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段称不上愉快的小插曲,在白茯苓到达小北庄后就被抛诸脑后。小北庄比起前两座庄园足足小了一半,但是精致程度完全超乎白茯苓的想象。

小北庄唯一的温泉泉眼在庄子靠近后门方向,就在泉眼上方建了一座两层小楼,第二层小楼基本没有墙壁,四面都是雕花木窗,窗后挂了厚厚的毡子作帘,想要赏景赏雪时只需取下帘子打开四面的花窗,就如同坐在亭子里一般。

从二楼看出去,不但可以俯瞰整个小北庄,也能看到后方的山景,在这儿站一站都有心旷神怡的感觉。

小北庄处处雕梁画栋,却又不会显得过度豪奢,小小一个庄园就如同一件精巧的艺术品,步步都是美景。小北庄两侧围墙边就有回廊直通大门处,白茯苓顺着回廊走了一圈,刚好回到庄园正门前。

她轻叹一口气对古山龙道:“这么好的庄子,还是留给自家享用的好,不过你可以参考一下人家温泉是如何引水排水的,还要考虑方便清洁的问题,温泉虽好,用的人多了,池子的干净洁净很重要。”

古山龙自然没有异议,跟在一旁的桂丁长舒一口气,还好还有一座庄子逃过了“魔爪”。

白果与杨梅看着这处庄园都很心动,恨不得今晚就留下来过夜,不过白茯苓一想到附近还有大魔头一尾,又怎肯留下来?

住在这小北庄,大魔头要来找她身边这些人压根拦不住,所以她很坚决的要求看完了就回京城,一刻也不能在这里逗留,其他人不敢违逆她的意思,只能依依不舍地跟着她离开。

回到京城阁老府,已经是晚饭时分,白茯苓简单梳洗一下换过衣服去与爹娘一起用饭。

用饭的地方在白常山所住正房的偏厅上,白茯苓到时,桌面上空空如也,白常山见她来了,才吩咐摆饭上菜。

“爷爷,你年纪大饿不得,怎么不先摆饭吃了再说?”白茯苓按规矩要坐到娘亲旁边的位置,白侧耳却让丫鬟把她的碗筷放到了白常山旁边,笑眯眯道:“孙小姐过来这边座,好陪老爷说说话。”

白丑笑得有些酸溜溜:“你爷爷非要把你等到不可,下回早点儿回家,别让长辈等你。”这话说来是教训,不过全无半点严肃之意,一听就是场面话。

白常山已经笑呵呵道:“无妨无妨,又不是缺那点吃的,爷爷不饿。苓儿今天玩得高兴不?爷爷那几个庄子不错吧。”

“不错不错,爷爷把东庄、南庄都给我好不好?我们留下最漂亮的小北庄自家用就好。”白茯苓趁机狮子大开口。

白常山想也不想就答应下来,连带夸奖在一旁伺候的白侧耳有眼光,买的庄子连他孙女儿也喜欢得很,却压根不问白茯苓一个人要两座庄子做什么。

饭菜很快送了上来,白常山挥挥手让伺候的人都退下了,只自己一家四口和乐融融地用饭

白常山从前倒是很讲究食不言寝不语那一套规矩的,到后来是妻儿先后去世,就是想找人言语都没机会了,现在难得有儿有孙,恨不得能多相处多说话,尤其见孙女儿与儿子媳妇一边吃饭一边言笑晏晏,那亲密热闹的感觉对于他这种孤寡老人而言实在太好,什么规矩都靠边站了。

白家三口子搬到阁老府不过数天,白茯苓的位置就从木佩兰身边挪到了白常山身边,一边是长子,一边是孙女儿,白常山觉得饭菜吃在嘴里都格外有滋味。

饭后一家人坐在一处问起白茯苓今日的见闻,白茯苓详细说了一番,其中不免提起遇到海浮石与夏馨馨的事情,三个家长一听海浮石的名字,立时紧张起来,白茯苓不想话题绕在这大魔头身上,只得故意去说夏馨馨的异状,说她的态度十分怪异。

白常山叹口气道:“这位夏小姐也是时运不济……”

一听就是有故事的样子白茯苓其实并不是太好奇,不过为了转移父母的注意力,不得不做出一副愿闻其详的八卦姿态。

厅上除了白侧耳,就只有白果与杨梅两人在伺候,都是信得过,此外再无外人。白常山迟疑了一下道:“前几日,夏小姐的父亲曾托人私下里向我提,希望把夏小姐送来给你爹做妾。”

