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谢过公主。”

“这一路过来想必你也很辛苦吧,能看到你真好。对了,外边现在怎么样了?可有什么大事?”

望月覆国,王安能脱身,真是大幸。看其样子,应才入宫,这一段时间在外边发生了什么事,或许他能听闻一二。我现在终于明白了真正的公主是一种怎么样的生活状态,一句话可以形容:养在金笼里的金丝雀。几乎与世隔绝,抬头,也只能看到皇宫顶上的那片天,除非外面发生了惊天大变化,不然你永远只能活在一个看似平静美好的假象里。

“公主,听说叶苍的使者不几日便到皇宫了。”他略一思索,便回道。

叶苍的使者?我皱了一下眉,这时候叶苍的使者来干嘛?装病,刚才字条上的两个字突然在脑海浮现,然后一秒之后那两字自动变成了“和亲”,我晕啊,那叶苍使者狗血的不会是来和亲的吧!

“还有其它什么么?”其实我最想听的是关于龙曜国的消息,但想王安该是从望月到的修若,关于龙曜的消息,他若没怎么听说,反倒是好事。

“奴才急着赶路,倒没留心到其它。”

“衍儿。”我心放下了些,便唤了侍女进来,嘱咐道,“带王公公下去,好生安排一下,以后他便在我跟前伺候了。”

两人退下,我又坐回软榻懒了一会儿,想着刚才收到的消息,看来又没太平日子可过了。郁闷,到了这里,怎么总是没过几天安分日子就又有事了?而王安,既然已经被安排了进来,与其处处提防着他,不如放到跟前,我相信有些事是相互的,人心这东西,谁都不能百分百保证,我是,王安背后的人也是。

“夭夭,我们进屋休息吧。”我起身,拍了拍夭夭的脖子,我还不习惯这里的人来贴身侍侯我,所以那些人只守在屋外,反正夭夭在身边,一旦有陌生的气息靠近一定距离范围内,它第一时间会警觉到。

接下来的两天,我细细观察了我周围出现的那些人,也有意到各个宫里窜了一下门,一时也没法找到那张送纸条的人,他是何身份,又是站在哪种立场上,我一概不知。我又让王安探了叶苍使者的事,好及时应对,免得到时候真有和亲这种悲惨的事发生。

狐狸和曦岚两边都没有消息,其实还有云风这个哥哥,也音信全无,夜风依旧消失,清林就更不用说了。我看着夜幕一点一点落下,在心里叹了口气:明天开始就装病吧。

伤和亲

听说今天叶苍使者便会抵达皇宫,一大早我便开始称病,打发了老皇后每日派来叫我一道吃早餐的侍女后,我喝了点清粥,便继续躺在床上装病。

不一会儿倒来了两个太医,说是奉了皇后的旨意,两人对着我“望闻问切”了好一阵子,估计实在看不出有哪不对劲,又见我懒懒的躺在床上无力痛苦的样子,额头冒汗的出去写了药方及注意事项,然后便出门向老皇后回报去了。又不一会儿,我的醉月宫里抬进了N多的珍贵药材,统统都是老皇后吩咐了要我好好补身子的。我满脸黑线的瞄了眼那一大堆东西,心想当饭吃还能吃上半个月呢,当药吃不是要吃上一年半载的了?

大概午饭时分,老老头居然过来看我,我由于早上只喝了点清粥,正饿得头晕眼花的,落入老老头眼里,就成了标准的病态。听说我只是胸闷乏力,太医把了脉也说只是初春天色乍暖还寒,受了点小凉并无大碍,老老头这才斥了那几个宫女太监几句,嘱咐了好生照顾我,又急急的回去了。

我假装没胃口,让人扶着起身喝了几小口粥,暗地里让王安备了一堆点心,躺回床上偷偷的狠吃了一顿,这才心里踏实起来,装病要饿肚子,真不是个好主意!

