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说白了,小齐后、皇帝不过是两个血缘亲近的外人,其实楚锦瑶更担心秦沂的状况。小齐后今日作死地提到了大齐后,甚至用早亡的姐姐作为自己固宠的武器,楚锦瑶看见这一幕都生气又恶心,那秦沂呢?

“殿下。”楚锦瑶尽量不经意地说着安慰的话,“皇后她惯来无耻,她连孩子都不放过,更不会顾及人伦。而皇上是九五至尊,有些话要为尊者讳,但并不代表他是对的。”

“我知道。”秦沂用力拥住楚锦瑶,将下巴放在楚锦瑶头发上,“过去的十多年,我已经一次次领教过了。我早就不对他抱有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望了。”

皇帝无原则偏袒自己的爱妻,楚锦瑶不过看到了这一次,那之前又发生过多少次呢?

“殿下…”

“没事。”秦沂知道楚锦瑶想说什么,“都过去了,我并不在意,我只是替母亲不值。”

大齐后病逝在建兴八年,那时秦沂不过五岁。男孩五六岁的时候能闹死个人,那本该是男人一生中最快乐最怀念的时光,可是秦沂五岁的时候,他恣意的孩童岁月停止得毫无预兆。

大齐后自诞下嫡长子后身体就一直不太利索,那年春天气候燥,她再一次卧病。本来这不是什么大事,太医院,皇帝,包括大齐后自己都觉得这不过是换季而已,多吃几贴药就好了。

五岁的皇长子无人敢管,他横行霸道,到处做恶作剧,把后宫搅的天翻地覆,唯独在大齐后面前能安分些。那天他照例去给母亲请安,却在母亲的宫殿里看到了皇帝,以及衣衫不整、梨花带雨的小姨母。

大齐后和妹妹不同,她是家里嫡长女,半辈子骄傲刚烈,连撒娇讨巧都不屑。她就如世人调侃的正室嫡妻一般,端庄,美丽,但无趣。

而她的妹妹显然是另一个极端,妹妹嘴甜会说话,从小在娘亲和兄长娇惯下长大,看中什么就要什么,即便那是别人的。从前大齐后虽然觉得不妥,但毕竟疼爱唯一的妹妹,所以大齐后也只能尽量顺着她。可是谁能知道,她的好妹妹竟然看中了自己的姐夫,大燕的一国之君。

大齐后气急攻心,当时便让身边的女官好好管教这个被宠坏的妹妹,这种时候大齐后还是为了妹妹好,无媒苟合,流传出去是要浸猪笼的!大齐后不忍心妹妹一时鬼迷心窍,害了自己一辈子,而大齐后的母亲,当时的镇北侯夫人却连夜进宫,死死拦住大齐后,涕泪俱下地说小女儿已经有孕两个月了,经不得大齐后出气。

大齐后这才知道,自个的亲妹妹已经坏了丈夫的孩子,都已经两个月了!母亲,父亲,兄长,丈夫,她的这些亲人全都知道!只有她一个人像傻子一样被蒙在鼓里,为妹妹的终身大事操碎了心。

大齐后当即便晕厥过去,之后病情一落千丈。

这场闹剧发生的时候,秦沂就在当场。四月时,大齐后已经垂垂危矣,娘家和皇帝时常来她面前探病,可是大齐后知道,他们都在等她死。因为妹妹的肚子已经显怀,快要藏不住了。

四月末,秦沂跪在病榻前,亲眼看着大齐后沉沉睡去,再也没有醒来。三天后皇帝念大齐后育皇长子有功,谥其为文孝皇后。谥号中有“文”又有“孝”,委实是无上殊荣,满京城的命妇都在羡慕文孝皇后的体面,真可谓生荣死哀。

是啊,生荣死哀,六月小齐后就因为皇帝“过度思念先皇后”而进宫,镇北侯府齐家连出两位皇后,可不是荣耀至极。

自那之后,秦沂和外祖家反目成仇,他也再没有称呼皇帝为父亲。

父母就是孩子未来的缩影,秦沂之后被封皇太子,即便他不缺吃不缺穿,呼风唤雨地长大,并因此形成飞扬跋扈的性子,可是即使如此,他也无法摆脱童年的影响。早在秦沂还不知道什么是婚姻、什么是责任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了背叛。到现在,秦沂也无法坦然接受别人的亲近,也从不能直接地、不怕拒绝地说出自己的想法。若不是遇到楚锦瑶,他大概就会这样高傲又孤冷地度过这一生。

每次想到大齐后的事都会难受,久而久之,秦沂便不许别人提起母亲。可是今日,许是因为怀里抱着一个人,他心中的钝痛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明显,秦沂突然好奇起一件事情:“当时皇帝逼问你时,你顺势叫她一声母亲也未尝不可。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一个称呼并不能改变什么,你为什么非要犟?”

“不要。”楚锦瑶的声音有些闷,但又带着直白的骄纵,“我才不要和皇上皇后站在一边。你喜欢的人我不一定喜欢,但你讨厌的人,我一定讨厌。”

“你这样做,她以后可能会变本加厉地为难你。”

“又不差这一次,她本来也不会对我好。”楚锦瑶停了一会,发现秦沂没有说话,轻轻碰了碰他,“殿下?”

