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苍使者的事怎么样了?”

“听说叶苍下了战书。”王安一边将托盘上的清粥和几碟小菜放到我身前,一边回道。

战书?看来真的是要开战了。可是,这样就下战书,难道?

“那使者不会是叶苍的某皇子吧?”如果不是,叶苍会激动成那样?而且想必修若在处理这事上让人感觉不到多少诚意。

王安点了点头,我一下子觉得没了胃口,匆匆吃完便想到花园里走走,才拉了夭夭要出门,王安却走至我跟前,伸手探怀,将一封信递到我跟前。我略困惑的看了他一眼,伸手接过,信封上“月儿”两字,俊秀的笔迹与我的如出一辙。是哥哥!

信里面的话只有廖廖几句,说是叶苍与修若一战避无可避,如今修若欲与天青、龙曜结盟,寒星自也不会落下,若真如此,那么叶苍再强大,也不敌四国联盟,让我不用担心什么的。

望月才灭,下一个便是叶苍么?看来大家的野心都不小,特别是修若和天青。曦岚此次出使,没有我预期中的和亲什么的,总不至于单是为了让我“有空回天青住住”这样的小事巴巴的跑一趟吧?可是就算真能四国联盟,叶苍之后,上一秒的盟国会不会变成下一秒的敌国?

“哥哥还说了什么?”我收了信,抬头看王安。

“云相没说其它。”王安抬眼犹豫的看了我一眼,我微点了点头,他才继续道,“不过听说之前灏王爷有让云相考虑回修若的事,被云相拒绝了。”

让哥哥回修若?两种可能,云老头让哥哥做的事胜利完成了,或者已经没有完成的必要了。如果是后者,很有可能龙曜会是野心家的下一个目标。可是,哥哥拒绝了?呵呵,想想也是,哥哥怎么会一直任由云老头摆布?想到这里,我的心情也跟着好了些,不是么?虽然我太菜,短时间内没有反抗云老头的能力,可是看到哥哥不甩云老头,这感觉就好象我也不甩云老头一回似的。

“那么与叶苍和亲的事便也就此作废了吧?”

“是的,公主。”

“这半月,可还有其它什么事?”

“早前派了楚大人出使寒星,时间很紧,这时候说不定已经谈好回国了。”王安微低着头,躬身回话。

楚大人?会不会是狐狸说的楚凡?话说我到了修若,一直住在皇宫,活动圈子小得很,老皇后也从不提前朝的事,我对修若的前朝大臣并不熟悉,上回去春狩,貌似没听说有这人,我的册封大典又实在人多,也不知道有没有这号人。只是如果这楚大人若真是狐狸说的楚凡,这时候能派他出使寒星,这人应该了不得。

“王安,你是什么时候开始侍候望月宗宁的?”在问楚大人的问题之前,我得先确认一下王安的身份。

“回公主,五年前的春末。”

我索性走回软塌,懒懒的半躺着,一边把玩着夭夭的金毛,一边漫不经心的问道:“一入宫便被派到太子殿下身边?”

“起先是在东宫里当个小差,那年秋末,一次偶然的机会才有机会近身侍候殿下。”

偶然的机会?我微笑,怕是没那么简单吧,不过反正我对这些也没兴趣:“王安,你老家在哪?家里可还有亲人?”

“奴才原是河州人,有一年发大水,与家人失散后便再无联系。”他依旧微低着头。

“河州?你是龙曜国人?”我心里一惊,倒没想到王安竟是龙曜国人。

他略一迟疑,坦然答道:“是。”

我微点了点头,在皇宫这么些年,哪怕他刚才是无意中露了底,亦能很沉着的应对。而且这无疑是个关键,知道他是龙曜国人,之后故事的发展似乎能猜出个大概来了。

“王安,你不必拘谨,就当聊聊家常。你那时候还小吧,与家人失散后是怎么过来的?”王安就站在离我不远的地方,虽然躬身垂首,但我知道有他这般经历的人,想让他坦白一切,并不容易。夭夭趴在地上,庞大的身躯恰与我身上的软塌差不多高,我有一下没一下顺着它的长金毛,闲闲的道,“你受恩于两边,便该明白,他二人不会伤害我,我也绝不会去背叛他们。”

