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回来的时候蒋医生已经昏睡在了车的后座,纪善生则站在车的门口看着余因提着袋子走过来,他嘴角掠过一丝浅笑,招呼余因先上车。

他从余因手里接过袋子,客气的说了一声谢谢后将纸巾抽出来,反过身细心的将蒋医生衣领上的污浊擦干净之后才重新回到驾驶位上。

余因有些挫败的看了一眼后座安静的蒋施卓,平静的眼眸里突然涌出一丝激越,在看到纪善生准备开车出发的时候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一手就搭上了纪善生的胳膊。

她深吸一口气,紧张的凝视着纪善生:“纪医生,我…”她话语顿了顿,不由的低下眉眼问:“你喜欢蒋医生吗?”

纪善生微微一愣,刚要开口说话,余因猛地打住他:“你不用回答!我只想说…那个…我希望你不要讨厌我。”她的话刚说完,猛地朝前凑过身子快速的在纪医生的脸颊处落下一吻。

在纪善生还没有反应过来之际,余因麻利的下车关好车门,从车窗里向纪医生摆了摆手:“对不起纪医生。”随后就飞快的消失在了某个角落里。

而纪善生望着她快速消失的身影,陷入了沉思…

第34章 狼狈(上)

她几乎是一路狂奔,也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双腿传来阵痛的时候她才停下脚步,环顾了一下四周,一时也不知道自己跑到了哪条街。

找回理智的余因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做了那样的事情,甚至不敢想象以后在医院应该怎样面对纪医生。总归来说还是自己太草率,虽然已经明确了自己的心意,但纪医生对自己想来也不会有那样的感情。

最后她只好一路懊恼的回到家,令她意外的是回到家后居然看到余妈妈还没有睡,明明在她出去之前她的房间已经熄灯了的。

瞬间她就如同一只被偷吃抓包了的兔子一样不敢动弹,但转眼见到余妈妈脸上还未干的泪痕后,那些情绪也早就被她抛到了脑后,几步就跨到余妈妈面前关切的问道:“妈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说实话,在余因的印象里,她已经记不清楚什么时候是最后一次见到余妈妈流泪,所以她见到余妈妈居然流出眼泪,急切的不知所措,一个劲的紧跟着余妈妈躲闪的眼神追问。

她顺着余妈妈的目光看到了摊在桌子上面的几张写满了字的纸,稍稍一愣,才挪过手。

纸很褶皱,边缘还有被撕下来的痕迹,从格式上看,应该是从日记本上撕下来的。余因也知道艾姐一直有写日记的习惯,上面的笔迹也是艾姐的无疑。

这里面的内容很零碎,唯一一张完整的纸上写满了艾姐对他们母女的感激之情,还附带着不少的回忆,余因有些颤抖的看着这些字,情不自禁的也想起艾姐所回忆起的那些画面。刚上大学时回家的机会多一点,那时候她就经常陪着艾姐还有余妈妈去市场或者商场。到了大二后逐渐的忙碌起来,一直到实习前回家的次数就大大的减少,想来也正是这期间她与艾姐距离远了,没能够及时发现她的发病前兆。

余妈妈擦了擦眼泪,抚住余因的肩膀:“你艾姐是个重情重义的好人,这次能够挺过手术也算是老天开眼。”余妈妈抿了抿嘴唇:“你明天还要去医院,洗洗去睡吧。”

余妈妈说完这席话,小心的从余因手里拿过那些纸,将它们仔仔细细的叠好放到抽屉里,然后走进了房间,现在她满脑子都是艾姐的事,自然也不会问起余因这个时候才回来的原因。

而余因呆坐在地上,感觉到眼前的一片都变得朦胧起来。如果可以,等艾姐好了以后她一定会好好陪她,不论是在她出嫁的时候还是生产的时候,她希望自己能有一个这样的机会。

带着这样沉重的心情一直到了次日的早上,她到医院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看艾姐,因为药物的作用艾姐还没有醒过来,她站在床前许久,直到集合的时间到了她才从病房走出并换□上的那套服装。

如往常一样展大在上面说了好些要点,当说到今天手术观摩是徐海风和文信怡的时候,余因的耳边响起了信怡不可思议的声音:“展大你确定要让我和徐海风一起进去吗?”

