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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龙,朱雀还是不放。云缨没办法,只好上前来问道:“婉儿,你来做什么?是不是长老他们为难你了?”

“长老他们…要老乌和我把你带回去。”婉儿道:“你知道那些老头子的臭脾气,真把你当一回事了。”

她略一思忖,道:“婉儿,你帮我捎几句话给乌先生:你们的藏身之处不可能永远不泄密,你们的族人也不可能永远困在牢笼里。只有帮助明君开创太平盛世,才是真正的生存之道。”

容婉儿低下了头:“是要我们帮助梁王殿下?”

她点了点头:“你们信不过梁王,难道信不过我?错过了这次机会,你们一族哪还有机会和国君攀上交情?再说,小岛即将沉没,你们也别无选择。别忘了天下虽大,莫非王土。”

容婉儿答应她考虑考虑。

放走了容婉儿。云缨松了一口气,她知道桃花源的人迟早要找上门的。既然来者是乌信他和容婉儿,这样倒好对付了。而且,乌信他见证了外面的世界,想必也有将族人放出来的打算。只要桃花源遗民愿意帮助郑君琰,她就有办法为大楚遗民寻觅到立身之所。

进了帝都时,夕阳已经下了西山。青龙留在禁卫处,帮她办理进宫的手续。云缨则直接带着朱雀去了凤祥宫。待到殿外滴水檐下,几个陌生的宫女闻声走了出来。

来不及解释,云缨轻手轻脚跨进殿里。一股浓烈的药味扑面而来,掩盖住了满殿的幽香。五个嬷嬷正跪在芊芊的床前服饰汤药。看到她,都是一惊。云缨立即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慢慢移了过去。到了床前,一个宫女欠身挑起帘子。

帘子里,是她的至亲好友芊芊。

芊芊面色脸色泛着异样的潮红,瞳仁隐在疲倦的眼睑里,正凝望着雕花窗格。她还是很美,瘦弱且纤细的病态之美。只是缺少了生气,像是一具美丽的木偶。

云缨心里一悲一酸,“芊芊”二字颤颤地喊了出来。床上的少女一惊,眼风从窗外的那株素心梅花上移开,扫过了暖帐,嬷嬷,最后定格在她的脸上。瞳孔渐渐睁大,嘴唇翕动,轻微地唤了声:“云缨,你回来了。”

打发走了其他人,云缨扶她坐起来。发觉芊芊虽然缠绵病榻,精神还不错,也烧得不烫。遂放了心。两人相对哭了一会儿,还是芊芊先止住了哭泣:“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老是哭。”

“对不起,我早该来看你的。”她自责道。

芊芊摇了摇头:“云缨,我听说了。你逃出来之后,第一个想到写信给我。我知道你关心我,不回来肯定有什么难处。”

她给她掖好被子:“你怎么会病成这样?”

“今年冬天特别冷,京城西边的胡同冻死了不少穷人,闹了瘟疫。相国寺的僧人收了他们的尸体。不巧,我前几日去那里上香,结果染了病回来。以为好不了了,就写信给你。不过今日下午已经好多了。烧也退了,倒是让你白担心一场了。”

芊芊略不好意思道。

云缨这才松了一口气。

今日进皇宫,她是顶着梁王妃“云瑛”的头衔进来的。恢复了女儿身,便可以留宿凤祥宫了。和芊芊四年不见了,彼此有许多话说。便在此处睡下了。夜里,她和讲芊芊了这些年的一切经历。听得芊芊一会儿紧张,一会儿害怕。末了念念经:“阿弥陀佛,佛祖保佑!”

“我这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芊芊,你这四年做了什么?”

“父皇生病了,我整日服侍他汤药。也,也没做什么特别的事。”芊芊转过头去,却是不敢看她的眼睛。云缨掠过一丝奇怪:怎么感觉芊芊好像隐瞒了什么?但她百分百相信芊芊,也没再追问了。只和她并头睡去。

隔日清晨,太医正早早来了凤祥宫,诊断芊芊已经熬过了瘟疫。只要稍加保养,玉体便无碍了。云缨高兴极了,赏了他们每人一只玉镯子。又亲自为芊芊煎药,服侍她喝下。

喝完了药,芊芊有了些力气。唤人拿来针线要做活计。云缨知晓芊芊闲来无事,就爱做女工。就在一边陪着她,只见芊芊绣了并蒂莲,凤穿牡丹,葡萄石榴等。都是象征男女爱情吉祥的纹饰。样样绣的栩栩如生。

她打趣道:“芊芊,你是不是有了心上人了?”

