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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苦笑一声在榻边坐下,她原还闲着的一只手立刻从被中伸出来握他的手,他反一握,旋即听到她哽咽着跟他说:“真的…特别疼。”

这句话一出她的泪水就决堤了,噼里啪啦地掉个不停。谢昭忙叫奶娘来把孩子抱走,自己坐到枕边,一搂她的肩头让她倚到膝上,却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心绪太复杂了。他原以为迎接孩子降生的时候,他一定是高兴的,但刚才那一路他都只在想万一她过得很凶险怎么办。

甚至有那么十几步路的时间中,他连神思都有点恍惚,混乱地觉得自己在往那个御令卫训练的小院去…

一切都是熟悉的,熟悉的忙碌、熟悉的嘈杂,而后他无可遏制地在想象,一会儿来报噩耗的场景也会是熟悉的。只不过,报的不是陆夫人的噩耗,是她的。

那些画面太可怖了,只有他知道刚才这明明走得很快的一段路在他的感觉中有多长。

眼下见她好好的,他心里又是一阵翻江倒海的情绪——这回好像是彻头彻尾的喜悦了,但他却不知该怎么说。

他就捏捏她的手,热乎乎的;摸摸脸颊,也是热乎乎的。

她自然不知道他刚才有过怎样的胡思乱想,只顾卧在他膝头抹眼泪:“特别疼!每一块骨头都疼!连骨缝里都疼!”

雪梨莫名觉得好委屈——虽然心里知道必经这一遭、而且是为自己的孩子经这一遭,也还是委屈。

她报复似的在他衣裾上蹭眼泪:“吓坏我了,做着做着梦就要生了…我好怕会死!陛下也不在阿杳也不在,我要是死了身边都没有人…”

她抱怨得也有点乱,好像说什么都是要紧事,重要的是要把这些委屈借着话语和眼泪宣泄出来。

是以她也并未顾得上在意他有没有回答,呜呜咽咽地说了好一会儿…

直到他一吻抵住她的薄唇。

“…唔!”雪梨话语辄止,杏目圆睁和他对视。

“视”了一会儿之后,她才惊觉自己被他双臂紧环着,继而觉出他竟浑身都有点发抖。

“我也吓坏了。”他的嘴唇挪到她耳边,低语间带着点自嘲。静了好一会儿,才又哑笑,“你没事就好。我刚才想到陆夫人…”

她也是因为想到陆夫人,所以心里怕坏了!

雪梨倏尔被激出了点“心有灵犀”的感觉,感动不已地又在他怀里磨叽了好一会儿,擦干眼泪,扭过头望向豆沙,问她阿杳在哪儿。

“帝姬早就闹着要过来了。”豆沙欠身笑叹,“醒过来听到这边的动静就闹着要过来,哭得四个奶娘一起哄都哄不住,后来徐大人正好赶过来…给帝姬变戏法来着,这才好些。”

雪梨一听,立刻要人把阿杳带过来。话传出去后不过几息,阿杳就疾步跑着冲进来了,先往她身上一扑然后手脚麻利地爬上榻,闷头就要往被子里钻。

“阿杳阿杳别…”雪梨赶紧拦她。虽然被褥都换了干净的,但她自己还一身血腥味呢,不想让阿杳沾上。

但阿杳才不管呢!强钻进被子一躺就紧紧抱住她的胳膊,一边自己抹眼泪一边哄她:“娘不哭、娘不哭…”

这傻孩子,到底谁在哭啊?雪梨边是揶揄边是心疼地搂过她,柔言哄她说:“乖哦,娘没事。你以后就有弟弟啦!”

这一天,谢昭推开了所有的事情在六格院陪她。正事不耽误就是了,他在她睡着后料理也是一样,不急这一时半会儿。

雪梨的精神当真算挺不错,小睡了一会儿后就觉得饿了,让小厨房下饺子送来,点名要鸡肉香菇和鲜虾的,多配醋!

其实辣椒她也想吃,但听说会回奶就忍了——虽则奶娘早就挑好了吧,但她还是想隔三差五自己喂一回,毕竟那是她的孩子。

半刻后饺子就送来了,整整两大碟,显然不是照一个人的分量备的。于是榻桌支过来之后雪梨很大方地推了一碟饺子给皇帝,一起吃胃口更好。

好香啊…

热气腾腾的,面香馅香一起往外溢,再加上醋碟里的那点酸香,真是把雪梨的食欲勾得不能忍了!

