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齐后气得浑身发抖,可是偏偏像被掐住了嗓子一样,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潞王见母亲受辱,怒发冲冠,当即就想冲上来和秦沂理论。

可是他不过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京城里的公子哥顺着他捧着他,但是在入朝理政、少年从军的长兄面前,又有什么资本抗衡?潞王轻轻松松得就被秦沂身边的太监制住,潞王一个正当热血的少年,面对一群无根阉人,竟然没有丝毫还手之力。秦沂看着潞王,眼神轻蔑,宛如在看一个不懂事的毛头小子:“潞王也该娶妃了吧,这样也好,省得你像个没断奶的孩子一样,天天绕在生母身边,宫里哪个皇子像你这样。”

小齐后看到自己的宝贝儿子受制,几乎目眦俱裂:“大胆,谁给你们的胆子对潞王动手?还有你们,都瞎了吗,还不快过去打死这群不干不净的阉人!”

后宫之中,即使骂人也要讲究体面文雅,小齐后用了这样不雅的词,可见她对秦沂的恨有多么浓烈。不过一句骂人的话,不痛不痒,秦沂并不在乎。他只是轻轻一挥手,训练有素的太监就将潞王放开,然后恭敬地退回秦沂身后。秦沂好整以遐地看着小齐后扑到潞王身边,母子二人宛如劫后重生一般抱在一起,他见此轻轻一笑,说:“掌握在孤手中的证据还有很多,若皇后想知道,尽可以一试。”

秦沂说完之后再懒得看这对母子一眼,直接转身朝外走去。即将出门时,他突然停住脚步,对着屋外浩浩荡荡的大雨,说道:“皇后宫里的人连端碗这等小事都做不好,想来是不会伺候人的,太子妃身体贵重,以后便不来请安了。”

这场大雨来势汹汹,直到日暮时分,屋外淅淅沥沥的声音才终于转小,隐见停息。

雨势见小,各宫负责打探消息的宫女太监终于能照常出行,行宫中的消息这才流通起来。

皇后让太子妃亲手做羹汤,太子妃在雨中晕倒,太子冒雨去中宫,这一桩桩一件件,很快就传到后宫众人的耳朵里。

“太子妃竟然晕倒了?”

“是。”御前大太监小心地看着皇帝的脸色,斟词酌句地说道,“女子大都体弱畏寒,太子妃在雨中等了那么久,一时气虚撑不住也是有的。”

皇帝叹息着摇头:“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是这样。”年轻时觉得小齐后爱拔尖,爱吃醋是少女情态,但是已经做了母亲还这样气量狭小,那就太不懂事了。

大太监不敢搭话,皇帝看你好时什么都好,一旦皇帝心思变了,情浓的优点便也成了短处。

皇帝叹息了一会儿,还是觉得今天这一出不像话,不光是小齐后,秦沂也太猖狂了。即便小齐后为母不慈,她也是中宫皇后,皇帝的正妻,应由皇帝来发落,秦沂身为一个儿子兼太子,又是发落下人又是语出不逊,这成什么样子?

皇帝沉默地看着桌角的香炉,太监垂着眼睛,连呼吸声都刻意放轻,一时间大殿里只能听到屋外淅淅沥沥的雨声。过了一会儿,皇帝似是叹息地说道:“来行宫本是觉得紫禁城里闷,所以带着众人出来透透气,结果又是怜嫔出事,又是太子妃出事,竟然比宫里还不安稳。这场雨后,想必天气也要转凉了,你传令下去,让礼部准备准备,择日回宫吧。”

第109章 两个女儿

秦沂回来的时候, 楚锦瑶穿着淡黄软罗裙,正坐在灯下翻书。

秦沂看到下意识地皱眉:“你怎么下来了?”

楚锦瑶听到声音,立刻合了书,朝秦沂走来。她途中走快了几步, 几乎是立刻被秦沂心惊胆战地扶住:“你现在怀着身子, 不要乱动。”

“这怎么能叫乱动?”楚锦瑶无奈,“我又不是瓷做的,不过是正常走动罢了。”

但是秦沂还是坚持, 小心翼翼把楚锦瑶放回软榻上。在他眼里,楚锦瑶现在就是一个无比娇弱的瓷器,宫殿里任何一样东西都可能伤到她。

在外面走了这一圈,秦沂的衣服已经被雨水打湿,楚锦瑶立刻让人给秦沂拿干净的衣服出来。如果是往常,楚锦瑶总是要亲自给秦沂换,但是现在没人敢让楚锦瑶做这些, 她只能叹了口气, 等在外面。等秦沂换了衣服后, 两人一起坐到软榻上。

屋外冷雨淅沥,而一窗之隔的屋内却暖灯如豆。都说灯下看美人, 楚锦瑶檀发雪肤, 眉眼明丽,她今日又穿着淡黄色的衣服, 整个人在烛火的光晕下几乎发着柔光。眼前的美人触手可及, 秦沂终于有了一丝真实感, 他的目光不由往楚锦瑶腹部看去,那里还平坦如昔,完全看不出正孕育着一个小生命。可是再过八个月,一个全新的、只属于他们两人的生命就会来到这个世间。

早在秦沂大婚的时候,朝臣们就毫不避讳地提起了他的子嗣,甚至有不少人或明或暗地催促过,当时秦沂听着没有什么感觉,在他看来,这和要求他去文华殿听政别无二致,不过是另一种责任罢了。但是当这一天真的来临,秦沂才明白这两者完全不一样。这是他以前全然没体验过的感觉,仿佛内心深处的一根弦被什么人轻轻拨动一下,此后他的一举一动都有了不一样的涵义。

楚心瑶发现秦沂自坐下后,眼神就若有若无地朝着她的小腹看,但是秦沂也只是看着,并没有上手触碰。楚锦瑶默默叹气,他未免把怀孕想象的太脆弱了。

“今日他有没有闹你?”秦沂问,他隐约听说过女子怀孕非常难受,似乎还有孕吐?

