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榭里唯一的主人家夏馨馨昏迷不醒,其他人被吓得六神无主。二皇子被亲卫们护在中间,惊魂稍定便又头疼起来,刚才他情急之下拉了黄细辛作替死鬼的举动,这里的人都看得清清楚楚,传出去的话他辛苦经营的“礼贤下士、求贤若渴”名声就完了。

厅上正乱着,忽然厅门口急步走进几个人,为首的不是别人,正是夏馨馨的兄长,那幅雪映寒梅图的作者夏国勋。

刚才夏馨馨手下的嬷嬷眼见情势发展有些不太对头,于是派人急急去请夏国勋来镇住场面,免得夏馨馨吃亏,他匆匆赶到,结果来不及帮妹子,反而撞上这摊子事情。

这个别院是夏阁老送给夏国勋的,二皇子殿下在他的物业里发生了这样的意外,新科状元重伤昏迷,相比之下,夏馨馨公然剽窃忠国公府一个奴婢的诗句倒不算什么大事了,夏国勋出了名的少年老成,面对这一连串麻烦也不由得变了脸色。

不过他很快便镇定下来,一边派人请大夫来救治黄细辛,一边派人马上返京禀报祖父夏国老这边的事情,吩咐丫鬟嬷嬷们照顾好夏馨馨,自己走到二皇子面前赔罪。

二皇子挥挥手道:“本宫无事,倒是连累大家受惊了,表弟先送客人离开,再慢慢彻查此事吧。”

夏国勋听了暗自松口气,他就怕二皇子认定这是有人存心刺杀他,当场发难要求将水榭里的客人全部扣查,那样事情将会更加麻烦,今日请的这些客人个个非富则贵,硬要把他们留下盘查,他们的父母亲长找上门来就难收拾了。而且一旦查出个什么,牵连的人也多,都是朝堂上非炸锅不可。

二皇子心里其实觉得这意外来得跷蹊,他也想查出幕后指使者是何人,不过根据以往经验,有些就算查出了也不见得能对付得了,与其因此得罪人,还不如表现得宽容一些搏个好名声。他还要烦恼黄细辛这边的善后工作,不想再令自己的名声雪上加霜。

杨梅、白果、云嬷嬷等几个人牢牢把白茯苓护在中间,随着送客的嬷嬷离开夏家别院,乘马车返京。

乌木马车上依然只有白茯苓与小祢两人,马车离开夏家别院不久,白茯苓冷冷开口道:“你究竟是什么人?刚才的意外与你有什么关系?”

刚才厅上乱作一团,她特地注意观察小祢,这次她没有错过小祢脸上恐怖的杀意……

挠挠,终于回家,困得不行,可能这章回头要抓虫子,不过总算把夏MM收拾了。

正文 102 约法三章

102 约法三章

小祢对白茯苓质问的回应是装无辜,他那张漂亮小正太脸摆出这个表情,向来通杀所有年龄段的雌性动物。

白茯苓对着海浮石那张脸,也确实很难硬起心肠,但是难不代表做不到,尤其面前这个并不是海大帅哥本人。

尤其她已经开始觉得小祢很有问题,极可能会威胁连累到她的父母亲朋,这种情况下,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就是海浮石本人出现,她也一样不给面子。

小祢发现白茯苓冷冷的表情没有半丝松动的痕迹,扁扁嘴巴道:“我是小祢啊,我舅舅是海浮石,姐姐明明知道的。”

“还装?随便你,反正回去我就让白平子把你送到济困堂去,你爱装可以继续对他们装。”白茯苓冷笑一声,她也不是真的对小祢的秘密感兴趣,别人家的事,她向来没有太多好奇心也懒得管,她不会圣母到明知道小祢是祸胎一只,还坚持把他留在身边。

小祢忽然扑上来抱住白茯苓软声道:“姐姐说过会好好教导我、管束我,让我知道有人珍惜爱护我的,不可以赖皮”

白茯苓与白平子说这些话的时候,是走开了几步避开小祢的,如果他只是个普通孩子,又怎么可能听得到?

