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海棠一怔,想不到他竟是这么一个要求,不觉轻笑起来。

正这时,听得一个男子的声音笑道:“大小姐何事好笑?”段无忌只见一个青年男子走进来,容貌俊美,长身玉立,正是护法李进。

孙海棠瞟了他一眼,道:“你还说要帮我找钗子,现在人家都送过来了,你还来做什么?”

李进一眼看到段无忌,心中不快,又见他衣着不过是个普通帮众打扮,沉着脸道:“你叫什么名字,是哪一部份的?”

段无忌见了他的神情,他本也是少年气盛之人,一股傲气冲上,也不行礼,昂然道:“我是雷堂弟子段无忌,你又是谁?”

李进想不到对方竟敢顶撞于他,喝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以下犯上,我倒要问问你们的张堂主,他是如何管教下属的?”

段无忌道:“我又不知阁下是谁,这以下犯上,我可担当不起。”

李进道:“我乃护法李进,你现在知道了,还不快快请罪?”

段无忌却道:“我在帮中只知道第一是帮主,第二是大小姐,第三是我们堂主,其他人一概不知。”

孙海棠在一旁瞧着李进竟压不下段无忌来,不由地对段无忌娇笑道:“原来你也真是能说会道的,刚才在这儿一句话也说不上来,见了李护法,竟忽然口齿伶俐起来了,真是奇怪。”说着回头看了李进一眼,抿嘴一笑。

李进脸上更是挂不住,喝道:“好啊,既然张堂主什么都没有教你,那本护法现在就代你们堂主教训教训于你。”回头朝孙海棠道:“大小姐,你瞧我教训这小子给你看看。”

孙海棠娇滴滴地道:“你们要打,便到园外去打,莫弄坏了我的花草。”

段无忌虽知自己地位武功均不如李进,但他生性桀骜不驯,对方越是强横,他越是不肯退后。在童年时就如此,何况现在又有美若天仙的海棠小姐在一旁瞧着,便稍有畏却之心,也是不肯显示出来的。他哈哈一笑道:“打便打,你是堂堂护法,不管输赢,丢脸的都是你。”

李进如何能按得下这口气,冷笑一声:“好个惫赖小子。”手中折扇一张,向段无忌脸上斜斜扇去,看是漫不经意,但这一招若是扇实了,段无忌半边的脸都要完了。

段无忌急忙一躲,但李进扇子又到,他毕竟比斗经验太少,眼见不及变招,被逼得只好在地下一个打滚,才堪堪躲过。

李进却故意收手,看着段无忌的狼狈样,指着段无忌向孙海棠笑道:“大小姐,我道这小子大言不惭,还以为他有什么本事,原来是打滚的本事。”孙海棠娇笑道:“当真有趣。”段无忌听得她的笑声,心中一痛,再见李进折扇轻摇,更是恼怒,这天气正冷,他故意轻摇扇子,显然是故作悠闲。

段无忌拖泥带水地站起来,见了他这般作做,心中一动,心道:“今日就算打你不过,可你也休想如此逍遥。”可是李进的扇子厉害,他却只有挨打的份,他一眼看到一块大石头,心中有了主意。他双手捧起石头道:“李护法,你手中有武器,我也须有武器才对,接着。”他连人带石头向李进扑了过来。

李进想不到他出此怪招,见段无忌全身躲在石头后面,他的折扇扇骨虽是铁铸,可是也不能硬砸在石头上。一时间,倒是无从下手之处。段无忌以石头为盾,横冲直撞,又将地下的泥土,石块等不断地偷袭李进。

其实段无忌所学武功,博大精深,本在李进之上,只不过他学日甚浅,再加上毫无江湖对敌经验,所以一上来被李进几招,便打得晕头转向,不知所措。待过得一会儿,段无忌畏敌之心渐去,才渐渐瞧清对方的一招一式,也能还上一招半式。他不知道,李进的武功,本是孙浩所教,可是他自己的师父教他的武功,却比孙浩不知高明了多少,他若是将师父所教的武功完全练好了,连孙浩也未必是他的对手。可是这个时候呀,他可是完全不知道这一点。

再斗得一会儿,段无忌虽然看上去仍是姿态难看,可是却已经渐渐扭转败势了。李进只觉得他的反击一次比一次强了,手上的压力也越来越大,心中暗暗吃惊。正是两人斗得难解难分之时,忽听得一声:“住手!”