大家都不约而同的和余因一样将视线投到了远远站在后面的徐海风身上,展大瞪了一眼文信怡,什么话也没有说转手就走人。

旁边有同学蹭了信怡一脚,低声埋怨她:“你难道还不了解展大?这么大声你是不是生怕徐海风不知道?

余因也轻声的告诫了她一声:“信怡你这样说徐海风心里也不好过。”

信怡低了低头,用余光瞥了一眼那边的徐海风,暗自在心里谩骂了自己好几句,她也知道自己说这些话不妥,但就是控制不住自己这张嘴,这简直就是罪恶的源泉!不过在看到徐海风对她不屑的样子,心中的斗志又熊熊烧了起来。

在更衣室里余因一边看着换衣服的信怡一边叮嘱她:“信怡,徐海风进手术室可能有点困难,你帮忙在旁边多看着一点,还有你千万别和他抬杠了,全程只要保持沉默就行。”只要信怡不说话,徐海风也不会有事没事就找她茬。

况且有了前两次进手术室的教训,徐同学也不敢在手术室里再出一点事情。

信怡不耐烦的点了点头,漫不经心的把头发挽起来,突然想到一件事情,于是转过身盯着余因说道:“小因,那个艾小姐…哎,怎么说…我想说的是你如果有什么困难就开口和我说啊,别憋在心里,我一定会尽力帮你的,好歹咱们也同生共死这么多年。”

余因微微一笑,推攘着说:“嗯我知道了,你现在还不上去小心展大给你一棍子。”

她盯着信怡小跑的背影,心上涌来了一股温热。

从更衣室走出去之后,她都显得很小心,就怕在哪里突然碰到纪医生,一想到昨天晚上自己的行为,她就懊恼的恨不得立马有个地缝能让自己钻进去。

但一直到她从病房里出来,都没有见到纪医生的身影,就连之前为了拿药路过他办公室都没有见到。而就在她感到奇怪之际,有人叫住了她。

叫住她的一位在ICU里负责艾姐的护理人员,她走向余因后便朝她递过去一张被折叠的整整齐齐的纸条并解释说道:“余医生,这是纪医生早上让我交给你的东西,之前我一直在忙没有时间交给你,非常抱歉。希望现在还不晚。”

她边说边耸耸肩,余因有些困惑的看了一眼她手上的东西,微笑的道了谢。她疑惑纪医生为什么把这个东西交给自己?拿到之后她迫不及待的打开,而上面只有简单的几个字:等我回来。

她脑袋瞬间一懵,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纪善生是在今天早上接到的紧急通知,原本上头派代表医院北上参加学术会的一个医生在路上临时出事不能去了,所以将这任务交给了纪善生。

刚刚接到消息的纪善生原本是想赶往ICU找余因的,但一接到消息后就不得不立马返回办公室收拾准备,在离开医院办公室的时候并没有见到余因,所以紧急之下他返回写了一张纸条交给正在ICU值班的同事。

直到纪善生上车赶往机场之后,才发现他到现在都不知道余因的电话号码。

而等待他回来的这段时间对于余因而言是尤其痛苦的,她想了大半天都没有揣摩清纪医生留这纸条的含义,难道他要针对昨天自己的行为来给她上一堂思想课?还是等他回来后找自己好好谈谈人生?

但此时比她更痛苦的大有人在,比如说徐海风。

当他第三次晕倒在手术室的时候,众人都愣住了。站在她旁边的信怡不像上次的余因那么冷静,他一晕倒她便惊呼一声,下意识的跪到地上急切的喊着他的名字,慌张到不行。展大一脸无奈的怒瞪了信怡一眼,见到信怡这不争气的样子气的他直接就爆了粗口吼道:“文信怡我教给你的都被你拉到茅坑去了吗?”