“没事。”秦沂眼神中光芒明灭,仿佛涌动着无尽的暗流。秦沂突然在想,如果大齐后还活着,她看到楚锦瑶,一定会很欣慰。

自建兴八年的那个春天后,从五岁到十七,他的人生空白了十二年。直到一次边关进犯,他受了有生以来最严重的一次外伤。他一睁眼,便遇到了他的生命中另一个重要的女子。

从他开口说“别哭了”那一刻开始,他的命运,就完全变化了。

第106章 恶毒婆婆

宫中的人最是敏感, 有人嫌弃这些不过是捉风捕影、自寻苦恼, 可是若耳目不够清明,恐怕也活不到高位。

淑妃早在皇帝还是皇子时便做了孺人, 就连原配大齐后都已经死了许多年, 而淑妃却依然风光。淑妃能活这么久,所倚靠的显然不会是皇帝的旧情。

这几日, 淑妃便嗅到一些不寻常的讯息,那日在皇帝寝宫发生的事已经被禁言, 皇帝、皇后、太子、太子妃都在场,他们到底说了什么不得而知,可是之后怜嫔被赏了好些东西, 这却是瞒不了人的。

淑妃坐在椅子上,目光隐晦地看着屋中这几个人。

楚锦瑶今日来给小齐后请安, 她进门的时候发现淑妃和赵兰辉也在。行宫里的后妃少,淑妃时常在小齐后这里打发时间, 而赵兰辉作为淑妃的儿媳,当然也不敢落下。

楚锦瑶扫了一眼就收回视线, 她按规矩给小齐后请安,等相互见礼结束后, 楚锦瑶就站到一边, 安静地候着。

楚锦瑶和赵兰辉同为皇室儿媳,在有外命妇的大场合可以落座, 但是在内眷自家的场合, 她们俩都不好坐下。赵兰辉站在淑妃身侧, 而楚锦瑶却在小齐后左手边,远远挑了个地方站着。

想必小齐后已经恨毒了楚锦瑶,而楚锦瑶也不想看到小齐后。太子妃和皇后之间的异样氛围瞒不过其他人,可是屋里众人都装作不知,依然轻声谈笑着。

怜嫔流产已经快过去一个月,她再不愿意也得去给小齐后请安,若是还躺着“修养”,恃宠生骄这等帽子就要扣下来了。怜嫔在上一次宫廷争斗中倒向了东宫,她是为了自己的未来考虑,不过在未来到来之前,她还是要硬着头皮去给皇后伏低做小。

怜嫔战战兢兢地给小齐后行礼,小齐后毫不避讳地冷笑一声,并不理会怜嫔。小齐后那声笑实在明显,屋里人都听得分明,一下子众人都不敢再说话,而怜嫔维持着请安的姿势,感觉浑身都颤抖起来。

楚锦瑶明白,这一幕是做给她看的,楚锦瑶很沉得住气,眼观鼻鼻观心。时间寂静地流逝,不知过了多久,小齐后仿佛才看见怜嫔一般:“原来是怜嫔,你刚落了孩子,身体虚弱,连皇上都特意开恩,允你安心休养。怎么今日怜嫔想起来本宫这里请安了?”

怜嫔额头上全是虚汗:“嫔妾不敢,娘娘乃是皇后,便是给嫔妾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对娘娘不敬。”

小齐后冷笑一声,若有所指地说:“不敢?本宫看你胆子大的很。”

小齐后这话分明是冲着楚锦瑶去的,怜嫔不过一个宫女,现在已经吓得瑟瑟发抖,她不由看想楚锦瑶。

小齐后察觉到怜嫔的视线,还没等楚锦瑶说什么,小齐后就已经大怒:“呦,本宫问你话,你看太子妃做什么?莫非,现在本宫说话,都比不上太子妃了?”

楚锦瑶很是看不上小齐后的无理取闹,堂堂皇后,现在也做这些没事找事的泼皮妇人之态。但是小齐后话已说到这个地步,楚锦瑶少不得出来表态:“皇后娘娘这话问的奇怪,宫中众人都对皇后毕恭毕敬,我对娘娘也向来礼敬有加,不知皇后娘娘从何处得来后宫众人不恭敬您一说?”

楚锦瑶故意把关键词模糊,最后更是扩大到后宫众人身上,在座的其他妃子、皇妃也被拖下水,自然不能再看戏了。小齐后见楚锦瑶又含糊其词,四两拨千斤,她眼睛眯了眯,眼中的冷光几乎化为实质。楚锦瑶自入宫一来一直叫她皇后娘娘,小齐后本来还没发现这一点,直到昨日被皇帝一语点穿,小齐后才惊觉,楚锦瑶这样做哪里是恭敬,她分明就是看不起自己这个皇后!楚锦瑶从不叫小齐后母亲,这是因为在楚锦瑶心里,她真正的婆婆只有大齐后一人。