袖子一撸执箸就夹,她存着要风卷残云的心…

无奈刚吃了十二个,医女就上前一福把盘子端走了。

医女神色凝重:“娘子,坐月子的时候不能吃太多,吃撑了对身体无益,您忍着点。”

雪梨死盯着那盘饺子:“…”

仍在安心吃的谢昭抬眸看看,右手持着筷子继续吃,左手拍拍她的背:“为你好的,听话,少食多餐就是了。”

最后雪梨又耍赖地从他筷子里抢了两个饺子解馋才算完,一脸满足地摸摸肚子:突然扁下去了不太适应,但是吃饱了还是很舒服的!

皇长子平安降生,后宫是怎么样的反应雪梨不知道,反正她的六格院里人人神清气爽。

她还专程请徐世水来喝了杯茶。谢他那天想法子哄阿杳,若不然儿子生了、女儿哭坏了,她心里照样难过。

徐世水心里还谢她呢,要不是她正好在那个节骨眼上生,自己也不能这么顺利地回到殿里做事去。于是雪梨叫人给沏的茶他喝了,雪梨想再给他份谢礼他就不肯收了。

他扭头又要给阿杳变戏法去,无奈阿杳并没有兴趣看…

这几天,阿杳都围着弟弟的奶娘转。他的奶娘也是四个,谁抱着他她就跟着谁,满眼都是消不去的兴奋,想让她好好吃饭都得把弟弟抱到附近她能看得到的地方。

雪梨一看她看弟弟能跟入定似的在旁边杵着傻看半天就好笑,好几回不怀好意地捂她眼睛阻断她的视线。再放开之后阿杳也不太好意思,扭头就又过来蹭她,然后问上一摞关于弟弟的问题。

比如弟弟什么时候长大啊?能长到多大啊?能跟我玩吗?会比我高吗?

这些雪梨都能答。唯一一次被难住,是阿杳突然问她:“妹妹呢?”

啥、啥妹妹?哪儿来的妹妹?

雪梨被问得一时茫然,阿杳的小手摸摸她的肚子:“娘说里面有弟弟妹妹,现在只有弟弟?”

雪梨:“…”不是啊孩子!!!

他们之前说“弟弟妹妹”是因不知是男是女,真正的意思其实是“弟弟或者妹妹”。但阿杳俨然理解成了“弟弟妹妹都有”,现下见了弟弟就纳闷妹妹到哪里去了。

于是雪梨哭笑不得地跟她解释了一番这个事,顺便详细讲了一下“或者”这个词的用法。

阿杳一边点头说“这样啊”一边又闷闷的显有点失望,雪梨抱抱她,安慰她说:“别急。你想要妹妹,娘以后给你生一个。”

“不要!”阿杳小脸一抬立刻拒绝,眼里担忧十足,“娘太疼了!我不要妹妹了!”

六格院里这么一天天过得挺自在,好像弹指间就过了两个多月,天都慢慢暖和了。

四月中的时候,名字定了下来,从水部取了个沅字。谢昭来告诉雪梨定名的同时,还说了另一个事:“快百日了,百日宴怎么办,我想听听你的主意。”

正坐在案边吃三丝春卷的雪梨一愣,差点被脆皮呛了。

她心说:这事我哪有主意…

这种宴席什么的,她经过的还是太少了,真想从她这儿问出句可行的话,她大概只能说一句“听陛下的”。

好在皇帝提前想好了两个法子,见她没主意就先说了这两样,让她挑一个。

他说:“一是前朝后宫同贺,宗亲百官在含元殿设宴,后宫在柔嘉宫设宴。这样够隆重,但坏处是你大概免不了要在后宫的宴席上走一趟,虽然众人主要是贺你吧,但许多礼数也没办法免。”

雪梨边啃春卷边听他说,暂未说这个办法好不好,先问他:“二呢?”

“二是压根不提后宫。”谢昭平淡道,“只让宗亲和朝臣设宴,按规矩就都是带各府的正妻,没有正妻的就带府里掌事的侧室。这样我不提后宫也合规矩,只在含元殿设宴,你也只用在含元殿了。”

雪梨想了想,这个听上去倒是轻松。但仍未选择,又问说:“陛下觉得哪样好?”