被展大吼过神的信怡抬起脸来一脸焦急,在旁边的护士也惊讶信怡怎么着急成这样,于是她蹲□帮忙。

从手术室出来后的信怡跑到徐海风所休息的房间里,一直等着他醒来。在这期间她皱着眉头盯着一动不动的徐海风,嘴里嚷嚷着没志气的小子,还扬言要去普外当外科医生,连个手术室都不能进还当个屎!

余因听到这个消息后也是第一时间就赶去了徐海风那里,结果刚到门口就听到信怡冲着他在大声嚷嚷,余因走过去压住她:“别吼了,这好歹也是医院。”

她不知道两人间又发生了什么事,只见徐海风一把就掀开被子头也不回的走出了房间,而信怡气的牙痒痒想要跟上去,余因立马拉住她的胳膊为了避免她又说出违心的话赶紧劝道:“你今天就让着他点,让他一个人先静一静,他现在心里肯定不好受。”

还想回头狂吐苦水的信怡听到余因这么说,硬生生的将到口的话给吞咽了回去。委屈的看了一眼余因,埋怨说道:“我这是在关心他,可他又是什么态度?”

“你还说你关心他呢,我估计对他来说你只要不说话就是对他最好的关心了。”余因帮她理了理散乱的头发说道。

信怡瞥了瞥眼,被气的直跺脚。亏她还那么担心他,结果他却对自己的关心视若无睹,之前和自己冷战就算了,到现在连个正眼都不给自己,也真够让她憋屈的。

虽然她平常是说了一些不适当的话,但是在她心里她还是拿他们都当好朋友铁哥们对待的,徐海风又不是不知道,况且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期对自己这么冷漠?整的就像要跟自己立马划清界限一样?

信怡越想越伤心越想越气,恨不得现在就将他挡在面前揪住他衣领好好的问一问!但事实是即使她准备那样做,也找不到徐海风的人了。

他自从离开房间之后就不见了踪影,展大打电话给信怡他们问下落的时候信怡还一脸不屑,想起上一次的乌龙事件,她双手抱胸安慰众人说了一句:“没准又是去哪里睡觉了。”

“余因,你打电话给白起问问他知不知道徐海风的情况。”

展大一脸无奈的两手叉腰朝余因说道,如果换做之前,他消失就消失了,自己也没有什么义务去找他,况且这本来就属于他自己应该面对的事情,接二连三在手术室里出问题,就不单单是一个初学者晕台的小事,这是关系到他未来前途的事情,所以只能看他自己怎么去克服。

但现在的情况变得不一样了,他是院长的儿子!

要是早知道徐海风是院长的儿子,他就会想办法躲开这个带教的任务。这等同于把麻烦事往自己身上招揽,不出事还好,一出事情他就有很大的责任。

所以现在的展大心里头就如黑云压城一般积郁。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二):

信怡:“大鱼,难道你晚上不觉得热吗?”

作为一个孕妇,信怡觉得每天都在受罪一样,无论白天还是晚上,都睡不好。虽然这是她的第二胎,但比一胎更难受。但同怀孕期间的余因听了她的话后摇摇头:“还好吧。”

“那你真幸福,我每天都是被冻醒来的,因为自从怀孕后身体就发热,每天晚上踢被子,结果被冻醒了。”

“你说的是这个啊,和你差不多的感觉吧,怀了宝宝后睡觉身体确实就发热,但我倒没有踢被子被冻醒的情况。”

其实余因不知道,她和信怡一样每天晚上都会踢被子,而且比她还严重,一脚就将被子全部踹开。但睡在她旁边的纪善生睡眠向来浅,每次都会第一时间醒来帮她盖好被子,有时候一晚上会有好几次。

而怀孕期间的余因老是腿抽筋,翻身也翻不过去,纪善生为了让她好受点,每天都会帮她拉拉腿,定时醒过来帮她翻身。

余因觉得特难为他,好几次都对他说其实她不翻身也可以坚持的,用不着他每晚都醒来。

但他每次都会用一句:“照顾好你和宝宝是我的责任。”来堵住余因的嘴。

并且有一次特别令余因出乎意料,孕期的她情绪很不稳定,有一次不知道遇到了什么事情忍不住情绪崩溃在他面前一直流泪,晚上上床的时候纪善生一把搂住她,眼角竟然溢出了泪水,他低着声音对她说:“对不起…让你这么难受,告诉我,我应该怎么为你分担?”

