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肯定会搬回雍畿,至于什么时候,天机不可泄露。”

“切。”谢介不服气的撇撇嘴,“你们这些知道未来的人,真的很没有意思啊,一边告诉我,你们知道未来,一边又不告诉我你们到底知道的未来是什么样!”

“我们?”

“天石也知道未来啊,但是我得好辛苦的才能骗它稍微透露一点点,特别小气,”谢介提起这个就生气,“等等,我上辈子也拥有这个天石,一直拥有?”

“对啊。怎么了?”

“我没有找到它真正的主人吗?”恩,直至今天,谢介也没忘记要找到天石真正的主人,并把它物归原主。谢介拒绝承认这是什么拾金不昧,他只是、只是懒得拿着属于别人的东西而已。他才不喜欢呢,没有金手指,他也会过的很好。

当谢介把自己的种种猜想一并告诉他娘之后,大长公主就只剩下了哭笑不得,她真的没有想到有一天她儿子会成长成这样的人,让她觉得很欣慰的人。

记忆中的谢鹤再一次闪现,他抱着襁褓中的儿子,乐的都快傻了,仙气全无,男神范儿尽失,却让大长公主更加移不开眼睛,他说:“我儿子一定会成长成这个世界上最棒的人,他会成长在最棒的国家,过完最棒的一生。”

这话不讲究任何辞藻、句式,就是一句再简单不过的大白话,比不过谢鹤写过的任何一首诗、一句词,但却是大长公主记忆里最动听的往昔。

那个时候的谢鹤就像是闪着万丈光芒,眼底写满了认真。

等等,谢鹤为什会那么笃定,他一定会为儿子扫清所有危险?不,准确的说,他为什么会觉得他儿子有危险?在儿子是大长公主与鲁国公之子,皇帝的亲外甥的时候,他为什么会那么觉得?

谢鹤的死,真的只是因为清平县主的突然发疯吗?

“娘?”谢介抬手,在突然陷入回忆的母亲面前挥了挥手,关切的看着她,“你怎么了吗?想到什么事情了?和未来有关?”

“没”大长公主本来是想说“没什么”的,可是转念又一想,儿子已经大了,她也许不该再用上辈子的老眼光看待他,“你还记得我告诉过你,你爹是怎么死的吗?”

谢介脸色一白,怎么可能不记得。那个时候他都快“恨”死他娘了,有哪家的娘会给自己的儿子讲那么恐怖的睡前故事?谢小介为此连续做了好几晚的噩梦,梦见他爹浑身是血,梦见前朝皇室那群神经程度与美丽外貌成正比的疯子。当然,那些都是谢介的想象,不管是谢鹤还是前朝皇室,他一个都没有见过。

大长公主把自己的推测说给了谢介听:“你爹不是那种会说大话、胡乱许诺的人。”

“唔,很简单,”谢介的单线条思维在这一刻起到了别人想象不到的作用,“我爹说不定早就已经知道有前朝余孽在朝中活动了。”

连太-祖、太宗等一系列的英主都没有发现的事情,谢鹤有可能知道吗?

为什么没可能呢?反正在谢介眼里他爹就是无所不能的。

清平县主很显然对大长公主是求而不得的变态了,他娘这种钢铁直女看不透,但谢介几乎在大长公主讲述故事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以他作为一个短袖的精准判断!

欸?他什么时候变成断袖了?

不对,不对,不对。

“我爹有可能一开始进京的时候还不知道前朝余孽是谁,但肯定通过其他渠道知道了有前朝余孽。后面做官之后,一步步查到了闻国公身上,可是爹又没有真切的证据,无法让别人相信他不是臆测。所以,他决定不断的刺激清平县主,逼她一步步发疯,做事没了章法,这才暴露出来。”

至于他爹的死嘛,很显然,正常人再聪明也是料不到神经病会做什么的,这有可能是谢鹤的小失误,却也是最致命的失误。

“其实仔细想想啊,你和我爹都身体健康,为什么会在成婚很晚之后才有的我呢?”

有没有一种可能是谢鹤一开始就心里装着事,觉得这个时候不适合要孩子,一直在避孕,后来却始终抓不到狐狸一样的闻国公的尾巴,又见时间拖的太久,恐事情出现更多意外,才决定改换计划,用大长公主怀孕来刺激清平县主。

反正清平县主爱的是大长公主,她一定不会让大长公主出事,要害也只会害死谢鹤,而谢鹤是个很能豁得出自己的人。

当然,同时也是因为有了儿子,谢鹤也有了不一样的改变。

每一个人做事都会有原因,哪怕是疯子,也有疯狂的理由。

“说不定,房奇人其实是什么谍报人员呢,隐世大侠。根本不是我爹游记里说的那样,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茶博士,只是我爹没有办法说出来,就用了那样隐晦的方式点出房奇人。”他们的约定有可能包含了在大婚的时候表演茶戏,但却绝对不可能只是一场表演。

他爹在等房奇人,等的更多的是情报。

可惜,房奇人没有回来,他爹也死了。大家算计来算计去,都不如大长公主快刀斩乱麻,管你什么阴谋诡计,都给我下地狱里去继续斗吧!

