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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月庵的后院是尼姑们洗漱,睡觉的地方。结果陆海堂问也不问,就闯了进去。尼姑庵后院来了个少年男子的鸡飞狗跳,不亚于和尚庙来了一群女支女。而且,陆海堂找人的方式是将每个房间都扫荡一遍。一时间,惊叫声四起。

彼时,云缨正在后花园里面浇花。容姨擅长侍弄花卉,这水月庵有一处小花园最近被容姨给承包了。里面移植了各色兰花。拜容姨的耳濡目染,她也识得许多种类。唯独有一株兰花花骨朵儿,鼓成白团子状。却不认识这是哪种兰花。

正想这是春兰、蕙兰、建兰、还是墨兰。忽然有老尼姑飞奔而来,说是有淫贼来闯尼姑庵。她马上丢下水壶,兴致勃勃前去欣赏淫贼长什么样。

陆海堂看到她大叫起来:“唉!云缨你个死丫头果然在这里!”

她立马生了气:“你骂谁死丫头。你个臭小子!”

“我就骂你个死丫头,芊芊都走了。你还在这里念念念念你个头的佛经!”陆海堂满脸赤红,看着她的眼神,满是愤懑:“芊芊被人接走了。人家要她去京城当什么公主!你知不知道?!芊芊回不来了!”

恍如晴天霹雳,云缨呆呆立在原地。陆海堂拖着她进了一间小禅房,反手锁上门。颓废地蹲下身子,缓缓道告诉她事情的始末。

原来陆承泽采纳了她的建议,想到用一位少女去冒充长公主。这冒充公主的人,陆承泽选中了芊芊。一来,年龄相似。二来,芊芊也算是来历不明的婢女。加以陆家在寻龙当地的威望和人脉,给芊芊鼓捣出一个公主身份并不算难。

打定了主意,陆承泽便暗地里安排了起来。首先封了家人的口。再将当初拐卖芊芊的人牙子,和鸨母都寻了个罪名投入监狱。最后,从邻县请来宫中退出来的教养嬷嬷,给芊芊去了手茧和脚茧,教习了各项礼仪。

准备妥当之后,一个有教养,娇生惯养的长公主芊芊,便这么被接去了京城。而陆海堂所说的最后一句话,更是将她打下无底的深渊:“云缨,你知道为什么芊芊心甘情愿去当公主吗?因为爹告诉她,不是她去,就是你去!”

呆滞了好一会儿,云缨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她明白了,是自己的狗屁主意,害了芊芊。都怪自己,没事提什么“让我去冒充陆海烟”!不禁喃喃自语:“我要去京城。”下一句更是大声喊了出来:“不行,我要去京城!”

转身走了出去。穿过一带花篱,一脚踏进了大雄宝殿。却看到陆海楼不知何时来到了这里。仿佛预感到了大事临头一般,尼姑们都躲得无影无踪。佛堂中氤氲淡淡的檀香,屋檐下的护花铃叮铛。陆海楼站在汉白玉雕华严三圣前,与她无言以对——

对视得久了,云缨才察觉到,少年眼眸中的刚硬竟是从来没有的。很久之前,她便知晓陆海楼的一个习惯:若是他生气了,眼神就如此刻般居高临下。不过片刻,陆海堂也来到了大雄宝殿。陆海楼转眼看着弟弟,无声中尽是责罚。

陆海堂不敢对视,只得仰望佛陀道:“哥,你别怪我。芊芊对你们来说,不过是一个婢女。但我早就有念头保护她不受苦。不过,芊芊喜欢的人是云缨。所以我不跟云缨抢!可,可你们上个月才告诉我,云缨是个女孩子。那么,芊芊可以属于我了吧!可,可爹他…还有云缨,她凭什么还能置身事外,在这里逍遥?!”

陆海楼冷冷问道:“如果爹不这么做。你知道后果是什么吗?”

他嘴硬:“不就是得罪那个什么郑贵妃么!”

“然后呢?”

