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

赵出双眉微皱,道:“怎地如此之快便有决断?说!”

那剑客顿了顿,才讷讷地说道:“据我们的人探知,魏王得知大王恩宠玉姬,为了如,累得王后及诸魏姐至今无后,他们要求大王弃了玉姬。否则,魏人以为,前后两任赵王都这般恩宠一妇,与赵为盟,实令他们不安。”

第二百三十四章 不悔

赵出冷冷一笑,“这是魏王的最终决定?”

那剑客点了点头,道:“魏国着实还有别的要求,不过这一条,”他顿了顿,认真地说道:“魏王和魏王后之意,是想大王杀了玉姬。只有玉姬之死,才能表达大王的诚意。然而众臣对此略有异议,以为身为魏王,不能直接要求另外一王杀其一姬。于是便决定在国书上,只要大王弃了玉姬。至于杀姬之事,可暗中行使!”那剑客说明到这里,顿了顿,又说道:“臣等知道此事重大,便在魏使到达之前知会大王,请大王心中有备。臣,告退。”

赵出挥了挥手。他盯着那剑客离开的身影,冷冷一笑。

这时,玉紫跨入院落,当她与那个大步离开的剑客擦肩而过时,那剑客突然回头朝她看了一眼。这一眼,目光颇有些异样。

玉紫转过头,目送着那剑客大步离去,暗暗忖道:他为什么如此看我?那是种很奇怪的眼神,不知怎么的,让她的心神有点不宁。

这时,玉紫的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一双手臂搂上了她的腰,赵出低沉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因何发呆?”

玉紫低下头来。她轻轻拉开他的手臂,退出半步,转头朝他看了一眼。

赵出微笑地望着她,“姬有事找我?”

玉紫迟疑了一下,才摇了摇头,道:“无。”

她刚才总算记起来了,还有一种弩,叫做床弩,是弩中的霸王,不管是攻城还是守城,都是强大利器。她刚一想到这床弩,便迫不及待地跑来,想与赵出分享一下。可观在细细一想,那床弩的图样,她根本没有什么记忆,呆会赵出稍一细问,她便无法回答,还是把一切想得差不多后再来吧。

前世的玉紫,对这些机关之类可以说是一无所知,不管是连弩,还是这床弩,她虽然从电视中看过多次,可那记忆只剩下很模糊的影子。可不知为什么,现在的她,当凝神细思时,那曾经模糊之极的影子,却比前世任何时候还要清晰。莫非,是她这个身体对于这种机关之术,特别容易记忆?

这时,赵出的手臂再次伸出,他把她锁在怀中。

玉紫诧异地抬头看向他。

阳光中,他俊美高华的脸,闪过一抹沧桑,他温柔地看着玉紫,低低地,哑哑地说道:“玉姬。”

“然。”

“孤曾想过,若是与姬从不曾相遇,许不会如此……”

玉紫把他手臂强行扯开的动作一僵,她垂下双眸,哑声说道:“然。”

赵出端详着她扇动着的长长睫毛,双臂更加收紧了,他喃喃说道:“若不与姬相遇,不与姬相见,若不与姬相知,那么,孤便还是孤……”他顿了顿,闭上双眼,喉结滚动间,声音无比苦涩,“然,孤不悔。孤宁可被人指为昏君,亦不可悔,不会悔。孤,倾慕于姬,愿同生死!”

玉紫嗖地抬起头来。不知不觉中,她的眼眶有点红了,一泓泪水滚动在她的双睫间,欲坠不坠的。她垂下双眸,半晌半晌,才哑着声音,低低地回道:“然,妾亦不曾悔!便不能与君共此生,便是与君各天涯,各据一地,生死作相思,亦不曾悔……”她说到后面,声音极低极低,若有若无,几乎是从唇间一嚅而过,除了她自己,再也无人可以听清。

赵出低着头端详着她,他深深地,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她。突然间,他双臂一收,把她紧紧地搂在怀抱中。他搂得如此之紧,如此之紧,直紧得令她窒息!他搂着她,哑声道:“玉姬,玉姬,我……”

刚说到这里,几乎是突然间,一阵惊天动地的喧嚣声突然而起!那喧嚣声是由叫呐喊声,滚滚而来的脚步声,刀剑挥舞的声音混合而成的。声音传来时,整个大地都走一沉,天地间,舍它再无二音!

