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头对小祢道:“你想一首正常点儿的,不许再说什么冰肌玉骨的。”

小祢扯扯她的袖子细声道:“我想好了,你就不生我的气吗?”

白茯苓眯眼道:“你想好了,我回去少揍你几下,没想好就直接把你退回给济困堂的乞丐”

小祢扁扁嘴巴一脸委屈,杨梅看不过眼,她不知道小祢刚才在车上干的好事,只是看他可怜,于是低头对白茯苓道:“不如我替他想一首吧。”

白茯苓横了她一眼,直接威胁道:“要你多事?你连下个月的月钱都不想要了是不是?”

这个狡猾的小正太最会装可怜勾起她娘亲以及杨梅、白果等大小女人的母性,亏得她们就吃这一套,反而老把她当成恶人。

杨梅一听马上蔫了,也是一脸委屈地铺纸磨墨去也。

她跟白果都是早已经高价赎了身的良民,在白家工作领的月钱非常丰厚,尤其还有商行每季度的分红,那是一笔相当大的收入,之前因为小祢爬床事件,被白茯苓各扣了一个月工钱外加一季度分红已经让她们十分肉痛,可再经不起这样的打击了。

白茯苓对她的态度颇为满意,她也不是真指望小祢替她作诗,想了想道:“这梅花诗嘛,嗯……就随便来点儿你最喜欢的‘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好了。”

杨梅瞪了她一眼,道:“仙人的诗作小姐怎么可以说是随便来点儿?小姐不知道多大的福分才可以得到仙人入梦……”

白茯苓撇过小脸不理她的唧唧歪歪,当年她偶然念了首穿越女最爱的“明月几时有”,顿时被文艺女青年杨梅惊为天人,她知道如果说那是自己作的,杨梅必然不会相信,只得郁闷地推说是梦中仙人所作。

自此之后,杨梅天天追问她是否再有仙人入梦,白茯苓被她烦得不行,于是把自己记得的一些经典诗词、断句统统念出来,杨梅如获至宝,细细抄录下来,日日吟诵。

多年过去,白茯苓自己都有些记不太清楚那些诗歌了,杨梅却是倒背如流,白茯苓有时听她嘴里时不时冒出几句经典诗句,都会忍不住感叹——

靠比她还像穿越女

水榭里其他小姐们平常都作过不少梅花为题的诗歌,此刻都在仔细推敲希望精益求精能够一鸣惊人,邓家姐妹见白茯苓也是淡定非常地与身边的仆妇、小孩说话,以为她也早有准备,不由得暗暗扼腕,只恨夏馨馨出题太简单。

杨梅很快把白茯苓指定的诗写到了纸上交给一旁候着的夏家丫鬟。

夏馨馨以为这首诗是白茯苓想好了吩咐丫鬟写的,也不在意,随手取过来一看,不由得怫然变色。

梅雪争春未肯降,骚人阁笔费评章。

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此诗一出,她的得意之作顿时被比了下去,她还有何面目当什么京师第一才女?

她脸色变了数变,忽然发现纸上没有署名,她心中一动,对身边的亲信丫鬟低声吩咐了几句,那丫鬟低头应了,偷偷将杨梅交来的那张写了诗的纸塞入袖中,悄悄退了出去。

大概过了一顿饭功夫,水榭里的小姐们都已经完成诗作交了上来,夏馨馨看也不看,连同自己重新写好的一起交给小厮带去抄录送到对岸湮波小筑去。

闺阁女子的手迹依礼是不可以随便流到陌生男子手上的,否则闺誉有损,所以之前夏馨馨并不奇怪为何白茯苓的诗作会由她身边的仆妇执笔。

不过祁国男女大防早已不如前朝严厉,只有夏氏这种向来自负诗礼传家的,在这些小节上也计较得清清楚楚,以体现他们所谓的大家风范。

这边的小厮离开不久,湮波小筑派来送诗送题的小厮已经到了。湮波小筑的题目同样极度没有创意——以雪为题作诗。

小厮将湮波小筑十六位青年才俊的诗作一一展示吟诵,其中也有二皇子的诗作,白茯苓意外听到一个耳熟的名字——黄细辛。

白茯苓对诗歌的鉴赏力有限,倒是杨梅在一旁低声点评,十分的专业:“这位新科状元郎果然才学不俗,一首咏雪诗意境幽远,甚是出彩。二皇子的诗作颇为大气飞扬,可惜尚欠几分扎实。”

“他们两个谁的更好一点啊?”白茯苓随意问道。

杨梅顾着看其他诗作,没注意听她的话,更别说分神回答。小祢忽然低声嗤道:“一个过于婉媚,一个虚张声势。”

白茯苓斜了他一眼,道:“你这么厉害,你来一首看看?”