晚上皇宫果然大宴叶苍使者,听说这回叶苍使者送了好几匹千里白驹来,叶苍的宝马名冠六国,其余五国皆是垂涎不已,只是叶苍是六国中最为强大的,再怎么垂涎那也只有羡慕的份,所以这回老老头喜得宝马,当场龙颜大悦。我听王安巨细无遗的讲着这些,撇了撇嘴,心里嘀吐:老老头整天都笑眯眯的,他的龙颜天天都悦的,哼。

“公主…公主…”衍儿的声音由远及近。

“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的?”我睨了衍儿一眼,这丫头有时候还真像翠儿,汗。

“公主,叶…叶苍使者,刚…刚才在宴…会上提出要与我国和亲。”衍儿跑到我跟前,也顾不得行礼,气喘吁吁道。

“然后呢?”

那丫头终于平静了些,有些怯怯的看了我一眼,小声道:“叶苍的使者拿了一卷画,画里好象是公主您。”

我心一沉,忍不住咳嗽了几下,不是吧,我已经装病了,难道这叶苍使者是有备而来?

“结果呢?皇爷爷怎么说?”我一下子坐起身,急问道。

“奴婢急着回来告诉公主,没来得及听皇上是怎么说的。”她见我着急,一下子跪在了我床前,紧张的回答。

我晕啊,关键时候居然就巴巴的跑回来,这不是让我提心吊胆嘛。

“衍儿,你再过去探探,小心些。”我看着衍儿退下,这才抚了抚额头,闷声问道,“王安,外面都有些什么样的关于我的传言了?”

我确定自己从未与叶苍国的什么人有过接触,叶苍的使者居然手持我的画卷前来和亲,该是听说了什么才会如此的吧?

“云月献策、月微眠游说、汐月征战,原来真实的身份是修若国的醉月公主。”

他说的很平静,我听了却很不平静。我到这里的轨迹,除了替兄出仕这一段,算是大白于天下了。这不是一件好事,特别是我现在所处的位置我顶的身份,肯定会带来麻烦。这麻烦,不仅仅是叶苍的和亲。

醉月城,醉月公主,这是诱饵,更是筹码。

“王安,我想知道关于龙曜国的消息,你有办法的吧?”我看着眼前的人,虽是问话,却说得分外肯定。不管他是与云风有关,还是与云老头有关,这件事于他而言,不算太为难吧。

他没有犹豫,就领命退下了。

六国皇宫的秘密,老老头不会真把我嫁到叶苍,去找那劳什子的秘密吧?

一夜忐忑无眠,早上醒来倒真有点头晕胸闷的感觉。我让衍儿替我简单的梳洗了一下,便随着老皇后派来的侍女去中宫。既然人家是点名和亲,除非我身患绝症,不然装装小病是不会影响事情的发展的,那么无意义的事我当然不必再继续,还不如去老皇后那里探探口风。昨夜想了一夜,要是真被打发去叶苍和亲,我该如何脱身才好?

“月儿给皇奶奶请安。”我行了个福礼。

“丫头快起来,怎么脸色这么差,那些个太医还说没大碍,回头再让他们仔细瞧瞧。”

双鬓微白,面目慈祥,和老老头一样,他的正牌老婆也总是一脸的微笑,带着关切与和蔼,两人倒颇有夫妻相。她也才刚起来梳洗完毕,扶了贴身侍女瑾香的手从里屋出来,见我行礼,忙拉了我手,仔仔细细的上下瞅了个遍,然后另一手安慰似的轻拍了拍我的手,我替下瑾香,扶了她一道朝膳厅走去。

“皇奶奶,月儿没事,休息两天便好了,您别让太医过来了,您不知道您一发话,昨儿个那两太医是抹着汗来抹着汗回的,看起来倒像是他们病了。”

我话音未落,老皇后便轻笑出声,侧过头看了我一眼,又微摇了摇头,嗔怪道:“鬼丫头,就你能逗哀家开心,什么事儿到你这里,再由你这小嘴儿说出来,都成了乐事。”