当时望月欲伐龙曜的消息,十有九成九是王安报告给狐狸的吧?而在望月皇宫,王安明显是因我佩戴的耳环助我和夜风安全脱险,那应该是报云府的恩吧?想到他刚到醉月宫的时候我问他关于龙曜的消息,他只一句“奴才急着赶路,倒没留心到其它”便打发了我,我当时没觉异样,如今想来,倒真是个小心谨慎的人。只怕后来是狐狸告诉他我的事,才安安心心将关于龙曜的消息告诉于我,而狐狸该是很放心于他,且有过交待,才会让我有事便找他和那未曾谋过面的楚凡。

王安终是坦白,与我所想的所差无几。像所有电视和小说的情节一样,当年他与家人走散,一路行乞流浪到龙州,然后挨饿挨冻被欺,几近丧命,幸被难得逛回街的云风母子救下,还在云府住了三天。汗,那时候云月干嘛去了我不知道,反正王安是真不晓得云府还有个小姐,云风还有个双胞胎妹妹,所以他第一次看到我时那微怔的神色,一部分是因为那对耳环,一部分是因为我的脸。虽然只认识三天,而且事隔多年,王安当时又是个半大的孩子,但估计救命之恩实在太深刻,所以看到我时好歹也会有种眼熟的感觉。

之后就更简单了,年幼但志坚的王安同学不愿意在云府白吃白喝下去,所以谢过恩,还发誓说日后报恩自当肝脑涂地啥的,就作别云风母子走了。然后因机缘巧合碰到了龙狐狸,估摸着被狐狸调教了几年,狐狸对他完全放心后就外派他不远千里的去望月国玩无间道了。这之中,特别是被狐狸调教的那几年,王安偶有与云府联系,云风同学曾派人去河州打听王安同学失散的亲人的下落,一直未果,年久了,而且当时因大水瘟疫死的人又多,估计也像我们21世纪那样,就宣布他们自然死亡了。

后来王安同学去了望月,山高水远,大家的联系自然少了,但少虽少,毕竟还是互有联系的。我怀疑狐狸很早之前就有些怀疑云府了,说不定就是从培养王安那时候起的疑,你想他培养王安那会儿自己才多大?一个屁大的小破孩居然想到培养心腹人才去他国玩无间,他能不调查一下时有与王安联系的云府么?只是云老头也不是省油的灯,狐狸一边为了自己能顺利继承皇位对付小白及小白的支持者而忙得不可开交,一边还要喂养小黑鸽,组织他的一窝暗卫暗人暗啥啥的,所以三年五载的也没彻底调查清楚。不过后来同意云风买官,又破格任命他为宰相,怎么看那是怎么的有阴谋有目的。

然后,然后我又再一次发现我身边真是高手如云,起眼的不起眼的,帅的不帅的,反正一个一个都不是省油的灯。云老头厉害吧?狐狸厉害吧?可是我那亲爱的云风哥哥也不弱啊,望州沦陷皇城攻破,王安从望月皇宫逃出来之后,这一路的安排,包括进修若皇宫,包括将他安排到我的醉月宫,居然都是云风牵线搭桥铺好路子的。55555,他那时候不是卧病在床近一年,刚刚才能下床走路么?

我听完这些,一时间很有种钻地洞然后将自己活埋,或者拿个枕头直接将自己闷死的冲动。心里无数次的期望和我以前看的穿越小说一样,随随便便的救下某人性命,特别是在这皇宫里,然后那人便成了我的心腹,做牛做马倒其次,重要的是忠心可靠,绝无背叛的可能。

当然,我自是没那种机会的,在老老头慈祥的笑脸下,我楞是没在皇宫里发现有哪个宫女太监要被人明里或暗里弄死啥的。

日子过得又无聊又快,我到处寻找着狐狸所说的“楚凡”的身影,对了,我那天后来有问王安那出使寒星的楚大人是谁,结果人家楚大人确实和我想的一样厉害,一样受老老头器重,可是,可是人家叫楚彦言,不叫楚凡,哭!