“没有。”楚锦瑶失笑,“才一个多月而已,什么都感觉不出来呢。”

而秦沂却不知道想到什么,神色慢慢严肃起来:“凡事都要防患于未然,明日我让他们调几个有经验的下人过来,产婆也立刻找最好的。”

楚锦瑶无奈:“我才一个月,你就找产婆?”

“先备着,反正又不碍事。”生来呼风唤雨、事事领先的太子并不觉得这是什么事。楚锦瑶实在说不过他,只能由他去。

秦沂想到今日白天发生的事情,眼中不由闪过一丝暗芒。他漫不经心,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从明日起你安心养胎,不必再去给皇后请安了。”

楚锦瑶微微怔了一下,她听下人说秦沂出去的时候,心中就隐隐有猜测,现在看来,秦沂果然去找小齐后了。

怀孕前三个月胎象不稳,最容易流产,楚锦瑶得知自己有孕后,回想白天的事也后怕不已。她在厨房这种到处都是刀具的地方站了那么久,之后还在风口吹冷风。只是这一次就罢了,若是长此以往,小齐后天天以孝顺为名故意折腾,那她这一胎就危险了。

不用去给小齐后请安,安心待在自己宫殿里养胎自然是最好的情况。可是一怀孕就不去给婆婆请安难免会被别人说骄纵,如果楚锦瑶只是一个普通女子,拼着名声不要也就罢了,可是她同时还是太子妃。

“殿下…”

“没事的。”秦沂止住楚锦瑶想说的话,“你安心养胎就是了,外面的事有我。”

以小齐后那种性格,一旦知道楚锦瑶有孕还不得变着法折腾她,指望小齐后良心发现不如指望太阳打西边出来。可是小齐后竟然答应了这种要求,显然是秦沂方才出去做了什么。楚锦瑶心中复杂难言,皇帝刚刚对秦沂起戒心,这种敏感的关头,委实不该做这些出挑的事。楚锦瑶心里低叹,素手越过精巧的案几,紧紧握住了秦沂的手臂:“殿下,你以后一定会是一个很好的父亲。”

秦沂听到笑了一声,问:“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只是直觉罢了。”楚锦瑶想到以后的孩子,眼中的光越发柔和,“殿下,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秦沂说:“都好。”

他是真心觉得无论男女都好。他自五岁起就失去了母亲,至于那个父亲有和没有也没什么两样,从头看着一个孩子成长,这对秦沂来说是非常新奇的体验。他不由想到,如果是个男孩,他一定从小就教他兵法谋略、骑射武艺,如果是个女孩…如果是个女孩,他的小郡主一定和楚锦瑶一样吧。秦沂想到一个缩小版的楚锦瑶,不由微微笑了起来。

楚锦瑶拿了诗经和楚辞,正兴致勃勃地从中寻找着寓意好的名字。秦沂其实知道,这是皇室中孙辈的头一个孩子,如果是个郡主还好,若是个男孩,他的名字一定是宗人府和内阁的头等大事,起名委实用不着他们俩来操心。可是即使如此,秦沂也没有打扰楚锦瑶翻书的兴致,他甚至还坐在一边给楚锦瑶参谋。要知道,这在从前的他眼中,这是完全无用的事情。

这大概就是为人父母的心情吧。

.

太子妃在皇后宫里晕倒的事并不是秘密,但饶是如此,第二天楚锦瑶没有去请安,还是让后宫众人都惊讶了一把。

若只是普通累晕,应该还不至于不过来给婆母请安,哪家的媳妇敢这样拿乔。年轻女子突然闭门不出,往往只有一种解释。

太子妃莫非怀孕了?

这个猜测宛如万里晴空炸响一个闷雷,众人突然发现有许多蛛丝马迹能印证这一点。尤其是太子妃闭门不出的第三天,长兴侯府一家子的女眷都去东宫拜访太子妃。

长兴侯府的女眷被引到西次间,楚老夫人刚坐好,就忙压低了声音地问:“太子妃,您是不是有了?”

