹙了蹙,似有那么一刹那的失神,而后眼眸深邃,懒懒道:“云爱卿,随朕到湖心走走。李福,别让人来打扰。”

说完,他便径直向亭子南面的九曲回廊走去。我只能一脸无奈的跟上,心里却暗自嘀咕:做皇帝真是好啊,说话做事从不用考虑别人的感受,更不用担心别人拒绝。这样一个思维跳跃喜怒难测的皇帝,看来以后的日子不好过啊。555

回廊一路宛延,直至湖心。透过回廊底部木板之间的小小缝隙,可以看到清澈的湖水似乎就在脚下。凭栏而望,湖对面的竹园和一排排的宫殿让人觉得庄严肃穆又有些清冷。湖面无风,唯有初春的阳光洒下,落在水面,折射出金色光芒;落在身上,暖洋洋地让人觉得幸福与满足。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皇宫啊,我闭上眼,深深地吸一口气,嘴角浅浅弯起,觉得心里一片宁静。缓缓抬眼,蓦地看到龙翔煜一脸探究的望着我,眼神高深莫测,又带着一丝疑惑。我忙尴尬地笑笑,糟糕,差点忘了身边这人背着斧头随时有可能砍了我的小脑袋呢。

他只是看着我,不开口。我当然不能先开口问他有啥事找我,那不是徒惹人厌嘛。两人之间一阵静默,各自看着湖水发呆。

良久。

“从一个四品崇文馆校书郎直接升至当朝宰相,羡慕了多少人?云爱卿可知朕为何独选中你么?”声音慵懒随意,我却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说不出理由,只是直觉。

“蒙皇上错爱。”我不敢乱答,怕一个说不好,就丢了小命。

“错爱?云爱卿可不能把朕的一番苦心变成错爱啊!”似乎有意地,说到“错”的时候,声音加重了一些。

我一机灵,回想起之前张德的介绍,新帝登基才一年,在此之前,先帝驾崩,皇太子(即现在站在偶身边的那人)与二皇子为了争夺皇位内乱了三月有余。听张德说,皇太子乃先皇后所生,二皇子乃先帝宠妃玉妃娘娘所出。皇太子六岁那年,先皇后甍。之后先帝独宠玉妃、独爱二皇子,曾几次欲废太子,另立二皇子,后不知何故,一直未果。先帝驾崩未留遗诏,由于玉妃和二皇子多年的得宠,前朝势力很大一部分拥护二皇子登基,于是轰轰烈烈的内乱拉开序幕,直至三月之后,皇太子登基,玉妃病逝,二皇子失踪。说起来只有寥寥几句,但各中争斗,光凭我这不丰富的想象力想象一下,就足够我哆嗦一阵子了。

新帝登基初始,根基未稳,朝中诸多老臣原先多是拥护二皇子一派。除了半年前老宰相的病退、老将军的归田,其余大臣的变动似乎看起来很合情合理。新上任的宰相和大将军便是云风和穆清林。穆家世代忠良,穆清林出身将门,年少时更是皇上的伴读,他的上任比较好理解,那么云风呢?云风非世家大族之后,当时的校书郎闲差也是云老头用金山银山捐出来的官,身为皇上,为何会选年方十八的云风任宰相?除了云风自身的才能外,我想最重要的便是他在朝中没有错综复杂盘根错枝的关系链,他的出身注定不会有强大而复杂的世家背景,所以不会多方受制于他人,而云家新贵,还远不成火候。在朝堂中,云风似一颗独苗一般,选这样的人,自是最为放心的。一来他无所依靠,唯有依附自己,二来哪天要除去,拔一颗独苗比砍一片树林,影响要小得多。帝王们的深谋远虑,自古皆是如此吧。想到这,我不禁为自己的聪明才智狠狠地在心里喝了声采鼓了几下掌。

