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并不愉快的插曲让众人不得不在围场再多留一阵子,把凶手找出来再回宫去。

娜尔吓得每天寝食难安,总担心还会不会再有人害她,沐容怜悯地抚摸之:可怜的娃,小小年纪这么大心理压力…

娜尔甚至直接跟皇帝表达了自己想回靳倾的迫切心情,神情严肃、郑重其事。沐容一边翻译着一边就想劝她:其实吧…你个小姑娘,要是卖个萌打个滚,估计比“郑重其事”效果好。

因为…有的时候小孩子“郑重其事”会让成年人忍不住地想逗她玩。

这个没正经的皇帝十有j□j就是这种人,旁边的瑞王也差不多。

“回靳倾啊,不行。”皇帝神色淡漠地给了这个回复的时候,沐容就暗叹一声,在心里打了个响指:瞧,我说什么来着?

“陛下…”小姑娘的脸垮了,一咬嘴唇,瞧着就要哭出来。可怜巴巴地看向沐容,沐容眼观鼻、鼻观心地想:看我作甚!这事儿我说了不算好吗么么哒!

娜尔背着手一脸委屈,足尖在地上画着圈:“这回要不是沐姐姐…我就死了…”

沐容面无表情地照着翻译了,皇帝边是听着边是看着娜尔的样子,忽地一笑:这个样子…怎么瞧着有点像沐容?

遂将目光转了过去,阴阴冷冷:“你看,你都把领邦公主带坏了。”

“…?!”沐容不知道皇帝为什么突然有的这种评判,一边不解一边心里喊冤,回忆了一番方才的对答——娜尔好像没说什么不该说的啊?更没有像她一样毒舌吐槽啊?

不禁紧张得磕磕巴巴:“她…我…怎…怎么是跟奴婢学坏了?”

就见皇帝“呵呵”一笑,凝睇她少顷站起了身,一边脚下夸张的画着圈一边道:“容容啊,朕就不让她回去,怎么地?”

瑞王品茶装没看见。

娜尔瞪大了眼睛,虽然听不懂,还是被皇帝这一系列动作惊呆了。

沐容秒懂了“学坏”指的是什么,继而又想蹲地抱膝了…

陛下,没这么调侃人的,好么?

您这么恶意卖萌您的子民知道么?文武百官知道么?后宫妃嫔知道么?您父皇母后在天之灵知道么?

简直深井冰!!!

沐容已经整个人都不好了,皇帝还在淡定地叉着臂脚下划着圈,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哭笑不得的表情。

于是沐容挑眉,理直气壮地翻译给娜尔听:“陛下说他就不让你回去,你怎么地?”

这回娜尔当真泪盈于睫了,半天没说出话来。贺兰世渊适可而止地停了脚,一笑道:“别哭,等夏天过去、回了锦都,你再收拾东西回靳倾。”

沐容不得不再一次感慨…陛下您真是在两种模式间无接缝切换。

这厢宫正司正一点点查着,各种线索各种细节都不放过,偶尔围观一下的沐容深感刑侦专业真是自古就让人膜拜啊!

据宫人们说若是总查不出来的事,就会牵涉上禁军都尉府一起来查,沐容一面不想事情闹大、一面又想瞧瞧禁军都尉府的人什么样子。

因为,据说…禁军都尉府的高级官员穿的是飞鱼服——绣着飞鱼纹的帅气曳撒。这种衣服她曾在网上见过Q版图,后来又有手工帝网友仿制出来,不管是Q版还是真人版,那都是…啧啧,怎一个帅字了得!

这个时候还犯花痴,简直没救了!

沐容骂醒自己继续该干嘛干嘛——当然,有功夫犯这花痴主要也归咎于她其实没什么可干的。天天陪着娜尔本来就不像在御前那么多活,娜尔又拿她当姐姐,什么事都不好意思让她做。可娜尔自己还能学学汉语呢,沐容只好干坐着发愣…

能不瞎琢磨么?能不花痴么?

是以在两日后,宫人们盛传禁军都尉府指挥使到了梧洵之时…沐容兴高采烈地就奔大帐去了。

大帐门口,遥望一人过来,沐容吞了口口水:真的…好帅…

虽说已经四十多岁了吧,但这身衣服实在…

沐容仰天长叹:我泱泱华夏有服章之美有礼仪之大啊!