楚锦瑶轻轻颔首,念了一晚上的猜测被证实,楚老夫人捂着心口,当下欢喜的心都漏跳了好几拍。

怀孕前三个月,因为胎象不稳,以及怕折了孩子的福气,有喜的人家并不会大肆宣扬,但交好的家族多多少少都能猜到。楚老夫人心心念念盼着楚锦瑶怀孕,昨日突然接到太子的传信,让她们这几日多进宫去陪太子妃,楚老夫人和长兴侯探讨了一晚上,两个人都觉得太子这样反常,而太子妃甚至连请安都停了,这样的异状,多半是太子妃有孕了。

现在楚老夫人听到楚锦瑶亲口证实,喜得连念了好几句佛:“阿弥陀佛,真是菩萨保佑。娴儿刚生下一个哥儿,现在太子妃也有孕了,多谢菩萨保佑,等回京后老身便去还愿。”

侯府其他女眷听了也全都欢喜不已,五姑娘嫁得委实太好,整个家族长兴侯府都因此而跻身一流权贵。因为楚锦瑶的缘故,楚家未出阁的几个姑娘婚事直接翻了好几个阶层,上面几个姑娘虽然嫁得早,但在夫家也腰杆挺直,有底气得很。楚锦瑶的同胞兄姐就更了不得了,没见赵家对楚锦娴笼络的很,年纪轻轻就帮着婆婆管事,而段莹华这个太子妃的正经嫂子越发不必提,娘家姐妹人人都羡慕她嫁得好。所以楚家上上下下都由衷地盼着楚锦瑶好,楚老夫人暗地里求了不少符,观世音佛祖如来都求了一遍,就是盼着楚锦瑶早日诞下东宫的血脉,即便是个郡主都好。

现在梦想成真,长兴侯府的人简直比楚锦瑶还高兴。

楚老夫人又问了些月份、最近饮食之类的事情,然后就给楚锦瑶讲孕期里的注意事情。这些东西楚锦瑶已经听许多人说过许多遍,但现在楚锦瑶还是仔细地听着,将楚老夫人新补充的地方暗暗记下。

其实楚老夫人未必是真的担心楚锦瑶这个人,只是家族和利益纠葛在一起,没有必要去分清哪里是真心,哪里是因为共同利益。楚锦瑶不在楚老夫人跟前长大,她对楚老夫人也没多少祖孙之情,这样以利益捆绑,不掺杂情感,倒也利索。

楚老夫人嘱咐了一会,隐晦地提起另一点:“太子妃,你和娴儿一样,身体都偏寒,你们头三个月本就比旁人艰难些,可一定要注意饮食,不能吃寒凉之物,也不能被人冲撞到肚子。”

楚锦瑶一下就明白楚老夫人在提醒什么了。后宫形势复杂,肃王和潞王都已经长大成人,淑妃和小齐后也不是省油的灯。强敌环伺,即便太子现在根基稳固也不能掉以轻心,而她肚子里这个孩子尤其是众矢之的。

怜嫔一个没什么威胁的小皇子都能被人害得流了产,更别说她的这个是东宫嫡出,皇室孙辈里的头一个孩子。如果是个男孩那就更要命了,嫡长孙。

正统的文人依然拥护礼法,如果秦沂有了嫡长子,那东宫继位的天平上又能添加一个重要筹码。

所以楚锦瑶这一胎来的实在是惊险,危险和利益并存。和她即将要面对的风险相比,怜嫔经历的那些只能算是小打小闹。

楚锦瑶郑重地点头,太子妃这个位置带给她无尽的荣华和地位,但是与之相伴的也是天底下最残酷的骨肉厮杀,享受了荣光,就要承担起危险。

楚老夫人见楚锦瑶并无慌张之色,她心里微微惊讶了一下,随即自嘲,看来是她多虑了,现在对于这些勾心斗角、宫闱阴暗,恐怕楚锦瑶比她这个老婆子还要拿手。果然环境才能让人成长,看着眼前这个美丽娴贵的太子妃,谁能相信和三年前那个瘦弱的小姑娘是同一个人?

楚老夫人感慨万千,赵氏问:“那你不去给皇后请安一事,这…”

这几年局势紧张,所有臣子都在私下里揣摩宫里的动向,秦沂和楚锦瑶的一举一动更是被众人无休止地放大。楚锦瑶不过休息了休息了两天,她不去给皇后请安的消息就已经传遍内外了。

楚锦瑶说:“殿下已经和皇上提过此事,皇上也很高兴,嘱咐我安心养胎,其他事情暂时缓缓也无妨。”

楚锦瑶有孕一事不能大肆宣扬,但是皇帝总不能被绕过。皇帝那里有秦沂去说,皇帝听到之后,才知道楚锦瑶上次晕倒,竟然是因为有孕。

这…皇后磋磨媳妇,竟然把有孕的太子妃折腾得晕倒了,皇帝也觉得太难看了,所以他默许了秦沂的做法,在孩子出生之前,楚锦瑶不必去给小齐后请安了。

就连皇帝都不站在自己这一边,小齐后还能怎么样,她干脆自己出面做这个好人,给楚锦瑶免了每日请安。但私下里小齐后到底是什么心情,那就不得而知了。

原来皇帝也允了,楚家众人对视一眼,心里都有数了。楚老夫人感叹出嫁前还担心楚锦瑶不得宠,楚锦瑶甚至还用惑主来威胁过楚老夫人,可是谁能知道,竟然还真让楚锦瑶说中了。段莹华朝楚锦瑶看了一眼,低头掩饰住自己的苦涩。

段莹华和二少爷夫妻感情不好不坏,但是这几日,段莹华却发现一些不妙的端倪。段莹华有心和小姑子告状,可是今日长辈都在,段莹华实在找不到说话的机会,而且,她也说不出来。

段莹华倒不羡慕楚锦瑶太子妃的高贵身份,她只羡慕太子对楚锦瑶的用心,夫婿如此,更有何求。

女眷们短暂地沉默了一会后,然后又低声细气和楚锦瑶说其他的话。赵氏看着眼前金玉满堂的摆设,楚锦瑶指挥自若的气势,心中不合时宜地升起一些感伤。女儿成为太子妃,和太子感情甚浓,现在还顺利怀上头一个孩子,对于一个母亲来说这应该是最欣慰不过的事情了。可是赵氏却不由地想,楚锦娴顺风顺水,楚锦瑶也有太子爱护,但是从小在她跟前长大的那一个呢?