“什么?”白茯苓没想到会听到这么劲爆的消息,几乎直接跳起来。

木佩兰也是首次听闻此事,她倒不太激动,只是似笑非笑横了丈夫一眼。

白丑马上表明立场:“我这辈子只你一个,绝对不会再要别的女人那丫头跟苓儿差不多大吧,当我女儿差不多。”

这下子轮到白茯苓一脸委屈地看他了,白丑干咳一声:“当然,当女儿也不要她,有我们家苓儿就够了。天下间哪有比我家苓儿更好的女儿?”

白茯苓很捧场地黏过去撒娇道:“爹爹最好”

白常山亲耳听见儿子表态,心情有些复杂,苦笑道:“我当时就婉言谢绝了。今早听到消息,夏家似乎又想把夏小姐给邓文华续弦。文华他人品倒是不差,可已经年过四十,家中两儿一女年纪与夏家小姐相仿,夏家这是耽误女儿啊……”

白茯苓奇怪道:“他们怎么会想到这样的古怪主意?这女儿就算不讨他们喜欢,也不至于这样糟蹋的。”

木佩兰伸手替女儿理了理发鬓,道:“与喜不喜欢夏小姐无关,只是夏阁老倒下了,夏家在朝中的党羽在除夕那天被杀了个七零八落,眼看着大厦将倾,他们太需要寻求支持,所以才不得不牺牲女儿。”

她心里明白,自己只替白丑生下一女,白家的香火无人继承,白常山面上不提,心里不免遗憾焦急,这一点相信夏家的人也能想到,把夏小姐嫁过来虽然是作妾,但她正当年轻,极有机会生下白家的骨肉,如果是儿子,那就是白家唯一的香火血脉,有了这一重关系,白常山自然要对夏家处处留情。

夏小姐虽然是做妾,但是她出身世家,只要生下儿子,白家上下绝对不敢轻鄙怠慢她的,而这个庶子也不同于其他人家的庶子般地位低下。

而且,堂堂夏阁老的嫡孙女,委身白家为妾,也是夏家对白家示弱讨好的一种诚意表态。

可惜白常山拒绝了,他们不得已改为找上白常山手下的一号人物邓文华,也不管对方家中有儿有女、年纪比夏馨馨大了二十有余。

木佩兰提点两句,白茯苓就明白了其中关窍,她皱眉不屑道:“夏阁老这个儿子,脑筋真是不清醒,这个时候,聪明的就替夏阁老递上辞呈,一家人回乡去老老实实过日子,说不等十年八载后子侄还有出仕机会,未尝不能东山再起,现在这样挣扎顽抗,就怕连根基都会毁掉。”

明朝时候嘉靖朝的内阁次辅徐阶为了取信交好当时的首辅严嵩(著名的奸臣),曾经把自己长子徐蟠的女儿嫁给严嵩的孙子为妾,真人真事,后来严嵩一家倒台,貌似就这个孙子逃过一死,判了流放。但是不管如何,这位徐小姐的人生是被彻底毁掉了。古代的女子命运有时真的惨得很。

正文 166 横竖都要死

166 横竖都要死

“夏家掌权多年,又是身在局中,要看破名利退守田园,说来简单,实际上谈何容易。”白常山说起这个,未免有些兔死狐悲的感触。

白茯苓说的有道理,皇帝已经明摆着不愿意让夏家继续待在朝中指手画脚,他们如果识趣地自动请辞离开,皇帝顾及皇后新丧,面子上必然要好好补偿一番夏家的。

夏家是诗礼传家的世家大族,树大根深,族中人口众多,有才能的子弟也不少,过几年皇帝对夏家的戒心减淡,夏家子弟通过科举入仕,说不定几十年后又再重现当初的风光局面。

但是他们现在的所作所为,分明是还想着攀附新贵,联合白常山一系在朝中重新培植党羽,存了这样的心思,皇帝哪天耐心用尽,就是夏家彻底覆灭之时。

从皇帝对付毛氏、夏氏的手段就可以看出他心狠手辣非常人可比,连自家儿子都能随手牺牲的,何况是旁人,夏家这么折腾下去,等待他们的就是死路一条

“其实夏家人未必没想过退隐,只是地方上依附他们的人太多,彼此之间存在盘根错节的利益关系,他们想退,那些常年供奉他们,靠着他们的庇护在地方上牟取暴利的人怎么办?一旦夏家倒台,这些人不免要被其他曾受他们打压的势力清算报复,到时候皇帝就算想罢手不再追究,也掩不住天下悠悠众口。夏阁老已经是垂死之人,他的几个儿子必然要受到牵连,那些罪状,充军流放都是轻的,他们大半辈子仗着夏阁老的权势作威作福,要让他们为家族牺牲,去成为阶下囚,他们哪里肯干。”白常山叹息道。