“各有利弊吧…”谢昭轻一啧嘴,随意地倚到她榻上,抱臂想了会儿,又说,“真让我挑,我觉得第二种好。看起来是有些委屈阿沅,可他到底还小,连事也不记,朝臣们么…也不至于因为这一回就胡乱觉得我不在意这个儿子。”

到底有皇长子的身份撑着。谢昭仔细思量后觉得稍委屈儿子几分,比让这当娘的去后宫走一趟强多了。到时候他还要应付含元殿的宴席,万一后宫有个不怕死的刁难她,他还真不能及时赶过去。

雪梨沉吟着点点头,把手里最后一块炸春卷丢进口中,而后又拿了个新的,坐到榻边“咔嚓”掰下一小块,边往他嘴里喂边说:“我觉得吧…这不行。百日宴是个祝福,贺长命百岁的,所以各位大人会不会看轻他根本不是要紧事。真该放在首要思量的…是咱们当父母的怎么做才最尽心、对他最好。”

“你是想大贺了?”他品着口中的春卷一笑,掸掸手自顾自道,“也行,你不怕跟后宫打交道就可以,我也会安排人护你。”

“可我想大贺,又很不想跟后宫打交道。”她在他胸口支着下巴摆出一脸的“我在耍赖我不讲理”,旋即又笑意敛去,正色问他,“若两席变三席,坏规矩么?”

第129章 百日

雪梨是觉得,如果既能大贺、又能让她不去后宫就好了,所以她想起先前他过生辰的时候她曾经在小院里单设过席的事,想问他这样行不行。

谢昭想想,虽然不合惯常的规矩,但也不违规矩,多少也算个主意。

那就遂她的意思办好了。

他掂量清楚之后往后宫去了一趟,到柔嘉宫知会惠妃。惠妃听完皇帝的这番安排后略有讶色,思了一会儿只说:“可既是大贺…生母不露面总不太好。她想自己只和熟人贺上一贺臣妾倒能体谅,但旁人看了难免会觉得太不给面子。”

皇帝一哂:“她也不是只想跟熟人贺。”

皇帝便又将雪梨的想法细说了:“她只是在那边单独设席,但不论内外命妇,想去道贺她都会见的。”

至于她的那点小心思,就不方便跟惠妃说了——她说那是她的地盘,真有人敢到六格院去找麻烦,她应付起来也硬气,跟把她扔到后宫不一样!

于是惠妃想想,虽然觉得这番安排听着忒少见,也还是只能答应了,欠身笑说:“那臣妾回头请阮娘子来,多少叮嘱她几句,毕竟她历过的事还少,这种宴席上要注意的地方多。”

皇帝颔首道了声“多谢”,而后二人又几句寒暄就没了话,末了以皇帝的一句“又有新话本送进来,回头朕让人挑好说江湖的,给你送过来”告终。

皇帝离座往外去、惠妃施礼恭送,而后只消片刻,殿里就恢复原本的安静无声了。

惠妃这才惊觉,今天似是她这几个月来说话最多的一次了。

从陛下去南巡开始至今,这是头一回进后宫的大门——算起来都快一年了。她每天就闷在房里看话本,想出去透透气儿的时候也是安安静静的,没有什么人能闲聊,和宫人们的对答也都简单得很。她说吩咐、他们应“诺”去办,仅此而已。

一早一晚嫔妃来晨省昏定的时候,说的话也是掰着指头就能数清的。方才先听他详尽地说了一番前前后后的安排、自己又提上几句建议的感觉实在久违…

惠妃一时间甚至有点怕,这么下去,自己是不是迟早会被闷死在这后宫里。

强抽回神思,她揉着额头缓了一缓,暂时连读话本的心思都没了。把书一放,让兰心亲自去六格院请阮氏。

这趟进后宫见惠妃,雪梨倒是不怕的——皇帝回紫宸殿前顺道去告诉她了一声,说百日宴的事情就按她的意思办,惠妃会先叮嘱她几句。

皇帝很清楚她会去,她就不用担心自己会被惠妃刁难,而且她本也不觉得惠妃是那样的人。

雪梨便叫上豆沙和杏仁轻轻松松地去了,在清馨殿喝着茶小等了半刻等到惠妃,而后她行大礼、惠妃让免礼,她就到侧边的席位上落了座,蕴出一派“谨听教诲”的样子。

“娘子不必紧张。”惠妃款款一笑,随口叫兰心端她爱吃的蟹壳黄来。

惠妃居然还记得这个?