“有。”话一出口,两人都呆住了。芊芊又连忙道:“我随口乱说的。整日服侍父皇还来不及,哪里有空闲找男人?”

她点了点头,语重心长道:“芊芊,你今年二十一,我今年二十。都是可以做母亲的年纪了。你别苦了自己,若是看中了哪家王孙贵胄,只管跟我说,保证让你风风光光出嫁。”

“真的没有。你别,你别拿我打趣。”芊芊羞红了脸。

云缨嘻嘻一笑,想到还没有去跟陆海楼,邱浩然等人打招呼。便辞别了芊芊,径直去了翰林院。路过上书房,正好看到了陆海楼出来。措不及防一个照面,两人都吓了一跳。只见四年后的陆海楼,文隽清朗,一身才气遮掩不住。

良久,陆海楼才道:“云缨,你终于回来了。”一句话,包含了无限的感情。少年注视她的眼神,依旧如四年前一样深沉。只不过,这眼神却是她畏惧的东西。这倒让她觉得抱歉起来:“对不起,我无故失踪了四年。”

“没事就好,公主已经把你平安的消息告诉了云伯伯和容姨。别忘了改日去见见二老,陪个不是。”

她更不好意思了:“好的。”

“待会儿去桃花坞喝一杯,我有话对你说。”擦肩而过的时候,陆海楼小声对她道,不复一丝温柔:“是关于梁王和公主的。”

云缨心中一晃,不知为何有些慌张起来。到了桃花坞之后,她让青龙,朱雀守在门口。再从桃花树下,挖出六年前埋下的女儿红。带釉陶罐沁入了深深的土腥味。揭开黄封口,顿时一股清纯的幽香溢出。冬日的桃花坞,刹那间,酒香浓郁。

莫许杯深琥珀浓,未成沈醉意先融。

摆好几碟小菜,几盘宫点。陆海楼正好走了过来。坐在她的对面。自顾自斟了一杯酒,一饮而尽。云缨一边斟酒,一边问道:“陆哥哥,上一次跟我坐在这里对饮的人,你猜猜是谁?”

“郑君琰,要不就是汤恩和。”

“错,是萧陌。”

果然看到陆海楼微微失色,不过很快恢复了平静:“和萧陌对饮,可真是人生一大乐事。不过这位名满天下的少年丞相是逆太子的人。只怕无缘一面。”

“陆哥哥,我这辈子没佩服过什么人。唯独萧陌,只有敬仰的份。”她回忆起萧陌与她对饮的点点滴滴,那搓茶的手艺,那温和的性子。即使没有缘成双成对,她承认心里还是为这个绝代风华的少年,留下了惊鸿一面。

那是她的春心萌动,即使很快就被扼杀了。

“如果萧陌和郑君琰对阵,你觉得谁会赢?”陆海楼问道。

她不假思索:“如果只是萧陌和君琰对阵,那么我对萧陌更有信心。但是如今萧陌傍上一个没前途的主子,失了人和,那么结果说不准。”

陆海楼又问:“那你觉得普天之下,谁可以稳胜萧陌?”

她想了想,斟酌了一番:“大概只有我。”

陆海楼笑了:“你凭什么胜得过萧陌?”

“凭我长得漂亮。”

陆海楼打量她一眼:“你还真臭美。”

说完两人一起笑起来,但笑完了。就是言正事了,陆海楼看了下左右,小声问道:“云缨,你认识董弗之吗?”

“认识,还见过面。他现在是梁王手底下的红人吧?”

“不错,董弗之是梁王手下的要员,之前被梁王提携到刑部侍郎的地位。”

“董弗之是个硬汉子,可惜,水至清则无鱼。陆哥哥,你提这个人做什么?”