这个时候的余因,脑海当中所有不安烦躁的情绪都不见了,只是静静的回搂住他。心里满满都是他带给自己的暖意,她想,有了他,再大的困难和烦恼,她都不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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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写这个小剧场是因为有一次晚上看到自己的爸爸这样,十三妈妈在怀妹妹的时候就是这种情况,爸爸每天晚上都会帮她盖被子,有时候我半夜醒来上卫生间也会看到爸爸醒来帮妈妈翻身。

俺特别的感动 T T..

第35章 狼狈(中)

徐海风失联已经整整一天,白起在接到余因的电话之后就开始想法子去找他,而恰逢今天科里事多,余因和信怡两人忙的腾不出时间外出,即使心里有此想法,也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逃院。

想着有白起在的话应该会没有什么事情,况且徐海风也不至于因为这点事情而想不开,加上他家里的人已经开始到处寻人了,他们两个也算是可有可无,只好在医院等着消息。

余因看着焦虑不安的信怡,给她端了一杯水:“这段时间你两也不说话,平时也不见你关心他,这个时候你却比谁都急。”

信怡皱了皱眉头,接过余因手上的水嗤笑道:“这是证明我讲义气,我可不像他。好歹他和我们同窗几载,就算是白起出事我也会这样的。”

余因盯着信怡闪躲的眼神,别过脸勾了勾嘴角。

她曾和许多人都有过同样的想法,就是一致的认为信怡和徐海风是对欢喜冤家,不打不相识,不骂不快乐。众人一致的认为他两迟早就得在一起,那时候的余因也是这么认为的。

但信怡却一次又一次的对这种想法予以否认,并且在有一天的晚上对余因掏心掏肺的说起这件事情:“我跟你说大鱼,我和徐海风是不可能的!我根本就无法想象我两在一起的样子,而且…我是真当他好朋友。”

“你分得清友情和爱情吗?异性之间会有你所想的友情吗?”在余因的心里,她是不相信异性间会有纯正的友情,所以一直到现在,她都与异性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做所有事情都有个度,纯粹的当他们是朋友,就连白起,也是一样。

在她眼里,白起和徐海风一样,都是自己的好朋友,与自己隔着一段无形的距离。但纪医生却不一样,因为那是爱情。

听到余因这么问,信怡起身哈哈大笑:“我怎么可能分不清?爱情绝对不会是我和徐海风那样,它会带给人甜蜜,悸动还有期盼,但是我两呢?”

直到文信怡从实习生转正做了医生,从女孩变为母亲之后,她才明白自己那时候的爱情观是多么的狭隘,爱情不可能仅仅是她所想象的那样,它存在的形式有太多种,多到你根本就无法去定义什么叫做真正的爱情。

那天晚上余因除了陪着信怡等待消息外,她还时不时的去艾姐和纪医生的办公室附近走走。明明知道艾姐这个时候不会醒来,她还是选择去那边看看,即使是只能站在冰凉的走廊上;也明明知道纪医生今天不会回来,她依旧选择去走一走。

而徐海风的消息是到了次日的中午才传来医院的,就说是已经平安被他妈妈接到了家里。

中间发生什么,之后发生什么谁都不知道了。

下午下班时信怡在更衣室里气冲冲的将衣服换下,拉着余因就走出了医院。不论余因在路上问什么,她都抿嘴不答,嘴里只是说着要找徐海风算账。

余因不明所以的被她拉到一个咖啡厅,见到徐海风之后她猛地从兜里掏出手机翻了翻放到他的面前开口质问:“这是你干的对不对?”