“你要嫁给我舅舅的,别跟什么皇子状元扯上关系。”小祢侧头看了白茯苓一眼,那一眼中充满了警告之意,竟把白茯苓看得生生打了个冷颤。

这就是白平子所说的“煞气”吗?这几岁大的黄毛小子哪来这么大的脾气?

白茯苓正自惊疑不定,夏馨馨清冷的声音传来:“各位看过诸位才子的佳作,也请以雪为题各自作一首诗吧。”

小祢很快恢复了羞涩腼腆的模样,白茯苓还未及收回脸上讶异的表情。

杨梅扭过头来,奇怪道:“小姐,你怎么了?这咏雪诗……”

白茯苓眨眨眼,茫然道:“雪啊……‘千树万树梨花开’吧。”小祢的举止言行越发古怪,看来不能只把他当小孩子看了,要小心注意他才是。

杨梅点点头,铺纸提笔正准备把诗默写出来。忽然厅外响起一阵笑声,然后就听一个男子的声音道:“表妹不愧是京师第一才女,一首咏梅诗咏花咏雪都是一绝,我等一众须眉甘拜下风。”

随着话声,一名身穿绛红团龙锦袍的青年带了十数位年轻男子走进水榭之内,这名青年正是当朝二皇子。

他年纪大概二十七八岁,眉目与杨珩有几分相像,不过远不如杨珩俊美,儒雅清秀中透出一股皇室中人特有的高傲威严气度。

夏馨馨长得也只是清秀,看来夏氏一族并不盛产帅哥美女。

在场的女子见二皇子忽然驾临,身后还跟了十几个陌生男子,俱都大惊,有人娇羞有人无措,纷纷往一旁退开。厅上本来人多,大家这一退,就把坐在角落里的白茯苓挡了个严严实实。

小祢低垂着小脸躲在白茯苓身后,仿佛也被这些突然出现的人吓到了,无人发现他眼中精光微露,杀意一闪而没。

夏馨馨脸色微变,站起身似假似真地抱怨道:“表哥好生唐突,也不怕惊了我的贵客。”她不称二皇子为殿下,却口称“表哥”,显见她与二皇子之间关系亲厚。

二皇子哈哈笑道:“我等光明正大,何必拘泥于世俗礼教?”

说着顺手往身边一指,道:“这位就是我们的新科状元郎,今日状元郎败在我们京师第一才女手下,败得心服口服,特地前来求教,我自然要成人之美。”

他身后一个身穿蓝色儒服年轻人脸色微红,上前眼观鼻、鼻观心地向着夏馨馨躬身一礼道:“夏小姐诗才高绝,小生自愧不如。”

白茯苓听了黄细辛的话暗暗惊奇,夏馨馨胜过状元郎不奇怪,可她作的诗竟能压过她的千古名句?怎么可能?如果真是这样,那夏馨馨倒是真真厉害得很。

邓五小姐有心讨好夏馨馨,更想在二皇子面前露脸,故意越众而出道:“夏姐姐的诗作,我们都还未得一闻呢。”

二皇子微笑道:“如此便请状元郎当众吟诵一遍吧。”他有心拉拢黄细辛,撮合黄细辛与夏馨馨的意图,在场所有人都感觉得出来。

夏馨馨一脸娇嗔躲到一旁,黄细辛腼腆地清清嗓子,朗声念道:“梅雪争春未肯降,骚人阁笔费评章。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白茯苓与杨梅相顾无语,这是她们的诗,怎么会成了夏馨馨的呢?白茯苓更是郁卒,一代穿越女剽窃不成,竟然让一个古人给反剽窃了,什么世道