小齐后真是气得冷笑,枉费刚进宫那会,小齐后见楚锦瑶温顺恭谦,还以为她是个安分无争的,故而她对楚锦瑶下手也处处留情。现在想来,小齐后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个笑话,从一开始楚锦瑶就没把她当回事,楚锦瑶每次唤她“皇后娘娘”时,说不定还在心里嘲笑她无媒苟合呢。

小齐后气极,眼睛中简直能飞出刀子来。她毫不掩饰自己对楚锦瑶的恶意,阴阳怪气地说:“太子妃真是会说话,怪不得太子、皇上别人劝不听,唯独听太子妃的话。本宫口舌愚笨,比不上太子妃会讨巧做人。本宫这个皇后,哪里敢管教太子妃。”

“皇后娘娘此言差矣,在皇上面前,谁的话能比得上您?您才是真的能言善辩,深得圣心,我不过是实事求是罢了。”

小齐后的脸色立刻一变,楚锦瑶这是在暗讽上次怜嫔的事,小齐后又是买可怜又是刷情分,可算哄着皇帝放过下毒一事。而楚锦瑶最后那句“实事求是”讽刺的意味就更重了,在小齐后看来这无异于直接打她的脸。

小齐后怒不可遏,若是没有旁人,她必要狠狠教训楚锦瑶一顿,可是现在淑妃和其他几个宫妃还在,小齐后并不想把自己的不光彩捅到死对头手里,她飞快地扫了淑妃一眼,到底强忍着压下这件事不提。

淑妃坐在一边,依然温和得体地笑着,可是她的眉头却微不可见地挑了一下。太子妃这话听着没什么问题,可是却瞒不过老江湖淑妃的耳朵,淑妃分明感觉到太子妃意指皇后,而小齐后对着这样的挑衅,竟然忍了?

这就很有猫腻了,淑妃想起这段时间的异常,心里越发坚定,她一定要查出来前几天皇帝宫里发生了什么事。

小齐后忍下楚锦瑶的暗讽,心里越发怄得慌。从前小齐后端着皇后的架子,并不肯用那些宅门里磋磨儿媳的手段,她嫌这些伎俩直白粗俗,只有凡间那些恶毒但愚蠢的妇人才会做这等勾当。小齐后自视甚高,她设计了一个又一个精巧的圈套,玩弄权柄又不失慈母架势,这才是聪明人所为。可惜小齐后万万没想到,她设计的圈套一个个被楚锦瑶拆穿,现在还反噬到自己身上,小齐后这下算是明白了,再精密复杂的计谋也有破绽,反而是那些最原始的招数,虽然不入流,但是有用。

小齐后掩了掩口鼻,故意咳嗽了两声。她这样一作态,其他宫妃少不得要问:“皇后娘娘,您怎么了?”

“唉,这几日天气多变,昨夜许是吹了风,有些头痛。”小齐后笑道,“罢了,没事,本宫熬一熬就好了。”

“这怎么能熬呢。”赵兰辉说,“皇后娘娘乃是千金贵体,您是国母,凤体不光干系后宫,更是全天下的牵系。娘娘您有个头疼脑热都是了不得的大事,更别说昨日还受了寒,要不,现在儿媳给您唤太医过来?”

“肃王妃真是孝顺,不亏是魏国公府出来的高门贵女,等下次我见到长公主,一定要好好和长公主说说。”

小齐后说着瞥了楚锦瑶一眼,而楚锦瑶却淡定地站着,连眼神都没变过一下。小齐后故意提起赵兰辉的家世,就是在隐隐扎楚锦瑶的心,然而楚锦瑶却毫不在意,家世不过是锦上添花的东西罢了,过日子的人是自己,又不是背后的家族。

赵兰辉得了赞,抿嘴一笑,也不着痕迹地瞟了楚锦瑶一眼。

小齐后故意抬举赵兰辉,她见楚锦瑶不嫉妒气愤,倒也不急,而是轻轻用指尖按住额头,缓慢道:“肃王妃的孝心本宫心领了,只不过请太医太折腾,还是罢了。”

“娘娘,您可不能这样轻贱自己的身子。”站在小齐后身侧的蓝玉接话,“依奴婢看,既然娘娘不愿意劳烦太多人,那不妨让下面熬个鸽子羹上来,乳鸽滋阴补气,最是滋补,正适合娘娘。只是下人终究不够细致,得找个有心的人看着才好。”

话音一落,宫殿里的人都一静,能为皇后熬药,显然是孝顺和体面。赵兰辉脸色不大好看,炖乳鸽最是耗费时间,而厨房那种地方腌臜,赵兰辉才不想去,可是她又想要孝名,于是只能硬着头皮说:“若母后不嫌弃,不如我去看着吧。”

小齐后笑而不语,眼风却扫向楚锦瑶。楚锦瑶是太子妃,而赵兰辉不过是王妃罢了,无论从长幼上还是尊卑上,楚锦瑶都不能让赵兰辉越过她去。更何况,小齐后这话本就是冲着她的。

楚锦瑶也不用小齐后和蓝玉一唱一和地兜圈子了,她直接自己点破道:“肃王妃有这份孝心真是难得,只不过我身为长媳,孝顺皇后这等事,怎么也不能落到弟妹身上。皇后娘娘,我没炖过乳鸽,若是火候把握的不好,您要见谅。”