谢介的脑洞越开越大,大长公主前面听的还挺认真,后面只剩下了无语:“停停停,你都可以自己写个故事,让那些瓦舍里的小娘子给你演了。”

“真的嘛,”谢介也觉得他想的有点多了,却还在和他娘抬杠,“历史是很疯狂的,说不定我的想象还不够疯狂呢。”

“你爹就是个字写的好看点的读书人,他要是真那么厉害,那我还觉得你表哥是诈死呢。”

“我表哥才不会那么自私,抛下天下人。”

虽然谢介宁可他表哥自私一点,也希望他表哥能够活着。

发散了一晚上脑洞,然后谢介就离开了,回房的路上他开始琢磨一个新问题,他娘重生之后肯定是改变了未来的,那天石所知道历史,到底是他娘重生前的,还是重生后的呢?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玩的很开心结果大姨妈悄无声息的来了?,太尴尬了啊啊啊啊啊。

会尽量保持日更的,亲亲们放心,就是更新时间没有办法固定在十二点了,因为我也不知道大姨妈什么疼,只能趁着不疼的时候随机码字。

会尽量保证在下午五点之前更新的。

ps;最虐的是14,15,16号还要去省作协参加一个座谈会_(:з)∠)_不知道为啥也邀请了我这个写基佬文的咸鱼。希望到时候止痛片能保我安全度过QAQ

☆、第89章 第八十九份产业:

天石知道的未来到底是怎么样的, 谢介目前是没有办法搞清楚了,因为天石还持续在天宁万寿给大和尚们造梦呢。只造一天,只会引起话题,并不会引起重视,既然要搞事, 就搞的大一点。从大和尚慢慢会扩散到白天来上香的人, 只要在天石的可接触范围内, 它都可以利用黑科技给人营造一个极具真实感的梦境。

而连续的、多人梦境,毫无规律可言, 也不容易让人怀疑这是人为的,毕竟他们根本没有办法找到证据。

至今邵老爷子还在家琢磨呢, 房朝辞这个神迹是怎么做到的。

房朝辞对此的回答是:祖传秘籍, 无可奉告。

大启讲究敝帚自珍,哪怕是老师, 弟子也不会把自己的家学告知。邵老爷子也不想房朝辞解密, 琢磨这个算是他最近的一个新乐趣, 还挺有意思的。

明面上,天石则是在天宁万寿接受二次念经超度。又一个七七四十九之后,天石才会重新回到谢介手上。

当然,天石的造梦不会那么久,那简直就是在明摆着告诉别人,这事和这石有关。

具体的规律有房朝辞这些聪明人去想,谢介并没有参合。

寒冬腊月,晚风强劲, 谢介只是从母亲的院子走回自己的院子,就自我感觉差点被吹死。南方的冬天真的太可怕了,从小长在北方的谢介哪怕来了三年,也还是不能适应。

谢介回到屋里的时候,三个小萝卜头都已经等的睡着了,七扭八歪的倒在一张大床上,衣服也没脱,像是小动物一样挤在一起,抱团取暖。女使想要上前伺候,齐国公主还会半梦半醒的发火,超凶的!

二爷也已经与飞练团在一起睡了过去,飞练小仙女连睡姿都是那么优雅,二爷就要奔放许多了,像个猥琐的中年大叔,谢介真没见过哪个鸟睡觉是这样的。

最可怕的是,二爷有时候还会睡梦话。一只鸟,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多骚话要将。

谢介哭笑不得的上前,准备挨个的伺候几位祖宗。

他尽量没把人吵醒,只是先要把梦梦给抱走了,毕竟男女有别,还有顾观这个外男在,哪怕谢介不觉得这有什么,也难免事情传出去被人说不好听的话。

梦梦整个人都睡的暖呼呼的,唇红齿白,金童玉女下凡似的。小玉女被谢介抱起来的时候,眼睛微微睁开了一条缝,发现是谢介,就再一次安心的合上了眼,还主动配合着用手圈过谢介的脖颈,趴到了肩膀上,软若无骨一般的蹭了蹭。最后香香甜甜、含含糊糊的叫了一句:“小叔。”