今早要出远门,明天下午才回家,不过我已经把更新章节准备好了,我这么老实,有没有什么奖励啊……

《铁笔银牙俏娘子》作者:杜蓝,书号:1904723

利嘴不光能吵架,铁笔也不只写八卦。三无霉女穿到破落之家,一无后台二无手艺。但看她凭着一点小聪明三分玲珑心,赚到事业姻缘,当个人财两得的女大状。

正文 100 童言无忌

100 童言无忌

白茯苓还没想好该如何反应,身边的小祢忽然大声道:“这明明是我姐姐作的诗你搞错了,这不是那位夏小姐写的。”

童音清脆,穿透力极强,整个水榭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白茯苓忽然想起童话故事《皇帝的新衣》里头那个说皇帝没穿衣服的小孩。不同的是,童话里头人人都知道皇帝正在裸奔,但是现在却没有人看到夏馨馨如何剽窃,小祢这话一说简直是诚心给她惹祸。

本来白茯苓装聋作哑,随夏馨馨去,明白她的为人,日后小心就是了,现在小祢公然说出事实,就算她想息事宁人夏馨馨也不会答应,这种情形,不是你身败名裂就是我臭名远扬。

夏馨馨脸色十分难看,厅上本来和乐的气氛变得尴尬非常,站在白茯苓身边的小姐们唯恐沾惹麻烦一个个如潮水般自动退开,露出安然坐在椅上的白茯苓,以及她身边的小祢、杨梅等几人。

二皇子突然前来,是想撮合夏馨馨与黄细辛俩人的好事,替夏家多拉拢一个“明日之星”。而一众“才子”二话不说群起应和,却是冲着传说中的那位刚到京城的绝世美人而来,他们都听闻今日的诗会白茯苓也在受邀之列,他们之中好些人曾见过周家三公子的赏梅美人图,世间真的有那样美丽的女子吗?他们人人向往不已。有机会可以一见真人,谁都不愿意错过。

刚才他们就暗暗打量厅上的女子,入眼一片惨淡,哪有什么绝世美人?正觉得失望,忽然出了这样的爆炸**件,然后美人终于越众而出。

白茯苓在一众惨淡绿叶衬托下更是美丽非凡,才子们看得目瞪口呆,一时都忘了反应,更忘了小祢刚刚的惊人之语。

二皇子也曾隐约听过白茯苓的名声,不过他自问见惯了美人,也没把这些传言放在心上,只当是有心人夸大其词,这时一见白茯苓的容貌,顿时觉得心痒非常……这样的绝世美人就该收于后宫供他一人赏玩,如此方不枉他辛辛苦苦为帝位筹谋

黄细辛多年前曾见过白茯苓,但是那时白茯苓还是正宗萝莉一名,他压根没认出面前貌若天仙的少女竟然就是他义父天天挂在口边的“大小姐”。

邓三小姐见到这些男子的嘴脸就气愤,暗骂他们好色浅薄,却忘了自己之前是如何享受这样的惊艳目光的。

她眼珠子一转看到站在不远处气得脸色发青的夏馨馨,心道:这可是小狐狸精自己送上门来,我替夏馨馨出头,她定会感激于我,既向她卖了好,又能收拾这小狐狸精,正是一举两得

“这小孩子是哪里来的?白小姐,你教唆一个小孩子当众侮辱夏妹妹是何道理?”邓三小姐心动马上行动,大声质问起来。

白茯苓淡淡看了她一眼,道:“他是我父亲世交之子,叫小祢,听闻京中才子才女举办诗会,也想来见识见识罢了,至于教唆他当众侮辱夏小姐……也许是误会吧。夏小姐,你可有什么要说的?”

她给夏馨馨一个机会,现在承认那首诗不是她写的,是小厮抄录时搞错了,那便糊弄过去,大家各自下台作罢,她也不会穷追猛打。

邓五小姐见姐姐开口,很快也明白了她的心意,急急帮腔道:“他诬赖夏小姐剽窃你的诗作,还狡辩说不是侮辱?”