而且这家伙的力气也完全不像普通孩子,白茯苓知道自己挣不开这块牛皮糖,所以也不作无谓动作,只是漠然看着小祢道:“如果你是个普通小孩子,那自然没什么可说的,但你是吗?论起心机算计,就是大人也不是你的对手。如果你还念着这些天我家招待你的情谊,就请你马上离开。”

小祢沉默了一下,又恢复嬉皮笑脸的样子:“姐姐赶我走,就不怕我舅舅回来知道了生你的气?”

白茯苓好气又好笑,她是对海浮石有好感,可这些人怎么就都觉得她急着要倒贴海浮石?帅哥嘛,逗弄调戏一下就是了,这些人也太把海浮石当回事。

“你叔叔还欠着我二万两银子外加替我办事的人情,他凭什么跟我生气,我跟他是什么关系?”白茯苓嗤声道。

小祢阴下脸道:“你不是喜欢我舅舅吗?”

“喜欢,长得好看的我都喜欢,我喜欢的人多了去了,如果这样我就要替他们照顾家人,惹祸上身,我三头六臂都不够用。”白茯苓故意说得刻薄,想逼小祢负气离开,却不知道今日这番话会替她带来多大的麻烦。

小祢的神情变得十分可怕,他森然盯着白茯苓看了一阵,道:“你不想要鬼面蛊的蛊母了?”

白茯苓一凛,脑子里有些什么一闪而过:“你究竟是什么人?”

依照常理,紫草不会把这种事跟一个小孩子交待,毕竟海浮石就是为了替她找这个东西而失踪的,小祢如果知道了,不免会对害他舅舅遇险的白茯苓生出埋怨。

小祢察觉白茯苓犹豫了,有些安心地松开手坐在她身边,把玩着她裙上佩戴的白玉禁步,懒懒道:“我是什么人你别管,只要你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就好,待我舅舅回来,自然会把鬼面蛊蛊母给你。”

白茯苓心里飞快盘算了一番,小祢的口气,分明是肯定海浮石无事而且鬼面蛊已经十拿九稳到手。他自从进了忠国公府,再无与其他人联系,那就是说,紫草托孤之前,他就已经确认海浮石必然能平安带回鬼面蛊。而紫草托孤后却带了济困堂所有精英高手前往魔教总坛一带增援,希望能够把海浮石捞回来。

这其中有三个可能:

一是海浮石另有计划,故意隐瞒行踪,济困堂的人要么也被蒙在鼓里,要么就是故意合作演一场戏。而小祢也在他的计划之中,执行着某个环节的任务,所以在一个非常微妙的时机出现,然后通过她接近京中权贵的圈子,或刺杀皇子,或有其他更大的图谋。

第二种可能,小祢是魔教又或是其他不明势力的人,海浮石以及鬼面蛊都在他们手上,小祢再三试探她与海浮石的关系,其实是想衡量一下能够从她这里弄到多大的好处。发现她对海浮石没有他们想象中的在意,于是改用鬼面蛊蛊母要挟。

最后一种可能,小祢其实也不确定海浮石与鬼面蛊的下落,只是虚张声势想逼她合作。

不管是哪一种原因,她都是被威胁被利用的那一个

白茯苓最在意的不是面子问题,而是为了鬼面蛊与小祢合作,究竟值不值得。

她很想让父母恢复往日的好相貌,可以不必再承受别人恐惧厌弃的眼神,可以光明正大出现在人前。父母回到京城这些天,一直待在国公府里不曾见过外人,国公府对外也宣称她的娘亲林佩兰一直在外地养病没有回京,就是因为他们的外貌太过吓人,怕惹来别人的嘲笑嫌弃,怕连累她也一并遭人耻笑。

这是白茯苓想到的最后能为父母做的事情,但是如果与一家的安危比起来,她更愿意选择后者。她为白家上下准备的退路还没有完全弄好,此刻牵连上意图刺杀皇子的不明势力,一个不好赔上自己一家三口就罢了,那些受过白家救助,又或是正在救助的人失去了依靠,很可能重新跌回地狱,那她救助万人的任务怎么办?