陆海堂说不下去了。被云缨一把推开——好家伙,兄弟两个当她空气。她可不管,芊芊走了,她就是去流浪去京城,也要追上她。但是前脚刚踏出佛堂,后脚就听到缓慢,凝重,带着一股子威严的一句话:“你敢出这个门,我就敢明天娶你。”

云缨立即缩回了脚,她晓得陆海楼是个说得出做得到的人。如果陆海楼真的想明天娶她,搞不好双方爹爹都没意见。那得考虑一下今晚怎么逃走才行。逃跑这种事,其实和私奔没两样,以目前她的处境,和逃婚算是一模一样。

送走陆海楼之前,这厮还和她的奶娘容姨聊了半日。

不得不说,父亲派了容姨来看住她,这一招十分高明。打从出生开始,容姨就如母亲般照顾她。换了其他人,或许她还能反抗,还能不管不顾就逃出去。唯独面对容姨,她只能唯命是从。所以,尽管心里一万个逃跑计划,也不敢贸然实行。

过了几日,正是端午大庆。水月庵的香客络绎不绝。到了夜晚,陆海楼送来了不少粽子。剥开墨绿色的箬叶,只见洁白的米团里嵌着几颗深红油亮的蜜枣。沾点白糖,轻咬一口,除了腻之外,一向嗜甜的云缨竟然品不出什么味儿。

没看到陆海堂,于是问道:“你弟弟呢?”

陆海楼伸手摸上她的乌发,取下一片发黄的竹叶:“哦,海堂他自从芊芊走了之后,发誓芊芊不回来,他就不去参加什么考试。现在已经被爹赶出家门,住在城外和尚庙。”

云缨无言以对。就勇气来说,陆海堂敢作敢为的率性,远远在自己之上。

大概,对于陆海堂来说,芊芊是值得如此付出之人吧!

不过也得益于陆海楼来探望,云缨顺托他去找了几本书来读,也好了解一下所谓的“和亲塞外”“突厥可汗”是个什么意思。陆海楼只道云缨闲得慌,便用心去找了几本史书给她看。端午隔日,陆海楼就派家丁将书送了过来。

结果这一整日,云缨详细翻看了一本《周书·突厥》。书中记载:突厥人与乌孙人以狼为图腾。那里的人常常把女子当作交易的货物和战争的筹码,不会给她们以平等的尊严。往往老子死了,儿子娶后母。儿子死了,孙子也可以娶祖母。

若是两个部落之间起了纷争,失败的那一个部落的所有女人——无论年长年幼,都会受到胜利的那一个部落的男人的占据…看到半夜,云缨已经快要哭出来:这么“原始”的观念,这么“残暴”的生活方式,这就是芊芊即将面对的东西?!

搁她,宁愿选择立个贞洁牌坊得了。

看完了书,她胸口闷得慌,遂出门走走。容姨也一道陪着。正值半夜,一阵又一阵的凉风吹得满池荷叶摇曳,仿佛不安地召唤着什么。墙另一边有浮图宝塔,大雄宝殿。月色中,浮雕华纹全无,只剩下斑驳翘棱如鬼般的影子。

信步转到宝殿门口,看到婆娑花影动。不禁想到一句诗“疑是故人来。”却在此刻,听到身后的容姨轻轻“啊!”了一声。云缨大吃一惊,却看一个黑衣人不知何时走到她们身后。刚想开口喊救命,那黑衣人把面纱一揭,露出一张再熟悉不过的大黑脸。

云缨顿时又气又笑:“陆海堂,你搞什么鬼?!”

陆海堂一手拿着一方湿帕,一手扶着容姨轻放在地上。又急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小声道:“云缨,你别嚷嚷。这帕子上沾了一些迷药,过半日就没事了。我来找你,是要帮你逃出去!”

“什么什么?!”

“你不是想要去见芊芊吗?我在外面安排好了马车和行李。你出门就能直上京城了,大概一个月就可以到!”他又抱怨道:“为了替你在外边声张好这些事,我还得罪了我爹。幸好哥哥没发现我的手脚!”

她心下一惊一喜,又糊涂了:“海堂,既然你也想见芊芊,为何要将这个机会让给我?”

陆海堂的脸瞬间黑了三分:“云缨,芊芊如今是公主了。她是我家出去的婢女,若是一个少爷追着她去了京城,岂不是败坏她的名誉?!你去正好。一来,你是女的。二来,芊芊更喜欢你。她见了你,想必会很高兴!”