接着,楚大人荣耀无比的回国了,寒星同意结盟,老老头自是喜上眉梢。我想不止修若,五个国家都应该忙得不可开交,不过这一回的派兵打仗那是跟我彻底无关了。我每天拉着夭夭看着花园里的桃花开了一朵又一朵,想起第一次上朝被狐狸单独留下谈话,那时候狐狸的御花园桃花开得正灿烂,哎,那是我第一次正眼看狐狸,那妖孽美得跟什么似的,让我失常了好一会儿,难道从那时起我便已经被那妖孽迷惑了?

我不知道叶苍有没有派使者到天青、寒星、龙曜去游说联盟什么的,又或者此时他三国与修若的联盟,老老头会不会防备是“假结盟”啥的,毕竟反伐望月那时候,这一招我使过,反正我是完全相信曦岚和狐狸的,所以叶苍啊叶苍,看来你马上要从这片土地上消失了。

龙羽煌

大军出征的第二天,老老头终于同意我去醉月城小住。除了那一行浩浩荡荡的侍卫随从,贴身的就只有夭夭、王安和衍儿。当然,我知道在暗中,夜风也在我附近不远。

到了醉月城才发现老老头待我实在不薄,赐封的这城,不仅就在皇城修州的东边,而且真如传言中那样地肥人美,一派修若国“经济发达城市”的样子,虽比不得修州,但亦不差。老老头还特意命人建了个别院,我这回过去正巧赶上新居落成,又岂有不入住之理?

所谓的封邑,其实只是经济收益归我所有,政治上还是归老老头的。我自是对那些没啥兴趣,从穿越到这里的第一天起,我就突然过上了暴发户的生活,自己家里有钱,认识的人也非富即贵,那啥,男朋友家里好象更有钱,汗!

虽然呆在醉月城一样无聊,但好歹自由很多,在这里可没人管我什么,所以我便不顾夭夭在一旁上窜下跳将夜风呼来喝去使唤个够,终于得到了第一手资料:我亲爱的苍蝇哥哥这回没有上战场,狐狸那厮留了一手让他守边关呢;曦岚也没上战场,听说天青前朝风云突变,六皇子的势力日益壮大,支持者众;还有我的哥哥,他这个云相可当得比我好多了,改时政、兴民生,在百姓心中虽一如以往那般贤明,但我知道在朝堂上,在百官心里,哥哥肯定比我做得好,更像一代贤相;对了,还有小白,小白失踪了,自那晚之后,狐狸派人去追查,却一直没找到他的踪影。

这一日闲来无事,我便决定到醉月城有名的醉月泉去旅游观光,衍儿前几天在我耳边唾沫横飞栩栩如生的说着关于醉月泉的种种传说,我虽将信将疑,但想醉月城既是以醉月泉这一景点命名,理应有其风景独好之处。

为了方便,我又换回了一身男装,远离皇宫就是有这一点好,嘿嘿。除了王安,身边还有两个高手跟着,当然隐藏在人群中应该还有不少护卫。醉月泉离我的别院不算远,天亮出发,骑马一个时辰之后便到了目的地。

春暖时节,桃红柳绿,草长莺飞,恰是踏青好时节,可是醉月泉却是官兵重重把守,一个游人也不见。我斜眼看了王安一眼,他忙垂首躬身道:“公主恕罪。”

“罢了。”我挥了挥手,也罢,偶尔奢侈一回,少点是非也是好的。

我一直以为醉月泉就是一口温泉,顶多周围加些花花草草树树木木啥的,竟没想到它是由数百个七彩熔岩池组成,浅蓝、深蓝、靛蓝、明黄、玉翠、苍青、粉紫、赤红…高高低低、深深浅浅,圆形椭圆形,纵横交错密布,就这样出现在我眼前,美得让人一时忘了呼吸。

我小心翼翼的走在熔岩池与熔岩池之间的狭小过道上,不时弯身伸手去碰池里的水,微热,水质干净,大概因水池底的熔岩颜色不同以及水的深浅不同,所以看上去五彩缤纷,各不相同。几个浅的水池里还有几棵树,有些只剩桔枝,有些却还冒出绿意。