他说:“前两年,宫里发生了一件大案。一位陆家老仆撞了景阳钟,说芊芊是假冒公主。接手调查这个案子的人,就是董弗之。”

“啪!”她打翻了酒杯,不可置信:“怎么会?!”

“怎么不会?!”他顿了顿,解释道:“董弗之奉了梁王之命调查芊芊的身世来历,查出了她可能代替我的妹妹陆海烟冒充了公主。似乎还掌握了证据。然后,这个董弗之一封密折告到了陛下那里,让我陆家吃了牢狱之灾。也让长公主被囚禁了一年。”

寒风乍起,吹起满园残雪如柳絮纷飞。

云缨的手,慢腾腾地放下了。

难怪,她一直觉得古怪…

第99章 旧案

时间回溯到三年前。

元启十七年的夏天,全国各地雨水充沛。唯独京城干旱无雨。就是一阵风,也是热的熏人。天上连朵云都看不见。连日的酷暑难当,连皇帝陈晟澈都生了病。

每到夏至,皇帝总要从御书房移到乾坤万象园中的翠渺烟霏斋去避暑。翠渺烟霏斋靠近绿芜水榭,中有九孔泉水趟过玉带桥,汇成三十多尺高的瀑布流下。最是阴凉清爽之处。

一日,皇帝在斋中纳凉过后,背部长出了许多绛红的脓疱疮。太医正说是蚊虫叮咬所致,便开了外涂的药膏。日子久了,疱疮破花,化为臭不可闻的脓水。左右服侍的宫女,太监无不掩鼻而过。只有长公主芊芊不顾脏臭,日日躬亲侍弄汤药,侍候在君王左右。

待皇帝痊愈之后,感怀长公主陈朝阳孝心可嘉,想为她的养父母正名。便招寻龙县令陆承泽进京受赏封侯。九月,陆承泽面见圣上,当堂加封为寻龙伯,享三品俸禄。侧室赵姨娘也对长公主有养育之恩,扶正之后,受了三品的诰命。

本来,事情到此为止。但是九月十一日,长公主为养父母践行的晚宴上。却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大事:一位随着陆县太爷来到皇宫的贴身老仆,忽然撞响了景阳钟。说长公主并不是芊芊,而是陆家本来的二小姐。

这老仆宁愿以死相谏,说要还二小姐陆海烟一个清白。还说驸马爷云缨也是同谋。当然,这老仆的背后肯定是有人授意的。鬼都想的出来,是朝廷上有人要搞倒长公主了。梁王郑君琰接手此案后,就把案子交给了刚调任刑部的董弗之处理。

梁王还叮嘱董弗之,关于这件案子,半句都不能泄露口风。

但是董弗之是个胆大包天的。也不知这老仆给他看了什么,董弗之也一口认定长公主“弄虚作假,埋汰天家骨肉。欺君罔上,弃掷国法伦常”。

调查了两个月,董弗之写了一封奏折,呈递了上去。梁王和皇帝人手一份。奏折的内容,简直令人触目惊心。

董弗之查出来:陆家本来有个二小姐叫做陆海烟。这陆海烟才是当年那小公主的奶娘孙轻云带回来的孩子。陆海烟和云缨闹过不和。然后有一天踏青,云缨和陆海烟单独出去,结果陆海烟就淹死了。而小丫鬟芊芊包庇了云缨。

因为陆家老小担当不起养死公主的罪名,便拿芊芊冒充了长公主。

当然,一石激起千层浪。

梁王殿下选择了不相信,当然,就算是真的,他也会维护云缨到底。

但是长公主和陆家人就没那么幸运了。长公主向来和梁王不和。当年驸马爷云缨失踪之后,是长公主连写三封信给了梁王。据说,梁王看了长公主的信,当场掀翻了桌子。然后,三天三夜,滴水未沾。还雕出了一尊驸马爷的小像,随身带着。

而长公主得到消息,则是冷笑道:“殿下他害了我的驸马爷,我也不要让殿下好过!”

