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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住了,以后就这么叫我。我也叫你云儿,好不好?”

她哪里有资格说不好。也不敢继续让他放肆下去。两人就这么紧紧拥抱着,在他宽大的怀中,她不知不觉中她睡着了。梦中,一个小女孩穿着荷叶边的白色裙子在跳舞…跳的是一支汉代的求爱“惊鸿舞”,甩袖折腰的动作是容姨教的。

啊,那是她六岁的时候第一次穿上女装。容姨说:云儿多漂亮,跳的多好看。以后一定会是个如母亲那般的美人儿。

一觉醒来。天已经大亮。大梦初醒,好似庄生梦蝶。不知蝴蝶是她,她是蝴蝶。她发现自己好端端地睡在床上,衣服一丝不乱,只不过盖着两床被子。床底下还有一只火盆,余烬未熄。袅袅青烟,好似在诉说着什么往事。

怪不得,昨晚的梦那么温暖。

再睡了一会儿,忽然门被轻轻叩响。

“云缨。”芊芊推开了门,一身荆钗布裙。看到她还在床上,见怪不怪。一步步走来,直到握住了她的手,缓缓开口:“父皇决定了,让我们去秣陵。三天之后启程。由郑君琰郑大人护送。大人他还让我来看看你,你昨天…”

“我没事。”她揉着通红的眼睛:“事情都过去了。”

芊芊紧紧抱住了她:“对不起。”她颤抖着身子,一遍遍地重复着对不起。温热的眼泪滴在她的手背上。云缨摇了摇头,擦去她的眼泪:“芊芊,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晌午时分,她们接到了圣旨。芊芊的公主之位被剥夺,贬谪去封地秣陵闭门思过。圣旨上说三日后启程,这三日用来告别足矣。

云缨先清点财物——身家一万两白银。倘若全部带走,也没什么意义,毕竟她们过的是圈禁生活,按理说不能与外界往来。就留下一千两,另九千两就散出去分发给太监,宫女。又托人买了几幅古玩字画,送给帮过她忙的几位大臣。

想到翰林院中有几个生计困难的同僚,她也买了些笔墨送过去。

人情冷暖这东西这时候就看得出来。

第一次上门辞别兼送礼的对象是翰林院诏待陈浩。结果被拒之门外。说是“不敢受驸马爷的大礼”。她傻傻站了一个时辰,抱着笔墨纸砚不知如何是好。陈浩的家境不好,还爱喝酒,有的时候需要典当画买酒。

她只想略表示心意,再想,何必为难人家。接着去了张大人家…闭门不见…程总管家…推脱不收…直到第四家也失败之后,勇气消耗殆尽。大门一关,蜡烛一灭。缩在小黑屋里面想啊——买了这么多礼品送不出去怎么办?

这时候郑君琰来找她,她正思考得出神,闭门不见。

郑君琰敲了一个时辰的门之后,汤恩和找了过来。跟他说了事情的原由,结果郑君琰站在门口骂了句“活得不耐烦了!”就要去宰了陈浩。

她才打开门说:“你敢宰了陈先生我就再也不和你说话了。”

然后郑君琰向皇帝告了三天假。陪她辞别昔日的同僚。很多官吏听闻是云小驸马来访,一开始都拒之门外。结果郑君琰一出来,这门就神奇地开了。看来面子这东西,也算是一块敲门砖。

其实最难的办的是郑君琰。这厮该送什么呢?所谓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但是涌泉之恩,无以为报啊!

想破了头,就是想不出来。丫的,不如把自己送出去好了。

她略自暴自弃地想。

第39章 弑师【倒V】

第三日一大早。郑君琰早早等在了她的房前。只见桃坞中,花盆里聚冰,梅枝上盖雪。青瓦滴水檐下,护花铃响个不停。湛蓝的天空上,云卷云舒不休。知道这日头,云缨多半还未醒,他就耐心地等着。

日上三竿,云缨终于起床开门了。一看到他也是惊了,接着问道:“君琰,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让人通报一声。”

“你明天要赶路,今日不妨多睡一会儿。”

她接着问:“你有什么想要的吗?我这里还有些银子,可以给你买。”

“连我也要送吗?”郑君琰好笑看着她。忍不住上前拥她入怀。身后的门安分地关了起来。他不断地吻她。

不知过了多久,云缨才推开意犹未尽的他,蹙着眉头道:“我想送你一方砚台得了。但是你不喜欢写字。我想送你一把宝剑。可是你的绣春刀就很好。我想送你一件名家山水,可是不会看赝品…我想…”

最后不知道送什么。忽然发觉自己真穷,不仅是身家穷。连拿得出手的礼物都没有。也难怪,她就是一乡下来的丫头,泥菩萨镀金还是泥巴糊的。不禁沮丧极了,趴在他的怀里抱怨起来:“啊啊啊…烦死了,你什么都有我没办法送啊!”