赵出表情一肃,他嗖地抬起头来,放开玉紫,向外走去。

刚刚走出五步不到,一阵紧急的呼喝声传来,“大王,秦兵来犯——”

秦兵来犯——秦兵来犯——一声又一声暴喝,一个又一个扯着嗓子的嘶叫声,打破了平静,撕碎了安宁……广城城墙下,是黑压压,一望无际的秦兵。烟尘滚滚中,数十万秦兵分成五个方对站列。明明他们一动不动,明明一个个剑没出鞘箭没上弦,却凝聚着一种惨烈的杀气。

光是看着这些秦卒的气息,玉紫便感觉到那种令人窒息的杀气!这是一种百战余生,一种有敌无我的死气!隐隐中,玉紫还可以看到,许多秦卒的腰间,给挂上了一颗颗血淋淋的头颅。那头颅有老有少,多是一些妇孺!

望着这一情景,玉紫不由向后退了一步。她颤抖地扶着赵出的手,吸了一口满含着血醒味的空气,嘶声说道:“怎有这许多头颅?”

赵出正一瞬不瞬地注视着秦卒们,回答她的是一个赵将,那赵将恶狠狠地瞪着秦人,闻言冷笑道:“秦人者,虎狼之师也!以妇孺的头颅充当军功,是他们最精擅的!”

原来如此。玉紫闭上唇,她朝着秦卒们瞪了几眼后,忍不住朝城头上的赵卒看了一眼,这一看,她发现众赵卒也如她一样,脸色发白,眼神躲闪,手脚发软!

突然间,她有点胆怯了。

相比起个个形如杀神,眼神中带着百战死气的秦卒来说,赵卒显得太嫩了,嫩得干净得让人觉得心中没底!

这时,赵出低低的声音传来,“我赵国,不如秦国!”他的声音中也有着震撼以及失落。显然秦卒的强大和血勇之气,令得他也有所感触。

这时,一个将军高声喝道:“大王,退后!”

赵出连忙伸出手握着玉紫的手,牵着她向后退去。

他们一退后,黑压压的赵卒便摆着投石机和连弩等物,把它们一一安置好,调准好后,玉紫听到筇程的高喝声响起,“诸位,你们知道这些是什么吗?这是大王从齐国弄来的鲁氏攻城密器!这种密器,我们有,秦人无!有它们在手,何惧区区秦国匹夫!”

他的声音一落,数十个声音同时高喝道:“何惧秦国匹夫?”

“何惧秦国匹夫?”一声又一声的高喝,一阵又一阵的齐刷刷的叫声中,赵兵脸上的俱意渐渐散去。随着他们的叫声越来越响,他们的脸终于涨得通红,终于有了几分血勇!

“滋——滋滋——”随着弓上箭,弩上弦,随着两军将士一声比一声更加响亮的呼喊,玉紫低低地说道:“容我退下。”

赵出点了点头,他伸手抚向玉紫的头发,低低地说道:“沙场之上,本不是妇人应该来的。姬且安心呆在城中,静等我军战胜。”

“诺。”玉紫朝他福了福,急急向后退去。

不一会,她便下了城墙。来到城墙根下,玉紫仰着头,望着那密密麻麻的赵卒,突然有一种冲动。突然间,她很想冲上去,把赵出拉离那危险之地。可她,终是不能!

玉紫急急向前跑去。她的身周,都是来来往往的民夫。人流中,她急奔的身影,仿佛淹没在海洋中的一滴水珠。

她堪堪跑出一百步后,只听得一阵排山倒海的暴喝声传来,“杀——”那声音中带着秦腔。

紧接着,整齐的赵音暴烈地回应着,“射——”

“砰砰砰砰”的撞击声,奔跑声,喊杀声中,玉紫越走越快,不一会功夫,她便来到了广城城主府中。自从赵出过来后,这城主府便是他的临时王府了。

玉紫堪堪走到府门口,便是脚步一转,她急急向设在一侧的工匠基地跑去。她要抓紧时间把床弩弄出来才是!

这一战,便是一天一夜!直到第二天下午,凄凉的风声才取代了喊杀声,在工匠房中忙了一天一夜的玉紫,才听到一阵阵骚乱的脚步声。

这时,一个工匠站了起来,他恭谨地望着玉紫,朝着她慎而重之地一揖到底,大声说道:“姬真不愧是鲁班之后!如此利器定可让秦人败退!”