云缨不由得心下感动。陆海堂这般为了喜欢的女孩默默付出的好少年,那也是不多见滴。事不宜迟,她留下一封信,向父亲和奶娘说明了自己的心愿。就跟陆海堂一起逃出了水月庵。

第9章 惊驾【第一卷开始】

天色微明,一场小雨飘进了帝都城内。

这本是芒种过后的第一场雨,沾衣欲湿,淅淅沥沥。

雨水汇聚在路两边的沟壑之中,顺着水渠流蜿蜒而下,一路流进了护城河内。就在这霏霏细雨中,一艘乌篷船在码头缓缓泊舟。

艄公长长一声“搭岸啰——”撑篙稳稳拢向桥板,一个晃漾,停住了。篷上油布帘子一掀动,走出一位蓝衫少年,撩袍踏上了岸边的青石台阶。

当日在寻龙县与陆海堂分别之后,花了一月时间,总算辗转来到京城。云缨上了岸,先寻了个客栈住了下来,再打探芊芊的消息。听掌柜的说:皇帝已经订下了长公主的封号——以东南富庶的都市秣陵作为封邑,赐号“昌平公主”。

还听闻,昌平公主惊为天人,一进宫,便将二公主的美貌比了下去。待验明了真身之后,陛下大喜,说:“吾女真乃凤凰还巢也!”

之后便是去皇庙封号,这样长公主才算正式成为皇室中人。在这之前,长公主必须七日七夜受八分斋戒,焚香念经。直到斋戒的第八天,皇帝才携众位女眷,去祭坛为长公主请愿赐福,之后便要将长公主的名号送入皇家宗庙。

一时间,茶肆酒楼到处谈论的都是长公主的话题。

翌日,云缨来到了皇宫乾清门正对的平安大街上。

平安客栈地处长安大街中央,每日都人气十足。云缨进了这家馆子,先要了一间临窗的雅座,点了二三小菜。从这里等着,到了中午时分,皇家的仪仗队伍便要从长街上经过。除她之外,还有许多人都订下了窗边的包厢,好偷看一下长公主什么个模样。

有人说:“听闻长公主归来之后,陛下连上朝都不专心了。天天就想陪着这个失而复得的女儿。听闻那公主不仅是长得好,性子也特别像是过世的李皇后。陛下一看就喜欢极了…别不信,你看开国以来,哪个公主能以一座城池作为封邑的!”

还有人说:“哎,听说郑贵妃看到长公主之后,当着皇帝的面夸说“天下竟有如此妙人儿”回去之后就气得砸了一屋子的古玩瓷器。”

另一个人冷哼一声:“宠爱有加又怎么样!郑丞相怎么可能让侄女嫁去突厥。要我说,过不了几日,皇帝就要下令,让长公主和亲突厥了!这对女儿好嘛,不过是逢场作戏,让女儿得了便宜之后,乖乖替二公主去突厥和亲!”

茶色清浅,品着没什么味儿。她想,帝都的铁观音,真不如家乡的碧螺春。

过了晌午时分,只见骖鸾腾天。远远行来一队浩荡的仪仗队。这时候,她才领略到什么是皇家气派——从骑数百,送车千乘,两侧侍从着锦衣佩长剑,人人目不斜视。除了车马辘辘声,宽可八骑并驾齐驱的街道上居然不见一丝喧嚣声。

皇城数万百姓都恭敬跪在两侧,无人敢偷窥皇家威严。

她本来没那个胆子靠近皇家车队的。但是当看到芊芊的凤銮经过——看着车帐中央,那个戴着苍白面纱的少女时。不禁愣住了——只是两月不见,她瘦了许多,眼眸不甚愁,身子瘦了整整一圈。整个人,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似的。

云缨直接跑下了楼,跟着这架凤銮缓缓走动。她很想开口呼喊“芊芊”。却想起来,此刻她是陈朝阳,她是长公主。唯独,不是芊芊。

双脚,不受控制地跟随着凤銮,神思恍惚间,不知道走了多久的路。

直到一个人把她揪了出来。

云缨没想到只是看看,也会惹了祸。

走在御驾最前头的一位少年侍卫忽然翻身下马。甫一沾地,迅疾腾空而起。兔起鹘落之间,来到她身后。顷刻拔剑出鞘,抵住她的后背。所有动作一气呵成,行云流水般自然。云缨还未回过神,只感觉脊背上戳着什么东西。

紧接着,一男一女两个侍卫也跑了过来,不由分说,将她的双手扣背在身后,押着跪在地上。她呆呆地听着耳边有人说“报上姓名”“胆敢行刺”“图谋不轨”。脑海里面空白一片。稍一动作,顿时四五把剑顶在她的前胸后背。

稍顷,那个把她揪出人群的侍卫质问道:“你是什么人?!跟踪公主凤驾有何目的?!”