“臣定不会辜负皇上的良苦用心,为皇上效力,万死不辞。”我说的诚恳,心里冷笑,最近,皇上怕是要有什么大动作了吧。

出了第二道宫门,看到宫门外只剩云府的那辆马车了。翠儿站在马车边,不停向宫门内张望,面有忧色,看到我出来,似长长舒了口气。轻扶我上了马车,自己也跳上来,转身示意云辉赶路。

茶几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套茶具,白陶的茶杯,温润如玉,清绿的茶叶在杯中摇曳,说不出的清新怡人。翠儿伸手递过一杯清茶,面色犹豫、欲言又止。

看到这丫头真心实意的为我担心,我若不感动就是冷血动物了,更何况我现在是“身在异乡为异客”,敏感得一塌糊涂。于是我轻轻喝了口茶,对她微微一笑:“翠儿,我没事。”

她似乎一楞,马上回过神来,冲我开心的笑起来,话匣子也打开了,说起话来又快又急:“小…公子,没事就好,看到别的大人都出来了,迟迟不见公子,翠儿担心死了,又不能进去。”

“翠儿,车内可有常服?替我更衣。”抛开刚刚在御花园里的郁闷,一想到马上可以逛街压马路,我便兴奋异常。期待了好几天的事啊,今天终于可以实现了,怎不让人雀跃万分呢!

为了减少出错的机会,不管在云府里还是在云府外,我都一身男装,而且丫环仆人一律称我为“公子”。这样其实很方便,想起大家闺秀的三禁五令,以及繁复的穿着打扮,我更乐意现在的处境。

翠儿熟练地替我更衣,一脸的思想斗争,最后终于开口:“公子要不还是先回府吧,出门的时候没交待过呢。”见到我一脸凶神恶煞的瞪她,她忙缩了缩脖子,“那,让翠儿陪公子一起逛,我们最多只逛半个时辰哦。”

我点点头,管它呢,先堵住她的嘴再说,真逛起来,一到半个时辰,她还能把我拖上马车不成,嘿嘿。

“停车,就从这里开始逛吧!”龙曜国,我来啦。今天就让我们做一次亲密接触吧!娃哈哈哈。

“公子,这是京城最繁华的长安街,今天好象有集市哦。”翠儿一下车,就恢复了小女孩的心性,东张西望的,怎么看都比我兴奋。

我胡乱点点头,根本没细听她在说什么,整个人被眼前眼花缭乱热闹非凡的场景吸引。干净宽阔的一条大街,似乎长得望不到尽头,两边林立的商铺小贩,吃的喝的穿的戴的玩的应有尽有。吆喝声此起彼伏,香味阵阵扑鼻而来,人潮涌动,衣袂翻飞,形形色色的人都有。我第一次看到这场景,那样自然那样和谐,每个人脸上或开心或幸福或匆忙或谈笑,与以前看的电视剧里群众演员僵硬生涩的表演大不相同。看来那拽拽的皇帝当得不错,人民群众生活很幸福的样子嘛。我一时兴奋得说不出一句话,只知道在人群中钻来跑去,顾不得身后的翠儿,到这摊看看,到那店瞧瞧,居然还看到耍杂戏的,不知不觉便跑远了,连与翠儿走散都浑然未觉。

好气派的门面啊,雕花的门楣 ,烫金的门匾,张扬的三个字——“邀月楼”,挑高的大厅,从二楼垂挂下来的大红灯笼,却不让人觉得庸俗。

“客官,一位么?”一名小二殷勤地迎上来,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我跟着入内,果然,触目所及,一片月色汪洋。月色的帘子、月色的地毯、月色的桌椅、月色的杯盘碟盏,衬得桌上的菜肴色泽鲜艳,更加让人垂涎。

我往身后看看,没见到翠儿:“恩,还有空桌么?”这里的生意很好,还没到中午呢,就已经宾客满盈了。哎,刚刚没留意,现在一进这地儿,觉得自己的肚子好饿啊。早上起来好象只喝了一点粥,忙了一上午,早就前胸贴后背了。我这人最禁不住饿,以前上班的时候,肚子一饿便工作出错,满脑子都是饿饿饿吃吃吃。