白丑也同意白常山的看法:“现在夏家是势成骑虎,要么继续撑下去,仗着皇后横死后宫,皇帝不便马上翻脸对付他们,在朝中找帮手稳住阵脚。他们在朝中不倒,地方上的人也不敢轻易对他们的党羽动手。要么豁出去,辞官归隐,拼着流放充军几个门面人物,保住夏家的其他子侄晚辈……这也要皇帝愿意从轻发落才行。”

“皇帝恐怕心里恨着夏家呢……六殿下母妃之死,与夏皇后有重大干系。”

白茯苓忽然想起甘遂曾经说过,皇后是他亲手放火活生生烧死的,原因就是她害死了他的阿姨,也就是杨珩的母妃。

据说皇帝当年十分喜爱那位悦妃娘娘,他放任甘遂在宫内杀死皇后,又似乎对杨珩另眼相看,种种迹象说明,皇帝一直惦记着这个冤死的爱妃,再加上这几十年夏家把持朝政,几乎将皇权架空,今日终于有机会把夏家毛家彻底铲除,皇帝是不会留情。

夏家面前两条路,一条是负隅顽抗死得很惨,另一条是识趣退场,留下一点根基让夏家不至于从此在祁国除名。

“如此,夏家可能是一线生机也无了。他们现在这么做,不过是给皇帝光明正大处置他们的机会……”白常山为官多年,也隐约听闻当年悦妃的事情,他知道孙女儿与杨珩交好,媳妇又曾是青衣卫,皇帝身边的耳目近臣,会知道一些宫中的秘辛并不奇怪。

现在回想过往,皇帝偶然言谈中所泄露的,似乎确实是对夏家的恨意不浅。

不过这样一来,更坚定了他与夏家划清界线以及尽快上奏准备致仕辞官的决心。

“也不一定,如果他们趁现在辞官,趁着下面那些人的肮脏事情还未爆发,迅速返回家乡,然后几个关键人物假传疫症也罢,声称路上被流匪劫杀也罢,尽快放出死讯,从此隐姓埋名。皇帝日后就算真的查到夏家,关键人物都不在了,也不好把夏家小辈如何。他们虽然从此不能与家人团聚,好歹不用杀头,也不必充军流放,算是捡回一条小命。”白茯苓笑笑道。

白常山听得目瞪口呆,却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不得已之下的保命法子。

不过夏家如果没有真正意识到事态严重性,恐怕也不会愿意果断作此牺牲。他们现在就像是一帮赌红了眼的赌徒,没看到最后一把开出前,依然抱着侥幸心理,无论如何不会愿意罢手离开,即使有人一再告诫他们这一把开出来他们会满盘皆输,他们也不会相信。

白常山在官场混迹多年,早练出一副铁石心肠,夏家之前如何飞扬跋扈他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他们有今日,他也有大功劳一份。