“那说明月儿现在好得很,如果真生病起不了床,别说讲笑话了,看到皇奶奶流眼泪诉苦喊疼还来不及呢。”

“一夸你你就没边,哪有人没得咒自己生病的?你也就是不爱吃药罢了,只是明天若还是这脸色,哀家定多派几个太医再替你仔细瞅瞅。”

我先扶了老皇后坐下,转身让那些侍候的宫女退下,亲盛了碗清粥端到她跟前,撒娇道:“我的皇奶奶,您让饶了我吧,您昨儿个派人送来的那些东西,都快将我的醉月宫堆满了,那些太医一看,您再一送,晚上我就得躺在灵芝上,三餐啃人参了,这还让不让人吃饭了?”

老皇后又笑了,拉着我示意我在她身边坐下,颇为无奈的说道:“你这丫头的嘴啊,再这样说下去,该是不想让哀家吃饭了。”

我低头吐了吐舌头,然后乖乖侍候老皇后吃了早餐,顺便也将自己填饱,这才扶了老皇后回到正厅。

“丫头可是听闻了什么?这一早上的,哀家看得出你有心事。”

我摇了摇头,讪讪的笑道:“皇奶奶,没有的事。”

“你是在担心和亲的事吧?”她拉过我手,包在自己的掌心,紧了紧,又松手放开,一手轻拍了拍我的脸颊,叹了口气。

我抬头看她,眼前突然有些模糊。穿来这里一年多,呆在这里一月多,眼前的人儿,算是唯一一个我真心愿意在她身边陪她吃饭聊天的女长辈,在云府自不必说,到了天青,碰到的那些女人,遇见倒不如不见。

“皇奶奶,我…”我用力的眨掉眼中的泪意,话一出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皇家女人的宿命,我心里明白得很,不是想反抗便能反抗得了的。在这里,唯有印象的似乎只有天青的三公主天槿瑜反抗婚事成功过,她有母妃德妃求情,而且她的婚事,并不是两国之间的和亲。

“丫头,你虽然来得晚,但哀家真心疼你,其实你皇爷爷也是,你要相信他。”

我低头,就算你们真心疼我,也会用自以为对我好的方式替我找一门在你们看来幸福美满的婚事,何况现在狐狸那边一点反应也没,如果他也来请求和亲,说不定我还能有机会争取自己的幸福。

“皇奶奶,我才来,才与皇爷爷和您相认,月儿不想这么快离开你们,月儿舍不得。”

“哀家也舍不得,丫头别担心,你皇爷爷还没答应呢。”她摸了摸我的头,安慰的笑笑。

我也淡笑了笑,老皇后能这样说,我就该知足了,她再疼我,毕竟我们不过相处一月多,我是不能死缠烂打哭求什么的。老老头到现在还没同意和亲,心中必还是有其它打算的,我还是有希望的。

“皇奶奶,都快午膳时间了,月儿先告退了。”我边说边行了个礼,时候不早了,我该回醉月宫,顺便问问王安,昨天嘱咐他打探的消息,可有回音?

“丫头,留在这一起吧,你皇爷爷还有你父王这会子也该过来了。你进了宫,光让你陪着我们,你父王反倒见得少了,今日难得,就一起吃顿饭,你父王看到你,该高兴了。”

我窘,听这一番话,倒好象父慈女爱的样子,也就一个多月没见云老头而已,在云府的时候,三个月能见上一面已经不错了,而且我不待见他,他也不待见我,避得远远的才好呢。

“真的么?那月儿就赖在这里不走了。”我佯装开心的说道,哎,早知如此,今天应该继续装病的。

果然,老老头和云老头很快便到了,除了他俩,云老头的太子哥哥也来了。我对着三人一一行礼,太子大伯与云老头又向老皇后请安,这两人都是老皇后的儿子,我站在一边,看着云老头和他的太子哥哥兄弟情深的样子,心里觉得奇怪极了。没听说修若前朝有党派之争,也没发现他们两兄弟不和或暗中较劲的蛛丝马迹,可是云老头明明又是野心不小城府很深的样子,难道云老头的野心是放在了其它五国?灭了五国,修若问鼎又如何,云老头你不干掉你大哥,永远只有做王爷的份,难道云老头不介意这点?