小二熟练的在大厅里穿梭,终于在最内侧一角找到一张仅有的四人空桌:“客官,这边请。”

没靠窗的位子,可惜了,抬头望望二楼,貌似都是包厢,那就这位子吧。我一口气点了五个招牌菜,也不管吃不吃得完。人饿的时候总是比较容易冲动,看到什么都想吃,而且听说这里的桂花糕乃京城一绝,呆会吃完打包一份,呵呵。

八宝鸭、山珍鸡、百味鱼、锦绣时蔬、三鲜汤。简洁明了的菜名,个个都是我的最爱。这里的菜,真的好好吃,色香味俱全,绝不亚于21世纪的五星级大酒店。我实在太饿了,菜一上来,颇有些狼吞虎咽之势,然后按照惯例,没多久,我便吃饱了。我总是这样,一饿就吃得急,一吃得急就胃胀,然后胃疼,虽然知道这习惯不好,可就是改不了。如果细嚼慢咽,其实我的胃口真的挺好的。

吃饱,看着还剩一大半的菜,犹豫了一下,在小二奇怪的眼神中要求打包,外加一份桂花糕。然后买单,等…等等,买单?刷卡?银子?我浑身上下摸索了一遍,天要亡我啊,我居然没带银子,我居然犯了这种错误,翠儿居然也忘了?亏我之前还看了这么多的穿越文,穿越守则之出门一定要带上银子,这么重要的一点我居然连想也没想起来过。

555,现在怎么办?我能期待像那些老套的电影或小说情节那样,天降贵人来帮我买单么?我左等右等外加左瞄右瞄,没人站出来帮我解围,也没见翠儿进来,哎,看来只有实话实说了。

“那…那个,小二哥,我…我忘带荷包了。”我可怜兮兮、结巴巴的道。好丢人啊,从小到大都没碰到过这么尴尬的事,5555

巧遇

“什么?”那小二不敢置信地看着我,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N倍,估计是怎么也没想到我是个吃霸王餐的,毕竟我这身衣裳,虽然简洁素淡,但一看面料和做工,就知不是寻常百姓能买得起的。

小二一叫,周围的人纷纷测目,我的脸更红了。低下头开始想办法。这破地方,要是有电话有手机就好了,我随随便便的往云府打个电话,还怕没人来替我买单?

“小二哥,那个…那个,我回家马上取银子好么?”好象没这么便宜的事,“如果你不放心,可以随我一道去。”

我又开始考虑要不要把相府的名头搬出来,搬出来的话,又有几个人会相信?

小二已经一脸黑线,扔下我跑向柜台,估计是向掌柜的打小报告去了。

我目测了一下自己的位置与大门的距离,貌似想逃跑是不可能的了。只能继续低头上下找东西,好象只有怀里揣的那块玉牌值几个钱了。可是这玉牌是宰相的令牌,前有龙纹“云”字,后刻仙鹤,是我出入皇宫行使宰相权利的重要凭证,具有非常鲜明的政治色彩,如果拿出来押在这里抵酒菜钱,不知道会不会被那阴险的皇帝双规?

眼见着那小二去而复返,身边还跟着一个挺着个官僚主义大肚腩的看似掌柜的中年胖男,我心里一阵哀叹:英明神武的美丽皇上啊,您就原谅我吧,我要拿那堪比官印的玉牌应应急了。

闭闭眼,狠狠心,右手正待探入怀中,突然“咯”的一声,我睁眼看到一锭闪闪发光的金元宝正在我身前的桌上对我微笑。呃?难道掌柜的识破了我的身份,不但不要我买单,还拿一锭金元宝来行贿?可这行贿的数目也太少了吧,再说人家第一天当官呢,总不好意思第一天就开始贪吧。不管了,先拿上,然后回云府,取个双倍的银子送回来,也不枉党和国家十多年来的辛勤教育了。虽然这行贿没诚意,但我还是要感谢一下掌柜的,我一手抄起桌上的金元宝,决定回报他一个特灿烂特真诚特感激的笑容。