她想说饶命,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那个少年侍卫玄衣轻绶,缓缓把剑从她脊背移到脖子上。语气冷得如腊月飞雪:“既然你不开口说,那么别怪我送你一程了!”

不要,不要!

我只是想见芊芊一面!

或许是求生的直觉使然,在那侍卫即将砍了她的瞬间。云缨用尽平生的勇气,朝着前方的凤銮大喊一声:“芊芊!!!”

就一个名字,她喊得声嘶力竭。喊得举剑的侍卫悚然动容。喊得周围跪着的人群一一抬头,寻找这一声呼喊出自怎样的人。结果,他们看到的是一个瘦弱矮小的少年跪在路边,脸色吓得一团苍白。四五个锦衣侍卫都用剑抵住他。

而前面的凤驾也鬼使神差停了下来。

尊贵的公主跌跌撞撞地从暖轿上跑了下来,双手提着臃肿而繁复的裙裾。她奔跑得不稳,差点摔倒在地。四五个宫女吓得花容失色,连忙扶着她。七八个嬷嬷吓得滚下轿子,连连惊叫:“公主,公主!这万万不可!”

但是什么都挡不住少女跑到发出这声呐喊的少年面前。她摘下面纱,周围的人群不由得发出一阵惊叹,恍然看到了仙女下凡。

美丽的少女蹲下身,直视蓝衣少年的面容。不可置信道:“云缨?!真的是你?!你怎么跑到京城来了!”

她看到芊芊,仿佛看到了救命稻草。由于双手被后背钳住,无法动弹。只能张了张口,却不知说些什么。两行热泪倒是先流了下来。却见面前的芊芊冷酷地抬头,美丽的双眸迸发出绝冷的神采,大声斥道:“你们两个给我退下!”

那把她揪出人群的少年侍卫,也说道:“青龙,朱雀。放开他。”

背后的桎梏一松,她就跌进了芊芊的怀里。只见周围的侍卫都退后了十步,只那个最先拿住她的少年侍卫,警戒地站在原地。浑身上下散发一股不可侵犯的高贵气质。

完了…所谓把天捅出个篓子,大概就是这样。

她努力挤出一个笑:“那个,我想你了。就来京城看看你过得好不好。”

芊芊不禁红了眼睛:“你…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不,她只是愧疚而已。若不是她的傻瓜提议,芊芊本不必到帝都来受罪。倘若连最后一面都不能相见,道个歉,恐怕一辈子都不会安心。

但眼下,这气氛诡异极了。原本肃穆庄严的仪仗队伍,一瞬间就停了下来。寂静无声的街道,也开始纷纷议论起来。芊芊丝毫不改颜色,只安抚地摸着她的脊背。云缨躺在她的怀里,看到各色不同的人来到她们的面前。

紫色的,红色的官袍,走马观花似的掠过。惊讶的,鄙夷的,艳羡的,好笑的,若有所思的,无动于衷的目光,在周围闪闪烁烁。大多数人,看到她,仿佛看到鬼一样。只有那个揪出她的少年侍卫一直站在身边。手按腰刀,神情戒备。

如此进退两难的境地,全是拜此人所赐!

云缨怒从心头起,抬起头瞪着他!

惊魂甫定,她才发现这少年侍卫的穿着打扮十分惹眼:他约莫十九岁上下,着一袭玄色蟒服。上绣着最尊重荣宠的正向坐蟒,肩背二蟒,袖口绣着暗花四合如意连云纹。腰间系以鸾带。膝襕部分横织细云蟒。并且加以火珠、祥云、海水江崖等纹饰。手按一柄乌黑精纯的绣春刀,刀上垂着一尺来长的赤红流苏。腰佩一块象牙腰牌。

少年侍卫此刻虽防备着她,面上还带一点疏懒意味。星眸剑眉,玉树临风。侧颜线条又显得别样柔和。倒把五官衬托得格外硬气。更兼身段高大秀异。在这熙熙攘攘的人群当中,只有他目不斜视,显得格外气定神闲。

但是!再好看的少年,此刻都觉得面目如修罗那般可憎!