耳际传来破空之声,我惊觉不对劲的同时,身后的王安已经扑向我,我毫无防备,“卟通”一声掉入脚边的熔岩池。泪啊,我不会游泳,学了无数次,就只能一口气憋到哪算哪,如今情急之中下了水,本就慌得不行,哪还顾得着憋气,一下子喝了好几口水,偏偏这个水池又特别深,估计站直了水还是会没过我头顶。

窒息与恐惧同时袭来,我只能胡乱挣扎着,蓦地有人拉住我的手,在我还没反应过来之际,耳旁出现轰轰声,那种窒息与沉溺感消失,然后便有人揽上了我的腰,身子腾空,耳际又有隐隐风声。我蓦的睁眼,抬眼便见夜风微皱着眉,身下熔岩池一个一个向后滑迅速掠去。

我顿时安了心,拼命转头想看看王安怎么样了,却见身后已乱作一团。不是已经清场了么?再说有官兵把守,竟还能遇袭!可是又会是谁想杀我呢?看夜风神色微凝,想必有些麻烦,我不敢说话,只能紧紧反抱住他。

身后突然出现不少黑衣人,目标竟是我和夜风,而那些赶来保护我的侍卫根本不知夜风身份,他们不仅对付黑衣人,有机会也将矛头指向夜风。我想出声呵斥他们只需对付黑衣人便够了,开口却惊觉自己发不出声音,不知是因为刚才受惊呛了水,还是因为这水里有什么东西会让人发不出声音。我冲着那些侍卫手指着黑衣人方向使劲挥手,希望他们能明白我的意思,结果他们却不理黑衣人一下子围住了夜风,气得我差点闭过气去。

不过我很快也不用气了,那些个侍卫虽然将目标放在夜风身上,可是黑衣人却不放过他们,他们又岂是黑衣人的对手,没几下就被人家摆平了。我心里一惊,这七八个黑衣人身手了得,看似都是高手,而夜风因为还要顾及我,对付三四个人勉强还行,一人要对付七八个人却显然有些力不从心。

黑衣人很快包围了我和夜风,远远赶来的官兵根本来不及靠近我们便被人拦下,夜风揽着我,为了不让我受伤,却屡屡将自己暴露在敌人的刀剑下。我将脸埋在夜风的胸前,抓着他后腰衣服的左手却明显感受到有股温热的液体顺着我的手背滑下,湿了我手中紧紧抓着的衣服。

他受伤了,却从始至终一声闷哼都没有!他应该知道我身上有天丝软甲保护,可是当危险来临的时候,还是毫不犹豫的用他的身体将我安全的护在怀里。我无法说话,即使这时候能说话,开口让他扔下我,夜风他肯定也不会这样做。这一刻突然恨死了这个地方,心底深处的无力感在不用想也知道此时黑衣人出现的原因之后变成深深的厌恶痛恨感,目标是我,在这个时候,那么这样做的目的无非是想以我为要挟妄想改变这场战事的局面,又或者为了六国皇宫的秘密。

不管怎么样,这样真是太看得起我了。我心里苦笑。

身边的黑衣人慢慢变少,抓着夜风衣服的左手却越来越粘湿。

“闭上眼,松手。”耳边传来夜风的声音,我依言紧闭双手,没有犹豫便松了手。夜风扶在我腰上的手一个使劲,身子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力量,紧接着便有腾空之感,我忍不住睁眼,却见自己正向前方的一颗树飞去,边飞还边往下掉,好象来不及够到树便又要摔到熔岩池里去了。

说时迟,那时快,一个灰色人影从斜刺里突然向我飞掠而来,手中青色的寒芒一抖,我赫然发现腰上的某种束缚忽然消失,低头,却惊见一根黑色的长腰带比我的身子更快的落向熔岩池。然后手腕一紧,在我跌落熔岩池的前一秒有人将我拉离池面,一阵眩晕之后,我拼命转头看向夜风的方向,果见他一袭黑衣松松的套在身上,随着他身姿的移动翻飞扑腾,在几个纠缠的黑色人影中,一眼清晰可辩。