夏家不死,日后反扑而来是绝不会对他容情的,所以对白茯苓的话也只是听过就算,并不放在心上,更没打算去规劝暗示夏家那帮人。

一家人见话题越发沉重,也没有继续说下去的兴致,白常山明日一早还要进宫去,所以早早散了各自回房休息。

白茯苓今日白天才见过甘遂,心里莫明有些怕他会找上门来,甘遂对她有意漠视他的态度十分不满,她是可以感觉得出来的,以那大魔头睚眦必报的性情,一定会想办法让她难过。

她战战兢兢翻来覆去到半夜都安然无事,方才倦极了沉入梦乡。

一夜无话,第二天清早起来,白茯苓忍不住暗暗感激一番皇帝所派的暗桩,也感谢皇帝拒绝甘遂想迎娶她的荒谬念头,幸好有这些皇家特派人员替她拦住了甘大魔头。

这里是京城,他就算再逆天强悍,也不至于明里就跟皇帝对着干的。白茯苓越想越放心,终于戒心尽去。

与紫草约的时间是巳时末(早上十一点左右),白茯苓特意提早一些出发,好看看玲珑阁的情况。

玲珑阁主楼一侧辟有专供官家富户女眷们挑选订造首饰的雅室,清幽安静,往来伺候的都是经过训练的侍女,还有精致点心茶水供应,很有几分顶级奢侈品牌旗舰店的规模做派。

难怪玲珑阁能够成为京城第一的珠宝首饰商号,确实有过人之处,白茯苓看得很是满意,越发觉得自己这个爷爷实在认得太值了

就目前所见,爷爷的身家绝不输于她爹娘的,平白多了这一大份产业,她救助万人的目标估计完成速度会快很多很多

她想到这里就心花怒放以至于走到与紫草约定的雅室时依然笑容满面。

紫草一身水蓝衣裙,腰上系了一条银黑色的腰带,巧笑嫣然等在雅室内,见了她抱拳道:“白小姐有礼了”

白茯苓回了她一礼,请她坐下说话。

“不知小姐相约,是为了何事?”紫草性子直爽,也不拐弯抹角,当下就开门见山问起缘由。

白茯苓早有准备道:“紫草姑娘想必也知道除夕那天京城里发生的事吧。”

紫草吐吐舌头:“那样的大事,街上妇孺皆知,我们济困堂的人要是不知道就该打了”

“那日有一支毛家精锐死士,大概有上千之众,劫持安泰公主、两位小皇子以及我逃出了京城。这批人半路上就分成好几股逃逸而去,日前有人发现他们的踪迹在距京两百多里的一处山野中出现,据说是有意营救狱中毛氏人犯。”白茯苓说道。

紫草面上露出不以为然的神色,道:“行军打仗的事我不懂,不过我在京城也有些日子了,京城禁卫何等森严?就算让他们成功混进城来,从天牢劫走人犯,也不可能逃出京城去,即使他们都有以一当十的本领也不成的。真是异想天开”

“是啊明眼人都知道他们不会成功,而且说实话,毛家的人是死是活也与我们不相干。现在的问题是,那样一批人流窜在外,日子久了必然成为悍匪。他们受过正规训练,组织严密、令行禁止,非一般匪徒可比。手上又有马匹,来去如风,劫掠起京城周边州府的百姓,可谓易如反掌。一般江湖帮派对付不了他们,朝廷要派兵去围剿,他们马上分散逃入山野之中,就算是一万两万的官兵,也奈何他们不得。到时苦的就是那些手无寸铁的百姓了。”

白茯苓说到这里,果然见紫草的脸色凝重起来,心知这样的说辞最能打动这些以天下为己任的济困堂中人。

她心中暗笑,继续道:“所以我大哥陆英想出一个诱敌之计,想以我为诱饵,诱出那些毛家死士。他们为了劫持我为人质,要挟我家人替他们营救毛家人犯,必会趁我离京返回北关城的途中对我下手……”

紫草道:“白小姐是想请我假冒你的身份去诱敌?”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时省力白茯苓心中赞叹一边点了点头。

她就怕紫草不识趣,以为她是想请济困堂的人来贴身保护,那可就尴尬了。

她自己不去让济困堂的人去冒险,本来就有些说不过去的,现在既然人家主动提出来,那是再好不过

紫草道:“这当然义不容辞不过……有桩难处……”说着说着就面露难色地扫了一眼白茯苓身后的白果、红曲与杨梅等几个丫鬟管事,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有什么话不方便当众说?白茯苓想了想,挥挥手示意她们都退出去。

紫草见她们出去了连带掩上房门,面上一喜,白茯苓心里闪过一丝警惕——她不会有什么古怪企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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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67 美人计

167 美人计

迟疑间紫草已经凑到她耳边道:“白小姐对我们济困堂有相助之情,这件事我答应下来没问题,需要几个人具体怎么做,到时你让人带信给我,不过……你要先见一个人”

不会是那个大魔头吧?白茯苓张口想叫人、想拒绝,可是肩上一麻,人就软倒在椅子上,一句说话都说不出来了。

白茯苓心里叫苦,最近她是走了什么霉运了,脑子进水还是视力退化,怎么老是忘记提防人一个大魔头的教训在前,现在连个普通江湖女子都把她骗住了。

她一定是安稳日子过得久了,所以人也变得粗心大意。甘遂能够一边当魔教教主,一边当武林盟主,那济困堂里混进魔教的党羽又有什么可奇怪的?