李进听得此声,立刻住手,恭恭敬敬地站在一边。他一停手,段无忌也立刻停手,回头看去,见园外走入两人,正是帮主孙浩与堂主张铁翼。

原来张铁翼听得段无忌与李进在园中相斗,大吃一惊,恐惹出事端,忙匆匆赶来,正撞见孙浩经过。张铁翼知道李进情性骄傲,亦未必会买自己的帐,忙将事情报于帮主,两人一起来到花园中。

李进垂手站在一边,只有段无忌犹傻傻地抱站石头站在当中不知所措,只见孙浩冷电似的眼神望过来,顿觉心头乱跳,低下了头。

孙浩沉吟良久,方道:“你抬起头来,让我瞧瞧!”

段无忌忙抬起头来,孙浩道:“你学武功,学了几年了?你在帮中,又有多少时间了?”

段无忌道:“回禀帮主:属下学武至今,已经有六年了。不过是属下天姿愚钝,一直学得不好。属下是今年夏天加入本帮的,至今才一年。”

孙浩嗯了一声,又道:“你与李护法擅自比斗,你可知以帮规论,这是以下犯上?”

段无忌心自揣揣,但见孙浩说话时,面无表情,无喜无怒,瞧不出他心中的意思来。不知为何,忽然间勇气大增,道:“帮主,属下人微言轻,原不敢说什么。可是李护法要对属下动手,属下只是自保。”

孙浩缓缓地道:“李进是我的弟子,他要与你动手,你认为你的武功,能够自保得了吗?”

段无忌心说凭李进的武功也未必比我更高,话欲出口,心生警觉,忙道:“属下不敢,属下只是尽力自保。”

孙浩缓缓地道:“你师父是谁?”

段无忌脑中“嗡”地一声,他最怕的就是孙浩问这句话,正呆在那儿不知怎么回答时,哪知张铁翼见他呆呆的,怕惹帮主不悦,忙凑到孙浩身边低声地说了段无忌的来历。

孙浩问道:“这小子武功如何?”

张铁翼看了李进一眼,小心翼翼地回答道:“他自然是比不上李进护法,但是这小子有一股倔劲,出手狠辣,做什么事情学得都很快。”

孙浩淡淡地道:“是吗?就是这个上下不分的脾气,你张堂主还要多管教。”

张铁翼忙道:“是!是!是!”忙将段无忌带走。

段无忌吁了口气,心中好生感激张铁翼为他解围。

张铁翼将段无忌带回堂中,训道:“段无忌,你也太不自量力了,大小姐是什么人,能看上你?只以为你自己是谁,你只不过是个小小的护卫,有什么资格与李护法斗。”

段无忌低下头,道:“堂主,您一直对属下很好,可是属下也从未有过非份之喜,这次的事,是李护法仗势欺人。”

张铁翼冷冷地道:“不管这次是谁的错,我只要你明白一件事。大小姐的脾气我很清楚,不管你有多爱大小姐,或是为大小姐做多少事,在大小姐眼中,你这样的人,都只是小人物而已。只有护法以上的身份,才配说喜欢大小姐。”

段无忌看着张铁翼的眼睛,道:“堂主,您的意思是说,只要我成为护法以上的人物,大小姐才会喜欢我?”

张铁翼摇头道:“差得远呢!帮中有多少护法堂主围着大小姐转,等你做到护法,还不知道何年何月呢!”

段无忌的目光坚定:“堂主,您放心吧!我段无忌要做的事,一定会做到的。”

自此之后,段无忌更加尽力地做事,他希望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成为帮中的护法,能够与李进平起平等,能够让大小姐平等地看他。

他立下了几个大功劳,希望能够得到提升。但是两个月后,帮中传下令来,派他至宜昌分舵任分舵主。

这宜昌分舵在天龙帮,桃源别府,百花山庄三派交界处,不属于哪一帮一派,但三派都在这儿设了分舵。若是帮派之间发生冲突,这儿便首当其冲,经常整个分舵都会被人灭掉。在此地当分舵主,都是未满一年就死于非命,前任舵主就是在冲突中被杀,至今此位空悬已有一年半。帮中人人都知道这是既偏远又危险的地方,也是人人都避免去的地方。他知道这是李进报复于他,故意让他来到死地。他再努力,也敌不过别人的算计。

第4章

段无忌来到宜昌。这一年多来,在天龙帮耳闻目睹的一切,使他明白了什么叫弱肉强食,什么叫争权斗势。势利的不是海棠小姐,而是这个江湖。

他身为分舵主,一切自然以他为主,与在天龙帮时的小喽罗身份自已不同。他在天龙帮中,日日跟在张铁翼身边,也瞧得多了,这会儿依样发号施令,倒也无差。过得一年左右,他在当地立脚日稳,整天带着众手下与桃源别府及百花山庄的两个分舵斗了又合,合了又斗,武功,见识也长进了不少。