五个人围着桌子坐下,倒也没拘礼,我坐在老皇后的左边,我的右边是云老头,他从刚才到现在,看着我都是一副满意的表情,对我的态度也是从未有过的亲切,我对于他这样,直觉的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待春狩

“听说月儿昨天身子抱恙,今日可好些了?”云老头关切的看着我问道。

我也乖巧的回道:“多谢父王关心,本就没什么事,是皇奶奶太紧张月儿了。”

“朕看着怎么脸色比昨日还差,呆会儿让太医再过来看看。”老老头难得脸上没挂上那抹招牌笑容,看着我也关切的说道。

“哀家刚才也这么说她,可是这丫头三言两语就把哀家打发了,你们看看,一说看病她就开始苦脸皱眉,怕是昨儿个太医给她开的那些药都让她偷偷倒掉了。”

老皇后倒是打趣得开心,我却只能低头讪讪的笑道:“那药比黄莲还苦,月儿也只是少喝了几口,哪能全倒了。”

昨天端来的药当然让王安偷偷倒掉了,我只是装病,喝那么苦的药干嘛。

“婉茹也喝不惯那些苦药,只不知江太医用了什么法子,总能将那些药变甜,而且闻起来没那浓浓的药味。依儿臣看,不如让江太医过来替月儿瞧瞧吧。”太子伯伯适时开口了,这番话说的自然而又亲切,看着我,如常般儒雅高贵的气度,又不似云老头那般天天沉着脸,对了,婉茹是太子妃的闺名。

“看哀家这记性,不说倒忘了,等下便让江太医去趟醉月宫,丫头这回你没话说了吧?”

老皇后都这样说了,我除了点头还能怎么办?可是心里那叫一个怨念啊,之前在去天青的路上曾与这太子伯伯派来的人有了那么点冲突,虽然大家当时身份未明,那时候他也只说是请我过去,倒也没有当场取我性命的样子,可是他对我身边的人儿可是毫不留情的痛下黑手啊。再说如今成了一家人,看起来虽然相安无事一家亲的模样,但我知道那是他伪装的好,他是太子,他的女儿都还没封公主呢,我是他二弟的女儿,王爷的女儿,倒成了第一个有封地的公主,他能不介意么?江太医,江太医,看来不保险啊!

看我点头,众人都好似很满意的吃起饭来,我微低着头快速的吃完饭,又陪着聊了一会儿天,其实也没啥好说的,但好歹说起来和云老头父女一场,如今又难得一见,便唠叨了几句,也都讲些无关紧要的话。然后我便借口告退,老老头与老皇后自是没再挽留,只是亲嘱了瑾香送我,又命人去太医院给那江太医传话。我行了礼正待走人,没想到云老头也适时起身告退,还留下瑾香,说是有他就行,我们便一道走出中宫。

“没想到父王居然和韩家一样,站在龙羽煌这边,是因为他也是二皇子么?”没办法,我和云老头的单独对话从来都是火药味十足的。

“龙羽煌?”他冷笑,并没被我的话刺疼的样子,“龙曜国谁当皇帝都一样。”

我一惊,如果云府不是和韩家一样,那么小白那样做,难道是互相利用的一笔交易?小白想得到什么?云老头想把我送到修若国,何必弄得如此复杂?

“用这种方式带月儿回修若,父王不觉得亏了么?”

