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这些个梦越来越细致了是怎么回事啊!从刚开始的一个场景跳一个场景到现在的剧情完整也太过分了吧…那个恒昌帝你中午搂着个美人儿睡觉的场景展现在别人梦里你几个意思?

楚苑被折磨得心力交瘁…

“你也在好奇帝陵里为什么没有遗体?”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传过来的同时,一只手压在了楚苑正读着的书上。带着黑眼圈的楚苑抬起头看看身边站着的人,见他虽然眉清目秀但皮肤很暗,似乎是长时间在烈日底下导致的。楚苑问得虚弱:“您哪位…”

“宜宁长公主墓正在挖掘,来不来?”对方没头没脑地问了这么一句,楚苑呆滞中:什么情况?宜宁长公主墓?没听说过啊!

想了想道:“您…找错了吧?需要考古系的学生您可以去对面教学楼的办公室…”

对方挑了挑眉,轻咳了一声快语如珠地说:“如果我告诉你办好这件事我可以在你英语四级没过的情况下让你拿到学位证你来不来?”

…!

真棒!!!

楚苑迅速站起身,整理好桌上的书准备收回去:“一切好商量!”

四级一边呆着去。

宜宁,位于北部边境——从大燕朝开始就位于北部边境,不仅有各种古墓,还是抢劫绑架案件高发的“风水宝地”…

要不是导师拍着她的肩头告诉她说“努力加油”,楚苑简直怀疑这货是个人贩子。

火车上,开始打听情况,这位是同校毕业的学长苏虔,比她足足大四届,考古系。

于是楚苑迷茫中:她入校的时候他就毕业了啊…怎么找到的她啊?她又不是个学霸!

“你导师说大燕恒昌朝的历史全在你脑子里。”苏虔淡定道,“包括各个小地方的大小事件。”

呃这倒是真的…她貌似记这个年代的大事小情格外快。

点头承认,苏虔笑道:“这个长公主墓,刚刚被确定是恒昌朝的。”

楚苑了然,又问:“哪位长公主?”

“翎德长公主。”

“恒昌帝三妹,崇谨帝舒妃所生,生于崇谨五年,卒于兴德十二年。”

脑子动得很快,跟网上搜索资料似的瞬间报出了生平,见苏虔欣然点头,想了想又补充道:“是难产而死。”

“是。”苏虔又点了头,见楚苑面上有些疑惑,等着她发问。等了一会儿,楚苑磕磕巴巴地问出一句,“有…有尸体吗?”

一哑,看来那没有尸体的帝陵近来确是很是有名,苏虔认真道,“有!虽然棺椁还未打开,但是肯定有!”

有就好!再来一个无尸墓他们简直是在帮大燕上头条!

考古系和历史系在不少外人眼里差不多,其实差别大了去了。所谓各行如隔山,头回接触这些的楚苑兴奋坏了。

古墓古尸陪葬品什么的…哎嘿虽然她不怎么懂,但能看个热闹也是很有意思的嘛!

并且帮这个忙就不用考四级…虽然她并不知道自己到底能帮什么忙。

下了火车歇了一晚,第二天清晨,驱车前往挖掘现场。

工地上人不少,各忙各的,没什么人搭理他们,苏虔提醒说:“小心别乱碰,不然我要赔惨了。”

…咦为什么是你赔惨了?

两个月来第一次睡了个好觉的楚苑好奇中,走在前头的苏虔很快又接了一句解释:“我父亲投资挖掘的。”

壕,友乎?

本着“绝不给让她不用考四级的大恩人添麻烦”的原则,楚苑走得小心翼翼蹑手蹑脚,踮着脚尖走进去,什么都不敢碰。

墓室修得很复杂,一间又一间的,是当时常见的风格——仿照死者生前所居而修。

绕进了放着棺椁的那一间,苏虔一驻足,凝神笑说:“开棺了。”

正好,看看里面的尸体情况。

苏虔一脸无所谓地走过去,楚苑可没他这么自在——那里面可是一具尸体啊!!!还是一千多年前的!!!