“恩,小叔在呢。”谢介一边轻轻的安抚着梦梦的背脊,一边给孩子套上了一层火红火红的兔毛披风,抱起人去了西厢。

谢介这边的院子很大,完全可以住的开人,他也不想来回折腾,抱着梦梦回她的院子,说不定抱过去孩子就冻醒了。

即便谢介已经很努力、很小声了,放下梦梦的时候,她还是醒了。倒在床上的那一刻,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就睁开了,虽然在一睁一闭的打着瞌睡,和一团浆糊的脑袋做着斗争,但她依旧是醒着的,抓着谢介的袖口不放开,死活要问谢介他们几个大人到底说了什么。

当时三小围观谢介被大长公主追打到一半,房朝辞来了之后没多久,大长公主就以“大人说话小孩一边玩去”把三个小萝卜先打发走了。

对此,三小自然不愿意接受,他们坚持在谢介那里等谢介,也是想要知道他们走了之后大长公主又说了什么。

“娘不要我们了吗?”梦梦的声音里带着无枝可依的恐惧。

聂太后还是把孩子送出来送的晚了,很显然这话不可能是才三岁的孩子自己琢磨出来的,毕竟孩子看世界的角度和大人不同,大人觉得心力交瘁的时候,孩子只会看到大人在陪着自己玩。梦梦能有这样的想法,必然是有人给她灌输了什么。

“不不不,”谢介连连摇头,不管是谁对梦梦说了这些,那人都已经在谢介的死亡名单上了,不管对方处于什么目的说这话,这么吓唬一个三岁的孩子实在是太恶心人了,“你娘很爱你们,又怎么会不要你们呢?”

“那为什么娘要把我们送来小叔家?”梦梦可一点都不好糊弄。

幸好,谢介也是个随机应变的人才:“因为你们总是要闹着出来玩啊,等你们玩够了,小叔就会送你们回去了。”

“真的?”

“当然,小叔什么时候骗过你?”

梦梦一双大眼睛转啊转,但很显然脑子并没有在转,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暂时姑且相信了谢介的话,点点头,又一次抵不过周公的召唤,沉沉的睡了过去。

吩咐女使照顾好梦梦之后,谢介就转身回了自己的院子,在路上对莺娘小声吩咐:“彻查梦梦和念儿身边的人!”

梦梦和念儿从行宫出来的时候,谢介生怕他们不习惯,把他们在宫里熟悉的身边人尽数都带了出来,如今看来,这不是一个多么好的决定。

对于小女孩谢介是比较细心的,对于另外两个小子谢介就没那么温柔了,直接弄起来,挨个给扒了外衣,强行洗漱,然后就盖上被子,大家团团睡在了一起。

梦中,再一次被表哥“惊吓”,问他什么时间和房朝辞成婚,若晚一点,他说不定能够回来参加。

醒来后,谢介一头的黑线。

旁边念儿已经醒来有一阵子了,却一直乖乖巧巧的坐在一边自己玩自己的,并没有吵到谢介半分。见谢介终于醒了,就笑眯眯的凑了上来,这位太子殿下是真的一点太子殿下的架子都没有的。

“小叔~”

“嗯,亲亲。”谢介故意逗孩子。

念儿只是想了想,然后就真的凑了过来,给了谢介一个香香。

亲的谢介反而不好意思了。

顾观在一旁已经拿着书悄悄早读半天了,评价了一句:“幼稚。”

然后,就被谢介拉入“战场”,也亲了个痛快。

二爷在一旁上蹿下跳,很是着急。飞练尾巴一甩,把二爷圈在了怀里,安抚它的躁动不安。

与此同时,大长公主也私下找来房朝辞,和他说了一下有关于天石的事情。

“我没有告诉豚儿那是你的石头,因为我希望你自己去和他说。不管是送他,还是怎样,都要你来和他说清楚。知道吗?”大长公主提点道。

“臣知道了。”

你知道个p!大长公主无奈长叹,自我感觉真的是为了自家儿子和“儿媳妇”这些小年轻操碎了心,只能干脆把话说明白:“这次再搞不定,我就真的不管你们了,懂?”

房朝辞一脸震惊的抬头看向大长公主,虽然他以前就知道大长公主算是默认了他和谢介的关系,但他没想到大长公主真的可以把话挑明到这种程度,而且还会暗中相助。

大长公主不耐烦的挑眉:“懂?”

“是!臣一定竭尽全力!”

大长公主嗤笑一声,对此并不是很相信,不论房朝辞现在说的多好听,一旦对上她儿子,准歇菜。真该让他上辈子的那些政敌都瞧瞧,他私下里这没出息的样子。

等走到正道上之后,大长公主就板着脸,对着房朝辞冷哼一声,执起手中的马鞭:“房家小儿,不知所谓!”