思前想后,白茯苓忍痛道:“不行,你必须离开”

小祢没想到她这么固执,侧头想了想很快明白她的顾虑,不留情面道:“你现在与我划清界线不嫌太晚了?刚才诗会上,人人都知道我是你父亲世交之子,日后我被人发现了,你以为你家能逃得过去?”

白茯苓一想也对,不由得暗恨自己之前不听白平子的劝告,太没把小祢放在心上,一直只当他是个孩子,没想到要提防他,结果现在生生惹来一个甩不掉的祸胎

难怪他会忽然不怕她疑心,主动要求跟她参加诗会,在诗会上表现又那么奇怪,原来不但想借她找机会接近二皇子好实施刺杀,更是要逼得她不得不与他合作。

事到如今,后悔又或自怨自艾都已无用,白茯苓定了定神,对小祢道:“你要留在国公府可以,但是我们必须先行约法三章,否则我也不送你到济困堂,直接把你送到二皇子府去,想必他不但不责怪,还会多谢我家替他抓获凶嫌。”

小祢半点没被她要挟要将他送官的言论吓住,点点头道:“说来听听。”

白茯苓也知道这种威胁对他用处不大,人是济困堂交托到她手上的,如果小祢真的是海浮石的外甥,她把他交到二皇子手上,等于同时得罪了武林盟主与济困堂,其后果严重程度不亚于被皇帝下旨斩立决。

就算他与海浮石无关,敢刺杀皇子,也必然代表了某方面的强大势力,而且从目前看来,他的行事手段诡异离奇透着阴狠,自己坏了他们的事,结果可能比得罪武林盟主又或是济困堂更可怕,俗语有云: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

所以白茯苓也不去计较他漫不经心的态度,认真道:“第一,你要做什么事我不管,但请你手脚干净一点,绝对不可以牵连我家,这点你必须立下重誓。”

这是最最重要的一点,如果小祢不答应,她只好实施前言,拼着被人追杀暗害,也要先把他揭发出去。

小祢忽然似笑非笑道:“你很在意你家的人?”

“是如果他们有个万一,我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白茯苓定定看着小祢,毫不退缩。

小祢轻哼一声,很痛快地答应道:“行,我答应你。”

“第二,三个月内,海浮石必须把鬼面蛊蛊母平安送来。”

小祢眨眨眼睛抱着她的手臂蹭了蹭腻声道:“姐姐还是很在意我舅舅嘛,我还以为姐姐就要鬼面蛊蛊母,不要他了呢。”

白茯苓不答他这句话,继续道:“第三,不可以对我动手动脚,没有我的允许,不许靠近我三尺之内。”

小祢皱起眉头,老大不愿,死死黏住她不肯松手。

白茯苓也不挣扎,只是斩钉截铁道:“三个条件,随便一个不能做到,便一拍两散,不必多说其他。”

两人紧紧靠着,就在车内冷冷对峙。

“成交。”小祢最终似乎不想把白茯苓逼得太紧,松了手扁着嘴巴坐到她对面的椅子上。

窗外透进来的莹莹雪光,照在小祢脸上,那带着委屈不满的神情,活脱脱像个可爱的白瓷娃娃,换了之前,恐怕白茯苓已经忍不住伸手去掐掐他的小脸揩揩油了,不过现在她却只觉得一阵心寒。

这张熟悉的可爱脸皮下藏了一个什么样的灵魂?一时腼腆羞涩,一时沉默忧郁,一时邪气诡谲,一时阴狠冷酷,这哪里像个八九岁的孩子?

回想一下刚才的对话,除了他故意装可爱的部分,由始至终都是一个成年人的口吻,狡诈而冷静。自己答应把他留在身边,究竟是对是错?