我一咬牙,别过头任由小白带着我离开这里。夜风拖住了黑衣人,所以小白带着我很顺利的向醉月泉一侧隐蔽处掠去,直到那些刀剑声彻底远离了我,我都不敢再回头,我相信只要没有我这个包袱,夜风他一定不会有事的。

小白并没留步,倒像是一早便有所准备的揽着我上了一匹不知什么时候跑出来的高头大马,策马便向前疾驰。我心中充满了疑问,却无法开口说话,只能死命拉着马的缰绳,心里则希冀要是能这样离开修若回到龙曜,从此便不再理这些烦人事,倒是不错。

约摸一个多时辰之后,小白才停下。我睁眼,身前一座四合院格局的竹木屋,似建在半山腰上,周围遍是苍翠绿树。小白伸手,我略一犹豫,扶着他手下马,一时间心里是说不清的滋味。当日小白劫了我将我交给张德后转身便走,当时的我因为中了某种类似于软筋散的东西根本没法开口说话,今日再遇,他却救了我,而我依然无法开口。

他一时也没说话,只神色复杂的看了我一眼,便低头向木屋走去。我默默的跟在他身后,稍稍打量了下周围的环境。四合院木屋中间的空地很大,没有任何花草树木,我们径直穿过空地在最中间的小木屋前停下,并没遇见任何人。

“你先休息下,等下便可以吃饭了。”他伸手推开门,看着我进去,自己却站在门外,用他贯常的微冷的声音说道。

我转身直直的看他,没有说话。他却迅速移开视线,微垂着眼,脸上冷冷的表情却有霎那的犹豫,站在那里半晌,忽然像似做了某种决定般走至我跟前,轻声道:“凤兰玉佩,先取下来吧。”

我惊得后退一步,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身前的人,一手紧抓住衣领,竟有些喘不过气来的感觉。凤兰玉佩,小白怎么会知道凤兰玉佩?他让我搞下凤兰玉佩,那肯定知道凤兰玉佩的秘密了。

他看向我的眼里似又有犹豫闪过,却在瞬间微垂下眼,然后一步一步走向我。

我在心里喊着不要,一边急急往外跑去,想离开这屋子,离开这地方,才没两步却被小白拦下。小白让我取下凤兰玉佩,摆明着不想让狐狸找到我,他想干什么?我拼命去推他,去掰他拉住我右手不放的手,却根本没法挣脱。我心里一慌,低头张嘴便狠狠咬下去,嘴里霎时涌入浓浓的血腥味,可那双手依然不动。心里某根弦断,我松了口,眼泪迅速溢满眼眶,然后大滴大滴的落了下来。好象在很久以前,我也曾这样咬过眼前的人,那时候红儿刚死,几个人好不容易从黑衣人的围杀中逃出来,我却哭喊着要回去将红儿的尸体接回来,云辉和云耀根本不敢顶我的嘴,只有小白拦住我,逼着我面对现实,逼着我冷静下来。可是为什么,为什么现在一切全变了?

手背上不断有血流出来,他却没有去擦,更没有包扎止血的意思。右手依旧被他紧紧的握着,我伸出左手,想用衣袖擦去满嘴的血腥味,一眼瞥见左手上的斑斑血迹,那温热的液体明明已经干了,却感觉依旧还在我手背上流淌,夜风…心里既悲且痛,我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小白没有松手,也没有说话,直到我哭得筋疲力尽,他才微冷的说道:“你不解下玉佩,便只能我动手了。”

我抬眼看他,明明还是那个人,却永远不会再是那个人了。“主子是担心我会伤害你么”,这是他上次劫走我时说的最后一句话,也是最后一次叫我主子吧?小白,或许从那时候开始,他就只是龙羽煌了。

遗诏疑

凤兰玉佩终究离了身,任我挣扎反抗,或者无声落泪,小白都是无动于衷。或许他心里也有犹豫,但结果并未改变。我没有说一句话,因为开了口也发不出声音,这一点,我想小白并没有发现。所以当他将饭菜端进屋的时候,面对我的沉默,他只是选择了掩门离开。