“太子妃有这心意,本宫真是欣慰。”小齐后缓缓掩唇,慢悠悠说道,“太子妃这话自谦了,听闻太子妃甚是能干,灶台针线都再好不过,让你去倒比让肃王妃去更放心。”

赵兰辉听出来小齐后的言外之意,低头笑了一下。一个贵族女子,会灶台针线做什么?小齐后这是在暗讽楚锦瑶曾经在农户家长大,所以才会做这种粗活。换成赵兰辉,她连厨房都没有进去过。

楚锦瑶看不上这些人沾沾自喜的作态,能投胎到富贵乡,一辈子不必做粗活是福气,她们不感激便罢了,作何还要看不起本本分分靠双手劳作的庄稼人?楚锦瑶从来不觉得自己的出身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流落民间不是她的错,她在苏家学会许多生存本事,这是好事才对,何况,若非如此,她怎么能遇到秦沂呢?

赵兰辉和小齐后之流一直想不通秦沂为什么要亲自请旨,执意立楚锦瑶为正妃,甚至成婚之后也一直没有侍妾,其实这就是原因啊。

楚锦瑶笑着说了句:“为皇后尽孝心罢了,娘娘喜欢就好。”说完,她丝毫不在意殿中其他人或幸灾乐祸或自以为是的目光,直接转身出去了。

孝字大于天,小齐后一顶孝顺的帽子扣下来,楚锦瑶明知对方来意不善,也得亲自去厨房炖汤。楚锦瑶是太子妃,做羹汤这种事自然用不着她来动手,可是既然是来“替”皇后娘娘炖鸽子的,那自然要做足样子,何况身边还跟着皇后的女官。厨房众人大气不敢出,战战兢兢地处理着手中的乳鸽,楚锦瑶就站在清净处,全程看着。

鸽子羹委实是大补之物,尤其适合女子,不过既然是滋阴补气的羹汤,自然要炖的越久越好。楚锦瑶即便不用动手,但是在烟熏火燎的厨房一站两个时辰也不是好受的,等鸽子羹终于做好,玲珑连忙上前接过白色的瓷盅。

楚锦瑶低声嘱咐:“小心些。”

“奴婢明白。”

等她们一行人走回小齐后的宫殿,时间已经到中午了。早上出来时还好,没想到不过片刻功夫天气大变,到现在已经满天阴云,回廊上的风也带了湿凉的水气。

“要下雨了。”行宫中的宫人步履都紧张起来,楚锦瑶走到小齐后正殿前,远远地就被拦下来:“太子妃,娘娘正在见客,您稍等一会。”

大中午了,而且很快就要下雨,哪家外眷会这么不长眼睛,在这种时候来拜会皇后?楚锦瑶目光洞明地扫了传话的宫女一样,宫婢被看得瑟缩一下,她不敢和楚锦瑶对视,抛下句“太子妃暂等片刻”,然后就快步溜走了。

楚锦瑶又等了一会,回廊上的风渐渐变得湿重,天边已经有闷雷不时炸响,显然很快就要下雨了。雨前的风又大又凉,玲珑忍不住叫住一个宫女,问:“娘娘见客还没有结束吗?太子妃亲手做了鸽子羹,等了这么久,都要凉了。”

宫女不敢装看不见,只能进去通禀。宫女前脚刚走,后脚荣安大长公主、赵兰辉几人就从宫里出来,赵兰辉看见楚锦瑶,眼神变了变,笑着给楚锦瑶行礼:“太子妃。”

楚锦瑶点头回应。荣安长公主若有所思地看着楚锦瑶,她们被皇后留膳,早在用膳时就知道太子妃来了,只不过皇后不提,荣安长公主就装作不知道。她的女儿赵兰辉也是皇妃,而且肃王前段时间刚被太子针对,现在看到楚锦瑶被皇后刁难,荣安长公主暗自快意,她故意热络地和楚锦瑶说了两句话,然后就幸灾乐祸地走了。

玲珑在一旁看着气愤不已,看样子长公主和肃王妃刚和皇后用了膳,太子妃在外面等着,而她们却堂而皇之在屋里用膳,真是岂有此理。过了一会,方才那个报信的女官又出来了:“太子妃,娘娘吹了风头疼,已经睡下了。太子妃再等片刻吧。”

玲珑彻底气炸了,她是几个丫鬟中最稳重的,饶是如此,现在也气得不轻,几乎要上前和皇后的宫女理论,楚锦瑶平静地抬手,止住玲珑的动作,目光隐约转过讥诮:“既然娘娘要午睡,那我们再等片刻罢了。”

这一等可不止片刻,天上的雨终于落了下来,夏日的雨来的急,雷声轰鸣,大风夹杂着雨水四处肆虐,天地茫茫只余一帘巨大的水幕。楚锦瑶站的地方刚好是风口,雨丝被风带着吹入回廊,片刻的功夫就将楚锦瑶的衣角打湿了。

玲珑又是气又是心疼,她将已经凉透的鸽子羹交给其他丫鬟,自己站在栏杆边给楚锦瑶挡风。但是玲珑能挡住多少,楚锦瑶还是不可避免地被淋得半湿,她在厨房站了一上午,现在被夹杂着雨水的穿堂风一吹,感觉从脊背里漫上一股凉意,小腹也隐隐坠痛。

东宫几个丫鬟一次又一次地去请皇后,可是得到的消息一直是皇后还在午睡,玲珑悄悄打发了人去通知太子,只不过看这么大的雨,恐怕消息一时半会也传不过去。又过了一会,蓝玉走出宫殿,笑着对楚锦瑶说:“太子妃久等了,娘娘头疼,午睡也睡不安稳,刚刚娘娘知道太子妃还在外面等着,十分惊讶,不顾头疼来请太子妃进去呢。”

楚锦瑶毫不掩饰地笑了一声,讥讽味十足:“皇后终于醒了?”