有点发怵,脚步越发地慢,忽地听见苏虔在棺旁“咦?”了一声,遂回过头来向她道:“你来看。”

楚苑念叨着“不要考四级不要考四级”蹭过去,大着胆子瞥了一眼那句女尸,瞬间明白了苏虔哪儿来的疑惑:尸体上的衣服历经多年已经旧得看不出什么,但是无论是从规制还是尚能分辨的花纹、抑或是散落在旁的簪钗首饰,都能清楚地看出…

她并不是个长公主。

第130章 今世前生(中)

在考古现场无所事事地转悠了一圈,晚上到了宾馆觉得浑身都不对劲,楚苑的理解是:阴气太重了…

洗个热水澡倒头睡觉,床很软很舒服,不一会儿就睡沉了。睡梦中似乎还有点意识,觉得自己置身在一片黑暗中,暖和安稳。

习惯侧躺着睡觉,这日睡了一会儿却觉得脚有些发僵,想是白天走的路太多了。蹙了蹙眉头,楚苑翻了个身,忽觉身子猛地一震,好像剧烈地下坠了一下。

——这种情况在从前也有过,在成长的过程中大概每个人都会有,但楚苑在短短的一瞬后…整个人都不好了。

分不清自己还在梦里还是已经醒了过来,总之她穿着一身华服,交领右衽,褒衣缓带,恍惚中一时瞧不出到底是什么款式,但肯定…是汉族民族服装的一种吧。

…这哪出?

楚苑迷茫地看看周围,目光停在面前的铜镜上。片刻后通过铜镜看到背后的门打开了,一个和她有几分像的妇人走进来,笑盈盈地对她说:“迎亲的队伍到了。”

迎亲?

楚苑回不过神,只觉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木讷地站起身往外走,走到门口与那妇人的手一触,身体又是一阵剧烈的下坠。

还有一阵头痛。

“啊”地轻叫了一声,楚苑伸手抚住额头,费力地再度睁开眼,又是另一个地方。

这这这…这是个穿越小说啊?

还是个综穿?

综穿也没有这么玩的啊喂!一个地方接一个地方算怎么回事!好歹来点剧情啊!

楚苑看看自己,这回的一身倒是素净,白色的中衣裙而已,身上盖着锦被,躺在榻上呆滞中…

不远处的一抹宝蓝格外扎眼,宝蓝上绣着数不清的小鸟…

呃,翟衣?

还是头痛,楚苑再度扶了额头,揉着太阳穴缓解这疼痛,疼痛缓解之下,外面声音渐渐传入耳中。

“她在祭祀上出了这种事,满朝文武都看着,你是太子,你的妻子以后是皇后,她不能是个病秧子。”有力的女声满是威严,许久之后,楚苑听得一声轻叹,男子回话之声听着无奈,却比方才的女声听着更坚定:“所以她病了这么久儿臣都不许太医禀给父皇母后。今天虽是众人都知道了,儿臣也不想旁人插手。”

“休了她,你父皇会再给你选个太子妃。”

滞了一瞬,男子的话语才又响起来:“凭什么?”

对方答得言简意赅:“犯七出。”

无子,有恶疾。楚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条件反射似的无比精准地想到了这两条,心跳不自觉地加了速,神思乱到感觉不出头痛。

躺在榻上发愣,觉得自己是在做梦,脑海中又不停地闪着比这梦境更像梦境的画面和想法。

楚家嫡女…

太子妃…

久病缠身…

眼中的画面都成了一团团不停晃动着的光晕,闪得她心烦,过了许久才察觉出有人走到了面前。头晕目眩,楚苑指甲在指肚上一掐,借着疼扯回神来,定了定睛,鬼使神差似的叫出了一声:“殿下…”

心里同时在想:这是哪这是谁…

立于榻前的人清隽俊朗,默了一会儿,微一笑:“你好好休息,御医一会儿会来。”

“诺…”她轻轻应了一声,咬了咬唇,“母后对我不满意了。”

那人分明一凛,踌躇了一瞬在榻边坐了下来,温和地说:“并没有,只是你病着…也没什么,治好了就是。”

楚苑的主观思维告诉她:接下来应该是情投意合哭诉衷肠的戏码?

梦里的她却出乎自己意料地平静道:“殿下不如听母后的,休了我。”

楚苑说完就觉得自己疯了,至少梦里这个“自己”疯了。

古代的休妻又不是现代的离婚!而且她还是太子妃啊!被休了这辈子就毁了好么!