很长时间我都有种不真切的感觉,然后推门,门外站着小白,复又关门,推窗,发现窗外竟是一处悬崖。这一点让我很是意外了一下,进来的时候只觉得此处院子应建在半山腰,没料到我这房间的另一面竟是悬崖!四处摸索了一阵,没发现房里有玄机,我颓然坐在椅子上,想着小白拿走凤兰玉佩的几种可能性。

渐觉自己身体不对劲的时候,我已经跌坐到了地上,浑身上下异样的发烫,而且头晕眼花。那饭菜我一口未动,再说若是小白想从中做手脚,直接点穴或敲晕更容易,那么,不会是跌入熔岩池的关系吧?如果是,几个时辰才有反应,是因为凤兰玉佩离了身?

接下来便是昏迷,偶尔也会在炙热的痛感中迷迷糊糊的转醒,隐约觉得胸口似有双手贴着,那双手会魔术般源源不断的将冰凉的寒意传递到我身上,让人觉得舒服。昏迷中的思绪却是混乱的,在这里遇到的人影重叠反复着出现,接着还看到了红儿,最后却是回到21世纪的家里,看着老爸老妈胖胖,还有“我”围着桌子吃饭,一家人吃得别提有多开心了,而我站在“我”的身后,他们却似没看见,想说话,想告诉老爸老妈我回来了,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跑到他们身边,伸手想拉老爸的胳膊,却看到自己的手径自穿过老爸的衣服,根本找不到着力点。

那个林浅浅正费力的掰着两只螃蟹腿,脸上挂着幸福的笑容。这是我最爱吃的白蟹,家里每餐必备,眼泪迅速溢满眼眶,然后视线模糊的看着自己的身体如烟雾般渐渐迷散开来。

心口一阵剧痛,猛的睁眼,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床沿侧身坐着一个人,闭目微低着头,似在养神又似已坐着入睡,是小白!昏迷前的一幕一幕浮现在脑海,不是不怨,不是不难受,不是不心痛。

“你醒了。”他似乎感觉到我已醒了,抬头睁眼,却是直直看向床前的桌子,视线并没有转向我。

我苦笑,如果我之前的昏迷是因为掉入熔岩池的关系,那么我几乎可以肯定半昏半醒间那双能将冰凉气息传送到我体内的手的主人便是小白,想起之前曦岚命悬一线的时候求了小白救他,不正是因为他会玄冰掌么?几番救我,又不止一次的伤害,其实算不得背叛,算不得利用,若说伤害,亦是我伤害他在前。我与他,终究是一笔分不清是与非的账,不管我之前做过什么,不管小白正打算做什么,我想我们之间都不会单纯的只剩下恨与怨。

或许是因为我迟迟不说话,他终于转过头来,飞快的看了我一眼,微冷的说道:“你昏迷了三天。”

三天!竟已是三天之后了么?我蓦的想起身,却是一阵头昏目眩,这才发觉自己虚弱得连起身都成了一件难事。

“你还得躺几天,一时半会儿好不了。”他起身,伸手似想扶我,手却僵在半空,终是放下。

我抬头看他,一脸的疑惑。

“放心,你不会有事的。我去准备些吃的。”他的眼睛却不看我,视线游移了一下,说这话的时候放在身侧的右手不自觉的握成拳,说完却转身径直出了房间。

小白的意思,难道是我的身体有问题?我躺在床上一阵胡思乱想,良久之后看着他端着个碗进来,复又坐到床沿,没有扶我起身,径自低头舀了一勺,也没有吹吹凉,就将一勺子的粥凑到了我嘴前。我微偏过头,朝着他用嘴形说了个“烫”字,结果才一张嘴,他便移过勺子将里面的粥悉数灌入我嘴里。

我被烫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太急着咽下去又呛着自己就是一阵咳嗽,小白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不像是照顾人更像是谋杀,略有些紧张的将粥放到床前的桌上,起身伸手便将我半抱起来,又随手抓起盖在被子上的薄毯,便塞到了我的背后。我半靠在薄毯上,流着泪怒瞪他,一边用手费力的拍着自己的胸口,好半天才缓过气来,舌头却明显感受到热辣辣的疼,显然是被烫得够呛,接下来吃的东西都将失去味道。

“对不起。”他难得有些尴尬的看着我,半晌才从嘴里憋出这三个字。

我笑,除了笑我不知道我还能怎样。二皇子龙羽煌,不会照顾人那是当然的,我现在是人质?是被软禁?又何需对我说这三个字,小白他,心里还是念着旧情份,还是有些矛盾的吧?