蓝玉笑容不变,说道:“可不是么,只是娘娘刚刚睡醒,还要整理一下发髻,太子妃再稍等片刻。”蓝玉眼睛瞄到那盅鸽子羹上,挑眉笑了笑:“太子妃果然有孝心,只是这些补物总是趁热喝才好,现在都已经凉了,不能再端给娘娘。来人,把这碗乳鸽羹撤下去吧。”

玲珑那一瞬间想把这碗汤泼到蓝玉脸上。皇后宫里的婢女前来接白瓷蛊,凑巧这时后面走来一队太监,他们不知道怎么撞了一下,竟然直接把羹汤洒了。玲珑眼疾手快挡到楚锦瑶身前,楚锦瑶没被鸽子汤浇到,但是被这样一惊吓,不知为何肚子极痛。后面那队太监看见冲撞了太子妃,赶紧过来请罪,他们是来换皇后宫里的冰块的,半路上一个太监脚滑,撞到另一人身上,竟然把一盆冰块撞翻,噼里啪啦地砸到地上。

楚锦瑶身上也不可避免地砸到好几块,冰块极凉,楚锦瑶被这样一冰,脸色越发苍白,玲珑看着不对,当下都顾不上问罪,赶紧过来扶着楚锦瑶:“太子妃,您怎么样了?太子妃!”

“快宣太医,太子妃晕倒了!”

第107章 上天恩赐

楚锦瑶从清早出门到现在一直站着, 别说吃饭, 连水都没有喝一口。但回到皇后宫里,又是吹风淋雨,又是被泼了冰块,她身体撑不住, 直接晕倒了。

楚锦瑶晕倒可把东宫众人吓坏了,内内外外立刻慌乱起来, 阵仗闹得极大, 嘈杂声竟然把雨声和雷声都压了过去。蓝玉本来对楚锦瑶晕倒半信半疑, 但是见她们闹得这么严重,心里也渐渐紧张起来。

虽说女子畏寒, 但是不过在吹了一会子风,那些冰块也没能全泼到楚锦瑶身上, 应当不至于如此吧?

蓝玉回到宫殿,躬身给小齐后行礼:“娘娘。”

“她走了?”

“是。东宫叫来了骄子,现在已经走了。”

小齐后不以为意地哼了一声, 道:“就她娇贵, 不过在外面站了一会,竟然还晕倒了。也不知是作态给谁看。”

小齐后并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楚锦瑶已经回去了, 小齐后遗憾不能继续看好戏,便懒懒地站起来。蓝玉连忙上去扶住小齐后的手, 小齐后往内室走去, 道:“她走了也好, 眼不见为净。今日荣安长公主过来和本宫说了妍儿的事,汝宁已经出嫁,接下来就是妍儿,她的驸马也该相看起来了。”

“二公主是嫡出公主,又灵秀美貌,不知是哪家的公子有福气,能得到公主的青睐呢。”

小齐后被奉承地一笑:“妍儿毕竟是个姑娘,她不愁婚嫁,反倒是潞王,他的王妃本宫可一定得选好了。等雨停了,把潞王叫过来吧,本宫和潞王商议一下妍儿的婚事,看哪家助力更大。”

蓝玉应下,然后疾步走到外面,打发小太监去传信。小太监匆匆忙忙撑了伞,快步跑入雨幕中,浩荡的雨雾将天地连成一线,万千宫宇也变得模糊起来。

麒德殿内,秦沂匆匆从外面回来,小林子慌忙给秦沂撑伞,而秦沂却嫌他烦,一把把他挥开,快步朝殿内走去。环廊上的宫人太监连忙下跪恭迎,秦沂一步也不停从人群中走过,步伐没有丝毫停顿。桔梗听到声音出来,看到太子连忙上前请安。秦沂冷着脸经过,问:“太子妃呢?”

“在里面,已经歇下了。”

秦沂进屋,大步绕过屏风迈到室内,果然看见楚锦瑶已经换下了湿衣服,现在正躺在床上喝热姜汤。她看到秦沂,立刻就想起身:“殿下,你怎么回来了?”