余因蹙了蹙眉头,此时徐海风带着口罩,眼角处还有青紫的伤口,她觉得有些奇怪,凑过身子看了一眼信怡递过去的手机,照片上的人被打的鼻青脸肿,她乍一看觉得有些熟悉,多看几眼,赫然发现竟然是徐主播。

她瞪大眼睛看向徐海风。

徐海风盯着手机屏幕不屑的扬了扬眉,抬头反问信怡:“我干了什么需要向你报备吗?”余因在心里暗暗感叹,在他们两人面前自己永远都是个和事姥,虽然很不喜欢这样,但是也没有办法。

她只好上前拉了拉徐同学:“你们有什么事情坐下来好好谈谈,别…”

余因的话还没有说完,信怡很干脆的打断她并指着徐海风愠怒的开口:“还谈什么?我真不理解人家好好的逛个街你也上去揍人,你要发泄好歹也找个正常的方法发泄啊,你这么打他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亏我还拿你当朋友,他是个主播,被你揍成这样你让他怎么工作?”信怡也是气的不行,想到徐主播因为这件事情几个星期都不能工作,心里就堵,况且打他的还是自己的朋友,更让她在徐主播面前窘迫。

本想好心提醒信怡并解释整个过程的徐海风面对她对自己这样的态度,他一时也是怒气上头,压下欲解释的话,盯着信怡一字一句的开口:“我是该有多荣幸有你这样的朋友?文信怡。”他要不是看在她和自己同窗那么多年,他才不会有事没事上去为她牺牲那么大,以致于现在都破相了。

再说,这次事情也证明了文信怡就是没有看男人的眼光,他之前就觉得那个主播不是好人,先在带着小姑娘在逛街你侬我侬的,摆明就是耍了文信怡那傻子。

他还好心想提醒她,但她这态度让他觉得自己就是纯粹在找虐。

所以他也不想多呆下去,两人火花之间投来了不少旁观者的异样目光。说完这句话后他起身走出了店里,无论信怡怎么叫他都没用,并且他走的太快,信怡追跑出店面也没有追上他的脚步。

文信怡气的两眼通红,看到朝自己走过来的余因,鼻子酸涩的指着徐海风消失的方向:“你看,他是怎样对我的,我到底哪里对不起他了?”

余因无奈的拉住信怡的手,在这种她还不清楚事实的情况下她不知道应该怎样安慰她,唯一能做的就是陪在她的身边。

之后的两天,徐海风也一直没来医院,白起也因为家里的原因不在医院,而信怡每天一有时间就会去徐主播的家看望他。

看情况徐主播被揍的不轻。

而余因这几天就是一个人在医院里过着很久以前的生活,像极了第一次去基层医院实习的时候,身边没有一个可以说话的人,每天就是病房手术室再值班室,写不尽的病例看不完的报告。

一直到第三天过后,纪医生才回来。

他下机之后去了中心医院转交文件,本就回来的晚,等到三医院的时候都已经是凌晨了。

这时候余因刚好在值班室里打盹,就这么靠在椅子的后背上,手中的笔都还没有放下。纪善生上电梯后摁了办公室的楼层,下一秒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摁了下面的那层数字。

兴许是赶路太快,有些微热,他一边脱下外套一边走向值班室。此时走廊上没有一个人,静悄悄的,他轻微的脚步声也很显耳。

他推开门,看到余因的时候双脚在门口怔了怔,轻声走过去伸手将她手里的笔小心的拿下来,凝视着她沉静的睡颜,眼里跳动着不知名的暗焰。

那天晚上她蜻蜓点水一般的吻在他的心里刮起滔天大浪,只是他还没有来得及表示那一瞬间他的讶异以及感受。停留在车里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关于余因的一切快速的掠过眼前,平日里她所有的小动作所有的微表情,都在那一刻被无限的放大一点点的敲击在他的脑海。

他知道,那时的他是怎样的心情。

他是过来人,那样的悸动令他想起很多年以前他第一次爱上一个人的时候。

医院派他出去的这三天,也正好给足了他时间去思考这个问题,如果换做是十年前,对于这样的情况他肯定是第一时间会做出回应。而现在不同,大抵是生活所带给自己的太多,他已经习惯性的需要考虑很多的方面,比如和她在一起会给她带来什么负面影响,或者目前这样的情况适不适合与她在一起。