站在玉紫身后的工匠,围着刚刚组装好的床弩转了一圈,颤声道:“如此利器,竟是我等造出?”

“玉姬,何不为这一种弩命名?”说话的是众工匠之首,他抚着花白的胡须,摇头晃脑地说道:“此弩是姬所创,便名为玉姬巨弩,如何?”

玉紫笑了笑,她目光晶亮晶亮,小脸上虽然难掩疲惫,却是兴奋之极,她摇头道:“还是呈给大王,由大王命名吧。”

“也可。”

“听说那连弩也是玉姬你所制造。想来,过不了多久,天下人便都知道,这世间有了玉姬连弩和玉姬巨弩了!从此后,姬也是我墨家矩子一类的宗师级匠手了。

这时,那工匠首领抚着自己的花白胡须,大声道:“诸君,现在大王定然得闲,我们何不把这利器奉给大王去?”

“然然,奉给大王去!”

“速来速来,我们各出一臂,把这床弩抬去见过大王。”

玉紫望着欣喜若狂的工匠们,微微一笑,提步先他们而离去。

听外面传来的声音便可得知,第一波战事已经结束,也不知道赵出他……有没有受伤?

虽然玉紫强行压抑着,可她的脚步还是越来越快,越来越快。转眼间,她便把众工匠抛出老远,率先来到了城主府中。她急急地冲入府门,向主院走去。

堪堪步入主院,玉紫便看到院落外剑客林立。

噫?怎地有魏使在?

第二百三十五章 断然不允

玉紫诧异地转过头,朝着那三十个魏国剑客看了一眼,然后提步跨入院落。

当她步入院落时,嗖嗖嗖,数十双目光同时向她看来。隐隐中,她听得有人在问道:“此妇何人?”“她便是玉姬!”

随着‘她便是玉姬’这两个字一传出,几乎是一瞬间,院落中所有的剑客都向她看来。那些魏国剑客怜悯地望着她,当玉紫从他们身边擦肩而过时,她听得一个剑客低声嘀咕道:“如此佳人,可惜了!”

可惜了?玉紫皱起了眉头。她脚步没停,继续向前走去。她踏上了正殿台阶。

穹形的大殿中,声如音乐般传来,“赵魏本是姻亲,如今赵国有难,我魏国自当全力相助。臣上面所提的几点,不过是小小要求,赵王意下如何?”

这是一种魏音,玉紫听得分明。她听到这里,踏入门槛的脚步便是一顿。

感觉到她的到来,瞬时,十数双目光朝她瞟过。那些人原只是一瞟,可在看清了玉紫的面容时,他们的目光凝住了,开始专注地朝着她上下打量。

玉紫看到朝自己打量的人越来越多,便提步继续向殿中走去。

她走路时,脚步本轻。可不知为什么,随着她一入内,连同那个正在滔滔不绝地说着话的魏国使臣也住了嘴,转头向她看来。大殿中,数百赵臣,十几个魏使,目光灼灼,都在一瞬不瞬地盯着玉紫。

玉紫缓步向前走去。这时刻,她已从这些人的目光中,感觉到杀机,感觉到怜悯,感觉到叹息……不过她头也不曾回,眼角也不曾瞟上一眼,只是这般挺直着腰背,仪态雍容地向前走去。她的眼晴,只看着赵出。

此时的赵出,脸孔比以前显得削瘦苍黑,冠冕珠串摇晃间,他的眸光如狼一样。他的目光在迎上玉紫的那一瞬间,闪过了一抹短暂的温柔。那温柔虽然短暂,虽然转眼间,他又是面无表情,可玉紫望着,心中终是一叹。

玉紫缓步走上前殿,来到赵出身侧。然后,她朝着他盈盈一福,然后,她来到他右侧,姿态优美的,缓慢的在榻几上坐下。

随着玉紫坐下,一殿的臣子,似乎突然清醒过来。在几个清咳声中,那魏使转过头,细长的眸子紧紧地打量着玉紫后,高声问道:“你这妇人,便是玉姬?”