“如果还未成婚,你让我别娶你,可以。”那人沉稳道,抬眸看了看她,缓笑着续了一句,“现在让我休你,不行。”

“我不能当皇后。”楚苑迎上了他的视线,“我病着,我永远不能有皇子,我不能当皇后。”

“让你当皇后或是休了你。”那人思量着轻笑了一声,好像有点自嘲的意味,摇了摇头,“若只能从这两者中选一样,我会让你当皇后。”

“你会有别的嫔妃的。”楚苑的手指绞着袖口,“与其倒那个时候再废我…”

余光瞥见那人眉心一跳,两分厉色让她立时噤了声,忐忑地等着他说话。

“谁说我会废了你?”他凝睇着她,眼中的疑惑分明是在质问她为什么会这样想。

“你根本就不喜欢我…”楚苑呢喃着说,微顿,声音更低地续言,“我也不喜欢你。”

“是啊,谁也不喜欢谁。”他仍笑着,说至一半,见侍女端着药进来就停了话,伸手接过药碗让侍女退下,一边吹着药一边道,“本就是你不想嫁我不想娶,但还是你嫁了我娶了,若到最后把你休了废了让你一个人吃亏受委屈,我还是人么?”

药匙送到嘴边,楚苑怔了怔,侧头避开,直接去拿过了他手里的药碗,一饮而尽,话说得半点不给面子:“我倒宁可你休了我…或是日后废了我,让我到冷宫去我都活个舒心,总归没占着殿下正妻的位子却什么也帮不上。”

“用不着你帮我什么。”他拿过她手里的空碗搁到榻边的矮几上,“如果你身体无碍,也许我会废了你吧,但现在…”他睇了睇她毫无血色的面容,“把你废了送进冷宫,等死么?”

楚苑语滞,不知还能说什么,傻傻地望着他,倏尔间周围一切化作混沌,变成一片片亮点,片刻后又形成另一番景象。

她端坐主位,正接受众人问安,从不同的服饰,楚苑隐约辨别出这是…内外命妇?

一切转瞬即逝,在眼前跟过幻灯片似的很快消失、又很快“撞”了新场景进来。

“娘娘,沐氏这么没规矩下去…在御前总不是个事儿。”楚苑抬眼看去,是个宫女模样的人温声劝着,她听罢却是摇了摇头:“有什么的,总归是陛下喜欢。”

那宫女就没了话,默不作声地给她奉了盏茶,又道:“凌妃的例还不够么?沐氏比凌妃还没规矩,日后若得了宠,皇后娘娘怎么办?”

“随她吧。”楚苑饮着茶,分明地感觉出自己眉梢眼底全是笑意,“本宫觉得她不会。若会…也随她吧,从来没见过陛下这么说过谁,他是真喜欢沐氏,喜欢的人能在身边总是好的。”

脑海中有个身影快速闪过,弄得楚苑一怔,搁下茶盏,又说:“去传本宫的旨下去,沐氏是御前的人,谁也不许动她不许找她的麻烦,也别到长秋宫告她的状。”

语气轻缓且有些无力,分明是还病着。楚苑发懵,逐渐地意识到虽是在以自己的角度看这些事情,但发生什么、说什么根本就不受自己控制。

心中一阵接一阵地发着紧,脑中也发沉,再度陷入无穷无尽的混乱,混乱中胡乱撞入记忆的那些景象又好像每一条都是清晰的,闪得极快却又让她看得真真切切。

“听闻沐斐已还朝…算是少了一桩心事,陛下和沐姑娘慢慢用,臣妾先去歇息了。”

“求陛下废了臣妾的后位。”

“这皇后…臣妾一天都不想当…”

她一句一句地说着,每一句都带着彻骨的痛,回响在自己耳边,让一颗心颤了一次又一次。

之后,周遭逐渐安静下来,空荡荡的宫殿里,她的目光定在他正离开的背影上,听到他说:“你的心愿,朕会满足,不许拿她做代价。”

全都静止了,楚苑嘴唇翕动,那想说却没说出来的一句话是:我想见他。

都清楚了,一切嘈杂再也不在,微风拂过,周围是亭台楼阁,她坐在廊下,穿着一身杏黄色的襦裙。正下着雨,雨声淅淅沥沥的,面前的小炉里暖着果酒,酒香淡淡。

“我若想喝烈点的酒,你可有么?”一句带着顽意的问话,楚苑习惯性地抬起头望向屋檐。果然又是趴在屋檐上,探下头来伸着手看着很自在。

双颊微热,楚苑笑道:“苏少侠何时回的锦都?也不说一声就来要烈酒,没有。”

“没有就算了。”他纵身一跃跳了下来,“父亲有事才突然回来,待不了几天,给你讲讲江湖趣事?”