白茯苓觉得很纠结,她痛恨这种无法掌握、无可奈何的情况。

京城这个地方真讨厌连遇上的人也格外讨厌

诗会发生的事,当天就传遍了京城,本以为有二皇子险些意外受伤、新科状元重伤昏迷的大事在前,夏馨馨剽窃国公府女管事诗作的事情应该不会传得太厉害,结果却事与愿违。

满京城里都在说着当日诗会上夏馨馨如何剽窃,如何被一个小孩一语揭破,又如何制造伪证反咬一口,最终如何被揭破的详细情形,一个个人如同亲眼所见,说得绘声绘色,而白茯苓的美貌更被渲染得神乎其神,连带才名也被人津津乐道——试问连家里头的女管事文采都这般出众,身为小姐的又怎会差了去?定然更在这位女管事之上。

更有人称,那几首绝妙好诗,根本就是国公府小姐的习作,不过是她有心报复夏馨馨的污蔑,所以故意说成是奴婢所作。

不但夏馨馨的名声跌到谷底,连她的兄长夏国勋乃至夏氏的名声都或多或少受到了影响。白茯苓已经可以想象,夏家必然恨她恨得牙痒痒地,只是顾着面子,不好意思公开对付她又或是国公府罢了。

二皇子遇险时拉了黄细辛作垫背的事情,也被传得风风火火,不过版本各不相同,有真相版,也有说是状元郎其实是一时激动想为夏馨馨分辩几句,结果走到了二皇子前面于是被误伤,也有说状元郎是救人心切,主动上前替二皇子挡了一下,听者不过唏嘘两句,连称可惜也就罢了。

传到后来,这件事也就很快淡了下去,其中很大程度是有心人暗中引导,群众的兴趣取向也发挥了一定作用——比起一个当了几个月状元,新鲜劲已过又昏迷不醒的黄毛小子,才貌双全的美人明显更有吸引力。

白茯苓对于这种会带来无尽麻烦的出名方式表示压力很大,但是事已至此已经不在她控制范围内了。

白丑听了这些传闻只是叹口气道:“这次夏家与二皇子的丑闻被传得这么厉害,大皇子一系怕是居功不小。黄细辛那孩子太过急功近利,竟然落得如此下场,你古伯伯也就是嘴巴硬,心里不晓得多难过。”

黄细辛乃是白家按摩馆管事古山龙的养子,两人之前虽然翻了脸,可是黄细辛真的出事了,古山龙第一时间便把他接回家中照料。

黄细辛的病情严重,方海亲自看过,称能不能醒来都难说,就算好了也可能留下后遗症,当官肯定是当不成了。往日围在他身边的一群“挚友”全数不见踪影,二皇子打发人送了大批治伤调养的贵重药物还有不少银子来,见他昏昏沉沉躺在床上,慢慢地也就不再派人时时来探看了。

白茯苓很郁闷地在任务人数上勾掉一个,瞪了小祢几眼。小祢没有承认二皇子的意外是他下的手,不过也没有否认,虽然不知道他是如何下手的,不过总算别人也没查出端倪,只是可惜她损失了一个救助名额。

比较奇怪的是靖国公府那边的反应,白茯苓闯了这么大的祸,直接把当朝数一数二的权贵世家得罪了个彻底,他们除了开始震惊了一下子,后面竟然也没抱怨也没有过度害怕,只是打量她的眼神又多了几分诡异。

白茯苓向来没把他们一家子放在心上,也就没去深究他们异常反应的根源。

剽窃事件发生后,白茯苓以为自己必然会成为京城官家女眷中著名的不受欢迎人物,她一次把夏阁老一家得罪狠了,谁还敢主动与她往来?不怕被夏家的人迁怒吗?

她正为自己不必三天两头打扮得花枝招展去应付那些无聊女人而高兴,事实再一次向她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她收到的邀请函不减反增。

白丑与木佩兰把请客的人家仔细分析一番,发现邀请他们女儿的基本上都是坚定不移的大皇子党,敢情他们觉得敌人的敌人就是他们的朋友。

两夫妻商量一番,觉得还是低调中庸一些的好,彻底拒绝大皇子一派的邀请,怕会得罪人,他们还要在京城待到新年后,同时得罪太多人怕会影响白茯苓的及笄礼。

可与大皇子一派过度亲近,又容易激起二皇子一边的打击报复,二皇子一党多数是文人,讲究体面,诗会事件理亏的是他们,夏馨馨虽然是夏阁老的嫡孙女,可她这样的嫡孙女夏阁老有好几个,她一个小小女子放在家族里还没重要到让夏家倾力维护,他们就算心里怨恨,一时也不至于公然下手报复,可如果涉及派系纷争,那就不好说了。