她也算和这案子有牵扯的人,难免要被问一番话。

指挥使大人头一次见着被自己亲自盘问还能走神的,且是皇帝还在场,二人都在纳闷沐容这目不转睛地在看什么。

沐容只想把那绚丽的飞鱼纹印在脑子里。

好在答话的逻辑还算清晰,一来二去,也就把事情说得差不多了,能记得的细节也都阐述得清楚明白。指挥使告了退,皇帝踱着步子到了她面前,上看下看,继而一眯眼睛:“容容啊…”

容容表示想打人。

贺兰世渊朝外看看,又看看她,语重心长:“苏大人他有妻室了,儿子都会搭弓射箭了。”

沐容愣了一瞬后大脑短路:“我也会啊…”

…呸!

这回重点错大发了!皇帝本来只是以为她对这指挥使有什么心思,知道她不想为妾所以告诉她对方有妻室、儿子都不小了,结果她这么顺嘴接了一句“我也会啊”,让皇帝倒吸了口气,凝睇着她意味深长:“他儿子比你年纪小…”

…误会更…更深了。

更不靠谱了…

沐容内心默默扇了自己一个嘴巴:呸呸呸!到底胡说什么呢!

接着又在内心脑补自己抄起了个杯子糊皇帝一脸:您又瞎琢磨什么呢!我不是那意思好吗!

傻傻哑笑:“陛下…您…您想多了,奴婢是看苏大人那身曳撒…好漂亮…”

皇帝听罢眉头一动,一个女孩子喜欢男装?甚至看傻了眼?觉得好笑,可看她的样子又真不像扯谎蒙他,遂笑了出声:“你喜欢那个?”

作者有话要说:借机推书:《Q版大明衣冠图志》作者:撷芳主人

_(:з」∠)_原谅我对飞鱼服森森的执念,因为价格好高+觉得买回来也浪费所以只好在文里解馋了…

另:我估计会有追过《弃后》的菇凉开始猜这个苏大人和苏家什么关系…别猜了我招,这位苏大人是苏澈的儿子…#他家成了指挥使专业户了#

第39章飞鱼

贺兰世渊走进娜尔的帐篷时,娜尔正好去找契木了,沐容一个人坐在案前发愣。一众宫人在旁站着,一见皇帝进来自是要行礼,皇帝却抬手一拦,示意都别动。

默不作声地站着门口看了沐容半晌,嗯…发愣发得真投入。

沐容回神已经是一套叠好的陡然落在她面前的桌上的时候了。倏尔一怔,抬头一看皇帝都在跟前了,要起身行福礼已来不及,只好俯身拜下去:“陛下大安。”

“免了。”皇帝一笑,在案几对面的垫子上坐了下来,睇了眼那套衣服,“试试看?”

沐容一愣怔,这才好好地去看那套衣服。虽是叠得整齐,仍能看清那通肩的绣纹…

飞鱼纹?!

心跳加速,次奥这刺绣太精致了。所谓“飞鱼”,类似蟒,有二角,作蟒形而加鱼鳍鱼尾为稍异,并不是…字面上的“飞着的鱼”。

是以这纹样当真高端大气上档次,绣工更是让沐容这见惯了现代机绣的瞠目结舌。哑了半天没说出话来——之后要不是意识到皇帝还在面前坐着呢,还得继续说不出话来。

再看料子,是云锦。但不同于前两天见到的指挥使大人的暗金色,她手里这是淡银色的,说华丽有显得淡雅清秀,之后沐容蓦地想起…貌似去过个什么云锦研究所还是研究院…

这东西在二十一世纪的价格是几百一米到十万一米…

登时觉得自己手里抱着一套北京三环边上的房。

而就算是在古代,这样的料子、这样的绣工也决计不是便宜的东西,加之知道飞鱼服是高官才能穿的赐服,沐容过完眼瘾之后便觉得如坐针毡:“陛下…这个…”

“穿上试试。”皇帝笑道,“尚服局头回做这样的衣服,又是赶出来的,不合适还得交回去改改。”

口气太慵懒随意,随意得让沐容有点不知道怎么应付。贺兰世渊遂站起了身,沐容也忙跟着起来,他便从她手里将衣服拿了过来,一拎一抖,将衣服抖了开来又递回给她:“换衣服去。”

好像…除了乖乖去换…也没什么…别的辙了…

沐容抱着衣服应了声“诺”,退进了自己的屋子。

换上了才明白过来皇帝方才说的“尚服局头回做这样的衣服”是怎么回事,这不是严格意义上的曳撒,而是依着她的身材加了工。收了个腰、袖子也是刚到虎口的很方便做事的长度。

袖长的改动且先不说,收了个腰那就相当于重新打版了吧…

尚服局效率够高的!

