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吟自然是拍手叫好!进宫四年了,她都还没出过宫门呢,压根不清楚京城到底什么样子,早就想出去逛逛。

这事便就这样基本定了下来。当晚,沈玄宁忙完功课后便去了慈宁宫,跟太后提了四弟想接顺太妃出去的事。

太后听罢点了点头,也说:“应该的。”接着又淡淡问他,“他没提婉太妃?”

“没有。”沈玄宁轻喟,“几年都杳无音信,四弟大概也放弃了。”

太后有些唏嘘:“到底委屈他了,他是个好孩子。”

“是。”沈玄宁颔首顿了一顿,又道,“母后,我觉得…许该把他得封崇王的事告诉婉太妃一声?”

太后秀眉微锁:“为何?”

“母后您说过,皇位到了婉太妃跟前又没了,她不会那么轻易死心。我想,她即便在冷宫住了四年,也未必就会死心。”他略作沉吟,续说,“但她若此心不死,来日最后深受其害的,其实是四弟。如此这般,倒不如让她知道四弟现下过得很好,一生荣华无忧。她但凡真肯为四弟考虑,就不会再涉险争什么了。”

他的皇位已然坐了四年,此时任何人来争,险数都不小。把已有亲王尊位的四弟推去冒这个险值得么?沈玄宁觉得婉太妃不会那么傻。

太后听罢也点了点头:“你想的不错。哀家一会儿就着人告诉她,会把该说的话都带到。”

而后太后又问:“今日见汤述仁,觉得如何?”

“汤先生甚有才学,我会好好跟先生学的。”沈玄宁说完,又想起苏吟挡胡骁的事,便把这事绘声绘色地跟太后说了一番。

苏吟一听太后提汤述仁,就知道他免不了要说这个,听到一半脸上就烫了起来,面红耳赤地跪地一拜:“奴婢今儿多嘴了,太后恕罪。”

“嗤。”太后睃着她笑,“你这丫头,人小鬼大,不许再有下回了。”

苏吟不由一怔。

她方才谢罪归谢罪,可她觉得自己做得没错啊,凭什么那么惯着胡骁?

沈玄宁也道:“她这般拦着胡骁,不是挺好?”

“是,拦着也挺好。”太后边抬手示意苏吟起来,便道,“可你们想想,胡骁这样事事都争,结果是什么?是满朝文武都会觉得他跋扈,对他不满。但苏吟出面拦着呢?这种暗亏传不了多远,大臣们不会因此谢你,反倒会让胡骁直接记恨你。”

她也早就想给胡骁点教训了,只不过现下还不是时候。

但既要给这个教训,铺垫总是需要的。那是直接与胡骁生隙来得好,还是一面把胡骁哄得好好的、一面让满朝都不知不觉地站到他们这边来得好?

作者有话要说:看到好多评论说“不知道为什么会想到《康熙王朝》里的苏麻喇姑”…

2333333有这个疑问的妹子们,你们是不是没注意文案上有这么一条?

↓↓↓

※初始灵感来源于童年执念的《康熙王朝》里康熙X苏麻喇姑的CP,文里争取写三两个剧里有的小情节作为致敬。

写到的话会做标注,没写到的话…_(:з」∠)_可能以后会再开篇文来致敬。

本章随机送50个红包

苏吟:我有小聪明!

太后:哀家老狐狸。

第9章 崇王府

八月末,天气逐渐转凉,沈玄宁想着要去沈玄宗府里看看的事,就向汤述仁提出了“告假”。

没想到被汤述仁义正辞严地教训了一遍。

沈玄宁对此自是不高兴的,沉着气解释说自己只不过想歇上一日。但汤述仁又是一番大道理砸来,引经据典地教育他不该贪图玩乐。沈玄宁觉得这事实在没有严重到这个份儿上,就忍不住地与老师争执了起来。

三两句过后,汤述仁离席起身,一板一眼地下拜告罪。沈玄宁不禁郁结于心,不得不软下性子去扶他。

——汤述仁毕竟是当朝大儒,是母后费心为他挑选的老师。

可是,他心里仍旧难免不快,觉得这个老师忒苛刻了。就是民间寒窗苦读的学生们,歇上一日两日也不是个大事啊。

他最后便生硬道:“明日朕是一定要去见四弟的,老师海涵。”

汤述仁看看他,想说点什么但又咽了回去,最后只道了句:“皇上珍惜兄弟情分,难能可贵。但自古以来,帝王无情也非没有缘由。”

沈玄宁一怔,不由有些诧异:“您知道四弟的事?”