抬头,笑容僵在脸上,那…那个,眼前站着的这个人,不是穆清林大将军嘛。

“穆…穆…”我又结巴了,哎,自从来到这里,我那灵巧的嘴就会时不时的结巴一下。

眼前之人,足足比我高了近一个头,身材让人很有安全感,又不嫌魁梧,一袭青灰色长袍,比起大殿里瞄到的侧面,这正面形象似乎更英俊潇洒,堂堂武将,浑身上下居然泛着风流倜傥的味道,实在有些让人意外。我离他仅有两米之远,只觉得周围被一股温暖而坚定的男子气息包围。这小子,才二十出头吧,再过几年,这种气息估计就会让人有强大的压迫感了吧。

他盯着我,站着不动,听着我结结巴巴的也不说话,一脸的面无表情。

“清…清林兄”大厅广众之下,他又脱了官服,我总不能叫他大将军吧,怪人,也不吱个声,好象我们是两个陌生人一样,“那个金元宝是你的?”

他点点头,表情高深莫测,似在思考着什么,却又让人猜不透。哼,果然是一起长大的,跟那美人皇帝一个德性。

不过算了,有银子买单脱离现在的困境便好。我朝他讨好的一笑:“这个,是给我的吧?”

555,我真的碰到贵人了,同僚之间的革命情谊,真是太感人了。我转身把拿着金元宝的手递到小二面前,摊开了手掌,示意小二买单。

“那个,不是给你的。”小二伸过来拿金元宝的手楞在了半空。

“啊?”我的下巴差点脱臼,不是吧,大哥,整人也不是这样整的,太不厚道了,毕竟咱们以后是要常常碰面的,到时候你不会难为情么?

“那个,是借给你的。”

我差点晕倒。

书里面碰到这样的遭遇,对方不是都很酷的扔了银子就走人,而处在我位子的那个哭爹喊娘的要追着跟着跑着留地址留电话说是要送回银子的嘛,怎么到我这里就全变了,而且我本来也没想白拿你银子嘛,真是的。

我想我刚刚的表情肯定很精彩,不然刚刚还木头一样的人怎么会咧嘴微笑,而且有越笑越大的嫌疑。

直到走出邀月楼的大门,那家伙还是一脸的坏笑。天哪,我几乎可以肯定,平时磊落的阳刚型男人——龙曜国一品大将军定是个大闷骚,肚子里全是九曲十八弯的小肠子。什么人哪,全被骗了,每个人都以为他沉着冷静正直阳刚,怎么我看着有点像痞子。

“穆清林,你笑够了没?”我止步,回身朝他大吼。俺们的官阶一样,虽然我是新来的,但是你也不能这样欺负人啊。既然你都敢这样耍我取笑我了,我还对你客气干嘛。就算你笑起来整个人突然从成熟男人变回了阳光少年,深得我的喜爱,但不表示我就原谅你刚才的所作所为了。看你那样子,肯定从我踏入邀月楼就已经看到我了。

他又看了我一会儿,终于忍不住的大笑了起来,边笑边看了下四周,然后喘着气盯着我,两只眼睛又黑又亮:“云相,要不我送你回府吧。”

天哪,张德怎么会说他成熟稳重精明能干的?瞧他笑的那淫荡样,龙曜国居然还指望他上场打仗,真是太不幸了,看来那国色天香的皇帝看人不怎么准嘛。

“哼,谅你也玩不出什么花样。”哎,翠儿,你家小姐等你等到花儿也谢了,你还是没出现。那我只能先回府了,你呆会儿自己回去吧。

少了翠儿的一扶,我爬上马车的那姿势,还真有点狼狈。我可以想象穆清林跟在我后面偷笑的样子,这冷血的动物,一点助人为乐的精神也没有。好不容易上车,坐定,回头看到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爬上的马车,人家穆同学轻轻一跃就上来了,一眨眼便在我对面坐下。我懒得理他,打量了一下四周,然后万分肯定龙曜国官员的马车是统一定做的。穆大将军的马车与我早上乘的那辆,唯一的区别便是帘子与地毯都是石青色绣麒麟,而我的是紫色绣仙鹤,这是我们朝服的颜色与图案。