于是,白茯苓又开始三天两头病起来,大皇子一派女眷的约会有时去,有时不去,不冷不热地应和着。

诗会事件后,白茯苓参加的第一场聚会是兵部左侍郎黄藤叶的夫人相邀,作客的还有几个兵部同僚家的夫人小姐,以及几位留在京中的将军亲眷,由头是黄夫人家乡送来了几饼上好的红莲圆茶,所以请大家去品尝一番。

这位黄藤叶黄大人虽然是大皇子党,但是为人海派,交游广阔,是正经的科举进士出身,不但与毛家关系亲密,就是与二皇子党的不少中坚分子也颇有些交情。黄夫人在女眷之中名声也相当不不错,为人宽和风趣,白茯苓之前曾在某个聚会上见过她一面,印象还可以。

所谓红莲圆茶,就是白茯苓在现代喝过的普洱茶,她对茶并不偏好,更不晓得什么样的茶算好,不过身边的丫鬟红曲却是木佩兰亲自调教的品茶高手,红曲的兄长替白家在祁国西南、东南几个州县经营着茶庄,这也是白家非常赚钱的生意。

稍微有点历史常识的都知道,古代茶叶、丝绸、瓷器都是最受欢迎的外销产品,白茯苓察觉此处人文、自然环境都与中国古代相类似,所以这些年外销逐渐成规模,茶叶也成了白家的重要产业之一。

黄藤叶夫妇都极爱品茶,是京中有名的茶痴,朋友之中也不少嗜茶如命的,听听黄夫人的茶经,更有利于红曲了解京城官宦人家的喝茶习惯,她已经打算明年把红曲留在这里,借着绣坊与按摩馆的便利,做些高档茶叶的生意。

红曲两年前与她兄长的得力助手订了亲,对方明年也要到京城来拓展业务,正好让他们夫唱妇随。

聚会气氛不错,喝过一道茶,黄夫人便笑着对白茯苓道:“白小姐身边这位女管事可就是前几日作了三首好诗那位?”

“不过是游戏之作,不敢登大雅之堂。”白茯苓望了眼身边的杨梅,两人暗里交换个眼神——果然来了

旁边几个女眷都笑起来:“那样的好诗都不敢登大雅之堂,旁人岂非连诗都不敢作了?白小姐真是太谦了。”

黄夫人指指自己面前的茶杯,叹一声道:“我自幼便特别喜欢这红莲圆茶,可惜看见书本就头痛,勉强识得几个字,作不出什么好诗赞一赞我家乡的好茶,不知白小姐可否赐诗一首,好让我圆了这点心愿呢?”

白茯苓肚里料子十分有限,至少就没有关于茶的经典名诗,杨梅虽然才学不输于什么才子状元,但要随口作出一首可以媲美那三首名诗的好诗来,却很有难度,而且如果日后人人上来都要她们赋诗一首,那麻烦可就大了。

一鸣惊人不难,难的是之后每一鸣都不能与这第一鸣相差太远。与其这么麻烦,不如想个法子一劳永逸,彻底杜绝被人拉着吟诗作对的可能。

白茯苓与杨梅来之前就已经想好了对策,所以表现十分淡定,先是露出个为难惭愧的表情,欲言又止把大家的胃口吊了好一阵,然后才怯生生开口道:“大家还是莫要提诗会之事了,那日回去,外祖母把我叫到面前,好一番教训……”

黄夫人笑道:“我要有白小姐这么可人的孙女儿,可舍不得教训。好孩子,国公夫人都说你什么了?”