可见,二人的关系非常坏。

所以,当陛下震怒,开始整陆家和长公主的时候,梁王殿下没有伸出援手。

陛下刚开始信了董弗之,他命令刑部尚书陆四洲将陆家人拿下狱。包括陆承泽,赵姨娘,陆海楼,陆海堂都被拿进天牢。芊芊则是圈禁在凤祥宫,不得出半步。皇帝要求刑部务必将此案查个水落石出,以正明正典刑。结果这一查,就查了整整一年。

以董弗之为首的一干文臣,想法设法将芊芊“冒充公主”的罪名坐死。但是除了那个陆家老仆人的口供,倒也没查出什么铁的物证来。而陆家人和长公主更是一口咬定了董弗之是诬陷。双方僵持了整整半年时间。其中长公主一度要被拿下天牢,却因为证据不足而作罢。

半年之后,皇帝身体不适。他已步入花甲之年,侄子陈朝临不愿意见他,女儿陈朝阳被圈禁。或许是人老心软了,也或许是消除了对长公主的怀疑,便下令刑部释放了陆家人。不久之后,芊芊也恢复了长公主的名分。

长公主不计前嫌,服侍在君王左右,得了一个至孝的好名声。

元启十七年震惊内廷的真假公主案,就此作罢。因为牵扯到皇室丑.闻,所以皇帝下令:所有经手此案的人,半个字都不许透露出去。

但这里面千丝万缕的算计多得令人意想不到。

先说那始作俑者陆家老仆。这陆家老仆在此案消停后不久,就莫名其妙死在牢中。还有主办此案的董弗之,本来他弹劾公主失败,离间天家骨肉,乃是灭门的死罪。但当时,董弗之已经身兼二品侍郎衔。皇帝言:自朕执政十六年来,未杀过一名二品大臣,改把董弗之充军流放。

但是这流放的地方也不是别处,正是梁王陈朝临的部下。不久之后,陈朝临在军中重用董弗之,将他从罪奴身份提拔为四品参军。不久之后,董弗之借助梁王这东风,更是升到了三品巡查使的高位。重回京城受到重要。

但是董弗之回来,最恨他的就是陆家人。

陆家无故招灾,而且多年前尘封的秘密被人所知晓。陆海楼和陆承泽父子两个早就有了将董弗之灭口的打算。本来,以陆海楼如今在朝中的地位,加上陆承泽多年经营的同僚关系,小小的一个董弗之,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更何况还有长公主芊芊的帮忙。

结果却是:无论是刑部受审的半年间,还是董弗之被发配到山海关的这一路上。一直有一股强大的势力保护着他,陆家重金买通的黑道杀手,居然无法杀掉一个有罪在身的小吏。这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不久之后,陆海楼恢复了吏部侍郎衔。他委托了不少同僚来彻查董弗之对陆家下手的始末。结果却意想不到:董弗之的后台,就是梁王殿下。一旦事情真的涉及到梁王,那陆家就不能对董弗之下杀手,甚至都不能与他为敌。

当时,梁王虽然远在边疆,但他的势力已经渗透到朝中各个角落。陆家人与梁王作对,无疑是以卵击石。

事已至此,陆家人再怎么生气,也自知不是梁王的对手。只得无奈咽下这口气。陆承泽为官多年,还没尝过监狱之苦,回乡之后大病一场,身子骨远不如从前了。而芊芊被□□了半年,出来之后添了许多病。每日除了照顾父皇之外,其余的事情一律不管。

董弗之的一篇弹劾,给陆海楼,给长公主带来了半年的牢狱之灾。自己却毫发无伤。

更让人陆家人气愤不已的是:不到两年时间。董弗之在梁王的扶持下,担当了各直隶的巡查使,兼任钦差大臣。官位提拔成正三品。这样一个弹劾污蔑公主,还给陆家带来灾难的人,却在梁王的青睐下活得风生水起。谁忍得下这口气?

陆承泽一连上四封弹劾,但都被监国的梁王留中不发。陆承泽一辈子都没吃过这么大的亏,没丢过这么大的脸面,最后气得辞官归田了。

讲述完了。陆海楼阴沉着一张脸凝视她。气氛说不出的压抑。

云缨则哑口无言。依陆海楼的脾气,这般严厉的眼神,已经代表他的极端愤怒了。想想,董弗之无故为陆家招来一场灾难,最后不了了之,连个说法都没有。难怪陆伯伯会气得辞官不干了。而这一切的幕后黑手,很可能是她的夫君。

云缨极快地整理了思绪,不禁道:“董弗之弹劾芊芊,怎么感觉是冲着我来的?”