雪梨觉得有点意外,毕竟那都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

点心自不会是单给她一个人上。片刻之后端进来,雪梨手边的还是她那回来时上过的蟹壳黄和绿豆糕,惠妃那边是一碟芝麻酥糖一碟红枣蒸糕。

雪梨如旧极喜欢蟹壳黄,“一般没人会在惠妃这里吃点心”这条规矩后来也没人告诉过她,但眼下惠妃在座,她好歹也知道得等主人有个示意才好。便只好强作不知道那碟蟹壳黄的存在,直到惠妃先吃了一小块酥糖之后,她才敢动手。

惠妃吃完后抿口茶,笑笑:“本宫知道娘子身边有教习嬷嬷跟着,需要本宫叮嘱的其实也不多。主要就是…一来那日会去见你的,该都是内外命妇、顶多还有各家的小姐,散席后如有外臣去接人,你需要避一避,不能送客出门,随意让旁的男子见了。”

“诺。”雪梨欠身应下,这个规矩她听说过。

但想了想又有点为难,她踌躇着问惠妃:“那如是…原本就跟奴婢相熟的人呢?比如七殿下还有御令卫的卫大人,对奴婢来说都不是外人,也不可以吗?”

“这个…”惠妃竟有点为难,也有点意外她会细问这么一句。她想告诉她如是后宫嫔妃,就算是见亲爹兄弟也要隔道帘子,可看看她这一脸疑惑不解,惠妃竟有点迟疑自己该不该告诉她这条规矩。

好像她并不曾被这条规矩拘着过?那她去年回家的时候…

惠妃没再深想,静静神,只好说:“本宫没什么这方面的交往。你既问了,本宫差人请示一下陛下的意思就是,陛下如不在意,你见他们该也是无妨。”

雪梨面上稍一喜,离座福身道了句“多谢夫人”,然后又退回去落座。

见惠妃端茶再饮,她也又吃了一小块蟹壳黄,用帕子掩着嘴免得酥皮掉下来不好看。

而后又听惠妃道:“还有就是,平安帝姬你那天想如何安排?含元殿、柔嘉宫还有你那里的宴席,依她的身份和年纪倒是参哪一处的都合规矩,你可安排好了?”

雪梨听言心下轻松,如实回说“奴婢原还没想到这一步”,接着又道:“但既然夫人说她参哪一处的宴都合规矩,那奴婢回去之后问问她的意思就是了。她想留在奴婢那里好办,如是想去含元殿或者来夫人这里…奴婢会提前禀陛下和夫人一声的。”

“…哦。”惠妃怔了一怔才应了出来,而后又道“也好也好”。这反应直让雪梨怀疑是不是自己这想法哪里不妥,但想了个来回没想出来,又见惠妃也没再说什么,就姑且按下心思不再多问。

反正一切安排自己也还会再和陛下商量一遍,如果这里错了,他会告诉她的。

雪梨在惠妃宫中总共坐了不到三刻,而后一丝不苟地施礼告退。惠妃当然不至于亲自送她离开,只叫了身边的两个大宫女一起去送,客气地跟她说无事时常来坐坐——雪梨清楚这只是“客气”。

然则在她离开、兰心悦心回到殿里之后,有那么短短一瞬,惠妃诡异地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希望她常来坐坐?

“她活得真自在。”惠妃情不自禁地将这句话感慨了出来,悦心微怔,在旁福身应说:“到底是年纪还小呢,规矩总归差些。”

不,这不是规矩差的事。阮氏现在这个样子,规矩也算说得过去了。

惠妃摇摇头,懒得多解释什么,只说了一句“本宫进东宫的时候,比她这会儿还小呢”,悦心就不敢再吭声了。

之后又是长久的一段寂静。四下都没有声响,惠妃只投入在方才见阮氏的画面里出不来,一遍又一遍地回想着,心里不得不承认自己很羡慕。

阮氏想见卫大人和七殿下就直言相问,不像她…她若得知了“不能见外男”这条规矩,自然而然地就会“举一反三”,自动退让到就算是原本熟络的外男也不能见的地步。

可阮氏并没有,她觉得想见就会请示到底能不能,理所当然又轻轻松松,好像也并没有违什么规矩。

甚至连待平安帝姬的事上也是。她完全没有那么多顾虑,听她说三处都可以,就自然而然地说去问帝姬自己的意思、然后再来回话…

惠妃错愕之后竟然觉得这样很好。想来帝姬也会很高兴,至少比逼着她去某一处参宴要让她高兴。

这阮氏…

惠妃心里有点发虚——每一次见完阮氏、或者听完关于阮氏的事情之后,她都会有这种感觉。阮氏总能让她怀疑自己一直以来烂熟于心的东西是不是错了、皇太后和女官们昔年的教导是不是错了…这种感觉太可怕,会让她觉得自己彻头彻尾就是个错误,存在在这里毫无价值。