郑君琰满不在乎道:“你送什么我都喜欢。”

云缨拍了拍他的胸膛:“这样等我想好了再送你东西吧。想来普通的礼物你又不需要。”

郑君琰坏笑道:“那我再亲你一下。”说完,他又吻上她的唇,怀抱牵制着她不放手。直到汤恩和来敲门。她才离开他的怀抱。开门见汤恩和身后跟着青龙。郑君琰吃了一惊,问道:“发生什么事?”

“大人,礼部尚书常棣常大人中风病危。陛下想要亲自去看望他。请您速速回去保驾护航。”青龙对云缨也拱手一辑:“见过云大人。”

云缨吓了一跳:“常大人病危?”

礼部尚书常棣常大人。六部中最有名的常青树。昭明二十一年状元及第。三朝元老。太子和靖王的老师之一。常棣虽然已经过花甲之年,但身子骨硬朗得如同二十岁的年轻人一般。她是在靖王下书房一案中认识了常棣,后来也尊他为师了。

有的时候她上早课,看到常棣站在枢密院前打太极拳。便礼貌地打一声招呼:“常大人早安。”回去的时候看到他在案前整理奏折,再招呼一声:“常大人辛苦了。”

结果常棣在人后说她:“云小驸马这般谦逊礼让,比靖王那小子好百倍。日后必定能成大器,可惜不是我的学生。”再后来,常棣主动抢了邱浩然的差使,拿过她的文章给她批改。也常常评价她写文是“太没规矩。”

怎么一下子就…她拉了拉他的袖子,软软地低声道:“我也想去看看他。常大人帮过我不少。”

郑君琰点了下头,吩咐青龙:“你给云缨找一顶轿子去常大人家,若是家丁为难她,就说是我让她去的。”顿了顿,安排下去:“叫魏城从仆射营挑选一百名卫士,先行为陛下开道。”

云缨来到常大人家的时候,已接近傍晚。

常棣这一辈子从七品地方官做起,到四品给事中,到从三品礼部侍郎,再到一品礼部尚书都是没什么油水的职位。为人又“不义之财分文不取”。家中的光景不过一间老宅子,七八个衣衫褴褛的仆从。因为郑君琰的吩咐,她没受到任何阻拦便进去了。知晓皇帝待会儿就来,她也只是抓紧时间和常老师见一面聊表心意。

走到院子,看到院子里面有几个太监打扮的人在打扫落叶。还有几个小太监围着炉子煎药,蒲扇扇出袅袅青烟。她心下好奇问了问,常管家告诉她:“靖王殿下知道常府的仆从不多,便派来中贵人服侍老爷。”

“嗯。”她点点头,学生服侍老师也是一片孝心。

进了屋子,里面只有常夫人和常棣的几个儿子在。她报了姓名,常夫人领她去看望常棣,还告诉她说:“老爷眼看快不行了。这中风来的实在太突然。好好的人怎么一下子就…”说着常夫人就呜呜哭起来。

云缨心下凄然,安慰道:“没关系的。陛下待会儿也会来看望大人。到时候太医院的太医正也会跟来,肯定能治好大人。”

但是亲眼看到常棣的时候,才发现这不过是安慰话罢了。常棣的确生命垂危了,整个人枯槁不已。一点都不是记忆中那个会打太极拳的老爷爷了。没由来的,她上前去握住了老人的手。这是怎样一双手——冰冷而干枯。

常棣就在此时微微睁开了眼睛,沙哑的声音从嗓子里发出。但是分辨不出字句。常夫人和几个孩子一齐跪着来哭起来。云缨看他的眼睛盯着桌案,便拿来了一张纸,一支笔交到他的手里。

她在他耳边悄悄道:“老师,有什么话说不出来就写下吧。我算您的半个学生。有什么心愿一定帮你办到。”

常棣的无声地流下两行泪,浑浊的眼眸,忽然闪过一道精光。他艰难地举起手,颤巍巍地扶着笔,半晌才歪歪斜斜划出三个字。云缨辨认出前两个字是“老四”第三个字才写了一半,常棣又昏了过去。却只写了个“王”横出头。

老四主…云缨顺着他的笔画,思忖这是什么字的开笔…却看到一丛中贵人破门而入,推推搡搡往里屋跑来,各个如临大敌的样子。忽然一个字出现在眼前,顿时恐惧紧抓了心口。她快速将那张纸收起了起来。

“听说大人醒了?”领头的中贵人满头是汗,看着常棣还昏着,仿佛长舒了一口气。

“老爷醒了又晕过去了。”常夫人哭哭啼啼道。

那人又问:“大人有没有说什么?”