其实我是第一天认识穆清林,我不知道他以前是怎么样的,或者他的本性是如何的。我只知我对面坐的这个穆清林,似乎和别人口中的很不一样,可是哪里不一样?为什么不一样?我无从考究。他总不会和我一样是穿越过来的吧,貌似他近期没生病请假啥的啊。

“云相今天似乎很不一样啊!”不同于龙翔煜的那种凌厉,穆清林探究的目光有丝兴趣盎然。

“啊?”我还真真吓了一大跳。难道我今天的表现很反常么?难道我的演技这么差?难道大家都开始怀疑我了?难道穆清林以前和云风认识?

许是我的反应太过于强烈,穆清林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其实也没什么,以前在崇文殿碰到过云相几次,那时候的云相不苟言笑,还以为是个严肃古板的人。万没想到云相不仅不严肃不古板,而且连吃饭的样子都这么的…呃,与众不同。”

我脸唰的一下子全红了。果然,刚才在邀月楼里那狼吞虎咽的吃相尽入他眼底了。这下丢人丢大了,俺的光辉形象啊,全毁了。

可是先不顾吃相不吃相的,他刚刚说什么?以前?不拘言笑?是这样的么?怪不得刚刚皇上说了那些莫名其妙的话,原来是我的性子突然转变了。可是云府居然没人告诉我,也没人提醒我一下,过份啊。

我狠狠地瞪了穆清林一眼,心中虽忿忿的,但语气却分外轻柔:“前段时间卧病在床,突然醒悟,人生苦短又无常,今日不知明日事。你我皆是红尘俗人,与其为难别人逼迫自己,何不放开心怀享受生活每一天呢。”

对面的人明显楞了一下,而后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我不理他,继续发挥,声音更加缈缥,眼神非常投入的沾染了伤感与哀怨:“我以前冷淡,那是因为对自己要求太高,什么事总想做到最好,殊不知这样只是作茧自缚,反而给了自己很大的压力。”

要瞎掰,我在行,要博人同情,我更在行。只是现在女扮男装,生生地不能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柔弱模样,不然效果更好,可惜了,“其实不仅是自己给的压力,身边的人与事,周围的一切,都给了我无形的压力。我非出身世家,最初官也是捐的,为人处事亦尚不成熟。蒙皇上错爱,担宰相之职,其实内心诚惶诚恐,总想着有一番作为,以报皇上知遇之恩,更可以堵住悠悠众口,向世人证明皇上并没看错人。此种情形,心下总似有块大石头,压得我喘不过气来,以致前几日在书房晕倒。养病期间,幸得一高人开导,方明白,身体乃为国效力之根本,而宠辱不惊得失不计乃成大事者必备之心态。”

家规

口若悬河的讲了一大通,差点连自己也感动了。而坐在对面的穆清林,只紧紧地盯着我,一双黑眸由暗至亮,归于深邃,又似乎隐隐有火焰在深处跳动。

“呵呵。”我故作尴尬的笑笑,继续煽情,“此番心境,从未与人说。今日不知怎地,竟一气说了出来,倒让清林兄见笑了。”

一下子就成清林兄了,我鄙视自己,真够虚伪的,哈哈。谁说文武不能亲如一家,我就不信过了今天,穆清林还只是把我当成一个普通的有着不可调和的阶级矛盾的同僚。

穆清林张了张嘴,许是太激动了,竟没发出一个声音来。

我又适时幽幽地看了穆清林一眼,叹道:“云风不敢高攀,素知自己的身份,不能与清林兄相提并论。但云风无愧,亦可以放肆地说一句,朝堂之上,除了大将军,怕是没有人比云风更忠于皇上了。如今之际,强国革新是国之首要大事,云风不敢妄称自己是皇上的左膀右臂,唯愿躬身在前,能替皇上效犬马之劳,死而后已。”