这些主导的唯一原因,就是他已经不再年轻,过了冲动热血的年纪,他的爱情,并不比余因。

所以他带着这些问题的答案回来了。

当余因睁开眼睛见到纪善生的时候,以为是自己在做梦,只是蹙了蹙眉头把脑袋转了一个方向继续闭着眼睛。

纪善生盯着她迷糊的样子,嘴角泛起丝丝的笑意,伸手扶住她的脖颈找来旁边的一个护颈准备放到她脖子后面让她睡的舒服一点,哪知他的手刚触摸到她的肌肤,余因一个激灵就从凳子上起身,恰好额头撞到纪善生的鼻子上。

余因慌慌张张的拉住他的手:“纪…纪医生,你没事吧?”她想要拉开纪善生的手看下他鼻子被撞的情况,可当她的视线对上纪医生的时候,她的神智立马清醒过来,迅速的缩回自己的手。

纪善生摸了摸自己的鼻头,微微一笑摇摇头。

余因没有想到这个时候纪医生会在这里,三天前的事情她还没有做好面对他的准备,这来的太突然,让她一时手足无措,面目微窘的愣在原地。

纪善生眼睛有些干涩,他后退几步轻靠在桌子角上,眼神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余因。而此刻的余因就感觉头皮在发麻,僵持了几分钟后她忍不住开口:“纪医生,你这么盯着我…有点…”她说不上来自己是什么样的感觉,四周的气氛压抑到快让她有些窒息,她有些慌乱的避开纪医生的眼神:“是有什么事情要和我说吗?”

她在心里尽量抑制住自己情绪,脸上也想要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般客客气气的问他,但说出来略显颤抖的话却出卖了她的内心。

纪善生动了动眉头:“我想,应该是你有事情要和我说才对。”

此话一出,余因只感觉身子一僵,纪医生的双眸清亮无比,分分钟有种被他看个底朝天的感觉。她吞了吞口水,表情僵硬的勉强拉出一个笑容继续装傻:“没有,是不是纪医生你记错了?还是…”

她话才说到一半,就被纪善生硬生生的扳正身子强迫与他对视。

这视线不对还好,一对上她就变得心虚起来,话到后面也开始结结巴巴说不出,直到纪善生转而用十分正经的语气开口,她才停下自己要说的话集中精力。

纪善生这时候说话的语气就像是在手术室里一样严肃正经,这不得不让余因立马就正过神。

“余因。”他轻唤她的名字,脑海当中也犹豫了几秒:“当时你说你喜欢的人不叫白起,那么他叫什么?”

明明是已经确定的答案,但他还是需要她的亲口验证才能让他安心做接下来的事情。

余因一怔,看着神色沉静的纪医生,心中不禁升起一丝的气恼,她都表现的那么明显了,纪医生难道还是不知道吗?她攥紧手心,竟觉有些赌气的索性开口:“纪善生。”

这也是她第一次在纪医生的面前直呼他本名,想着自己喜欢他在两人间已不是秘密,索性直接说出来,接不接受那是纪医生的事情,况且她的心里早就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就算是听到了自己想象中的答案,她也无所谓。

而她的直接了断也是纪善生意料之外的,在诧异的同时也感到欣慰,得到答案的他直起身子走到门口将门关上。

余因一脸茫然的看着朝自己投来视线的纪医生,在他正要动身走过来的时候门突然被来的人猛然打开。

“大鱼!”

第36章 狼狈(下)

门口猛然传来信怡的喊声,奔过来的信怡自动忽略了一脸惊诧的纪医生径直奔向余因,一头就埋进她的怀里,扯着她的衣领气愤的喊着:“我真是恨死徐海风了!现在徐主播都不接我电话了我该怎么办?都怪徐海风,他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揍徐主播?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到底哪里得罪他了!?”

余因盯着门后面的纪善生,尴尬的拍了拍信怡的后背。

纪善生见到这情况,理解的点点头,轻声走出了房间带上门。这个时候余因真的好想跑上去拉住纪医生的手,想问清楚他为什么要问那个问题?他这样沉默的走掉,真的已经拒绝了自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