“不用这种方式,难道让你跟那皇帝大婚么?”他转过头盯着我,我没回视,但能清晰的感受到他审视的目光。

“外嫁与和亲,其实相差无几,不见得月儿嫁到叶苍就比呆在龙曜好。”听云老头的口气,好似他也不同意我与狐狸成婚,如果云风是为了娘亲的遗嘱,是用一种自以为对的方式为了我好,那么云老头呢?我本以为,我这样一个不被他看重的没名份的女儿能成为龙曜的皇后,他该乐见其成才是。

他不语,我转过头看他,只看到侧面的那个嘴角微微扯出一个弧度,像是,正在冷笑。

“醉月公主,在我身上加了这么大的一个筹码,父王的野心真不小,或者说,修若的野心,真不小。”我猛的惊醒,便是狐狸来和亲,也绝不可能会成功,因为如果云老头会同意这门亲事,又何必大费周折将我送到修若,还煞费苦心的让老皇帝封了我做公主?这突然的认知让我有些喘不过气来,醉月宫向右转便是,我站在路口,对着云老头福了福身,“父王,月儿回宫了,父王慢走。”

也不管他的反应,我说完便右转直朝前走去,直到进了醉月宫,直到夭夭扑到我身边,用鼻子蹭了蹭我的脸,我这才突然懈气般,抱住它脖子,蹲下身,夭夭也配合的坐到地上,我将脸埋在它的长金毛里,好半晌才调整好情绪。

“公主。”王安的声音在一边轻轻响起。

我起身,若无其事的拍了拍夭夭的脑袋,一边向里面走,一边道:“我先进去了,一会儿江太医会过来,你和衍儿准备一下。”

江太医很快便到了,我虽喝住夭夭,但对于夭夭的惊人怒吼,江太医倒比昨天那两人镇定多了,而且把了脉,倒像是个实在人,直言是睡眠不足,心中有事,好好休息便是,没扯上天气环境什么的,开了宁神助眠的药方,且以花草为主。我嘱了衍儿打赏,并让她亲送了江太医出宫,这才将夭夭唤到门外,让它守着门,转身问道:“王安,昨日让你打听的消息,可有结果了?”

“公主,听说御林军都尉、龙州刺史、左将军三人被革职查办了。”

我微皱了皱眉,小白能将我带出皇宫,带出龙州,与这三人有关么?所幸动这三人,都在龙州城内,这三个位置,也在狐狸的眼皮底下,不然战事刚歇,又新添城池,实不宜此时肃整。

“还有呢?”

他低头,没有犹豫的回答:“奴才只打听到这些。”

“王安,你想瞒着我?”我走近他身前,半眯着眼,声音却分外温柔的说道。如果只是动了那三人,肃理一下朝纲与人脉,又岂会两个多月没音信?

“奴才不敢。”他忙跪下。

“不敢就说吧,不然你现在就出这个门。”我不会强迫人,至少也会给人家一次选择的机会。

他略一犹豫,这才起身回话:“听说寒星国的纤绘公主偷偷跑到了云府,而且天青的使者也快到修州了。”

我一时说不出一句话,好半晌才对王安挥了挥手,乏乏的道:“你先下去吧。”

他退下,我唤了夭夭进来,这才软软的坐到软塌上,给自己倒了杯茶,然后一口喝下。那假男人玩得比我还疯,跑到望月战场不够,这会子居然跑到龙曜国去了!寒星王难道都不管女儿的么?那假男人肯定是冲着狐狸去的,狐狸又是以云风的名义出使寒星,这下子,有得麻烦了。

还有天青的使者,我晕啊,不会也是来和亲的吧?老老头不答应叶苍的和亲,又看不上龙曜,难道想把我嫁到天青不成?