秦沂抢先两步,先行把楚锦瑶按住:“你好好躺着吧。”秦沂握住楚锦瑶的手,眉毛立刻皱起,楚锦瑶本就怕寒,现在八月的天,而她的手却冰凉。

秦沂隐约蓄了怒气,楚锦瑶看到,赶紧说:“殿下,你是听说了我晕倒才回来的吗?其实我并不是真的晕了,只不过做戏骗过皇后罢了。”

楚锦瑶当时全身发冷,而且小腹不正常坠痛,她感觉到不对,便顺势装晕,好尽快回到麒德殿。若不然,她不知道还要被小齐后故意刁难多久。

秦沂的神色依然不见轻松,他冷声问身后的侍从:“太医呢?”

小林子几人一听秦沂的声音就吓得跪下了,他们低着头,心惊胆战地回话:“太医早就派人去请了,现在应当已经在路上了。”

说曹操曹操到,高太医知道太子爷的脾性,他顾不得外面的大雨,叫药童背上药箱就赶紧出门。他进屋后看见太子身边有名的大红人林公公都在地上跪着,高太医心里打了个突,赶紧也跪下行大礼。

“行了,赶紧过来给太子妃诊脉。”秦沂没好气地骂了一句,起身给高太医让开位置。

高太医擦了下头上的冷汗,战战兢兢走上前,隔着帕子给楚锦瑶把脉。他按了一会,偷偷瞄了眼秦沂的脸色,秦沂当即便发现了,他眯起眼,冷声说道:“让你诊脉,你看我做什么?”

秦沂的脸上明晃晃地显露出危险和不悦,高太医只能说:“太子妃,能否换另一只手?”

楚锦瑶当然没有不应的道理,她换成另一只手,眼睛也牢牢看着高太医。高太医的表现十分蹊跷,莫非有什么问题不成?

楚锦瑶心里七上八下,高太医又按了许久,似乎终于确定了一般,站起身对着楚锦瑶抱拳行礼:“恭喜太子,恭喜太子妃,太子妃脉象往来流利,隐隐有珠滚玉盘之感,这是滑脉啊。”

楚锦瑶大吃一惊,滑脉,这岂不是…楚锦瑶立刻去看秦沂,秦沂自小长与宫廷,他当然知道滑脉是什么意思,他向来喜怒不形于色,但是此刻却明显地怔了一下:“你说什么?”

高太医以为太子和太子妃年轻,还不懂女子滑脉的潜台词是什么,他只能说的再明确一些:“现在太子妃月份还浅,微臣不敢妄断,但是微臣行医四十多年,见过许多脉象,太子妃这一脉,多半便是喜脉了。等三个月过后,微臣再来请脉便能确认了。”

喜脉,也就是说,楚锦瑶有孕在身,已经怀了他们俩的孩子。

秦沂很难形容那一刻的冲击,震惊,喜悦,还不等他回过神来,惊吓和后怕就浓浓席卷而来。楚锦瑶今日被小齐后折腾了许久,这么大的雨,她竟然一直在外面站着。

玲珑丁香等人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喜悦,只不过看着秦沂在,她们不敢造次罢了。秦沂定了定神,直接越过高太医坐到楚锦瑶身边,紧紧握住楚锦瑶的手,一时连话都说不出来。

楚锦瑶也从巨大的惊讶中缓过神来,等惊讶褪去,喜悦才一点点漫上来。这一切来得毫无预兆,楚锦瑶甚至有一种巨大的不真实感,她几乎觉得自己在做梦。

楚锦瑶的手不由覆到平坦的小腹上,这里已经有了她和秦沂的孩子?这个孩子她期盼了那么久,等真正到来的那一刻,楚锦瑶反而不敢相信了。

“殿下…”楚锦瑶看着秦沂,眼睛竟然飞快地漫上一层水雾。秦沂紧紧握住楚锦瑶的手,他本来想向往常一样揽楚锦瑶的肩膀,但是手伸到一半,生生停住了。

他一时间,甚至都不敢碰楚锦瑶。

楚锦瑶本来也又喜又慌,不过看到秦沂这副手足无措的样子,她噗嗤一笑,心里反而镇定了许多。就像听到太医说是滑脉时,楚锦瑶第一反应是去看秦沂,现在看到秦沂也和她一样惊喜,一样期待这个孩子的到来,楚锦瑶的心一下子就安定下来。

秦沂不敢动作,楚锦瑶主动握住他的手,眼泪一下子掉了下来。秦沂微叹了口气,用最轻的力道给她拭泪:“你哭什么,这是我们第一个孩子,是大喜之事才是。”

高太医顿时觉得他应该连人带箱子一起滚到外面的雨幕里去。高太医低着头,犹豫该不该咳嗽一声,提醒太子这里还有个喘气的人呢,而小林子已经麻溜地爬了起来,笑眯眯地对高太医说:“劳烦高太医了,太医随奴才到外边来。”

高太医惊讶地看着小林子,没有太子的命令,林公公竟然敢自己从地上起来?可是小林子却有经验的很,太子妃有孕,太子爷现在肯定高兴得不可收拾,哪里会在意这些。小林子不愧是秦沂身边最出色的狗腿,他很有经验地把闲杂人等赶到外面,并且带高太医到侧屋候着。太子妃第一次怀孕,之前还受了凉,太子肯定有许多话要问。

秦沂心道小林子倒有眼色,等人都走了,他轻轻碰了碰楚锦瑶额头,然后小心扶着她躺下:“你先休息一会,我去问高太医孕期的禁忌,一会我让他们给你端补药上来。”

见秦沂有意要出去,楚锦瑶下意识地揪住秦沂的袖子:“殿下…”

“我去交代外面的事,很快就回来。”

一盏茶之前明明还好,但自从知道自己有孕,她立刻就变得非常黏秦沂。她也知道麒德殿里必须有个主事的人,秦沂还有许多事要做,楚锦瑶只能可怜兮兮放开了秦沂的衣袖:“好吧。那你快点回来!”