“外祖母说,作诗填词本是怡情养性的风雅之事,不是用来争强斗胜扬名立万的,我那日的所作所为,实在是大错特错,还纵容手下管事出面去与人争执,全无半点闺仪风范,若是让我娘知道了,不知道要多伤心。”白茯苓边说边露出一副泫然欲泣的可怜表情。

杨梅与另外几个伺候在她身边的丫鬟都很敬佩她睁眼说瞎话的本领。

那日她们回到国公府,把事情经过对老爷夫人一说,两人都是一副与有荣焉的得意表情,夫人哪曾有过什么伤心之意,反而搂着小姐好一番夸奖,说什么“我家女儿最聪明了”、“不愧是我木佩兰的好女儿”之类的,只差没吩咐人去买几串鞭炮来,敲锣打鼓庆祝“京师第一才女兼美女”后继有人。

6K哦,这是两章的量了,加更的放在一起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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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03 吹牛女英雄

103 吹牛女英雄

不明真相的夫人小姐们听了,纷纷打抱不平道:“国公夫人这么说也太过,那夏馨馨仗着自家门第做下这等事情,莫非还要你忍气吞声不成?”

她们的夫家甚至娘家都是大皇子党,向来看不惯夏家那副书香世家的清高做派,夏馨馨倒霉对于她们而言只有“大快人心”四个字可以形容心里的感觉。

白茯苓摇摇头道:“夏小姐只是一时之过,外祖母教训得不错,我害她名声受损,还连累杨管事也与我一起受了训斥……我已答应她老人家再不在外与人谈论诗词、斗文比句,杨管事也不可多言。黄夫人,实在……实在是对不住……”

她神态楚楚可怜,如同个做错了事怕大人责难的小孩子,几位年纪稍大的夫人看得母性泛滥,哪里还好意思继续逼她,此事就此揭过。

白茯苓心中暗笑,小祢那家伙虽然不是个好东西,但是他惯用的招数确实不错。

她有心让红曲多了解京城贵族的茶经,于是特意请黄夫人与颇好此道的几位夫人小姐赐教,态度温柔恭谦,遇上不懂的就直接问,也不怕露怯,把黄夫人连带几位贵客哄得眉花眼笑,越看她越觉得可爱。

几个人坐了一阵,丫鬟来报说崔家大*奶带了陆大将军夫人前来造访,白茯苓没反应过来,杨梅与白果却顿时来了精神,祁国姓陆的将军不止一个,但其夫人与姓崔的人家有关系的就只有陆英一人,来的这位陆大将军夫人不必多说那就是崔珍怡无疑

陆英在祁国军队之中声望极高,有常胜将军之称,年纪轻轻已经官拜二品,崔珍怡也是四品诰命,在这一群夫人小姐中年纪算不得大,但品级却最高。

黄夫人以及其他客人们一听她来了,都不敢怠慢,纷纷起身相迎。杨梅见白茯苓一脸茫然,知道她压根没想到来者是谁,恨铁不成钢地低头在她耳边说了两句,白茯苓叹口气,无奈道:“真是冤家路窄,希望待会儿别吓着她才好。”

毫无疑问,白茯苓就是崔珍怡命里的克星,她前阵子饱受惊吓,好不容易缓过劲来,受大嫂的邀约出来走走,头一回就撞上了这一摊。

她这些时日都在将军府里耍自闭,也不曾听闻白茯苓在京城的“赫赫威名”,所以没有多想就随大嫂来了。她的父亲崔长云生前官拜正三品兵部右侍郎,与这里的主人家黄藤叶是同级,父亲死后,她家大不如前,兄长能力普通,靠着父亲余荫以及巴结逢迎大皇子,勉强当了个正六品的兵部主事。

大皇子之所以愿意与她兄长结交,又是看在她的夫君陆英的份上,所以崔家向来对她这个有出息的女儿十分重视。大嫂平日出门交际,能够拉上她的都尽量拉上她,颇有点狐假虎威的味道。

崔珍怡在一众官夫人面前架子端得十足,由黄夫人亲自迎进厅内时,头昂得高高地,略显苍白的脸上挂着矜持而淡漠的笑容,不过她高贵端庄的面具在踏入厅里见到白茯苓的那一刻,就冻结在了脸上。

她呆了一阵才没有大声惊呼出来,这个克星不是应该在北关城吗?怎么回到了京城?还堂而皇之地出现在黄大人的家里?