不知不觉在软塌上睡着,梦境纠结,我陷在一个未知的迷阵中,想逃离,却不由自主的被引着向更深处走去,前面隐隐似有亮光,我一路向前跑,对着那亮光,想冲出这迷雾,脚下一绊,跌了一跤,只觉得整个人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的都疼,竟似爬不起来,突然眼前大亮,我一手捂住眼睛,从指缝往前看,不远处一个金色的影子背对着我,我想叫,出不了声,想跑过去却动不了身,亮光愈来愈强,那背影似想转过身来,我猛的睁眼,想看得更清楚,却见夭夭站在软榻边,正探着头看我,金色的眸子离我不到二十厘米。

我一惊,直觉的从另一侧翻身下软榻,这才发现天色不知不觉已暗了下来。我起身,朝夭夭讪讪的笑笑,真是的,反应太快,警觉性太高,我都看到夭夭眼里的那抹受伤了。

“啊,晚上了啊,夭夭吃了没?”我佯装才发现天黑,还特意跑到门外看了看,回身对着那只金毛大怪物狗腿的陪笑建议道,“好饿啊,马上命人准备晚饭,夭夭,今天我喂你吃吧?”

它没理我,蹲下身靠着软榻坐下,眼睛也不看我,随意的四处嗅嗅。我唤了衍儿准备晚膳,王安见我醒来,端了那江太医开的药汤进来,我自是没敢喝,遣开衍儿,嘱了王安找个安全地方偷偷倒掉便是。

夭夭看到吃的就不闹别扭了,哼嗤哼嗤的爬到我脚边,我因为心中有愧,便将整整一盆酱大骨赏给了它吃。哎,你要知道这一个多月来,夭夭被偶逼着啃了不少蔬菜水果的说,每餐的肉食量呈递减状态。谁说天性难改?以前偶家的胖胖还不是被偶喂蔬菜瓜果,不出一月样样都能吃,尤爱吃桃子,照样长得滚圆滚圆的特招人喜欢。所以为了夭夭的饮食规律营养均衡,我自是要合理搭配它的三餐了,想当初它不肯吃蔬菜我狠饿了它几顿的说。再骄傲的人也只能在现实面前屈服,谁能临饿死了还嫌面包太干馒头太白?

才吃完饭,便有人来传话,是老老头派来的,说是让我好好休息,后天有个什么劳什子春狩要我参加,养好了精神不能缺席。

春狩?前段时间倒听老皇后提起过,可是怎么时间好象赶早了?这会子光景绿叶儿是抽出来了,可是还没开花啊,春游腐败这种事,不是应该挑个最好的时辰么?不过也管不了这么多了,能出这皇宫才是最重要的,你说我能不能趁春狩这机会溜走啊?

生活好象突然有了希望,生命好象突然有了阳光,能出得这金丝笼,说不定就永远跟这里SAY GOODBYE了,娃哈哈哈!可是春狩也不容易脱身的吧?那该有多少侍卫士兵出动啊?这时候我身边一个得力的人也没有,自己又是个三脚猫,窘。

衍儿?直接出局!王安,也不保险,他九成九跟云老头有关,屏蔽!我对着夭夭眨巴了几下眼睛,它貌似有些困惑狐疑的回看了我一眼,我正待秀逗的跟它勾通试试,看它能不能听明白我的意思,跟着我的思路走,结果我挂上笑容还来不及开口,夭夭却一个转身急冲出房门,伴着一声怒吼,我忙起身跟了去,一边忙喊住夭夭。

就像上次那样,夭夭站在小花园里,对着不远处的北门狂叫。醉月宫里的侍卫闻声早护在了我身边,我微一皱眉,对着他们冷声道:“没事,你们先下去吧。”

那几人退下,我拉住夭夭,它已经慢慢安静下来,我回身取了盏宫灯,夭夭跟在我身边,随着我朝北门处走去。天已黑,宫灯也不算太亮,但仿佛直觉似的,我径直走到北门前,弯下身,宫灯就近照着,赫然在下门缝看到那黄白的一角。

我伸手轻轻抽出,和上次一样,一张折成条形的小素笺,摊开,同样的字体,又是两个字:春狩。

天曦岚

一夜无话,早上陪着老皇后用了早餐,受到了热烈的表扬,不过被表扬的人不是我,而是江太医。我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嘴上也附合老皇后,把那江太医直吹得天上有人间无。

回到醉月宫,又想起已被我毁尸灭迹的两张小纸条。怪了,到底是谁给我的?虽说第一张“装病”的主意实在不咋的,可是明天的春狩会有什么事发生么?