楚锦妙一个人在苏家不知道怎么样了,她大概也成亲了吧,不知她找了一个什么样的夫家。

把长兴侯府的人送走之后,楚锦瑶就着手准备起回京的事。她有孕刚好撞上回程,路途颠簸,这一路越发要小心。好在楚锦瑶有孕的事几乎算是过了明路,皇帝摆驾回宫,守卫森严,谁能在帝驾中动手脚,再加上秦沂处处防范,楚锦瑶有惊无险地回到了慈庆宫。

阔别几个月,再回到京城所有人都长舒一口气。宫里忙着迎接各位主子,随行的人家忙着安置行礼,整个京城都都沉浸在热火朝天的忙乱中。

长兴侯府里,二少爷拉住一个丫鬟,急忙地问:“母亲在里面吗?”

二少爷是楚锦瑶唯一的嫡兄,有太子和太子妃的颜面,他理所应当封了世子,长兴侯的爵位可以再传承一代。二少爷得到了答案,快步往里走。同一时间,紫禁城里,淑妃也在盛怒之中摔碎了一个茶盏。

“好一个继皇后。”淑妃气得牙齿格格作响,“你竟敢这样暗算本宫,本宫和你没完。”

第110章 私置外室

“太子妃,魏国公府想见您一面, 淑妃娘娘还送来了补品。”

自从楚锦瑶怀孕后, 借着求见的名义打探虚实的人多了很多, 每隔两三天就有人登门求见。楚锦瑶借着长时间赶路身体不适之由,一概推拒。见了一个不见另一个惹嫌隙,那就干脆一点, 一个都不见吧。

“我身体不适, 恐怕没精神见魏国公夫人, 谢国公夫人好意,回绝了吧。”

“那淑妃娘娘的补品…”

“让人原样收到库房,另备一份得体的回礼送到淑妃娘娘宫里。”

“是。”

宫人领命去了,玲珑给楚锦瑶打扇:“本以为行宫的应酬算多了,没想到回宫越发难缠。”

“她们哪是想来拜访我,分明是想借机看看我怀孕一事是真是假罢了。”楚锦瑶心中洞明。

玲珑也赞同, 她见楚锦瑶神色淡淡, 变着法宽慰道:“太子妃您不必介怀,头一个孩子总是占便宜。物以稀为贵, 第一个孩子无论男女, 长辈都要格外偏爱些,等以后孩子多了, 长辈没精力再关注,宠爱自然就淡了。您肚子里的小郡王或者小郡主一旦出生, 必然极得皇上宠爱, 外面那些人嫉妒, 这才变着法来打探消息呢。”

提起孩子,楚锦瑶嘴边不觉有了笑意。这一胎势必伴随着艰险,她这个做母亲的一刻都不能放松,她一定要让自己的孩子平安到达这个世界。

楚锦瑶之前还嘲笑秦沂一个月就给孩子找产婆,但是后面她也一样,肚子都没显怀,她就给孩子做起小衣服小鞋子了。自从发生了小齐后的事情后,楚锦瑶的衣服特别小心,每一件都是再三检查过才能拿到她跟前,现在给孩子做小衣服,那就越发谨慎了。

楚锦瑶和玲珑说了会话,渐渐说到肃王身上。玲珑说:“太子妃,肃王和肃王妃半个月后就要启程了,过几日肃王妃在王府设宴,算是离京前正式告别,您要去吗?”

皇帝去行宫本就是不舍得肃王,这才带着肃王去行宫多留几天,现在全部人已经搬回京城,肃王也没有理由再留下去了。

楚锦瑶想了想,说:“肃王夫妇这就要离京,下次再见面不知还要多久,我不露面说不过去。我毕竟是她的长嫂,不能在气度上露怯,你去准备礼物,我亲自去肃王府走一趟吧。”

玲珑应下,很快便将一应事情安排妥。肃王府离别宴那天,听到太子妃亲临,便是赵兰辉都惊讶了。

她本以为以楚锦瑶紧张肚子的架势,东宫礼到就已经是极限,没想到楚锦瑶竟然亲自来了。这真是…赵兰辉自己一时都说不出话来,她竟然还是低估了楚锦瑶的魄力。

楚锦瑶的仪仗进入肃王府,她很随和地叫众女眷起身。楚锦瑶如今有了身孕,举手投足愈发沉静,简直就是世人想象中完美的太子妃形象。满身华翠的命妇夫人们站在楚锦瑶下首,放眼望去净是一二品的诰命,随便一个搁在外面都是众人追捧的主,但是现在,她们带着笑意,恭敬又小心地陪在楚锦瑶身边,竟然也毫不违和。

有楚锦瑶压轴,赵兰辉也不知不觉紧绷起来。如今京城中的权贵势力和两年前已经大不一样,魏国公府出了位王妃,声望不减,但也只是不减弱罢了。太子在朝中如日中天,任谁都能看出来,太子和舅家镇北侯府关系冷淡,长兴侯府才是真正有后福的。

给肃王府送行,这种场合怎么能少了镇北侯府。自楚锦瑶出现后齐家各位女眷就有些不自在,等楚锦瑶入座后,镇北侯夫人刻意笑着和楚锦瑶攀谈了几句,楚锦瑶浅笑着颔首应了一下,然后就撇开视线听别人说话,齐家众人脸上都讪讪的,而齐大奶奶更是头都不敢抬。

出了齐蓉这么一个姑奶奶,齐家众太太真是气得肝疼,镇北侯夫人管不好媳妇和女儿,反倒还要连累其他房的姑娘。她们自家的女儿好好的,凭什么要被齐蓉带害?