你害死我了!

你为什么把我揪了出来?!

两个人居然眼对眼地互瞪起来。她努力瞪他,一双烟波浩渺的杏眼瞪得滴里滚圆。那少年看了又看,似乎忍不住要笑,但是又转开了眼,看向她身后。云缨亦回头。只见身后从站着一个熟悉的蓝衣少年——陆伯伯口中的萧陌。

萧陌的笑容还是一如初见般温和,一下子抚平了她紧张的心情。忍不住,低下头去,却是羞起来。

结果这萧陌说道:“云小少爷艳福不浅。”

她恍然愣在原地:小少爷?!

就在愣神的间隙,她,和公主都被一丛侍卫带走了。

第10章 驸马

云缨被带进了宫中

暖暖的阳光拂照着周身,晒得有些头晕。一滴汗珠,顺着脸颊滚落下来。所过之处,肌肤被撩拨得痒呼呼的。云缨想擦擦汗,也想站起来动动手脚。但是面前有个虎视眈眈的皇帝。这些小感觉,小动静,那都不能干了。

因为,一旦在皇帝面前大不敬了,那就是掉脑袋的事儿。

少时,爹爹教她见了大人物打招呼的礼节,最大是丞相级别的。以为高了也用不上,结果直接来个最高级别的。什么拱手礼,稽首,顿首来参见皇帝,那只会贻笑大方。想来想去,也许只能五体投地来三叩九拜。

但是眼下的情况又很诡异:萧陌那一句提醒了自己如今是男儿装,如此说来,她算是拐了芊芊的混小子。这么一跪拜,只怕皇帝以为她要求亲。

结果芊芊先开了口:“父皇,她叫云缨,是和我从小一块儿长大的玩伴。她不是有意冲撞了御驾的。她…只是来看看我。”

云缨借机打量下周围,除了那个拿剑把她逼到此地的少年侍卫,还真的没有一处熟悉。只察觉到这屋空间虽不大,但尽陈书格、多宝格、炕案、炕几、香几等家具。小叶紫檀书案前,有一座黄花梨落地十二扇屏风,上面浮雕了十二种不同的兰花样式。

归功于容姨喜爱种植兰花,她能把这屏风上的兰花品种认个全。只有最后一扇屏风上的兰花不认识:莲瓣荷瓣、素心,大叶型。

但隐约在哪里见过这花。但回忆这东西,你越是用力去想。它偏偏不让你回忆起来。正在神游天外,皇帝问她了:“你有什么话可说?”

她反问:“这是哪里?”

皇帝说:“御书房。”

她把眼风从兰花屏风上移开,深吸一口气,聚集着自己的勇气,道:“陛下既然留了草民一条命,草民也直言了:我与芊芊的确是青梅竹马。此番她认祖归宗的事儿,草民本是被家人瞒住的。后来听闻消息,便赶到了京城。”

皇帝问道:“那你来京城做什么?”

她继续道:“草民本打算远见公主一面,作为告别。但听闻陛下打算和亲昌平公主。想到日后不得相见,忍不住就冒犯了御驾,实在罪该万死!”

说完了,她注意到那少年侍卫的手离开了剑鞘。她趁机甩给他一个白眼,结果这少年侍卫更好奇地盯着她看,好像她脸上长了朵花似的。

皇帝沉吟道:“此语是表明你的一番真心?”

她咬牙:“正是!”

忽然,上面响起一阵大笑。所有人都愣住了,只听到帝王不顾仪态地大笑不止。若平时在朝堂上,一众大臣必定要吓破了胆。但是笑了一刻,也没见皇帝有何不悦。还是那少年侍卫上前来,恭恭敬敬喊了一声:“陛下。”

“郑爱卿不必担心。朕从来没见过这般有趣的少年。看起来也是个读书人。人道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人。朕的女儿小小年纪,居然有这样一位倾慕者,是她福气。”皇帝的语气满是赞叹:“好个小伙子,有胆识,有情义!”

云缨傻在原地。

只听那郑侍卫道:“那陛下打算怎么处理他?”

皇帝仰头思忖,又回身盯着那郑侍卫,问道:“加封为准驸马都尉。待到行了弱冠之礼以后,便当公主的驸马。你觉得如何?”