吃罢午饭,衍儿开始替我收拾明天所需的物什,我懒懒的躺在软榻上,一只脚搁在夭夭的背上,开始怨天尤人:你说我怎么这么菜啊?比不得以前看的穿越小说中的那些万能女主,好歹也不能这么丢我们21世纪新女性的脸啊!我哭,人家呼风唤雨叱咤风云,身边要出力的就有出力的,要出钱的就有出钱的,心腹一大堆,个个铁得很,文的武的正的邪的有钱的有权的一个不少。我呢?我是被呼来唤去身不由已,能保住小命已经阿弥陀佛了,想用人的时候身边总是一个靠得住的也没,一年多白混了,5555,而且我周围的人,哪一个都不是好欺负的主儿,郁闷!

下午开始,醉月宫的那几个小丫头片子开始叽叽喳喳的讨论起天青使者来了,虽然不在我屋里,但我还是三三两两的听到了一些。也不知是谁散播的消息,端听她们的议论,敢情天青使者已经到了皇宫。可是就算人家真到了皇宫,我那几个丫环总是见不着人家的吧?怎么她们楞是能将话说得自己亲眼看见似的,直将那使者夸得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英俊潇洒,好象连神仙看到他都要惭愧得羞红脸似的。

等等,神仙?我一下子从软榻上坐起身,三两步子跑出房间,拉住其中一个丫头急问道:“那使者穿什么颜色的衣服?”

几个小丫头片子看到我这样,慌的都跪到了我身前,还以为在一边说三道四惹了我生气,直喊“公主饶命”。我松了手,缓了缓神色,对着她们摆了摆手,尽量温和的说道:“都起来吧,只需告诉我那使者身上穿什么颜色的衣服就是了。”

我一向不太理她们做什么,只要她们做好份内的事,不替我捅篓子便是了。皇宫生活本就无聊,她们又这么年轻,还能没些小八卦调剂一下生活?

“公主,听说那使者一身白衣飘飘,好象仙人下凡一般。”刚被我拉住的那丫头起身对着我回话。

曦岚!除了他还能有谁是这身打扮有这份气质,能得如此评价?

心没来由的慌了一下,一时间矛盾极了,脑海里无数个念头闪过,最后只剩一个:曦岚不会学叶苍使者那样指名来和我和亲的吧?在这举目有亲实则无亲的地方,好不容易盼来一个我认识的并坚定他不会伤害我的人,我该不该找机会与他私下里讨论点什么?

不用我费心探消息,衍儿便兴奋的跑过来告诉我,明天天青使者与我们一道去春狩,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笑得跟花似的。我很不明白这皇宫里的宫女们是怎么了?虽然现在是春天没错,而且曦岚确实是帅了点,可是也不用这样一个一个发春似的兴奋傻笑吧?没面对面就已经是这样了,那如果曦岚对她们微笑,她们不是要幸福的晕厥了么?皇宫一向不缺帅哥,这也太夸张点了吧,之前在龙曜和天青我都没发现呢,还是修若的女孩子特别开放?那几个明天没法跟我去春狩的丫头片子,看着衍儿,羡慕得跟什么似的。

哎,她们这是没见过狐狸啊,要是被狐狸的桃花眼盯上,一准没魂儿,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我终于明白自己还是很与众不同的,想我第一次见曦岚,除了因误会最初的对话有失我智慧的形象之外,可从没有这样花痴的表现过,娃哈哈哈!

本来对明天的春狩有些忐忑的心情,因知道有曦岚同行,忽然放下心来,别问我为什么,直觉反应而已。晚上睡得太好,导致第二天早上一觉睡到大天亮,手忙脚乱的洗涮完毕,我便率先向屋外冲去,夭夭紧跟在我身旁,衍儿和王安则随后。5555,这种时候可不能迟到啊,如果让大伙儿等我一人,那众目瞑瞑之下,岂不是丢脸丢到太平洋去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