沐容对着镜子嘚瑟了半天:这银色的料子还挺衬人的嘛!这才叫“银妆”吧!

眼前的帐帘再度掀开时,贺兰世渊看着走出来的沐容不禁一怔。他是先看过这身衣服的,沐容穿上是个什么样子也想了个大概,但是…“百想不如一见”啊!

淡淡地银辉映得她面色比平日里更娇嫩了些,因收了腰,整个身材勾勒得很好,下摆齐整的马面褶从腰部在两侧展开,一直到过膝的位置…

“嗯…”贺兰世渊的目光停在她脚上的绣鞋上,旋即一笑,“冯敬德,回头给她寻双靴子。”顿了顿又说,“再配个革带来。”

要穿就得穿全了。

沐容半点不敢疏忽地细细打听了,朝中官员的飞鱼服确实没有这个底色的,这才放了心敢穿。配上靴子果然大不一样,黑色的靴子踩在脚下,和银色的褶子相接,英姿飒爽。

然后随行宫人们都知道了御前传译女官得了套怪里怪气、说不清款式的衣服——说是曳撒吧,它收腰;说是襦裙吧,它连身,还不够长;说是深衣吧,它下摆马面褶…

这种讨论沐容没搭理,觉得无伤大雅,能讨论出个名字来也好。

但是当她得知大家讨论无果、于是慢慢默认了个名字叫“容服”之后…只剩了满脸黑线的份儿。

拿她的名字命名,她可以收版权费吗?

再去围猎的时候,她自然是穿着这一身上了阵,这到底比襦裙方便多了。上马下马什么的,不至于绊着。

上次和瑞王同行被表了白,这回沐容当然不想再跟他同走。想着反正她骑马也不敢快骑,他们围他们的猎去,她慢慢溜达着,谁也别扰谁。

这回甚至没骑瑞王给她备的那匹马,而是娜尔给她牵了一匹来。围猎的队伍驰骋而过,很快就只剩了她一个人,连娜尔也跟着他们“疯”去了。

还是自己待着没压力…

沐容骑着马随意漫步着思量着,本来就防着皇帝,现在又掺合进来个瑞王。别闹了,这俩人都怎么想的?纳她进后宫是想让她独战群妃吗?娶她进王府不怕她拆了房子?

怎么就不想想她在宫人中都是什么口碑呢!

又侧过头瞥了眼背上背着的弓,这个是皇帝给她的,原因大概就是那天她在皇帝说禁军都尉府指挥使的儿子都会搭弓射箭了的时候,大脑短路地接了一句“我也会啊”…

然后陛下您还真上心啊…

且现在瑞王比皇帝还让她头疼。几次三番,皇帝虽然有那个意思,但看着是不打算强纳了她了,所以他待她好她就受着——毕竟是顶头上司嘛,一味地推拒也不是个事,实在觉得不合适了推辞推辞便是;至于瑞王…直接开口就是要娶她过门…

这都什么节奏啊?!

想着就头大,沐容一声哀叹:苍天啊,赐我个正常人嫁了吧,王公贵族咱惹不起啊!

“啊——”一声几乎破音的惊叫,沐容陡然一惊,下意识地一紧缰绳,马还真就乖乖停了。

然后就再没了动静,如此静了好一会儿,沐容看到马的左耳微一动。

侧耳倾听,好像旁边不远处的树后…确实有点声音。听上去像是什么东西蹭在草上,轻轻的沙沙声。

而且断断续续的。

沐容有点怕,心头又有些不大对头的预感,思量着俯□,摸了摸马儿的脖子:“在这儿等等我…”接着又很没骨气地补了一句,“要是…要是听到我惨叫了,老兄你来救我不?”

就是这么一说,这货它又不是游戏里的召唤兽会技能。

沐容下了马,蹑手蹑脚地循着声音走过去,每一步都放得很缓,生怕这动静是条蛇或者什么其他可怕生物发出来的,万一走快了不小心踩着就遭了。

待得走了二十多步、透过叶间缝隙能隐约看到那边的情况的时候…

沐容觉得…自己脑洞还是不够大…

脑补这是有蛇、有恐龙、甚至有外星人什么的都弱爆了——这特么什么剧情?!大燕朝密林凶杀案的直播吗?!