“太后既要臣教导皇上,自会将该告诉臣的事都告诉臣。”汤述仁神色淡淡,继而一喟,“不过,也罢。所谓君无戏言,皇上既已应过崇王殿下,去便去吧。”

沈玄宁听到这儿算是明白了。汤述仁并非真觉得他贪图玩乐,更不是觉得他歇上一天都是大错,而是怕他因为与四弟的情分留下后患。

他一时觉得,老师担心得也太多了。

一来四弟不是不明理的人,二来,婉太妃的事决计瞒不了四弟一世。他现下不与四弟走动,到时就能避免面对那件事么?不可能的。

但心下细想,他又因敬重汤述仁的才学,觉得他的担忧或许是有道理的。

他便一揖,道:“老师放心,若真到了该无情时,学生会有分寸。”

汤述仁沉然喟叹,点了点头:“臣诚愿如此。”

于是翌日一早,沈玄宁就带着三五个宫人着便服出了宫。

苏吟自然跟着,她最初被沈玄宁叫进了车中同坐,但马车驶出皇城时,她太好奇城里什么样子了,就钻出了车帘,到车辕上与冯深同坐。

城中景象晃晃悠悠地从眼前划过,苏吟满眼欣喜地看过一处处商铺,拽着冯深问:“你来这里逛过吗?”

“偶尔吧。”冯深在马蹄声中朗然道,“我家就在京城嘛,偶尔回家会顺路逛逛。”

苏吟便道:“下回叫上我一起,好不好?”

“…不好。”冯深侧首划了她一眼,“万一你跟我出来出点什么事,我可担不起那个罪。”

“这是京城,我能出什么事?”苏吟不服,可冯深只是摇头,半点不打商量的样子。

个中细由,冯深不好跟她说。

宫中宫女宦官都不少,可苏吟接触到的并不多,而且宦官们还自成一个圈子。

他一路混上来,至今也没能和一些身份不高的老宦官断了联系。

他十分清楚那其中的恶心。就拿苏吟来说,他们这帮人尊她一声“乾清宫大姑姑”,不敢对她有半分的不敬。但那些在宫里混不出头的腌臜东西可不管这么多。

他们在宫里熬得太久了,一个个的脑子都不正常。如若见了苏吟,他们会觉得能动一动这皇上跟前的大红人,就是死了都值。这些身份低如蝼蚁的人天不怕地不怕,而且在宫中自成一党,数年积累下来,人脉竟也颇让人咋舌了。

就这,他敢带苏吟一道出门吗?他敢跟她说这些吗?他都不敢跟皇上提这些事,生怕在皇上出手整治之前,自己就被那帮不怕死的弄死。

冯深甚至听见过些许不知真假的传言,说婉太妃进了冷宫后…

唉。

他兀自摇了摇头,把这些烦心事通通按下。

他实在管不了那么多,宫里见不得光的事情多了去了,他最多也只能保证自己日后不做这样丧尽天良的事。

在冯深的沉思中突然被晾下的苏吟只觉自讨了个没趣儿,她撇撇嘴,便也不再继续求冯深,只自顾自地看街景了。

又过了约莫两刻工夫,马车驶进了崇王府所在的巷子。两名王府护军立刻迎上来查看,冯深便停了马车,苏吟跳下了车辕。

但两个护军根本没看她,遥遥就陪着笑朝冯深躬了身:“冯公公,您这是…”

“嘿,你们别装看不见这姑娘。”冯深也下了车辕,上前拍了拍苏吟的肩头,“这是我们乾清宫大姑姑。”

“?”两个护军诧然看过去,但瞧着这么个稚气未脱的小姑娘,那声“大姑姑”怎么也叫不出来。

“别逗了!”苏吟嗔怒地一拍冯深,又转向那两个护军,“皇上得了空了,来崇王殿下这儿瞧瞧,二位劳烦殿下出来接个驾?”

“皇…”二人喉中噎住,脸色骤然发白,朝着马车匆匆一拜,“皇上圣安,臣这就…”

“不必了。”马车中传来了一声笑音,两名护军余光瞥见一只手揭开车帘,顿时连头也不敢再抬。

而后一名面容俊朗的少年显了身形,王府红墙外值守的护军立时齐齐跪倒,皆呼万岁。

“免了。”沈玄宁轻松地下了车,信步上前一点苏吟肩头,睇着府门道,“走,去瞧瞧四弟在干什么。”

苏吟一哂:“奴婢头一回见着王府呢。”

“那一会儿让四弟点个人,带你四处走走。”沈玄宁边说边迈进了府门。他摆明了不想提前惊扰崇王,自然没人会那么不长眼地非去通禀。

于是,正背着书的沈玄宗乍见有人影进来,抬头就喝了过去:“不是说了我在读书,谁也不…苏姑娘?”