郑侍卫略一踌躇,问道:“那和突厥的和亲事项…”

皇帝负手而立:“今日之事已风传帝都。可汗想必不会再打阳儿的主意。你给郑铎他带个消息,就说让雪儿准备一下和亲事宜。”

君臣两人一问一答,甚是有范儿。不过,他们好像忘了当事人——芊芊和自己的意见了。云缨觉得,以往所有的纠结,加起来也赶不上此刻的十分之一:难道真的要女扮男装成驸马吗?可是不当驸马,芊芊就免不了和亲的命运。

转眼,看芊芊比自己还呆着。看来,这拿主意的人,还得是自己。

问个问题:你愿意以自己的幸福,去换回好姐妹的平安吗?

她不是个自私的人,但也不是个无私的人。此时此刻,决定就是:不过坦白真实的性别而已,没必要弄得这么悲壮。

正思考着怎么说出来:“其实我是女的。”忽然那少年侍卫对自己大喝一声:“大胆草民!陛下赐了你如此大的恩典,还不跪谢皇恩?!”

这一声魔音灌耳,很是底气十足。刹那间,完全把她镇住了。脑子一白,膝盖一弯,就跪下了——完蛋了!跪谢了皇恩!

这一刻,她的世界天塌了。嗡嗡嗡嗡,耳朵鸣响。听不到其余的声音,唯独心跳如雷,仿佛要跳出来似的。转眼,看到芊芊眼睛瞪得比她还大。抬头,龙袍加身的皇帝点了点头,仿佛在赞赏她识时务。又对那侍卫道:“你先把他丢给太子当伴读去,也让萧陌帮朕看看他的人品如何。若真的是国之栋梁,倒也与朕的阳儿相配。”

完蛋了…一切都成了定局。

接着,皇帝问了她的家中情况,云缨傻傻地作答。回过神来,几乎忘了刚才做了什么,说了什么。只看到皇帝点头称是,芊芊含泪与自己挥手作别。那郑侍卫在御书房外接走了她。一步步踏在纤尘不染的水磨青砖地上,虚幻如置身梦中。

走到东宫之前,郑侍卫唤来东宫内室殿头总管低声吩咐了几句。便转身道:“你叫云缨是吧?以后你就是太子殿下的伴读了。”

她“哦”,眼看郑侍卫要走了,赶紧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郑侍卫道:“郑君琰。”

云缨接着问:“什么官职?今年贵庚?与郑贵妃是什么关系?与皇帝是什么关系?”

郑君琰忍不住回头笑道:“你这个人说话真直接…郑丞相算是我的远房大舅子。我今年十八,元启十六年考上的武状元。因救驾有功,也与皇帝有点交情,便在御书房当值,做御前侍卫的统帅。你可称呼我郑大人,或者郑大哥。”

云缨冷笑:“不敢当,要不是郑统领的一把利剑。草民也不会昨儿还是平头百姓,今儿就成了准驸马。真是好大的恩赐啊!”

她冷笑的时候,眉眼之间都是冰意。郑君琰不经意间望进她的眼睛,本以为就是一个平常的少年郎,却察觉他笑的时候,眼睛真漂亮。带着点朦胧如月的光辉,既清且艳。一望之下,仿佛有种无形的魅力,吸引着人沉沉陷进去。

郑君琰施施然收回目光,道:“既然同朝为官,以前的纠葛,该放下的就要放下。别怪我没提醒你,当朝为官,你绝不能惹两个人。”

“一个是你对吧。”她早就察觉到了这侍卫介绍自己的时候多么洋洋得意,一派老子天下第一的自命不凡。

郑君琰点头:“你是个聪明人,但是太聪明的人,在萧陌的手下也讨不到好处。他最能治那些聪明人,让他们丑态毕露…”

云缨道:“你不怕我告诉萧陌,你说他坏话?”

郑君琰瞥了她一眼,淡淡开口道:“你尽管去说,看他能怎么我。”

语气中的不屑一顾,简直是狂妄到了极点。云缨冷哼一声,低头磨了磨虎牙。今日被逼成驸马爷,全拜此人所赐!简直恨不得扑上去咬下郑君琰一块肉来。又看他笑意更甚,明显是捉弄。怒愤再也忍不住了:“姓郑的,你害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