“没有,大人只看了一眼就睡过去了。”她抢先回答了一句。看这群人的交头接耳说了几句话,然后才退了出去。

吩咐了常夫人千万不能把写字的事情说出去。云缨便急匆匆离开了常家。子夜时分,常棣常尚书去世。随后到的靖王和太子哭成了泪人。据靖王说,常大人是在东宫书院上课时中风的,然后他喊来了御医。但是这病来的太凶猛,仅仅两天,一代贤臣就撒手人寰了。

因为陛下出行的缘故,郑君琰半夜才赶来找她。云缨把纸条给他看。郑君琰只看了一眼,便念了出来:“老四毒我。”

“是啊。”云缨无奈地摇摇头:“老四就是四王爷靖王。他的势力已经发展到可以随手害死一个朝廷的股肱之臣了?”

“只因为常大人弹劾了他几本,就下了如此毒手。这种人成不了大事。反倒很快就会出事。”郑君琰扶着她坐下来。

她眨眨眼——“为什么?”

郑君琰道:“靖王先是建了下书房,试图拉拢官府子弟。已经让陛下龙颜大怒了。后来武陵贪污事发,你说那十万人的赋税去哪了?肯定在靖王府中。事后靖王不知收敛,让他舅舅谋取军权,又排挤掉你和长公主。连高总管都杀了。眼下,靖王越是觉得水到渠成,越是离死不远。”

她捂住他的嘴:“你别乱说啊…对了,君琰,靖王既然如此罪大恶极,陛下为什么不动他?”

他捉下她的手,放在唇边一吻:“因为靖王的叔叔郑丞相在山海关。此人老谋深算,党羽遍布朝野。多年前,平定了上元之乱。眼下还掌握着边疆大军。一动靖王,就是陛下也控制不住局势。”察觉这手白白嫩嫩的,柔若无骨,忍不住就紧抓不放亲了又亲。

云缨哭笑不得:“喂,人家跟你说正事呢。这事儿你打算怎么处理?若是不愿意交给陛下,我就自己藏起来。”

郑君琰朗声笑起来:“你就这么怕靖王吗?”

云缨敲了敲他的脑袋:“比起靖王,我更怕你。你倒是给我说说,你到底是什么人?既然不帮郑家,干嘛姓郑?”

他笑道:“我是你的人。假如你愿意,我可以跟你姓云。”

“…”

直到子夜时分,郑君琰才离开。第二天,他又早早来接她和芊芊离开皇宫。二十天后,众人便来到了秣陵。从这里到京城来回要一个多月。原来也不是很远。这到底给了点安慰。

和郑君琰一路相伴到秣陵。云缨十分感激这样的安排。在无人的时候,他们躲在角落里一遍遍耳鬓厮磨。知道终究会分别,她一遍遍吻着他的唇舌。一遍遍吻着他的容颜。

有的时候,她也在担心:这双手,是否还会拥抱别的女人?这张脸,是否会令别的姑娘魂牵梦绕?这个人,是否会因为分离,离自己越来越远?

不,她不会允许这些事发生。既然,这是她看上的男人,那么从头到脚,也只能属于自己一个人。

她决定不要脸一次。

第40章【倒V】

到了秣陵的那天清晨,天上开始下雨点子。打在古老的瓦当地上发出时紧时慢的沙沙声。伴着雨声,丝丝困意袭来,很容易引人进入清梦。

逶迤的马车队伍最后停在了前荣国公主秣陵行馆前。郑君琰翻身下马,解下蓑衣,走到最尾的马车前,“哒哒”扣了扣车壁。他仔细等了等,里面没有声响。心头一跳,赶紧揭开车帘——原来云缨睡着了。不知梦到了什么,嘴角有甜甜的笑。

自从他遇见她,还未看过她这样笑过。卸下了一切负担,回归天真与美好。不禁伸出手…点到她的小巧的鼻子上。温软的,带着憨憨的气息。忽然,灰暗的天空闪过几只嘶鸣的雨燕。他收回了手,目光向前,看到了雨幕下走来的人。

他放下车帘,迎了上去。

“郑大人。”芊芊走到他身边,款款一揖:“还未感谢大人救命之恩。”

“殿下不必客气。”

“不知大人究竟是何人,为什么这次父皇都听你的话?”