可她明明没觉得紫草对她有恶意啊……

紫草看见她惊疑不定的神色,低头柔声安慰道:“别怕,我不会害你的。只是海盟主他想你想得紧,又怕你不肯见他不肯跟他说话,我想着既然今日有机会,让你们当面把事情说清楚也好。”

白茯苓心里一动,听口气她似乎不是魔教的人,不过转念一想更加气恼,你一个外人管这么多狗屁闲事做什么?济困堂的人一个个就这么闲?江湖上每天这么多打打杀杀的事情不去管,你管海大光棍的私事做什么?

想做媒人想疯了,怎么不去挂牌做媒婆?

不管这紫草是魔教中人也罢,只是一个被海浮石假面欺骗的济困堂普通弟子也罢,反正她以后再相信这个人,她就是猪

紫草伸手将她扶靠在椅子上坐好,轻笑道:“我去叫海盟主来,你放心他是正人君子,不敢冒犯你的,你好好听他把话说完,不要因为一点波折就错失一段大好姻缘,好么?”

什么狗屁的正人君子,什么见鬼的大好姻缘?

那个是大魔头大坏蛋,是魔教教主好不好?

这分明是孽缘中的孽缘

白茯苓口不能言,心里把这个被大魔头骗得团团转的傻瓜蛋骂了个狗血喷头。

难怪昨天夜里甘遂没有上门找事,原来是算计着今天就会见到她

看着紫草一扭头,无声推开窗户跳了出去,白茯苓既希望有人发现来救她,又怕发现她出事的人打不过大魔头被连累误伤,一时心跳如鼓,紧张害怕中似乎还潜伏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兴奋。

甘遂的身影很快出现在她面前,也许是要与紫草打照面的关系,他今日穿的依旧是一身褐色的粗布衣衫,典型的海浮石装扮,只是面上的神情却是完完全全的甘大魔头模样。

他弯下腰伸手摸了摸白茯苓的小脸,低笑道:“我们又见面了,白小姐……”

白茯苓只剩一双眼睛能动,全然避不开他的动作,心里怒骂紫草,什么“不敢欺负”她,面前这一只,根本就是吃她的豆腐吃上瘾了的

甘遂挨到她身边坐下,将她揽入怀中,亲亲她的耳朵道:“你乖乖跟我说话,不要叫人进来打扰我们,我就给你解开穴道,好不好?答应的话眨眨眼睛。”

白茯苓无奈,就算她现在能说话,也绝对不敢叫人来的,天知道这大魔头发起狠来会做什么?于是很老实地眨了眨眼。

“乖”甘遂得意地以鼻尖在她的脸上厮磨一阵,伸手解开了她的穴道。

白茯苓等身上的虚软感觉慢慢消失,就想坐直身子离甘遂远一点。

甘遂圈住她的腰微笑着也不说话,那只手臂看似没有使力,白茯苓挣扎两下都是不动如山,她干脆向前伏在海浮石怀里,低声抱怨道:“你喜欢欺负我,我不要嫁你了”

同样是拒绝婚约,不过这一句话说来柔如春水,带着少女的娇嗔埋怨,如同情人之间的缠绵低语,甘遂听在耳中,只觉得心里软软酥酥地,一点火气都提不起来。

加上美人投怀送抱,甘遂心中虽然警铃大作,但偏偏忍不住贪恋白茯苓这种难得的温柔,来之前盘算着要狠狠教训她的那点念头顿时被扔到了九霄云外。

白茯苓没有抬头去看他的神情,却已经敏锐地察觉到他刚来时身上那股阴森愠怒的气息消散了不少。连忙再接再厉对他抱怨道:“你说会对我很好很好,都是骗我的……”

甘遂轻哼一声:“我对你还不够好?”他努力想凶恶冷漠一点,无奈效果似乎与他想的有些差距,连他自己都听得出来,这话里带了一丝笑意。

“不够”白茯苓把下巴搁在甘遂宽厚的肩膀上开始历数他的罪状:“你最喜欢骗我、勉强我、吓唬我,我有一点点不如你的意,你就对我威逼恐吓,还咬我、折磨我”说着侧过头在他耳朵上轻轻反咬一口。

柔软如花瓣的嘴唇轻轻擦过他的耳朵,尖尖的牙齿咬在他的耳朵上带着轻微的刺痛,痒痒麻麻地彷如一只顽皮的小手轻轻在他心上抓了一下,抓得他心痒难耐浑身发烫,恨不能握住那只小手将她一口吞下去。

甘遂浑身一震,本来松松圈住白茯苓的手臂忽然收紧,一下子将她狠狠勒往怀里,两个人隔着厚厚的冬衣贴在了一起,白茯苓猝不及防几乎被他勒得断气,只觉得紧贴着她的男人身体又硬又热,心里不由得害怕起来……那个那个,自己会不会是灌迷汤灌得太猛了?