他喝声辄止,苏吟盈盈一福问安,接着沈玄宁也进了门。

“皇兄…”沈玄宗赶忙离席下拜,沈玄宁随口笑道:“快起来,朕随便来看看,你别这么多礼。”

沈玄宗便起了身,沈玄宁又问:“怎么样,住得惯么?”

“都好。”沈玄宗也笑起来,“多谢皇兄,臣弟前阵子发现那片竹林…”

“满意就好。”沈玄宁轻舒了口气,没让他多客气,苏吟则听得一头雾水:“什么竹林?”

然后,她便听说了一个很温情的陈年旧事。

沈玄宁说,沈玄宗小时候有一阵子总是梦魇睡不好觉,太医试了很多法子都治不好他。后来有一日,他在御花园的竹林里玩累了就睡着了,而且睡得特别实在。

先皇因此觉得竹林有效,就让人专门在宫中辟了一片地方,给他种了一大片翠竹。

后来,沈玄宗的梦魇真的好了。竹林究竟有多大的功效不太好说,但总之可见先皇的一片慈父心。

“父皇那时候特别疼他。”沈玄宁笑说,沈玄宗的面色因此而有了点不自然,干涩地笑道:“父皇其实一直更器重皇兄,臣弟只是…”

“你瞎客气什么啊。”沈玄宁嗤笑,“我是你哥。”

“…是。”沈玄宗把后面的话噎了回去,想了想,觉得自己这般客气似乎是不太好。

皇兄登基之后就日日困在课业里,他们因此见面见得少了,继而变得生分。可他其实很清楚,皇兄是待他很好的,即便他们都依稀知道他们的母后和母妃昔年有很多不睦,皇兄也依旧护着他,他实在不该觉得生分。

沈玄宗于是好生调理了一番心绪,复又笑了起来:“皇兄请随臣弟来。臣弟着人把后面的两方院子改成了演武场,皇兄肯定喜欢。”

沈玄宁一听,立时来了兴致:“走,咱比试一场!”

他们兄弟两个的功夫也都是实打实练出来的。尤其剑术,两个人同出一师,一度难分伯仲,直至这两年沈玄宁才稍微强出一点。

二人便这么大步流星地朝演武场走去,苏吟一怔,赶忙追上去拦:“皇上,不行!”

她在兄弟两个跟前横成了一个“大”字:“皇上若在外伤着…”

“我们不用开刃的剑。”沈玄宁反应极快,苏吟哑了一下,美眸抬起,又道:“这是您说的!若是打痛快了,也不许换剑,不然奴婢告诉太后去!”

“…你还学会告状了?!”沈玄宁眉头深皱,沈玄宗在旁边大笑出声,又绷住笑跟苏吟说:“你放心,我十招之内赢他,不给他换剑的机会。”

“你少说大话!十招?你能五十招赢我,我就输给你十两黄金。”

“行啊,君无戏言!”沈玄宗说着,拔腿就朝演武场跑,跑出一段又挥着手朝苏吟喊,“苏吟你算个证人!我赢了这十两黄金,便分你五两打套钗子!”

“五两黄金就想收买我们苏吟了?”沈玄宁嚷了回去,继而朝苏吟一哂,“朕去了,你也随处玩吧。”

片刻之后,秋日大好的阳光下,兄弟两个在宝剑的玎珰相碰声中打成了一团。与此同时,宫中最为人迹罕至的冷宫里,一层薄灰从房梁上扑簌了下来。

灰暗之中,正坐在罗汉床边用银钗挽着乌发的妇人容颜依旧姣好,见了这灰尘,秀眉不禁蹙了一蹙:“这鬼地方,早晚要叫人也生出霉来。”

“啧,息怒。”一个慵懒的声音从被中传来,“明儿个我就叫人来给你收拾,再上上漆,保准儿让你好好的过年。”

妇人却嗤地笑了一声:“这可没法让我好好过年。”

“怎么呢?”那人问。

妇人便千娇百媚地倚了过去,懒懒地打了个哈欠:“崇王府里有了太妃了。你说,我可怎么过年呢?”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这两天更得这么晚,假期结束啦,最迟后天能恢复成正常的下午更新(争取明天就恢复…

深感内疚的荔枝抹着眼泪说本章随机送100个红包

第10章 讲故事

床上的人微怔,然后锁着眉头坐起来穿衣服:“你想让我往崇王府递话?”他鼻中发出一声短促笑音,“这可是杀头的大罪。”

美貌妇人淡看着他穿衣,很快又酝出柔和一笑,探头倚在了他肩头上:“杀头的大罪,你也不是头一回做了。”她绵软的声音惹得他后脊一阵轻颤,她顿了顿,明眸轻眨,“你助我们母子相聚,我们自都不会说这窗纸是你挑破的。你就帮帮我,好不好?”