楚苑满心的欣喜,随着他一并坐下,倒了杯果酒出来递给他暖身。他衔笑抿了一口,清了一清嗓子就要给她讲故事。

忽而耳鸣,楚苑愕然望着他,看着他的嘴动着却听不到任何声响。再然后,只听到了有节奏的敲门声。

揉揉眼睛望向窗外,天已经大量。浑身酸痛难忍,楚苑哑着嗓子回了一句“稍等”,匆忙穿好衣服,又简单地梳了梳头前去开门。

是苏虔。

“刚起?”苏虔没理会楚苑脸上不正常的惊诧,笑道,“他们检查了尸体,嗯…翎德长公主应该是死于难产,但是…”

“但是这具尸体生前没有生过孩子。”楚苑冷静地接过话来。

“但从此以后…你我不再是夫妻,这休书会随你入葬。你的陵寝…朕和三妹翎德长公主打了个招呼,她的,你先拿来用,朕给她再另修一处。她的封地在凌合,曾是你祖辈的封地,就算是朕送你回家了。”

这番话她在梦里听得真切,宜宁凌合,大燕朝楚氏一族最初的封地。

131

当楚苑说出翎德长公主墓里的尸体是贺兰世渊的皇后楚玉珂时,周围几人都是一副“你在说什么”的不解神色。

…长公主墓里葬的为什么会是皇后啊!

…你怎么知道这位皇后的闺名啊!书里记的可都只有个“端和皇后楚氏”而已啊!

楚苑没法解释。她相信自己是对的,那些梦不是空穴来风,这楚玉珂…和她是有联系的。

被质疑得很惨,楚苑闷闷的,苏虔打断了这番无甚意义的讨论,一哂:“昨天你太累了,喝杯酒去如何?”

一同驱车去了离得最近的酒吧,这地方本就偏僻,酒吧生意凄清,酒的种类也不多。楚苑叫了杯椰子朗姆,苏虔要了龙舌兰。

楚苑瞧了瞧他手里的酒杯,随意地道了句:“学长酒量不错么。”

苏虔一笑:“你还是老样子。”

老样子?楚苑微怔,没什么依据的猜测萦绕在心头,让她很有些慌了。苏虔没再说别的,继续喝着杯子里的酒。

一同陷入沉默,片刻工夫,苏虔的酒就喝得差不多了,伸手又倒一杯,提高又放低的手势瞧着不羁,楚苑愣了一愣,不由自主地问了一句:“你相信人有前世么?”

苏虔持着酒瓶的手陡然一停,顿了一顿,搁了下来,问她:“你指谁?”

楚苑想了想:“你自己。”

“我信。”苏虔答得很快,没有半点迟疑,弄得楚苑一时以为他在逗她。苏虔却是思量了一瞬后反问她,“你相信有地府么?”

…地府?

楚苑茫然,苏虔便笑着摇了摇头:“那从头说吧。”

大燕朝恒昌七年元月中旬,皇后病重,这与宫外没什么关系,百姓们该如何过日子还如何过日子,左不过是等着皇后断气那天开始国丧守孝。

江湖里有点微妙的传说,据说不知朝廷又有什么事要用上游侠,已寻了几个名望颇高的去,其中不乏燕东晏门的传人。

苏明逸,昔日燕东第一侠晏宇凌的关门弟子,谨慧皇后苏氏亲侄,在见了禁军都尉府的人当晚就派了其独子苏涧速回锦都。

这些年来行走江湖,但因着与皇家的血脉关系,回锦都的次数也不少,唯这一次,苏涧心绪复杂到了极致。

要见的人,大燕的皇帝,算起来是他的表兄;要办的事,关乎的那人…

苏涧长沉了口气,走进成舒殿,未行大礼,只颌首道了声:“陛下。”

皇帝正写着东西,笔未停,头也没抬,一时完全没有理他。苏涧屏息等着,终于等到皇帝搁下笔,抬眼看了看他,神色间喜怒难辨:“你和皇后…”

苏涧心中一震,抑制着心惊假作不解,什么也没说。

皇帝缓了缓气息,沉容思量着,少顷叹了口气,缓而摇头,没再继续问下去,转而道:“她想见你,在长秋宫,去吧。”

皇帝没说他也明白,当然不能是让他明目张胆地走进长秋宫去,让旁人看了还了得?一路飞檐走壁,暗卫们知道内情不会拦他,只需避开宫人们便可。很快就到了长秋宫,苏涧站在屋檐上,看看脚下偌大的宫殿,只觉浑身发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