我乖乖将粥喝下,然后认真的看着他,心里既然决定,便张嘴,伸手指着自己的嘴,只“啊啊”的发出了几个声音。

“不能说话?”小白似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我,声音也不是贯常的那样微冷,见我点头,眉头微微一皱。

我伸手,作写字状,示意他我有话说。他怔怔的望着我半晌,转身拿着碗出去,稍顷又拿着笔、墨和几张纸进来。

“你拿凤兰玉佩做什么了?”

我费力的写下这几个字,将纸递给他,他看完,却没有回答。我苦笑,执笔又写下几个字:我落入醉月泉,是否身体有异,性命有忧?

我才刚写完,他便将纸抽走,紧紧捏在手心,几秒之后便成了灰烬。

我笑笑,看小白的反应,竟还真被我猜对了,心里反倒有些轻松,这样的反应实在让我自己都觉得奇怪,我抬手,又慢慢的写下四个字:为了遗诏?

他定定的盯着纸上的字,不说话。我心里有了几分了然,又写道:你不必担心,我这情况想逃也逃不了,你既知凤兰玉佩,也早做好了不让他们找到我的准备了吧。我只想知道,若是你想用我来换遗诏,当日出了皇宫为何不这样做?

我稍一犹豫,依旧手不停的继续写道:不要相信我父亲,云府不可靠。

他转而看我,神色莫测,我坦然的迎视他的目光,微笑,然后继续低头写道:小白,你知道,我不会因此说谎骗你。

他低头沉默,然后默默转身,我看着他出了房间,这才放下笔,将那张纸撕得粉碎。遗诏,真的有遗诏?就算有,还会留在狐狸手上么?狐狸他,可真会拿遗诏来换我?

接下来的几天,身体倒渐有恢复之势,小白一方面利用我来换遗诏,一方面又似真心为我的身体花了不少心思,煎药疗伤眉头都没皱一下。我可以下床走动,活动范围就在这四合院里,但如果想跑路,一来身体支持不了,二来我那天小试了一下,其实这四合院里不是没人,而是人都隐在暗处,我一走到门口,便被突然出现的黑衣人拦了下来。

我站在窗口,望着窗外的悬崖怔怔出神,这几天有意无意的试探小白,却一直没得到什么有利的信息。那日他沉默着离开之后,我以为他心里会有所触动,再加上这几天有意无意的劝说,本想着事情说不定会有转机,没想到小白只一径沉默,对我的费心苦劝既没同意,也没不耐,更没有反驳。

“他收了玉佩,已经赶来,这两天也该到了。”身后有声音响起,不用看也知道是小白。

我又朝窗外的悬崖探了探身,狐狸他真的赶来了,带着那份遗诏?我回身,走至桌边,拿起桌上的笔,在纸上写下:就算遗诏是传位于你,你想回龙曜登基也不是易事。

我还是不能说话。他在一旁看着我写,也不说话。

“小白,你是真的想要那个皇位?”我写道,然后抬头看他。他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慌乱,我低头,复又写道:“或者你只是心有不甘,只是想获得承认?”

他不语,转身便向外走去,我慌忙起身拉住他,他略有些诧异的回头看我,我死命的拉住他,将他拖回桌边,对着他摇了摇头,腾出一手继续写道:你与他,都是对方唯一的亲人了。

他突然使劲甩手挣脱,又快又急,我一个不备摔倒在地,他似根本没留意到这些,头也不回的便出了房。我索性坐在地上理思绪,狐狸真的赶过来了?为什么我总觉得遗诏的事有问题?就算当年真有那道遗诏,又被狐狸得到,狐狸又岂有不当场毁灭之理?难道还巴巴的留着这个隐患等着哪天被人发现被人威胁?