齐家几个夫人面和心不和,楚锦瑶也装作在听其他人说话,完全不给齐家脸面。台下众人看得分明,都默契地装作不知道。

楚锦瑶是到场最晚的,众人都知道太子妃如今金贵的很,谁也不敢让太子妃在宫外多待,几乎很快就开宴了。楚锦瑶今日就是过来走个过场,在宴席上示意性地挑了几筷子,便起身去后面更衣。她现在有两重身子,即便知道赵兰辉不敢明目张胆地在菜里动手脚,楚锦瑶也不会在外面吃东西。

更衣只是个借口,楚锦瑶到专属的更衣室休息,刚坐下没多久,丫鬟便禀报赵大奶奶和长兴侯府二奶奶求见。

楚锦瑶点头:“快请。”

楚锦娴和段莹华相携走进来,她们都知道楚锦瑶今日来就是点个卯,并不会在宫外多待,所以一见楚锦瑶离席,段莹华就赶快叫上楚锦娴一起过来找楚锦瑶了。

楚锦瑶也想在回宫之前见一见娘家人,她现在有孕在身,出入宫门越发不方便,自回京城至今,她还没见过楚锦娴呢。

楚锦瑶等不及众人行礼,连忙把她们叫起来:“都是自家人,不必拘这些虚礼。姐姐,你身体还好吗?”

“我一切都好,大哥儿也越长越虎。”楚锦娴月子已经坐完了,她在椅子上坐下,满含笑意地看向楚锦瑶,“我那几天还在念叨你呢,谁知隔几日就听祖母说你也有了身孕。这样正好,两个孩子都有个伴。”

对啊,楚锦瑶也觉得高兴,这简直就是她们姐妹俩的心结,如今两人接连有孕,实在是好运眷顾。段莹华笑着看这姐妹俩寒暄,等她们说完了,才叫家里几个姑娘上前给楚锦瑶见礼。

六姑娘、七姑娘已经定亲,今日来的是更小的几个姑娘。她们对太原府的记忆寥寥,似乎有意识起便住在京城,她们好奇地看着面前的五姐,对这位太子妃姐姐既好奇又惧怕。

这几个妹妹太小了,楚锦瑶对她们没什么印象,温和地问了几句,便打发她们到隔壁屋子玩。段莹华完成了太婆婆交代的任务,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慢慢说起她今日真正的来意。

段莹华看着面前这对姐妹花,心生感慨,五姑娘楚锦瑶不必说,大姑姐嫁到外祖家,太婆婆本身便是外祖母,现在膝下有子,背后还有一个太子妃胞妹,赵家谁敢给楚锦娴脸色看。但是段莹华却没有大姑姐和小姑子的好运,她只能自己给自己谋划。

段莹华慢慢绕着圈说道:“太子妃,大姐,我知道这种事不该拿来烦扰你们,可是除了你们俩,我也不知道能和谁说了。”

楚锦瑶和楚锦娴对视一眼,脸色都严肃起来。段莹华刚刚进来的时候楚锦瑶就觉得她脸色不对,楚锦瑶入宫这么久,别的不说,察言观色的本事倒是长进许多,只不过段莹华没有主动提起,她也不好问便是了。

楚锦娴显然也是一样的心思,她主动说:“我们就二弟这一个同胞兄弟,你便和我们的亲姐妹也没什么差别。你若是觉得为难,尽可以说出来,我们即便帮不了忙,也能给你参谋参谋。”

楚锦瑶也点头:“二嫂尽可说出来。”

得了楚锦瑶的准话,段莹华这才放心,她说:“说来也是我不懂事,女子最要紧的便是相夫教子,若是二爷有里中意的女子,我将人纳到府里也无不可。只是我担心这个女子来路不明,若是贸然接回来,恐怕对侯府的名誉不好。”

楚锦瑶一听这话着实吃惊了,段莹华争强能干,而二少爷却是个不爱争锋的性子,所以他们二人说不上如胶似漆,但是夫妻间也没有其他人。可是现在,听段莹华的话音,二少爷竟然在外面养了其他人?