白茯苓只是看着夏馨馨不说话。

夏馨馨心里挣扎,最终一咬牙,一不做二不休道:“这首诗是我昨日偶然福至心灵所作,这位小祢公子年纪虽小,可也不该如此妄言,辱我声名你们必须向我道歉。”

夏馨馨扬起脸,浑身散发出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凌人气势。

她决定剽窃白茯苓的诗作之时,原是吃定了她只能哑巴吃黄连,京城里有点眼色的都不会为了在诗会上出风头而得罪夏家的天之骄女,白茯苓损失的不过是一首诗,如果知情识趣闭口不言,诗会之后她自会想办法补偿于她,反正不过是个过气国公府的孙小姐,而且还是外孙,就算不服气又能如何?

再者,即使白茯苓说出真相,凭着她夏馨馨京城第一才女的声名,也不会有人相信她的话

果然秦小姐急急上来帮腔道:“白小姐,就算令堂当年是京城第一才女,不见得你也非要继承她的衣钵不可,夏小姐一片好心请你来参加诗会,你如何忍心如此恶意中伤于她。成名靠的是真才实学,可不是这些龌龊伎俩。”

她不提木佩兰还好,提了白茯苓倒真要力争到底了,她娘亲的名声,不是这些女人可以随意侮辱的。

夏馨馨想逼白茯苓自承失言,却没想到她是个遇强愈强的狠角色,话说到这个份上,白茯苓不打算继续客气,她冷冷看着夏馨馨以及邓家姐妹三人,一字一字道:“你如果没做过,这确实是侮辱……”她的未尽之语大家都明白,如果夏馨馨确实这么做了,小祢这么说就不是侮辱,而是事实。

旁边的人全数变色,白茯苓这分明是表示小祢说的是真话,夏馨馨确实剽窃了她的诗作

才子们没想到初见佳人会是这样的场景,个个一脸茫然,看看夏馨馨又看看白茯苓,不知道该相信谁说的话。

夏馨馨素有京城第一才女之称,才华是毋庸置疑的,但要他们相信仙女一样的白茯苓品格卑劣、当众说谎,又很有难度。

而且在场这些男男女女虽然喜欢吟风弄月、附庸风雅,但都是久居京城的权贵之后,并不是傻瓜。只要有点脑筋的都会想到,以白茯苓一个初到京城的孤女,地位权势都不如夏馨馨,就算急于成名,也无需用这么拙劣的手段去攻击夏馨馨的,这对她毫无好处,而且很容易就会被人揭破真相,反而弄得身败名裂。

试问谁会无端端做这种傻事?

一时间,大家怀疑的目光在白茯苓与夏馨馨身上转来转去,水榭里静得落针可闻。

夏馨馨见众人并没有如自己所想的一面倒地相信她,心里也有些发怵,她暗暗咬了咬牙,道:“把刚才众位小姐的稿子送上来”

丫鬟们连忙去负责抄录诗歌的小厮那里取了稿子当众核对,很快发现所有人的都对上了,独缺白茯苓的那一张。

邓五小姐大声讥笑道:“白小姐莫非是作不出诗来,于是交了白卷?哈哈”附和发笑的只有她的两个姐妹,其他人眼神复杂看着那张署了夏馨馨名字的稿纸,上面清清楚楚写着那首“梅雪争春未肯降”。

白茯苓以看白痴的眼神扫了那几姐妹一眼,冷淡道:“我是第五个把稿子交到夏小姐那里的,真要是白卷,夏小姐又怎会‘欣然笑纳’?”

刚才确实有不少千金小姐亲眼看见杨梅替白茯苓笔录交稿,但是她们慑于夏馨馨的家世,无人敢出来作证,只是神色之间不免流露出几分怪异,在场的公子少爷们见了,也明白白茯苓说的是实情。

夏馨馨暗自庆幸,还好自己早就备了后招,否则今日可真的要声名扫地了。

她故意苦笑着看了白茯苓一眼,道:“白小姐的稿子,我确实收到了,只是未及细看,没想到竟然出了这样的事。可这首诗确实是我所作,昨日我曾请家兄配图一幅,并将诗作题写在画上。来人,去少爷的书房里把画取来让各位公子、小姐品评一番。”

丫鬟很快去而复返,取了一卷画纸铺开在桌上,果然是一副雪映寒梅图,画的左上方正题着那首“梅雪争春未肯降”。

这时大家都不由得信了夏馨馨的话,看向白茯苓的眼光多了几分鄙夷与可惜,卿本佳人,奈何做贼?而且还是文贼。

小祢不等白茯苓回话,再次大声道:“刚才我看见你的丫鬟偷偷带了姐姐的稿子出去,定是你让人临时在画上加了字”

夏馨馨心中恨极了小祢,面上迅速做出一副百口莫辩的委屈气愤模样,道:“小祢公子这说话,不但侮辱我,也侮辱了家兄按你的说法,莫非家兄也是我的帮凶不成?”