大长公主身边跟着的都是她仔细筛选过无数回的身边人,自当年战乐背叛她之后,就让她形成了这样的小心习惯。倒也不用担心有什么消息会走漏。大家也会很配合大长公主,人前人后,对待房朝辞总是两副面孔。

房朝辞苦笑一声,但还是做到了礼貌周全。

待大长公主离开,后面就有朝臣走了上来,安慰房朝辞:“帝姬殿下就是这样的脾气,只是为难你几句,没有坏心的。”

房朝辞这一刻简直戏精附体:“我知道,殿下是世子的亲娘,我不可能对她不敬。只是我昨日与世子再次因为朝堂之事发生争执,不巧被殿下听了去。”

自佛语梦境出现后,邵系一派内部就变成了两方,一方坚持不支持太后,一方则以房朝辞为代表松了口风。

于是,紧接着就有了本来对房朝辞多有青眼的大长公主,恼了房朝辞的传言。

如今谢介入宫,带走太子与公主,与房朝辞发生矛盾也在情理之中。

那边再三思量,压低声音对房朝辞发来了一个私下的邀请。就那人所说,都是些支持太后的人,私下里聚一聚,不谈国事,只谈风月。

房朝辞笑着答允了下来,终于,上钩了啊。

当天,来自契国的消息终于传回。契国皇帝身死的消息最终还是没有瞒住,王城内乱,自称怀孕的北夏公主,不同意让燕王继位,打开城门迎狼子野心的蛮人直接入城,砍杀了无数朝臣。

燕王目前的行踪不明,只能知道他留在王城的人与北夏公主和蛮人发生了激烈冲突,直接就打了起来,流血冲突不断升级。

不只契国百姓惶惶不可终日,大启也受到了影响。太学士子喊出了不希望朝廷内斗的口号,大长公主也好,太后也罢,只希望能够尽快达成一致。

☆、第90章 第九十份产业:

太学生的站出, 不说压死什么的最后一根稻草吧,至少是把本来混乱的局势逼到了不表态不行的地步。你不表态,就是你不顾大局,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逻辑,乱拳打死了老师傅。

纵观历史, 很多大事发生之前, 总有学生组团参合其中, 并且大多都是以非暴力不合作的形式出现。不管是古代还是现代,多多少少总会有, 特别是在大启这种“不以言获罪”的风气下,很容易就能形成一些特殊的文化现象。不过, 几百太学生突然站出来呼吁朝廷停止内斗, 说这背后没有人当推手,傻子都不会信。

但朝廷有头有脸的大佬, 还是会为此很苦恼, 因为哪怕他们知道有推手, 也只能认下这事,并给予口头上的“高度重视”。毕竟他们都是在天子面前的“不以言获罪”的获利者,当其他人也拿这招来对付他们的时候,他们再憋屈也只能忍着。

一通连消带打之后,台面已经十分明显了——聂太后登基是大势所趋。

只有三个人适合皇位,神宗、太子以及聂太后。而神宗摆明了是不想干的那个,还在力推聂太后。

最后一天神宗是直接在朝堂上就这样说了的。

“朕觉得太学生们说的很对,无休止的争论只会让朝廷分裂, 闹得像契国那样。还是说,让大启变成契国那样,才是诸位卿家真正想要看到的吗?”

如果说以前大家还觉得神宗已经是比较放飞自我的状态,那么今天他们才会明白,以前的神宗根本没有发挥他最好的状态。在大家都心知肚明是怎么样一个情况的状态下,他依旧可以不紧不慢的说完他想说的,彻底耍赖到底。就是这样充满着明明很有槽点,但你就是吐不出来的神奇感。

“如果不想,那就早点听朕的,让朕退位。太子又太过年幼,自然该由聂太后登基,暂管朝政。”

神宗就差直说大白话:太子只有三岁,哪怕最后坚持让太子登基,也还是聂太后监国。

大启有着最完善的倾向于虚君实相的政治套路,但也就只是“倾向于”而已,当皇帝想要说了算的时候,他总有办法说了算,其实最简单粗暴的办法就是换一个听话的宰执。三岁的太子做不到,不代表聂太后做不到。

与其让聂太后在后面继续折腾,给这个国家增加波折与苦难,不如一开始就如了她的愿,早还天下一个安定的朝堂。

反正神宗的逻辑就是这样的,并且试图说服大家都相信他的逻辑,因为只有这一条里可以走了。

不走,就是想让国家乱,那你就是不安好心。

这话流氓到让人无话可说。

唯一有立场可以打击神宗,能够站出来说话的大长公主,摆出一副正要说话的样子。

结果,没等她开口,邵相颤颤巍巍的站出来,上书请辞了。

举朝哗然,这是怎么一个操作?