她再晚来一步估计就只能等着说“事情的真相只有一个了”…

“你…”娜尔摔在地上,惊恐不已地望着眼前的人。对方一步步往前走着,她便点点蹭着往后退。

夏日里穿得薄,地上的石头和树杈磨得后背生疼。但根本顾不得这些了,眼前之人不仅在一步步逼近,还搭着弓箭呢。

目光再次落在已经断了气的马上时,娜尔终于扛不住哭了,一边哭着还在一边躲。绝望极了,今天可算是知道了那天给她下毒的人是谁,不过好像已经逃不过了:“Why…”

她根本不知道原因。

对方没理她,仍旧一步步往前走着。没有立刻放箭,大约是很欣赏她这副惊惧的样子,就像是在欣赏一个已无处可逃的猎物。

“Go~away~”字正腔圆且一字一顿的两个音节冰冰冷冷地灌入耳中,朵哈一怔抬起头来,就见沐容侧着身一步步迈了过来。弓拉得很满,面色铁青地瞄着自己。

其实沐容面色铁青主要是因为臂力不够拉弓太累,假装着沉着冷静其实心里一直在咆哮:卧槽这弓的磅数太大了好吗!!!

“…你会射箭?”朵哈有点惶意地用靳倾语问她。

“‘射’位列汉族六艺,你当就你会?”就是在这个节骨眼上,沐容也忘不了抬个杠,顺便捍卫一下民族尊严。

朵哈静了静神:“你再过来我放箭了!”

相对于她如临大敌的怒喝,沐容的反应贱多了:“你放!你放我也放!赶紧让我看看现场版的…”

想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奈何翻译不出来。口中一哑,立刻又道:“你敢死我就敢埋!”

二人对峙间娜尔还在不停地往后躲着,片刻工夫已蹭到了沐容身边,翻了个身迅速爬起来,可算得了空摘下背上背着的东西…

沐容低眼一看愣了:You…you…your highness…

殿下您这算开挂…

她们拿的都是弓箭,娜尔拿的是…弩…

相对于弓,弩作为一种利用机械力量的装备,更省力、更省时,搁世界武器史上杀伤力也算大的。真乃打家劫舍、杀人越货必备良品…

看着娜尔小脸通红满是怒气,沐容觉得这愤怒的娜尔一放箭,她一会儿就剩给朵哈收尸的份儿了。

作者有话要说:→_→昨天惊呼“居然真的双更了”的闹哪样

→_→合着之前以为我在逗乐是吗…

→_→太讨厌了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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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谋杀

她大脑缺氧才回任由娜尔这么把朵哈射死!

是,娜尔是靳倾的公主,可朵哈还是靳倾王子的宠妾呢!这么死在她面前,万一到时候契木收拾不了娜尔就把怒火撒到她身上她找谁说理去?

涉及了外交纷争她又不能指望皇帝偏袒她!

“殿…殿下…”沐容语声颤抖地劝着,生怕声音一大弄得娜尔直接放了箭,“你…你别…”

娜尔小脸一扬,冲着她满是怒气:“She tried to kill me!”

她刚才想杀我。

娜尔理由很明确且很合理,沐容只能支支吾吾地继续劝,同时还得不时地觑一眼几步开外的朵哈,万一朵哈趁她们不备先放了箭也不好办——电影里经常这样。

“我知道…那个…我知道她刚才想杀你,但你不能杀她…”沐容一边劝一边自己都觉得心虚——朵哈能杀她但她不能杀朵哈,怎么听都像个谬论。

果然,娜尔听完之后咬牙切齿地丢了两个字回来,还是汉语:“凭毛?”

…沐容霎时想捂娜尔的嘴,这俩字是跟她学的,简单粗暴的词汇,跟娜尔这公主身份很是不搭。

之后的话朵哈就彻底听不懂了,只能站在原地神经紧绷地防着娜尔手里的弩。还好沐容和娜尔说话间已经把弓箭放下了,不然她得同时防两个人。

沐容问娜尔:“我们把她交给陛下处置可好?还有你哥哥,你小小年纪不要自己杀人知道吗?”

娜尔小脸阴沉地想了一会儿:“那好吧…”

就要把弩放下,却被沐容一拦。沐容心说这倒霉孩子,说放就放啊?没看对面还架着弓呢?你放下等着当靶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