她当“小姑娘”当久了,虽然也有一些登徒子对她露出色相,不过这些人一般离她三丈远就会被打得满地找牙,身边亲近的成年男子要么把她当妹妹、女儿看待,要么就是把她当女王公主一样供着。

她知道自己长得很漂亮,但是除了父亲与陆英等亲人之外,就只试过对甘遂(又或者说海浮石)一个主动表露好感,甚至亲近讨好。

她搞不清楚自己这么干的“威力”有多大,也不知道甘遂对于她这个“女色”的反应程度会到哪里。

千万不要太过激动进而对她做出什么超过她忍受底线的亲密举动来

她今日忽然一反常态地对甘遂温柔亲热,完全是昨晚经过一番深思熟虑的结果——不管她日后想出什么方法把甘遂这块惹不起的凶猛牛皮糖甩掉,眼前都要先把他稳住。

根据前几次相处得出的经验,对他来硬的,结果通常十分糟糕,这尾大魔头实在太强,她在他面前也硬不起来。

来软的似乎比较有效,例如上次她一哭,大魔头马上就态度软化,甚至开口哄她,虽然说出来的话气死人。

而且似乎只要她愿意主动亲近他,他就会变得很好说话,例如上次在地道里,她让他抱着,靠在他怀里睡觉,他明明被使唤了却好像很高兴,一路都没有搞怪,更没有为难她。

她又不是被人摸下小手就要断臂以示清白的三贞九烈,如果让甘遂吃点小豆腐可以让他消停一下,别来折腾她,别给她惹麻烦,那她也是可以接受的。重点是,甘遂长得就是很让她心动的那一款帅哥,跟他亲热一点点也不会觉得讨厌。

在这样的腐化堕落思想指导下,白茯苓今日意外撞到甘遂手里,终于在紧要关头忍住了惧怕,态度来了个三百六十度大转弯,使出平常对爹娘撒娇以及从爹娘偶然肉麻谈情中学到的手段来对付甘遂,效果立竿见影,不过似乎好得有点过了……

白茯苓一方面暗暗得意于自己对甘大魔头的影响,一方面又心惊胆战怕他太激动了对她做出越轨行为,心情忐忑之下只敢怯生生埋在甘遂怀里,避免再说什么话刺激到他,又或与他目光对视惹得他更加动情。

就因为这样,她再次错过了甘遂满面通红、不知所措的难得表情。

甘遂抱紧了白茯苓,他不愿让她发现自己的失态,深深呼吸几口气,方才压下狂飙的心跳。对于自己的表现,他很有些懊恼,白茯苓一直以为他以海浮石的身份面对她时,由始至终在做戏,其实不是的。

这小丫头对他的影响之大,完全超乎他的想象,每次她只要对他做出什么亲热举动,他就忍不住像个没见过女人的毛头小子一样面红心跳,兴奋非常。

他并非没接触过其他女人,只不过不知道是因为练功控制情欲的关系,还是那些女子不如白茯苓般合他的口味,反正在碰见白茯苓之前,他压根不觉得那些打扮得花花绿绿、捏着嗓子对他说话、抛媚眼的女人跟男人有什么不同,更不要说产生亲近的欲望。

一切一切,都是从接触到白茯苓开始的

这个大胆狡黠的小丫头,简直称得上是他命里的魔星

是她不知死活先招惹他的,既然让他喜欢上了,那就必须成为他的,这辈子就陪在他身边

他不接受其他任何结果。

宫里那个老头子也罢,小丫头的父母义兄也罢,谁都不能阻止他

小丫头软软的身子包裹在厚实的冬衣中,抱起来的感觉真好,呼吸间都是她甜蜜温暖的气息,甘遂越发觉得满意,几乎舍不得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