可是我能想到的小白又岂会不明白?他既然执意以我为交换条件,该是有把握那遗诏确实还在狐狸手中吧?想起那日在聆风阁问及小白的情况,狐狸当时的眼神,我突然有些担心,小白虽一早做好准备,但以狐狸的性格,他又怎会打无把握之仗赴无把握之约?

我这样动摇小白的心防,会不会到时候反害了他?我忙起身,想找小白,找遍这院子的每一个房间却都没看到他,徒然回到自己的屋里。其实找到小白又能怎么说,劝他半路放弃这打算是不可能的,那么跟他说什么?让他小心狐狸?不说他也会小心的。可是除此之外,我还能说什么?

直到晚上都没看到小白,饭菜换了个面生的黑衣人端来,我没有什么胃口,只吃了一点便让他撤下了。又等了些时间,还是不见小白,我关了门躺上床,心里的不安愈发的强烈起来。

第二天天蒙蒙亮却被人叫醒,小白端着碗药站在床前,面有疲色,见我醒来,将药碗放在床前桌上,转身向外走去,回身掩门的时候微冷的说道:“他马上就会到了,你准备一下吧。”

这么快,狐狸这么快就要到了,小白约的地方就是这里么?我慌忙起身,想叫住小白,可他却不看我,径直替我关了门便走了。

待我起床喝了药推开房门,便见小白站在四合院的正中位子,背对着我,天色微亮,春暖时节,看着他的背景却只让人觉得清冷。没有比这一刻更能肯定小白要的不是皇位了,从在青云客栈第一次看到小白开始,能感觉到他的绝望,能感觉到他心里的痛,能感觉到他的不甘,甚至在冷漠外表下渴求温暖的心,可是何时感觉到他心里对权势有欲望过?他若对权势还有未尽之心,这一路来的遭遇便不会如此。

我走到他身边,伸手,主动握住他的手,我相信只要我努力,小白和狐狸会有一个好的解决方法的,起码不会是你死我活。他侧过头看我,神情微怔。

几乎在与小白突然将我拉至他身后的同时,我看到狐狸的身影出现在四合院的门口。我费了好半天的劲,才又走到小白身旁,却无法再靠近眼前之人一步,想开口说话,张嘴又发不出声音,只定定的看着从门口慢慢踱步进来的狐狸,一袭黑衣,眉宇之间急着赶路的疲惫却掩不住他身上那仿佛与生俱来的优雅慵懒气息。他看着我,一步一步走近,从始至终都没看小白,脸上的笑容温柔而有暖暖的安慰之意,桃花眼却满是一切尽在掌握的自信。

我的视线忽然有些模糊起来,拼命告诉自己一定要忍住,才没落下泪来。

“你来了。”小白的声音冰冷,拉着我的手却愈发的用力,我痛得忍不住缩了一下手,转过头看他,他才有所觉般稍稍松了力。

“如你所愿,就我一个人。”狐狸在离我们五米处站定,桃花眼在看向我与小白交握的手时忍不住半眯了一下,抬眼似很随意的看向小白,嘴角浮起一抹惯常的懒懒的笑容,眼神却在瞬间变得犀利而冷冽。

一个人?小白要求狐狸一个人前往?狐狸真的是一个人跑过来了?

2月20日更新

我抬眼看狐狸,说实话,我心里自是不相信他真的巴巴的一个人跑过来了,他有他的责任,有他的帝王业,他能日夜兼程的赶过来,于我来说已经够了。我亦相信他会安排好一切,不仅会安排好他自己,也会将我考虑在内。

可是心里还是忍不住的有些担心,这四合院里看似只有我们三人,但我知道在暗处,隐藏着不少高手,而狐狸这样坦然的进来,他的暗卫呢,看这情形,该是没法跟进来的!我之前虽猜到他会武功,且在春狩的那个林子里见识过狐狸的轻功,但真正与人交手,我还从没见过。唉,好担心啊,要是真掐起架来,小白和狐狸哪个会先趴下?

“遗诏呢?”冷冷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