陆海楼冷笑道:“你倒是挺明白的。我们一个小小的陆家,在梁王眼中连一只蚂蚁都不算。长公主更是和梁王极少往来,他不必费这个心思,一边抵抗着外敌,一边算计着陆家。想来,只有你在他的心中才有那个分量,让梁王导演一出真假公主的戏码。”

陆海楼说的不错。她太了解郑君琰了:芊芊的公主身份问题,不足以让他如此大动干戈。恐怕,醉翁之意不在酒。再想想,芊芊那时候为她在宫中主持一切,可能会被人记恨上了。有人要借陆家老仆扳倒芊芊,结果被梁王发觉她和芊芊可能真的有问题,就让人彻查。

或许,梁王对她们本来没有恶意,最后却伤害了陆家和芊芊。

但不管怎么样,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还伤害了芊芊和陆家。她必须给他们一个交代。

她接着分析:“能查到陆海烟才是长公主,并且收买了陆家老仆举报。这绝非一朝一夕的事情。所以,我猜是有人想扳倒我或者芊芊,所以调查我们两个的背景。然后知晓了芊芊可能是假的。于是对梁王殿下上言。一旦芊芊冒充公主的罪名坐实了。我也成了欺君之人。只是,这个人还未行动,我就先失踪了。但芊芊遭了秧。”

刚说完,她又否认道:“那也不对。即使我欺君,君琰不至于如此绝情对陆家。肯定在真假公主的问题上,有人动了手脚。比如说我和芊芊处心积虑□□。才会让君琰痛下狠手。”

陆海楼点头赞道:“原本这些话我想跟你说,你自己想得明白便好。梁王殿下肯定想知道此事是否真假。便借用董弗之这个不怕死的初生牛犊的上奏弹劾,逼着云,陆两家说实话。”

云缨低下头,十分抱歉道:“对不起,不管怎么说。是君琰做得不对,让你们陆家和芊芊受累了。”

陆海楼不管她的道歉,接着分析道:“按理说陆家下狱。云家也该被捉拿才对。结果云家却始终安全无虞,这更肯定是梁王的手笔了。他可以将我陆家人投下监狱,但是因为你的缘故,绝不会对云家人出手。”

云缨心下一酸,说不出是苦楚还是委屈,一时间,觉得夫君辜负了自己的信赖,这是什么一种心情?不能想象做出这种事的人居然是郑君琰!

她豁然站起身,郑重其事道:“陆哥哥,这件事我一定会调查清楚。还你们陆家一个说法。假公主的事情,就算我们两家是欺君,那也是迫不得已。容不得谁利用这件事来伤害我们!”

“云缨,陆家倒不要紧。我现在担心的是公主殿下。”

陆海楼沉默一会儿,接着道:“你知道的,我们还有家人。但公主只有你一个靠山。这四年来,她过得很苦。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她吃了一惊:“为什么?”

陆海楼叹息一声:“自从真假公主的案子过后,陛下表面上与公主和好。其实对她猜忌不已。将以往陪伴公主的宫女,太监都打发走了。只准公主在乾坤万象园和凤祥宫之间走动。公主今年已经二十一岁了。你看外面二十一岁的姑娘谁还没当娘的?”

她顷刻明白了,再想到昨日芊芊寂寞地绣着并蒂的莲花,多子的石榴。那一副画面,说不出的幽怨。不禁大骂道:“陛下不想将芊芊嫁出去…这个老不死的!”

陆海楼冷笑道:“云缨,归根到底,耽误了公主的人是梁王。你纵然偏心那个人,也得明白没有梁王,陛下不会圈禁了公主殿下。”

她沉默不语。

陆海楼也起了身,掸去肩头的梨花如雪:“云缨,不要忘记你欠我们许多,以后一一偿还。别再忽然消失不见了。”

告别了陆海楼,云缨便去看望芊芊。一路上,她想了不少道歉和安慰的话语。都显得那么单调无力。又痛骂郑君琰:这厮是哪根筋搭错了。明明知道她和芊芊之间的羁绊,居然对芊芊下了手!他到底怎么想的啊?!