这…楚锦瑶和楚锦娴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惊讶。怪不得段莹华要避开众人来和楚锦瑶说这件事,楚锦瑶脸色沉下来,对段莹华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二嫂你只管放心说,若是二哥不对,我即便是当妹妹的,也少不得要说他两句。”

自从楚锦瑶受封太子妃以来,长兴侯府的际遇可是风云突变,随着秦沂在朝堂上话语权越来越重,来长兴侯府走门路的人也日益增多。这种时候有一个只认利益的祖母的好处就显现出来了,楚老夫人将家族利益放在最高处,眼看楚家兴盛指日可待,楚老夫人怎么会允许有人在这种关头拖后腿。所以楚老夫人对家中子弟的约束极严,决不许族里后辈在外面惹是生非,败坏长兴侯府的名声。而这也是楚锦瑶最想看到的局面。

二少爷作为楚锦瑶的同胞兄长,未来长兴侯府的继承人,他也早已成为京城中绝对不能得罪的人。好在二少爷身体弱,名利之心也淡,他不爱理会钱权这等“俗事”,大部分时间都在家里看书清修,最多和好友办一场诗会,共同谈玄论道。别的人家或许会嫌弃二少爷这个未来国舅不思进取,可是楚锦瑶却觉得这样才是最好的,长兴侯府已经是太子妃娘家了,只要不出错就是胜利,还要争什么权夺什么利?而秦沂显然也很满意大舅子这种安分不惹事的性格,若能一直如此,秦沂也乐于荣养着他们。

但是现在听段莹华的话音,似乎二少爷不声不响在外面搞了个大事?

这种话段莹华不敢和楚老夫人和赵氏说,就只能来求助楚锦瑶,让楚锦瑶给长兴侯府施压。她神色低落地说道:“…我本来没往这处想,可是在行宫时,我偶然发现二爷账面上好几笔银款走的莫名其妙,我随口问了两句,二爷却语焉不详。我开始还以为是我多心了,可是等回京后,二爷账面恢复了正常,但是他却时不时往外跑。其实他若是有了可意人,直接与我说便是,偏偏这样不明不白的,我问他他只说不是,但是下一次出门又故意瞒着我…他,他这是置我于何地?”

段莹华说着忍不住哭起来,楚锦娴听了叹气,轻声去安慰段莹华,楚锦瑶也觉得她二哥这叫干了些什么事。楚锦瑶说:“二哥他也太不像话了,我找机会好好问问他。二嫂你别哭了,你自入门来尽善尽美,哪个人见了不夸,二哥他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就缺人把他骂醒呢。”

有了楚锦瑶的准话,段莹华立刻安心许多。二爷外面若真有了人,侯府众人肯定不站在她这一边,但如果是楚锦瑶发话,那即便楚老夫人都不敢说什么。段莹华今日本是抱着赌一把的心态,毕竟哪个当妹妹的不是向着自家哥哥?段莹华本以为还需要再哭一哭卖卖可怜,可是没想到,楚锦瑶意外的通情达理,现在甚至还帮着她说二少爷的不对。

段莹华心生感慨,她从前和楚锦瑶交好一大半都是因为太子,但是在这一刻,段莹华发自内心地感激起楚锦瑶来。

楚锦瑶真心觉得二哥能娶到段莹华实在是撞了大运,不只是二少爷,整个长兴侯府都该庆幸娶回这样一位精明能干的少夫人。所以出了这种事,楚锦瑶当然站在段莹华这一边。

楚锦娴跟着劝了几句,让自己的丫鬟陪段莹华去洗脸上妆。等人走了,楚锦瑶问楚锦娴:“姐姐,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楚锦娴摇头:“我也是第一次听说。祖母和母亲怎么会管这个。”

也是,楚老夫人和赵氏立场不一样,即便知道也不会告诉她们两个出嫁的女儿。楚锦瑶百思不得其解:“二哥他虽然性子温软,但也不会做这种事啊…”

“我也觉得奇怪。”楚锦娴是看着二少爷长大的,她知道这个弟弟是什么样的人,楚锦娴并不觉得二少爷能做出私养外室这种事。楚锦娴想了想,说:“罢了,既然她来和我们说,我们总要敲打敲打。等回去后,我让大爷试探几句,看看二弟到底是什么情况。”

“让姐夫去?”

楚锦娴淡淡瞥了楚锦瑶一眼:“不然呢,你还打算让太子去说不成?”

楚锦瑶这才反应过来:“也对,让姐夫去正好。哎呦,我在想什么。”

她作为妹妹,即便是太子妃也不能和兄长提这些,这种事一般都是借夫婿之手…但要是让秦沂去,这不是敲打,这直接是惊吓了。

楚锦娴看着楚锦瑶轻轻捶自己的脑袋,笑道:“一孕傻三年,你也开始了。”

两人商量好后,楚锦瑶就将这件事托给楚锦娴,自己没有再管。一来她在宫里不方便,二来如果是她出手,那就没有任何转圜余地了,私德也是官员评绩的一个方面,被楚锦瑶点穿这事就大了。不如让楚锦娴出面,楚锦瑶在背后适时推一把。

楚锦瑶在外面不能多待,等段莹华重新匀了面后,楚锦瑶宽慰了几句,就带着重重守卫回宫了。她在肃王府带回来一肚子心事,然而等回到宫里,还有一摊子事等着她。

楚锦瑶听到宫内眼线的禀报,头疼地撑了撑额角:“你说淑妃娘娘和皇后起冲突了?”