五月初八,皇长子百日贺宴到了。

满朝都盼这个孩子太久了,这个百日宴,据说连民间不少人都为此莫名激动,街头巷尾都在聊这件事,说得最多的就是:“陛下可算有个皇子了!”

这天,六格院上下都起了个大早。

身为正主的谢沅最轻松,什么都不用干,换了身好看的小衣服就接着该睡觉睡觉、该吃奶吃奶了,偶尔醒着发会儿愣,就能看到一院子的人都在忙。

——他甚至都不知道他们全是在为他忙啊!

雪梨想着这个就哭笑不得。

“来,阿杳,娘给你换衣服。”她抱着要进屋,取了套为此新做的齐胸襦裙出来。

这套襦裙料子颇讲究,颜色乍一看是浅杏色,但裙褶能随光线变化反出浅浅流光,那个丝质柔软得雪梨摸着都觉得是享受,拎起来看的垂感又好得很。但无奈幅宽太窄,给她做襦裙是不够的,谢昭的拿给她的意思是让她做件半臂或者上襦,夏天穿着凉快又舒服。

雪梨当时就说:“不要,给阿杳做裙子吧!肯定好看!”

咱们阿杳生得天生丽质粉雕玉砌啊!把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我高兴!

——雪梨的一大爱好就是把小阿杳打扮得谁见谁夸可爱,至于小孩子长得快总做新衣服太浪费什么的…别说有这个爱好的雪梨没考虑,旁人也不会往这方面想。

从谁身上省钱也不能从帝姬身上省钱啊!

今儿可算能看她穿这个了。雪梨兴致勃勃,半点不让旁人插手,自己给阿杳穿整齐之后上上下下地看了一遍又让阿杳转了个圈,然后特别满意地夸她好看…

可是阿杳不喜欢,她低头看看,嘟嘴看雪梨:“娘,能不能穿红色的?”

哎?为什么啊?

雪梨不懂,结果阿杳说今天弟弟整个都是红色的、全身都是红色的,她要跟弟弟一样!

雪梨:“…”他那是因为过百日…

母女俩为这个在房里磨了半天,雪梨十分希望阿杳就穿这个去,因为真的很好看啊!可阿杳眼里现在只有弟弟,并不在意当娘的喜欢看什么。

说起这个雪梨就生气,阿杳这个小没良心的!她那天问她想参哪一处为弟弟设的宴,阿杳想都没想就跟她说:“和弟弟去一个!”

雪梨心说你敷衍着问我一句“娘去哪儿”也行啊…

最后二人折了个中,阿杳还穿这个,上襦外加了件红色的对襟半臂,看上去也还不错,可算母女两个都高兴了!

雪梨搂着阿杳叮嘱了一番“宴席上要乖乖的”之类的话才放她走,阿杳跑出屋门就又去找阿沅去了,雪梨悲愤地深吸一口气不跟她计较,还得继续料理眼皮底下的事。

“酸梅乌梅。”她把两个小丫头叫进来,蹲下身道,“今天帝姬去含元殿参宴,乌梅跟过去就好,主要是陪着帝姬,旁的事有奶娘照应。你也别怕,饿了就跟清夕听菡她们说,让她们弄吃的给你,宫人可以到侧殿吃的。”

雪梨和颜悦色地说完,乌梅应说“奴婢知道了”,她又看向酸梅:“酸梅今天去给子娴帮忙吧。厨房要备不少菜,你去帮忙我放心。”

酸梅也应得毕恭毕敬,而后二人齐一福就退下了。

“唉…”雪梨一看这俩小丫头就不免叹气,五六岁的年纪,脸上一点笑都看不到,跟她们说话的口气稍微生硬一点她们就战战兢兢的。尤其是酸梅,几个月前让陈氏罚得太重了,小小年纪哪吃得住,阿杳说她常看到酸梅偷偷揉膝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