夏馨馨的兄长夏国勋乃是真材实料考出来的两榜进士,现在翰林院任职,为人端方正直,在士林中名声极好。

黄细辛上前一步义正词严道:“白小姐,小祢公子既然是你带来的客人,请你约束他的言行,莫再让他信口雌黄,辱我读书人的名声”

美人虽好,却不比贵女能让他少奋斗三十年。

一直沉默的二皇子忽然哈哈笑道:“白小姐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来向我表妹道歉一声,此事就此揭过吧。”他是有心为白茯苓解围,美人儿是什么品性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容貌身段足够吸引,让他食指大动。

夏馨馨怎会不知这位地位尊贵的表哥是在偏帮白茯苓?她心里怒骂了无数句狐狸精,可最终也不敢驳了他的面子,而且她也想快快把此事了结。

水榭里数十双眼睛都盯在了白茯苓身上,只等她乖乖低头道歉。

白茯苓忽然轻笑起来,抬头环顾众人,曼声道:“说来惭愧,这首诗确实不是我所作……”

正文 101 气煞与谋杀

101 气煞与谋杀

白茯苓这么说,本来对她美貌大生好感,或对这事心存怀疑的人都不由得大大失望,原来这美人儿真的在说谎,也仍有人坚持认为白茯苓是被迫屈于权势,才委曲认错的。

刚才并非无人看见杨梅替白茯苓写的诗——当时在白茯苓身边不远处,就有两位小姐亲眼看着杨梅写下那四句绝妙好诗,还曾暗自震惊敬佩了好一阵。

她们从争执开始就远远躲开藏到了角落里,唯恐白茯苓或杨梅请她们出面作证,她们不敢得罪夏馨馨,也不愿昧着良心说谎,此时此地都是内疚不已。她们知道白茯苓是清白的,却不得不眼看着她被夏馨馨逼迫至此。

事实上,她们都不了解白茯苓……她从来就不是个任人鱼肉的软柿子

夏馨馨心中那口气还没有完全松下来,马上就被白茯苓下一句话噎得几乎当场气绝。

“我刚才身体不适,这首诗是我的女管家不忍我劳神,自己替我作的,没想到竟然得了夏小姐的青睐。既然如此,杨梅,你就再作一首梅花诗,一首咏雪诗请在场各位才子才女品评一番吧。”白茯苓看着夏馨馨笑容里透出讥诮与轻蔑。

白茯苓的意思,分明是要让她的女管家作出两首不输于“梅雪争春未肯降”的诗来,一个侍女有这么厉害?水榭里其他人都觉得不可思议,夏馨馨更是难以置信。

但是白茯苓自信的眼神令她打心里发虚。堂堂一个京师第一才女,不但才学还不如国公府小姐身边的奴婢,还自甘堕落做出剽窃之事,这样的丑闻足以让她万劫不复

可是现在已经骑虎难下,她也只能一条路走到黑。

她压下心里的恐慌,艰涩地佯作气愤道:“白小姐欺人太甚,这里是什么地方,岂容一个低三下四的奴婢放肆?”