第111章 行苑祈福

九月下旬, 秋高气爽, 碧空旷远, 肃王的仪仗在礼部官员的护送中驶离京城。

即便肃王并不是淑妃的亲生儿子,但是毕竟在自己名下养了这么多年, 朝夕相处的人就这样走了,淑妃就像被抽去精神支柱一样, 在自己宫里消沉了好几天。但也是因为肃王走了, 淑妃再无顾忌,和小齐后的争锋渐渐白热化起来。

小齐后给后宫众人动手段的事,到底还是让淑妃知道了。淑妃气得不轻,她本着自己不舒坦别人也决不能舒坦的道理,很快便将丽妃几人也拖下水。好不容易消停下来的后宫, 立刻变得剑拔弩张,明枪暗箭。

有人找小齐后麻烦,楚锦瑶本来对此喜闻乐见, 然而后宫这些女人一个比一个疯,楚锦瑶整日闭在慈庆宫过日子, 关门避客不趟浑水的意味十分明显, 即使这样还是拦不住一群又一群来心怀鬼胎的“访客”。

楚锦瑶以静心休养的名义拒绝见客, 但是她能拒绝淑妃等人的女官和大宫女,还能拒绝了淑妃本人不成?淑妃不辞辛苦, 突然特别关心起楚锦瑶这个太子妃来, 言语间又是心疼楚锦瑶辛苦又是怀念文孝皇后, 极力鼓动楚锦瑶一起对付小齐后。楚锦瑶并不是傻, 立刻撇清推辞,但饶是如此,后宫的战火还是时不时波及到她的身上。

后宫这段时间简直乌烟瘴气,就连皇帝也不能幸免。左右都是皇帝的女人,皇帝管不了,便干脆蒙住头任由她们闹腾,他自己躲在小天地里寻清净。皇帝能捂住眼睛装看不见,秦沂却不行。

皇帝自己造孽,凭什么折腾到他的妻儿身上?正好月底已至,高太医再次过来诊脉,这次他按了许久,站起身笃定地说:“太子妃确实有孕无误。第一个月时脉象还有些浮动,经过这几个月的调养,太子妃胎象稳固,气血充沛,此兆大喜。”

楚锦瑶听到准话长长松了口气。即便有许多征兆都印证了自己有孕,但还是不如亲耳听太医确诊安心。秦沂听到楚锦瑶身体被调养好,心中也默默放下一块大石,然而没等他们高兴太久,高太医就说:“只是怀孕一事忌耗神,臣观太子妃脉象,虽然气血流利,但隐隐有凝滞之象,似乎忧虑过重,损耗心神,没有安心静养之过。”

这一点确实,这些天因为后宫的事,楚锦瑶处处警惕,时刻提着心,即使告诉自己要安心养胎,但是外面环境如此,她怎么可能什么都不想。

楚锦瑶有些着急,问:“高太医,依你之见该如何调养?”

高太医拈着胡须,沉吟一会说:“臣开几副药,太子妃早晚各一帖,以此温养。但是用药终究是下乘,是药三分毒,太子妃有孕在身,即便是温补的药,也不宜喝太多。”

“啊,这怎么办啊?”伺候的几个丫鬟都有些慌,玲珑也是一脸急切,“高太医,您医术高明,再想想办法吧,总有两全之策的。”

“高太医。”秦沂打断高太医的话,说,“随孤到外面说吧。”

高太医被秦沂带到外面,他们在外面说了许久,楚锦瑶越等越心焦,好容易看到秦沂回来,楚锦瑶连忙上前问:“殿下,太医说什么了?”

“没事。”秦沂伸手扶住楚锦瑶的胳膊,动作熟稔自然,仿佛做过无数遍。他将楚锦瑶扶回坐榻上,安抚道:“我之前就这样想过,只是始终不放心你一个人。但是这段时间宫里太乱了,这些人都想趁乱惹事,你有孕在身,经不起一点风险,不如去畅和园避一避,等我把宫里收拾清净了,你再回来。”

“畅和园?”

“对,正好母亲的诞辰快到了,你以祈福礼佛的名义,能名正言顺地出宫避乱,等宫里的事消停了再回来。”

畅和园是孝宗为生母寿安皇太后所修建的离宫,寿安太后晚年酷爱礼佛,时常嫌宫里欲孽太重,人来人往地搅扰她清修。孝宗为了讨太后欢心,便在西郊修了畅和园。畅和园仿照江南园林,叠山理水,同时还保留了宫廷元素,前面沿着中轴线有宫门、祭祀等威严的宫殿,后面则在园林山水中点缀了许多亭台楼阁,可以说集北方宫廷与江南园林于一体,美轮美奂。当年畅和园一落成便在京师里引起极大轰动,寿安太后很喜欢这里,时常留在畅和园礼佛,孝宗为了表示自己的孝心,还专门后殿修了一座宏伟的佛堂。

孝名某种意义上便等于名声,男子或许还能愁一愁忠孝难两全,但是对于女子来说,若得了孝顺翁姑之名,这可比教育子女、给丈夫纳妾等贤名美名强多了。畅和园本就有孝名,如果楚锦瑶借着给文孝皇后念经尽孝的名义去畅春园暂住,等回来之后,名声必然是压倒型的胜利。何况这样做不只是对楚锦瑶的名声有利,秦沂身为文孝皇后的独子,一个兄弟姐妹都没有,他也需要时不时让公众想起文孝皇后的好。

况且,畅和园常年空置,一旦楚锦瑶搬过去,她就是园里唯一的主子,厨房等全部围着她转,要什么东西下人立刻就能送过来,简直是养胎的绝佳地点。这样做一举数得,确实是个好办法。

但是这个办法却有一点不好,楚锦瑶去畅和园当然没问题,可是,秦沂呢?