头一次,她怀疑他的深情。

踏进凤祥宫,走廊上没了闹人的鹦鹉,也没有报信的宫女。不禁更加戚戚然。信步走到滴水檐下,刚想踏进去,眼风一扫。却生生止在宫门口。

她今生,从没见过这么美的画面——

一袭逶迤拖地的绣凤嫁衣,如朝霞染就般灿烂。腰身以上,绣着一双凤凰正穿过盛放的鞓红牡丹。裙裾上,绣着朵朵金英石榴,露浥红莲。而织就它的那人,正依靠着美人榻,十根青葱玉指翻飞。用平金法,将两只翩跹的蝴蝶绣在袖口,定格了展翅翱翔的那一幕。

芊芊宝钗压髻,尽管衣裳淡雅,不施粉黛,依旧是绝代芳华。眼角眉梢,每一处不是人间最美丽的风景。她亲手缝着这件嫁衣。完全不知,此刻的自己有多么令人怦然心动。

云缨停在门口,生怕惊动了这一副唯美到亘古的画面。看了许久,悄悄地退了出去。

头一次,她觉得没脸见芊芊。

第100章 姐妹

翌日,云缨写了一封信给郑君琰。质问他到底为什么要对陆家和芊芊下手。然后开始等待他的回复。以为,男人很快就会回信,却一连三天没有消息。不安之中,帝都迎来了夏至。御渠河水暴涨,荼蘼花凋谢。七月流火,心宿当正南方。

夜晚,水晶帘的黑影投射在重门之上,摇曳生姿。

今夜,她依旧宿在凤祥宫,陪着芊芊说闲话。未到申时,宫灯全部点上了。将偌大的凤祥宫照得火红一片。因为宫女和太监都打发走了,这里显得格外寂寞冷清。年老的精细嬷嬷笨重地上茶,茶末子是陈旧的绿褐色。

云缨喝不惯陈茶,遂去了桃花坞取了凤团茶饼。饮用时,先碾后煮。煮好了,满殿清香扑鼻。芊芊早摆好了苏式点心。两人相对吃茶。钧窑杯中,茶色甚白,底部倒是翠绿欲滴。金黄的宫灯,照亮了彼此熟悉而陌生的脸。

云缨准备和芊芊好好谈谈那案子。只是,面对芊芊时,总会丧失了安慰的勇气。还是芊芊先开了口:“云缨,到底有什么事?你不说出来,我也不好帮你。”

她尴尬道:“芊芊,董弗之的事情我听说了。那个…抱歉。”

芊芊微微失神,转而低头看紫砂手炉:“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再说,你能平安回来,就比什么都好。”

“可是,君琰他对不起你。”

芊芊回答的更淡:“梁王殿下一直和我不和,他袖手旁观,也在情理之中。”

气氛尴尬无比,云缨转而问道:“芊芊,你是不是有心上人了?”

“没有,真的没有。云缨你不用问了,我这四年来不迈出皇宫一步,怎么会有心上人呢?”

她更窘迫,简直不知如何安慰她,只好道:“你昨天绣的那件嫁衣真漂亮。”

说到嫁衣,芊芊脸色更苍白了:“那是我做着玩的。”

她却想那憧憬的眼神。骗不了的,芊芊肯定在期待着什么人:“芊芊,倘若你没有心上人,那你做嫁衣做什么?你告诉我你喜欢谁吧,君琰他对不起你,我必定会偿还你。让你如愿以偿。”

果然,芊芊沉默了。良久,却是靠在她的怀里。仿佛一个累极了的婴儿,进入了襁褓,慢慢闭上眼。云缨怀搂着她,听她轻声道:“那嫁衣,的确是我为了一个人而做的。”

云缨这才松了一口气,连忙安慰道:“不管你的心上人是谁,只要你说出来,我替你做主。让你嫁给他!”

“云缨,那不可能的。”她微微失神道:“那个人,已经有了归宿。我看着他们,特别寂寞。所以才会为自己缝制这一袭嫁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