“你不用知道。”

芊芊冷笑了一声:“那云缨也没有资格知道吗?”

“那是我和她的事情。”

芊芊沉默。她是最近才知道云缨和郑君琰的私情。震惊之后,剩下来的就是不安。她本以为,失去了太子这个靠山,云缨想巴结郑君琰才和他在一起。不过看这一路上,二人隐晦的亲密,她也心知肚明了:两情相悦。

但是更不安。

固然因为云缨和自己息息相关,同时,她也发觉郑君琰此人和父皇的关系非同一般——父皇做什么重要的决策,都会把郑君琰带在身边。而且,好像宫中的事情,没有这个人不知道的。如此受器重的御前侍卫,闻所未闻。

她不禁想到之前听过的一则传闻:郑君琰是陛下的私生子。又摇了摇头:不会的。若真的是陛下的亲骨肉,不可能不恢复身份。

那么,他到底是什么人?

当云缨醒来的时候,仆人们都差不多将东西都搬走了。她迷糊她走下马车,又被淋了回去,看到郑君琰撑着伞迎了过来。她笑着伸出手,他接过她的手扶她下马车,两人相视一笑。

二十八骨的油纸伞。一方小小的天地。只有他们两个。

她躲在他的伞下走进了新家。看到了——很大的宅子,很多仆人,还有专门的禁卫保护他们的安全。

郑君琰告诉她:这里的公主守卫都是他的人。还将青龙和朱雀两个侍卫留下来保护她。末了,又告诉她:“你就在这里乖乖等我。”

她乖乖地点头,心想我喜欢的这个人到底是谁。但是终究没有问出口。有些问题不问不代表不在意,只是相信郑君琰会在最好的时机告诉自己。

不知不觉一天又过去了。

临走的当晚,云缨从箱子里拿出一整套女子的衣裙。这是临走前在京城置办下的。不错,这就是她送给他的礼物。她要用女儿装束面对他。反正,什么都送不出手。不如,让男人小小地惊艳一把,彰显自己的魅力。

她长得又不差啊!

她穿上白色的衣裙,袖口点缀梅花,下摆绣着一朵含苞欲放的荷花。又对着妆奁,松松挽就发髻。戴上金步摇。再选了一对透亮的白玉镯子戴上。松开裹胸的布,将腰缠紧紧扎起来。挂上香囊和玉佩…对着铜镜看去,自己还是有窈窕曲线的。

她静坐在屋子里等了片刻。终于身后传来敲门声。郑君琰散漫的声音响起:“云儿?你睡了吗?”

云缨小心翼翼挪到门口,肌肤一凉,这才发觉衣领太低了…一抹雪白和沟壑都能看到…是不是暗示意味太浓了…

这时候倒紧张起来:“那个,我没睡。我有很重要的一件事要跟你讲。”

“那进去再说。”郑君琰推了推门。却发现被抵住了。不禁好笑道:“你在干什么。不让我进去?”

“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她支支吾吾道:“你所看到可能有点…那个我没其他的意思。其实我想跟你说…”

“先放我进去。”郑君琰抬手挡了挡雨丝:“外面风大。听不清楚你在说什么。”

云缨咬咬牙,面前古色古香的门板简直高大成了一座山。而她是那个愚公,妄图将这座山移走。她搓了搓手,指甲扣住门上雕花格子,用力…用力…一个简单的开门动作,紧张到天昏地暗。

门终于开了,夹带雨丝的凉风席卷而来,擦过红透了的脸颊。她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不敢抬头看他的反应。耳边,西北风忽然大作,遍地绦红色的落叶婆娑起舞。不见门外之人说一句话。

良久,好奇打败了害怕,她忍不住抬头——彼此对视片刻,雨声风声慢慢褪去。天地之间,只剩下一息一念的呼吸声。良久,男人的眸子最先活了过来,先是一波涟漪从心头荡漾到眉头。然后目光越来越亮。

淅淅沥沥的雨声此刻听来宛若天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