杨梅本来还有些怯场,怕事情闹大了不可收拾,会让老爷夫人为难,听她一口一个“低三下四”,顿时气得变了脸色。

小祢再次开口,句句毒辣道:“你不敢让杨梅作诗,是怕她的诗作得比你好,证明了你剽窃她诗作的事实吧”

夏馨馨恨不得扑过去撕了小祢那张嘴,但是大庭广众之下却什么都不能做,只能“满怀悲愤”地向二皇子求助:“表哥他们……他们实在欺人太甚”

二皇子也觉得不妥,他虽然喜欢白茯苓的美色,但夏氏一门乃是他的母族,如果夏馨馨颜面扫地,他脸上也不好过。他正想说什么,那堆才子中走出一个又黑又瘦却目光明亮的青年,他向二皇子作揖道:“殿下,既然白小姐这么说,我们何妨听听她这位女管事能作出什么好诗,大家当众品评一番,也好叫她们信服口服。”

二皇子沉吟一阵,今日的事怕是不能善了,他如果太早表态,不免在仕子中落下以权压人,偏帮亲族的恶名,他正要出力招揽新科仕子,实在没必要为了个小小表妹就冒这个险,于是点了点头。

杨梅被夏馨馨气得够呛,向在场众人躬身行了一礼,道:“民女献丑了”她本就是良民,而且跟在白茯苓身边多年,早就不再自称奴婢了。她很介意夏馨馨的话,所以一开口就表明身份,她不是奴婢

她也不打算替夏馨馨留余地,当场念出了白茯苓版的仙人诗句之一:“众芳摇落独暄妍,占尽风情向小园。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霜禽欲下先偷眼,粉蝶如知合断魂。幸有微吟可相狎,不须檀板共金樽。”

不知谁带头喝了一声彩,然后便是全场惊叹

此诗境界意象,分明比刚才那首“梅雪争春未肯降”还要高出不止一筹,众人不由自主反复吟诵诗中句子,越念越觉得韵味无穷。

只有夏馨馨呆呆立在原地,杨梅口中诗句一字一字传入她耳中,犹如五雷轰顶,炸得她不知所措。

众人的赞叹声此起彼伏,终于慢慢低了下去,杨梅道:“第二首《咏雪》,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这首诗结合了北地风情,而正巧白茯苓就是自边城而来,虽然不如前面一首出彩,可要把今日的所谓才子佳作全部压趴下实在是件很轻松的事情。

众人除了赞叹还是赞叹,望向杨梅的眼光充满了崇拜与惊奇。没想到白家小姐身边一个女管事,就有这样惊人的才情。

夏馨馨两耳轰鸣,脑子里只剩下两个字——完了

杨梅念诵完两首诗低头行了一礼,几步退回白茯苓身后。

大家从震撼中清醒过来,投向夏馨馨的视线无比诡异,再无人相信她的话了,白茯苓身边这位女管事随便一首诗的立意境界都不输于当代文豪,就凭这两首诗就足以傲视今日所有人的诗作,实在没必要多此一举诬赖她剽窃的,而且哪有可能就这么巧了,一屋子人的稿子,独独就缺了白茯苓的那一张。

夏馨馨身子晃了两下,喉咙一甜,哇地吐了一口鲜血,仰面就倒,她身边的丫鬟连忙抢上去扶她。

就在这一片混乱之际,二皇子忽然听见头顶风声,他心知不妙,本能地往后倒退下蹲,拉过离他最近的黄细辛挡在身前。

黄细辛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根本不及反应,脑袋上就被硬物重重敲了一下站立不住往前扑倒。

就这样阻了一下,二皇子带来的亲卫已经反应过来,抢上前扶起主人往后急退。可怜黄细辛被砸得头破血流,当场昏死过去。

因为厅上众多官家千金,夏家又是特别注重礼仪,讲究男女大防的,水榭面积有限,二皇子怕自己的亲卫进厅无意中冲撞了那些娇滴滴的小姐们,又想着这里除了这些官家子女以及他们的亲信奴婢之外再无旁人,所以也没让亲卫们跟进水榭,都留在了厅门附近,否则也不至于这般狼狈。

变故发生得太过突然,厅上的人愣了一下才看清发生何事,不由得发出一阵惊呼尖叫。

击倒黄细辛的是本来悬在水榭横梁上用作挂灯烛的大型铜架,也不知道是因为何故忽然跌落,差一点点就砸到二皇子,幸好皇子殿下久经考验反应迅速地拉了黄细辛做替死鬼,否则他就算不被砸死,也免不了挂彩。

比较倒霉的是新科状元郎黄细辛先生,被砸了个正着,他不过想亲近二皇子好尽快出人头地,没想到出师未捷就先头破血流,能不能保住性命都难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