玉紫站了起来,盈盈一福,微笑道:“然也。”

果然她就是玉姬。随着玉紫这句承认的话一出口,殿中嗡嗡声四起。

那魏使还在细细地瞅着玉紫,在见到她清丽的面上,那抹从容和恬淡时,他的目光中闪过一抹迷惑。

迷惑的,显然并不只是这个魏国正使,一众魏人,还有那些坐在后面的,从来没有见过玉紫的赵臣,眸光中也闪过一抹迷惑和怜惜!

迷惑只是一瞬,那魏国正使清咳一声,他目光转向赵出,认真地说道:“大王意下如何?”他的声音有点漫不经心,很显然,在他心中认为,自己提的要求,实在是小小的,不起眼的,赵出压根不会拒绝。

冠冕摇晃中,赵出弯唇一笑,他清冷的声音在殿中传荡,“除第三条外,其余几条孤都可应承。”

这话一出,那魏国正使瘦长的脸顿时一板,他盯着赵出,认真地,严肃地说道:“大王之意,是舍不得这个妇人了?”说着,他目光瞟向玉紫。

玉紫的心,格登了一下。她迅速地转头看向赵出。

赵出也在看向她,在迎上她的目光时,他的眸光中闪过一抹温柔。他望着玉紫,嘴角含笑,声音却是淡淡的,冷冷的,“我这妇人,刚为我诞下大子。当赵出还是公子,还在齐国流亡时,她便已跟着孤出生入死,共过患难。孤,不能弃她!”他的声音果断,清亮,而且干脆。

任何人都听到了他话中的干脆!

那魏国正使闻言仰头大笑起来。哈哈的笑声中,他哧声说道:“为大王诞下大子,与大王出生入死过?如此说来,大王是宁愿让赵国败在秦人的战马之下,也不愿意借得我魏国的助力了?”

玉紫听到这里,双眼微眯,她总算明白双方争持的原因了!她转过头,目光静静地盯着众魏使,心中万万没有想到,魏人愿意救援的条件中,会特意提到自己这个妇人!看来,自己已经是魏国人的心腹大患了啊!

那魏国正使的话,很重,很重!他是在直接问,你是要这个妇人,还是要你的国家子民!

一时之间,所有的赵臣,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到了赵出身上。他们在等着赵出的回答。这时刻,有一些人满脸焦虑不满,有好几个都提起了脚步,准备向赵出进谏!

魏国正使咄咄逼人的哧笑声中,赵出突然头一抬,哈哈清笑起来。

如他这样的人,很少如此大笑。

一时之间,殿中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每一个人都在看着他。

赵出大笑了几声后,声音戛然而止,他转过头,朝玉紫温柔地看了一眼后,又转过头,目光扫过众赵臣,扫过众魏使,他的目光深邃中,带着淡淡的冷漠和一惯的嘲弄。

就在一些人情不自禁地皱起眉头时,赵由开口了,他的声音低沉有力,“赵魏本是姻亲!若是魏国愿意助孤,赵出感激不尽,日后定当厚报!然,若是魏国执意令孤杀了玉姬,杀了这个曾经救过孤,还为孤诞下大子的妇人,那孤,却是不屑的!”

他缓缓站起,目光冷冷地,居高临下地扫过众魏使,微微一笑,道:“赵出堂堂丈夫,家国子民,愿以鲜血捍卫!令孤取妇人头颅来讨好贵国,出,断然不允!”

他说到这里,长袖一甩,冷冷喝道:“贵使请出吧——”

轰隆隆——,大殿中,如炸开了的油锅。无数个声音同时响起。喧嚣声中,一个赵臣高昂地大声叫道:“大王,不可,万万不可!”

那赵臣的声音刚刚落下,那魏国正使已是哈哈大笑,他盯着赵出,盯着玉紫,露出一口微黄的牙齿,眦笑道:“赵国要灭亡了?赵国要灭亡了!前一任赵王,一心一意只顾着恩宠一个妇人,诛妻杀子!现在赵出你又是如此!为了这个妇人,你连国家危难也不顾了!只是一颗妇人头颅,便可换来十万魏军!你这昏君却给拒绝了!哈哈哈,赵国要灭亡了啊!”