“好。”

秦沂出去后,玲珑几人美滋滋地走进来,齐刷刷给楚锦瑶行礼:“恭喜太子妃!”

楚锦瑶噗嗤一声笑了:“你们倒会讨巧。今日让大家都沾沾喜气,麒德殿里每个伺候的人都发三个月赏钱。”

楚锦瑶出手委实大方,几个丫鬟喜上加喜,都围到楚锦瑶身边,你一句我一句地说起话来:“太子妃,幸好您今日机警,赶快装晕回来了。要不然继续在雨里站着,指不定要受多少罪。阿弥陀佛,幸好太子妃和小主子都没事。”

对啊,楚锦瑶现在也庆幸,三个月前最容易滑胎,幸好孩子懂事,若不然被小齐后这样折腾,如果出了事她简直死的心都有了。

楚锦瑶又是后怕又是喜悦地听几个丫鬟说话,宫嬷嬷是老人,对妇人这些事最有经验不过,她也去高太医那里听着,等记下来之后,就过来和楚锦瑶交代孕期的注意事宜。高太医是老手,虽然他说三个月后还需再确定一次,但是宫嬷嬷算算楚锦瑶的小日子,也觉得没错了。楚锦瑶如今有孕一个多月,其实上次楚锦瑶发现小齐后在衣服里下毒,连夜召高太医过来时,她就已经有了身孕,只不过当时时间太短,仅凭把脉还诊不出来。

宫嬷嬷传授自己多年的经验,楚锦瑶仔细地听着,简直恨不得拿笔记下。这是她期盼了许久才到来的恩赐,若是有人敢打孩子的主意,楚锦瑶便是豁出命也要弄死对方。

同一时间,秦沂让人送走了高太医,也阴沉着脸问小齐后的事。等听到小齐后指示人往楚锦瑶身上泼冷掉的汤水,之后更是蓄意往她身上泼碎冰块,秦沂身周的杀气几乎能化为实质。

小林子低着头,现在太子妃不在,他完全不敢在太子爷面前蹦跶。秦沂望着雨幕看了好一会,再回过头来,眼神已经变得很平静。那是一种已经拿定主意,宛如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太子妃在做什么?”

“太子妃在内殿,宫嬷嬷刚刚过去了,想来在和太子妃说孕期的注意事项。”

“好。”秦沂只是轻轻点了下头,他说,“准备雨具。还有,不要告诉太子妃。”

小林子惊讶了一下:“太子爷,您要出去?”

秦沂没有回话,而是径直迈入雨幕中。

第108章 姨甥冲突

外面下着瓢泼大雨, 天水砸在地面上,泛起一层水雾, 将浩汤宫宇笼罩在一片迷蒙中。

朱红宫殿内,小齐后正嗔怪地看着眼前的少年:“不是让你雨停了再来吗, 怎么现在就过来了?”

“母后宣召,儿臣哪敢耽误。”

小齐后明明还是责备的口气, 但是眼睛中却露出欣喜来:“你呀!母后叫你来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和你商量一下…”

小齐后话音还没落, 屋外突然传来喧闹声,屋檐滴落的雨水在石板上砸出一朵朵水花, 这本该是非常诗意的事情,可是现在却被一阵急促有力的脚步踏碎。

店殿门外似乎有宫人慌忙地说着些什么,小齐后和潞王诧异的对视一眼,纷纷都站起身来。

“太子?”小齐后惊诧地看着来人,“你这是做什么?”

秦沂背着光站在宫殿门口, 背后富丽的宫殿和瓢泼的大雨都化成背景, 唯有他一人清隽修长,如一柄利剑一般划破灰蒙蒙的雨幕,整个宫殿仿佛都因此明亮了。

许是因为赶路急, 秦沂身上还带着氤氲的水汽,蓝玉站在秦沂身后一脸欲言又止,似乎是想阻拦秦沂, 但是没有成功。

“我来做什么, 皇后真的不知道吗?”

小齐后皱眉, 她隐约察觉到一丝不寻常的气息。秦沂显然也没有在意小齐后的答案,他缓慢地朝宫殿中走了两步,目光扫过四周垂立的宫女太监,问:“把冰块摔倒的是哪一个,把汤碰洒的又是哪一个?”

蓝玉听了这话身体微微一颤,她这才明白,原来太子是过来兴师问罪的。

“不说?办事不力,现在还包庇罪奴。”秦沂眼神居高临下,声音却陡然冰冷,“还没人承认吗?”