邵执中给出的明面上的理由是太学生闹事,是他这个当宰执的没有做好,所以他引咎辞职。暗中的理由嘛,大多数人才猜测的是,邵相最终还是不那么支持聂太后登基,但大势已去,为保大长公主,不让她失去日后钳制太后的能力,只能自爆。

不少出入朝堂,脑子简单的都要被邵相这一手感动了。

但真正厉害的老油条做事又怎么可能让人猜到他真正的目的呢?

邵执中想了很多他爹对他说的话,也想了很多这些年一路走来的种种做法,他爹说的对,他本是以“行事缓”作为自己的保护衣,慢慢的却仿佛真的被这个假面带着入了戏,失去了那股冲劲儿,他已经做不来冒险的事情了。到最后也还是做不来,索性不如退让让贤,把这个位置留个更适合的人。

而这次的请辞,也算是帮了神宗等人最后一把,让其他人看到神宗退位的决心,让大长公主继续伪装。

朝臣们都在紧张的注视着神宗与邵执中之间的对峙,因为他们内心深处还是有点小期待,期待邵宰执的出招,只是以退为进,但凡神宗要一点点脸面,他就不可能同意邵相请辞,那么太后的事情也就要继续押后再议。

谁承想

神宗他根本不要脸的好吗?虽然,咳,这话用很骄傲的语气说出来总是感觉怪怪的,可是神宗是真的被谢介影响了很多。以前神宗还会因为被人污蔑他没有做过的事情而玻璃心,如今却已经无坚不摧了。做了皇帝这些年,给神宗最深刻的一个印象,那就是皇帝才是这个天底下脸皮最厚的人。

随便你夸我、骂我,我始终都是我,并不会被你们任何人影响,因为只有这样才不会随了你们这群人的意愿。

看我家豚儿,多年来一如既往的做自己,最后不也做成功了吗?以前众人有多诋毁他,如今就有多想跪下去叫爸爸求墨宝。早晚有天我也会变成这样的,完全不用和你们这些人计较。神宗的心路历程就是这么神奇。哪怕他并没有彻底看清楚局势,但还是做了最合适的选择。

既然邵执中是最大的障碍,而这个障碍又主动请辞了,那他为什么不同意呢?

“准奏。”

金齿玉牙,君无戏言,此话一出,尘埃落定。

哪怕站边站输了,也并没有让人太过意外,本就不好翻盘,唯一惊愕的只有请辞的邵执中。

但大惊之后就是大喜了。几位副相均是心头一跳,脑子瞬间灵活了起来,邵执中退位,那岂不是说他们有戏了?有机会当一把手的时候,谁又会想要当二把手呢?

其中尤以孙参政心跳的最快,因为他是支持聂太后的。

邵执中的离任,肯定会大大削弱反对派的嚣张气焰,聂太后也肯定很想要安排一个支持她的“自己人”上位,换言之,还会有比他更适合的人吗!

他要时来运转了?!

“臣有本奏。”沉寂许久的彦升在这个所有人心头震荡的关键时刻,站了出来。

神宗一看到彦升,就头疼牙疼全身疼,因为这货每次开口,都是要参人的,但偏偏这就是他的本职工作,你还不能说他半句不是。明明平时看上去不声不响,关键时刻却总能言辞犀利、一针见血,靠着参人步步高升,都不用回首当年,就三年前,这彦升都还不是什么令人闻凤丧胆的角色,可是如今呢?

如今在大局已定的时候彦升闹这一出,是要干什么?

彦升没管众人看他匪夷所思的眼神,只是自顾自的说了下去,用那副四平八稳的语气开口说话的时候,几乎所有人大臣都跟着一阵头发发麻,下意识的就希望对方参的不要是自己。

彦御史的威名,已经靠参着谢介,参出了风格,参出了水平。

在谢介才名之盛的今天,也就只有彦升还在继续致力于和谢介过不去,连最近谢介把太子接出去住,都能被彦升参一本。

众人长舒一口气,好的,又是老主题,太棒了,放心了。

说起来,谢介能被彦升参这么多年,依旧屹立不倒,也算是他的能力了。甚至可以这么说,谢介与彦升之间的名气,算的上是互相成全了彼此的那种。

哪怕他们看上去是不死不休的对头,可从获利的角度来说,他们是相辅相成的。

百年来的官场怪现象很多,倒也不缺这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