穹形的大殿中,回音效果极好,那魏国正使的笑声,是如此洪亮!直是震荡得每个人的耳膜都嗡嗡作响。

在他的放声大笑中,赵国诸臣脸色大变。

这时,又一个玉紫不曾识得的赵臣站了起来,他朝着赵出一叉手,朗声叫道:“大王,你怎能如此糊涂?不过一妇人而已,杀了便杀了。你若是喜欢妇人,臣可以替你去搜来几千几万个她这般姿色的!”

紧接着,另一个白发苍苍的贤士站了起来,嘶叫道:“我赵国,怎地尽出你这种昏君?家国危难之时,怎连一个妇人也不愿舍?”

“大王,不可啊。”

“大王,不过一妇人而已。”

……此起彼伏,一声又一声的劝告,痛骂声中,赵出冷着脸听着。玉紫也在听着。

这殿中的赵臣,都是一些各级武将,他们与王宫中的那些文臣不同,都是与玉紫没有打过交道的。因此他们看向玉紫的眼神中,已带着一种怨恨,仿佛她便是再世的妲己和褒姒!

满殿哗然中,虽然赵出下了驱逐令,那些魏使却没有离去,他们正冷眼看着这一幕,当他们扫过赵出,扫过玉紫时,都带着一种施舍性的怜悯!一种高高在上看戏的嘲弄!

这目光,赵出很不喜欢。当下,他俊脸一沉,按几而起。

就在他准备高喝出声时,一个剑客的朗叫声从殿门口传来,“禀——墨匠大师子陋携新得利器到!”

随着那‘新得利器’几个字一传出,满殿的喧嚣声顿时一止。众人同时回过头去,朝着候在殿外的几个墨匠看去。

赵出却是转头看向玉紫。他对上的,是朝着他眨了眨右眼,一脸调皮得意的她!当下,他铁青的俊脸上闪过一抹温柔,他嘴角微扬慢慢地坐回到榻上。

赵出双手扶膝,目光锐利地盯着前方,高喝道:“请进!”

声音一落,八个墨匠抬着一个巨大的用缎蒙了起来的物品踏入殿中。这时刻,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得意和欢喜。

看到这些人,众魏使交换了一下目光,那魏国正使朝着走在最前面的花白胡须的墨匠大师子陋深深一揖,恭谨地唤道:“大师安好?”

子陋大师呵呵一笑,道:“甚好,甚好。”

他大步走到赵出的榻前,朝着身后一挥,随着他手势一做,八个墨匠停步弯腰,把那物器放在地板上。

子陋满脸红光,他走到那物器面前,朝着赵出双手一叉,嘶着声音,自豪地叫道:“大王,你定然不会知道,这是何等利器!”

他说到这里,声音激昂无比,整个人向前跨出一步,昂首挺胸,浑浊的眼眸中闪过一抹喜不自胜的光芒,子陋转向殿中众人,大声说道:“老夫这一生,能目赌这一种利器现于世间,虽死无悔!”

第二百三十六章 痛喝

这话一出,殿中顿时嗡嗡声大作。

那魏国正使哈哈一笑,他上前一步,瞪着那被缎蒙着的物器叫道:“此中何物,竟蒙得大师你直言虽死无悔?”他说到这里,回头朝着左右道:“我们此番前来,能看到这等密器,亦可说得是饱了眼福了。”

这个时代,虽然有对武器保密,但在这种马上便要投入战争,马上就要让世人见识它的情况下,让别国的人见一见武器的外形,却是可以的。一般来说,如这些魏臣,他们并不是墨匠,也对匠师之技一无所知。再加上这个时代,没有很形像的绘画教术,没有精准的形容词和表达方式。他们就算把床弩看了个清楚,可回到国内,依然仿造不出。这也是春秋战国时代机关之术大量发明,却不曾广泛流通的原因之一。

这一点上可以看到语言的魅力,同样只是用语言表达,来自后世的玉紫,可以很形像地表达出自己的意思。当然,更重要的是玉紫这个身体,对着机关制造之术有着超强的悟性,她与墨匠们交流时,在不知不觉中,可以把她前世都不清楚的关键说得很透,纵使她自己并没有感觉。

在众人的笑声中,子陋大师突然上前一步,来到玉紫面前,他朝着玉紫慎而重之地深深一揖,恭敬地说道:“请姬下榻,为诸臣揭缎!”

众臣一愣。一时之间,殿中的哄笑声都小了不少,他们瞪大眼打量着玉紫,望着这个言笑晏晏,仪态依然雍容华贵的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