秦沂看着楚锦瑶的神情,以为她不敢一个人出去住,于是劝慰道:“没事,我会派人和你一起去。若是你一个人无聊,我让单广几个送他们的夫人过去陪你。”

“不必了,你若开口,单将军当然不会有什么异议,但是让人家夫妻分开也不好。”楚锦瑶说,“我叫我姐姐和娘家姐妹过来陪我就够了。”

这倒也是,外臣的夫人终归没有自己人尽心,既然楚锦瑶这样说,秦沂也都由着她。秦沂说完之后,却看见楚锦瑶还是不太高兴的样子,秦沂略有些奇怪:“怎么了,为什么看你还是不太放心?”

既然秦沂问到了,楚锦瑶索性半真半假地开玩笑:“畅和园是出名的好地方,我能有什么不放心的,其实我是不放心殿下你。”

秦沂停顿了一下,瞬息之间就想明白了。他也看着楚锦瑶笑:“不放心什么?”

“自然是不放心殿下身边的宫女,担心她们玩忽职守,也担心她们记不清东西放哪儿,让殿下着凉受寒。”楚锦瑶轻轻哼了一声,酸味十足,“不如殿下以为是什么?”

秦沂忍住笑,说:“原来太子妃想得这么久远,我还打算让你把女官和宫女全部带走,这样看来是我多虑了。”

“好啊。”楚锦瑶故意说,“如果殿下不嫌不方便,那我就把东宫的女人全带走,到时候殿下后悔了可别怨怼我。”

秦沂难得见楚锦瑶这样明显的吃醋形态,但是听到后面,他却不喜欢这种不吉祥的话,即便只是个假设。

“不许再说这种话,说多了不吉利。”

楚锦瑶听了之后挑眉:“殿下竟然是这种迷信的人?”

“我不是。”秦沂笑着看楚锦瑶,笑容浅淡,但眼神深处却有一种危险,“但是我不想听,即便假设也不行。”

本来有点生气的楚锦瑶心里莫名舒服了许多,但是别以为这样就能把方才的话题糊弄过去,楚锦瑶依然清晰地记着他们本来在谈宫女的事:“莫说我不可能把全宫的女子都带走,即便我真的做出这等事,慈庆宫外面就没女人了不成?只要殿下真的有心,我把人全部带走如何,一个人都不带又能如何?”

“我这还什么都没做呢,你都已经快给我定罪了。”秦沂失笑,手指又有些痒,本来想揉楚锦瑶的头发,但是想到她现在不同以往,到底忍住了,“锦瑶,她们于我不过宫人女子,而你却是我的妻子,肚子里怀着我唯一的子嗣,日后也会是我其他几个儿女的母亲。别的男人或许沉迷于一时的新鲜和美色,但是我不一样,如果这些微不足道的女子可能导致你与我离心,那我为何要做这种因小失大,明显弊大于利的事情?”

秦沂摩挲着楚锦瑶的手心,在这个地方,当初曾被散落的木架划出一道伤口,他现在都记得鲜血涌出那刻的模样。那时他身受重伤,精神上还在经历从皇城到边关的落差,如果不是遇到了楚锦瑶,秦沂未必能那样顺畅地度过他人生中最重要的转折。后来秦沂能及时回到自己身体,挽回边关形势,概是因为楚锦瑶涌出的那一股鲜血。

一想起这个秦沂又想骂汤信义,虽然某种程度上,汤信义是奉了他的命令,并且也确实推动了秦沂归位。再说上行下效,秦沂自己就是跋扈的主,怎么可能不知道东宫近臣在外面是什么德行,但是无论怎么说,仗势欺人欺到楚锦瑶头上来,就是不行。

秦沂突然又想找由头罚汤信义一顿。

秦沂现在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受伤会寄托在楚锦瑶的玉佩里,一切巧合的仿佛是人为安排。秦沂这种个性极强、最讨厌被人强迫的人却对这种“巧合”并不反感,如果真是人为安排,那他的玉佩是母亲文孝皇后亲自求来的,楚锦瑶的玉佩也是一出生就佩戴,或许,这便是上天的意思吧。

所以楚锦瑶对秦沂的意义,远比她自己以为的要重要许多。而且孩子不过是楚锦瑶的附属,秦沂这样关心这个未出世的孩子,并不是因为这是自己的嫡长子或者嫡长女,而是因为他在楚锦瑶的肚子里。

因此,楚锦瑶的担忧其实都是多余的,天底下的女子在秦沂眼中没什么差别,但是楚锦瑶却只有一个。以楚锦瑶这么轴的性格,一旦真的伤了心,以后做什么都挽回不了,赵氏就是最好的例子。秦沂亲眼看着楚锦瑶和赵氏如何走到现在这一步,他争权夺利这么多年,怎么会重蹈别人的覆辙。

秦沂的话理智到无情,完全站在一个政治家的角度上谈利弊,但是楚锦瑶想了想,竟然毫无障碍地接受了。秦沂他就是这种人,如果他说了一通肉麻又感人的话,楚锦瑶反而要怀疑他是不是欲盖弥彰。

女人的脾气就是六月的天,楚锦瑶一直坚信自己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可是事实证明,俗语能流传下来就是有道理的。莫名其妙生气的楚锦瑶又被莫名其妙地哄好,她心里已经放心了,但场面总还要装一装的:“殿下当真不介意?我父亲尚且有通房宠妾数几,我自入宫来就不给你安排人,现在都怀孕了,没法伺候你,过几日还要去行宫,若我还是冥顽不灵,是不是有失为妻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