“这…”那人深吸了一口气,眉头紧蹙,“你要知道,太后和皇上这几年…”

“你在宫里,也有几十年了吧?”她一派天真地望着他,手却带着几许撩拨的意味,抚弄着他的后脊,“混到这个岁数还只管个冷宫,甘心么?你若帮我住到慈宁宫里头去,我一定不会亏了你。”

这一番话,一举戳中了什么软肋。

那人哑了一哑,举棋不定地扭头看她:“那我…”

她眉眼一弯:“只要带一句话就好,你若不放心,连名字也不必留。”

那人沉默不言,半晌才模棱两可道:“我想想。”

妇人却并未催促,嫣然一笑,便又转身继续挽起了头发。

转眼之间,寒风拂过京城的大街小巷,严冬便一步步地来了。苏吟早早地拿到了冬衣,但太后和皇帝都迟迟没开口说换冬衣。

在穿冬衣除更衣的事上,宫里是有规矩的,要上头先穿或者开个口底下人才能穿,不然宫里穿什么的都有也不好看。结果苏吟就这么着冻得受寒了,不得不告个假,打算遵医嘱在屋里好好地闷几天汗。

她鲜少告假。头一日时沈玄宁以为她是正常的不当值歇一歇,到了第二日,就觉出了不对。

他便问冯深她干什么去了?冯深说她病了,沈玄宁便在晌午读完书后去了她院子里,还没进门,就听屋里阿嚏阿嚏阿嚏地连打了三个喷嚏。

他憋着笑推门进去,打完喷嚏的苏吟刚重新躺回去,侧眸一看,又要起身。

“你躺着吧!”他边说边坐到床边的椅子上,抱臂看她,“冯深说你冻着了?”

苏吟点点头,鼻音很重:“这几天太冷了,往里塞了好几层衣服也不顶用。”说罢神情很复杂地看了看他,“皇上不冷吗?”

他到现在还只是两层衣服,只是中衣换成了夹薄棉的而已。

“…御医说朕气血旺盛。”他说着抬手,一脸怜悯地摸了摸她的额头,“你是不是傻?觉得冷你跟朕说啊。”

“奴婢以为自己能扛住来着。”苏吟一声苦叹。

“你好好歇着。”沈玄宁笑笑,又说,“朕回头找个宫女专门照顾你,你要是病得厉害了就跟她说,有什么需要就让她回话来,朕也会每天来看看你的。”

“不用不用!”苏吟赶忙推辞。她觉得这太夸张了,自己其实就是有点发烧,小病而已,哪用得着这么大动干戈?

可沈玄宁说:“朕还没见过你病得告假呢。再说,朕是拿你的血治过病的人,这会儿不该照顾你么?”

苏吟一噎,不好接着推辞了,想了想,又道:“那皇上没事时来就好,别耽搁正事。”

“知道。”他一哂,听到门响便回过头,正端药进来的宫女猝不及防地给吓跪了:“皇上…”

沈玄宁随口道了声“起来”,打量了那宫女两眼,见和苏吟的年龄差不多,就直接点了她:“日后你就照顾苏吟吧,她有什么事,你直接来回朕。”

“不用!”苏吟道,“奴婢真不用!”她说着坐起了身,想认真劝他一下,但他转回头来,看她一眼就扑哧笑出了声。

“发髻都睡歪了。”他食指在她发髻上一拨,苏吟便感觉到松松垮垮的发髻在头顶上晃荡。

而后他信手拔了她头上的钗子:“散了头发好好睡,乾清宫没什么事非得你盯着。宫女的事你听我的,反正我身边也不差这一两个人。”

“好吧…”苏吟点点头,把那两根钗子接过来放在枕边,又理了理头发,望着他问,“皇上有事?”

“…”沈玄宁忽地郁结于心。

“朕只是来看看你,不行吗?”他眉心蹙起,反问完这句后,半天都没再开口。

苏吟看出了他不高兴,一边觉得他怪怪的,一边也觉得是自己问得不好,想了想,便披了件外衣下了床。

“你干什么?”沈玄宁拦住她,她瞅瞅他:“去上茶端点心。皇上专程来看奴婢,奴婢不得尽尽地主之谊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