旁边的黄夫人不知道她心里的恐惧,笑着打趣道:“陆夫人还不曾见过白小姐吧,这可是我们京里新鲜出炉的第一才女兼第一美女,我第一次见到她时,看得眼都直了,忠国公夫人好福气,有这样一个倾国倾城的外孙女儿”

“黄夫人过誉了……”白茯苓询众要求红着脸谦逊道。

类似的应酬话说得她都快成复读机了,可是又不得不说,真是无聊得可以。其实她觉得这些赞美的话她完全当得起,她比较想说的是——谢谢,你眼光不错。

崔珍怡听了黄夫人的介绍,好一阵子才反应过来,这个商贾之女竟然是忠国公的外孙女?

她心里恨极也怕极了白茯苓,可早被她修理得没了斗志,尤其听说她似乎另有靠山,更是不敢招惹,她最想干的事情是马上提起裙子夺门而逃,但仅剩的理智提醒她,这里还有很多官夫人与千金小姐在,她如果做出这么失礼的事情,不用等到明天就会成为京城里的笑柄。

崔珍怡硬逼着自己扯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僵硬地向白茯苓点头为礼。

白茯苓由始至终没把她当成对手,要报复的也报复过了,只要崔珍怡再别来招惹她,她也不打算把她怎么样,所以客气又生疏地向她笑了笑就不再说话了。

一群人再次坐下品茶,崔珍怡一声不吭神情诡异地坐在离白茯苓最远的地方,很快其他人就注意到了她的异样,没人想到她在害怕白茯苓这么个年幼美丽又“娇弱”的小姑娘,只当她是大病之后身体不适所致。

她是贵客,黄夫人不好把她晾在一旁自去与其他兴致高昂的夫人小姐们侃八卦,说了几个笑话见崔珍怡都毫无反应,场面顿时有些冷。她的大嫂崔夫人当仁不让就说起了崔珍怡千里寻夫,如何代丈夫守城,身先士卒走上城头激励将士士气的英勇事迹。

这是她最喜欢说的话题,对于京城这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夫人小姐们,简直就是一则传奇,就算不少人曾在其他聚会上听过崔夫人的说书,也不介意多听几次。

崔珍怡心里乱糟糟地,一开始根本没听见自家嫂子在说些什么,等她定下心神,崔大嫂已经说到她如何身先士卒上城楼观战了,一想到事件见证人白茯苓正在现场听着,她的脸色顿时变得精彩非常。

她往日一直很享受那些夫人小姐在听到她的“故事”时,投向她的艳羡崇拜目光,这些可以让她暂时忘记在北关城的种种挫败经历,沉浸在巾帼不让须眉的女英雄美梦中,假想自己是与陆英举案齐眉、恩爱不渝的结发夫妻。往返北关城一路上所受的颠簸困苦、危险经历都成了她的荣誉勋章。

不过今天不一样,白茯苓的存在,毫不留情地把她拉回现实之中——被丈夫彻底嫌弃,在北关城处处碰壁,回京后饱受死亡威胁,一幅幅让她觉得屈辱、沮丧、愤怒、痛恨的画面如走马灯般在她脑海里来回出现。

她甚至不敢抬头去看白茯苓的反应,她与她身边几个侍女妈妈脸上一定满是讥诮嘲讽的笑容吧越想越觉得无地自容,再也忍不住将手上的茶杯往几上重重一放。

砰突兀的一声打断了崔夫人的精彩演说,满厅皆静,人人抬头惊疑不定地望着崔珍怡。

崔珍怡醒悟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后悔不已,不过她实在没办法继续待下去了,匆匆起身向黄夫人告罪道:“实在抱歉,我有些不适,扰了各位的雅兴,我先告退了,改日请各位到将军府上吃酒赔罪。”

说完拉了意犹未尽,一脸扫兴的大嫂,带着一种丫鬟侍婢不待黄夫人挽留便急急离开。

黄夫人心中不爽,不过谁让人家级别高呢,只得笑笑转过话题遮掩过去。其他夫人小姐见时间也差不多了,都识趣地起身告退。白茯苓也随大流地告辞离开。

出了门,白果与杨梅二话不说便挤上她的马车,待离开黄府一段路便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白茯苓无力地翻个白眼道:“你们要笑别在我的马车上笑,人家以为车上坐的是哪里逃出来的疯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