方才那几个宫女太监再也忍不住了,扑通一声跪下:“太子饶命,是奴婢笨手笨脚,冲撞了太子妃。”

阖宫的宫婢都惊恐地垂着头,小齐后看到这个景象,怒不可遏:“太子,这是本宫的凤殿,你这是什么意思?”

“原来你还知道你是皇后。”秦沂转过身,目带讥诮地看着小齐后,“孤还以为,皇后连自己宫里的人都管不好了。”

蓝玉不知不觉出了一身冷汗,她深吸一口气,上前给秦沂行礼:“太子殿下,今日这几个宫婢笨手笨脚,不小心冲撞了太子妃,这是奴婢这个管事姑姑教导不力,请殿下恕罪。”

“一个连碗都端不稳,这几个抬冰的人甚至还能把冰块洒了。禁宫之内,连这点事情都做不好,那要你们这双眼睛,要你们这双手还有何用?”秦沂眼神冰冷,说出来的话更是让人从心底漫出一阵寒意,“既然皇后管教不好,那孤替你管教。来人,把他们拖下去。”

跪在地上的几个人一听这话骇得不轻,让太子动手的人可没有什么好下场,他们顾不得后宫不得喧哗,手脚并用地着朝小齐后爬去,嘴里语无伦次地喊着:“皇后娘娘饶命,太子殿下饶命,皇后娘娘,救救奴婢啊!”

但还没等他们爬到小齐后身边,两条胳膊就被人架起来了。动手的这几位太监明显练过内家功夫,底盘稳重,眼睛湛亮,一伸手就将地上的人牢牢制住,粗暴地朝外拖去。

小齐后紧紧握起手掌,秦沂这一出做给谁看不言而喻。潞王实在看不过去了,气愤道:“太子,你不要太猖狂了,这还是在母后的宫殿里,母后贵为皇后,你就不怕被父皇知道吗?”

秦沂听了这话只是轻笑一声,笑声清清楚楚地传到潞王耳里耳朵里:“你都是要成家娶妻的人了,遇事竟然还搬出皇帝,你可真是出息。”

潞王大怒,手上的青筋一下子暴起:“你…”

“潞王!”小齐后大喝一声,拦住潞王,然后冷冷地看向秦沂,“太子还真是威风,本宫宫里的人,你想处置就处置了。皇上以孝治天下,你这样欺君罔上,不敬嫡母,就不怕被天下人耻笑吗?”

“少给你自己脸上贴金,我的母亲是文孝皇后,乃是三媒九聘、敬告天地的原配嫡后,而你,算什么?”

小齐后顿时一噎,她进宫的时候已经怀有五个月身孕,封后大典自然是简之又简,几乎是穿上凤冠,直接坐着车就进宫了,和大齐后当初盛大的封后典礼完全没法比。这就是小齐后多年的痛,她本以为胜者为王,只要她成了皇后,为尊者讳,还有谁敢提当年的事情。事实上这件事确实被众人刻意避开,但是谁能保证一旦转过身去,这些人又要如何说她?而身份地位再高一层的人,比如秦沂、楚锦瑶,甚至就连淑妃这种潜邸老人,都敢明着看不起她。

小齐后气到的极点,反而镇定下来了。她理了理袖子,轻佻又得意地对秦沂一笑:“原来太子还记挂着当年的事情,可是,谁让现在本宫才是皇后呢。”

踩别人的痛脚谁不会,只看谁更不要脸罢了。

小齐后竟然这样恬不知耻,秦沂看着小齐后的目光极为不屑,而他只扫了一眼就转过视线,似乎再看她一眼都觉得脏了眼睛。

秦沂说:“凭你,也配中宫之位。你入宫这些年来,做过的那些龌龊事并不是没人知道,只是孤懒得理你罢了。可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把主意打到她的身上。皇后,你应该庆幸,今日锦瑶并没有出事,要不然现在站在这里的就该是宗人府了。你残害皇嗣的证据孤全部都留着,这种事若是被宗人府和内阁知道,即便皇帝想保你,恐怕也保不住了吧。我劝你最好每日念佛上香,保佑太子妃平平安安,若是她有任何三长两短,你从什么位置爬上来,就滚回什么位置去。”

小齐后气愤秦沂的轻慢,但是也震惊于秦沂话音的威胁:“你敢!皇上明明下令…”

秦沂笑了一声,其中的嘲讽之意毫不掩饰。小齐后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太天真了。

皇帝诚然下了禁口令,不许他们将这件事传出去。当日在场的下人便罢了,但秦沂是什么人,他怎么会在乎这区区一句口令?

秦沂依言将这件事隐下是因为他给皇帝面子,但是如果秦沂真的不顾情面,不管不顾地将这件事抖露出去,皇帝还能为了这种事废了他不成?秦沂顶多不过是挨一顿斥责,或者禁足几日罢了,但是小齐后就全完了,光民间的舆论和朝堂上的唾沫就能活活淹死她。

天家无私事,后宫和皇嗣从来不是皇帝一个人的事。

小齐后明明知道秦沂不是这样无的放矢的人,可是她不敢赌,如果秦沂真的放出消息,更甚者暗暗推一把舆论,到时众口讨伐,小齐后要怎么办,靠皇帝吗?即便皇帝能保住她的命,但是能保住她的皇后之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