皇上早上的表现,肯定是要大改革了,而且似有让我做出头鸟之嫌疑。不管怎样,无论是穆清林在朝堂上的势力,还是其与皇上的私交,拉拢他,绝对不会错。

先坦白自己的私人秘密,再动之以情晓之以义,这样的攻势谁挡得住?穆清林现在需要的只是时间来消化,及证明我的诚意。我当然也没想过三言两语就能忽悠出这样强势的一个同盟军,今天的表现,我对自己已是相当的满意了。

云府已在眼前,我也不再唠叨,下车拿了打包的东东,谢过穆清林,转身向云府走去。没几步,回头,看到马车已经掉头飞驰,心下偷笑:穆清林虽然没多说话,可心里一定不平静的吧。呵呵。

不管以前的云风或者云月是怎么样的,从现在开始,我要按我想的做。既然不管我左睡右睡上睡下睡深睡浅睡,第二天早上醒来都没有回到21世纪,那我就要替自己好好的打算一下。

我慢吞吞地向云府门口挪去,回头看看身后还是没有翠儿和马车的身影,哎,这丫头,找了半天都没找到我,就该知道先回府啊。门口的侍卫看到我皆是一楞,然后忙不迭行礼。我才没进门没几步,便见张德急步迎了出来。

“公子,今日有些晚了。公子可还习惯?”看来是云老头授意张德等着我的,云老头每日里忙得不见踪影,这张德倒成了他的经纪人了。也好,反正比起云老头,我更愿意看到这个貌似善良许多的总管大叔。

“恩,我在外面吃了饭,就耽搁了。”对于我的第一天假冒生活,看来云老头还是有些担心的。

“翠儿呢?怎么没和公子一道?”

“我让她办些事,她马上就会回来的。”若是说我和翠儿在逛街的时候走散了,翠儿回来肯定没好果子吃。

说完我便往西枫苑走去,说起来还真有些困了,昨晚没睡好,早上又起得早,我得好好去补充一下睡眠,不然我那好不容易回到十八的娇嫩皮肤可受不了。把打包来的东东随手往桌上一放,本来想拿给云风的,想想自己吃剩下的,多少有些不好意思。然后一把滚到床上,打起瞌睡。

朦朦胧胧的还没完全入睡,便被一个人推醒,又是一张梨花带雨的脸,只不过这回换了个红衣女子。

“红儿,怎么了?你不好好的躺在床上休息,跑过来干什么?”我眯着眼睛,有些不知身在何处,难道我又穿越了?可是这人不是红儿嘛。

“公子…公子,救救翠儿,她…她被张总管带过去,要处以家规。”

“什么?为什么?”又是家规,第一天来这里就听说什么打三十大板关柴房三天的狗屁家规,对了,受刑的好象是红儿,到现在她的伤还没完全好呢。可是翠儿怎么了?我一骨碌的爬起来,拉着红儿忙向外跑去。

红儿边跑边喘着气的向我说明:“张…张总管…说翠儿…不顾公子安危…让公子…一人独自回府,所以就…”

出了西枫苑,直直向执事房跑去。执事房是云府专为做错事的下人处以家规的地方,可以容纳不少人,怕是方便在行家规时让人旁观,以达到杀鸡敬猴的效果。

果然,执事房里已围了不少人,见我进来,人群自动让出了路,我一眼便看见翠儿被按压在地上,两个手拿长木杖的云府执事已站在翠儿两侧。还好,赶得及,看来还没开始打板子。

“住手。”我大喝,翠儿听到我的声音,扭过头来看我,隐忍的泪水在看到我后,一下子流了出来。见此我更是气急,虽然只有几天的相处时间,但我到这里之后的每一天都是翠儿陪着我,生活上的事也都是她在照料,哪怕你说我矫情,或者说我滥情,我还是要说,我已把翠儿当亲人当朋友了。如今就为了这乱七八糟的理由,居然要让她一个弱女子杖责三十,我简直快气疯了。

“你们都给我出去。”我扭头对围观的人大吼 。人群马上消失,只留下我、张德、翠儿,红儿,以及两位执事。

“怎么,没听到我的话么?”我对着那两个依旧拿着大板子的执事冷笑,弯身将翠儿从地上拉了起来,交给一旁的红儿。

那两个人高马大的执事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张德,最后默默地退下。

“德叔,翠儿犯了什么事,要惊动家法?”

张德向我微行了个礼,到这个时候他依旧是处变不惊,不得不让我有点佩服:“公子,翠儿身为公子的贴身侍婢,居然不在公子身边,让公子只身回府,不管是出于何理由,都是犯了云府大忌。”

“呵,我记得我说过,是我让翠儿替我办些事,所以我先回府,让她办完了直接回府的。”

“公子,身为主子,身边怎可没人侍候,就算是公子要翠儿去办点事误了公子回府的时间,这马车,必是送公子回府的,怎可把马车留给翠儿。公子不懂下人们的规矩,可是翠儿不该不知这道理。”

“怎么?德叔竟没看到我是穆将军的马车送回来的么?还是德叔觉得我应该舍了穆将军的好意,执意要乘自己的马车回府?”

听到这话,张德的眼里明显闪过一丝惊讶,瞬间又恢复平静:“公子,请恕张德没了解情况,错怪了翠儿。”

“德叔,月儿如今身份尴尬,云府上下皆知,虽然爹爹从未担心云府中人的忠心,但于月儿来说,除了爹爹、哥哥与德叔之外,便只信从小为伴的翠儿与红儿了。她二人,不仅是月儿的贴身丫环,更是月儿的贴心人,也只有她们在月儿身边,月儿的心才踏实。希望德叔体谅月儿,红儿与翠儿不懂规矩,德叔尽管训斥,其它的,还望德叔多多照顾。”

这番话,真的出自肺腑。在云府,谁都知道是我替了云风上朝,云府虽说人不多,但也不算少,人多难免口杂,我一直不怎么安心,怕哪一个有心之人说了出去,那便大难临头。可是如云老头与德叔这般精明厉害的人,似乎都对云府上上下下特别放心,一点也不疑有他,我也只能无奈。可是对我来说,如果翠儿也受了伤,红儿又未愈,派个我不熟的丫环来照顾我的起居,我一定会疑神疑鬼精神紧张。我这人向来如此,只相信身边的人,也只关心身边的人。不是我身边的人,只要离我远远的,那么有些事,虽然偶尔会有担心,但必不会放在心上。

张德似在细细思量我刚才的那番话,最后仿佛下了某种决定般:“是张德失虑了,没为公子设想,还望公子恕罪。翠儿和红儿会一直在公子身边,至于其它的人,公子亦不必过于忧虑,云府里的每一个人,都会是云府最忠诚的守护者。”

不知是否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张德似乎对我特别的容忍与关照。

还钱

翠儿和红儿跟着我回房,看着她们,我心里还真有点内疚。好象我的一个随意的决定,都能给她们带来未知的灾难,这种感觉,真的不好受。

“翠儿,你还没吃饭吧,坐下吃点东西。”翠儿急着找我,肯定没吃东西,我示意她和红儿坐到我旁边。

哪知她们不但不坐,反而“扑通”一声双双跪在了我跟前。

OH MY GOD!这又是唱的哪出?我不喜欢跪人,更不喜欢被人跪。起身想把她们扶起,怎知她们执意不肯。

“公子,翠儿今天没有照顾好公子,理应受罚,没想到红儿竟跑来求公子。翠儿与红儿从小服侍公子,公子向来待我们亲厚,但这府里,哪有主子出面替奴才求情的?今日公子当着这么多人面为难了张总管,传到老爷耳里,只怕连累公子惹了老爷生气。”翠儿说着说着便哭了起来,还拉着红儿意欲磕头。

我连忙起身闪开,佯怒道:“都给我起来,在这苑子里,不许给我动不动下跪磕头的。还是你们连我的话也不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