只是他心中一直放不下孙海棠,不免相思日深。这日,来到酒楼喝酒。他喝了许多酒,不觉喝得大醉。

正在这时,听得一阵笑语娇音,一群穿红着绿的女子,拥着一个白衣少年走上楼来,旁边还跟着几个手下。只见那少年左拥右抱,好不得意。两名手下一上楼就叫道:“我们公子今天包下这楼了,你们每人一两银子,到别处去吃。”

说着,每桌掷上一绽银子,在座的客人瞧着他们模样,怕惹事,忙纷纷下楼。段无忌正情场失意,见这少年大模大样,好不风流快活的样子,更觉反感,哼了一声,骂道:“有几个钱就了不起吗,大爷今天,偏偏就要在这儿喝酒,旁人都给我滚开了。”说着,拿起那绽银子,向那少年掷去。

那少年折扇一合,挡下那锭银子,只觉得手中一震,暗暗奇怪:“这人是谁,武功好高。”脸一沉,道:“你是谁,竟敢与我作对。”

段无忌哼了一声,道:“那又怎样,我瞧你不顺眼,还要打你呢。”

那少年不觉精神一振,笑道:“我林鹤自到江南,还真是少有对手,今日,倒要好好领教领教了。”说着,将折扇一抛,飞身而上,白衣飘然,神情更是潇洒。众女子不禁拍手叫好。

两人拳来掌往,直斗了三十余招。这林鹤的武功与李进不相上下。但段无忌自与李进一战之后,深知自己的武功弱处在于经验太少,临敌难以发挥,这段时间,更是与各名家较量,武功已经大有长进。他在那雷霆岛上,学武时间不长,时间匆匆,他师父也只能教他一些心法口诀,盼他能够在日后慢慢领悟。段无忌经过这些年的历练,已知道这门武功博大精深,越到后来,领悟越多,武功越高。他与李进相斗,尚处下风,这时候与林鹤相斗,起初这几十招,倒也看不出什么来。三十招后,他斗得老练起来,那林鹤便渐渐觉得吃力了。

他与林鹤斗了近七十余招,瞧着一个破绽,一拳击去,林鹤一个翻身,滚下桌子,他败而不乱,反手拾起一根竹筷刷刷刷三招刺出,段无忌咦了一声:“孔雀开屏。”他与林鹤斗了七十余招,已隐隐觉得林鹤的武功招式中,倒有一小部分与自己所学的武功有点相似。

林鹤站起来道:“你也认得这孔雀开屏?”段无忌道:“这是百鸟朝凤剑法,我师父曾经教过我,不过,她只教了我三招。”林鹤道:“奇怪,我师父也说,这百岛朝凤剑法本有十招,不过,他也只教了我三招。”两人攀谈起来,彼此都觉得师门之中必有渊源,谈得片刻,由武功说到武林之事,越说越有投机之感。这时两人早已经停手不打了,林鹤笑道:“段兄的武功,我是十分佩服的,咱们就不必打了,不如改为斗酒好了。”

段无忌大喜道:“我正有此意。”两人不打不相识,这会儿,倒携手喝起酒来了,众歌妓围上来,莺莺燕燕,倒也十分热闹。

段无忌叹了一声:“林兄,小弟真是羡慕你好艳福。小弟情场失意,与林兄相比,真是差得太远了。”

林鹤笑道:“段兄,你有何不如意,何不对小弟说说。不是我夸口,若论武功我是不如段兄你,可是要说到对付女人,段兄你可要拜我为师。你说出来,我也可以帮你想想招数。”

段无忌又喝了两杯,才将自己的事都说了。从那天见到海棠起,自己对她是如何相思,她对自己又是如何冷淡无情,孙海棠的性情行为等等,他越说心中越是沮丧无力,只是他既不提海棠的名字,也没说出自己的来历。

林鹤听得哈哈大笑:“段兄,我知道了,若是我猜得没错,这位姑娘必是长得十分美丽,而且,出身必是上层,十分娇惯。总而言之,她的家势方面,必是显赫的,是不是?”

段无忌点了点头。

林鹤笑道:“我教你三招,你要不折不扣地去作,那么,我保证,不出三个月,你的那位心上人就会象你喜欢她那样喜欢你了。”

他瞧着段无忌张口结舌的样子,心中大为得意:“第一招叫脱胎换骨。从来是佛要金装,人要衣装,这个世界,从来都是以衣取人的。段兄你一表人才,只可惜穿着普通,举止更不潇洒,姑娘怎么会对你倾心呢。来,你跟我一月,一月之内,你必然改头换面,让你的心上人一见钟情。”

“第二招叫投其所好。你那位姑娘不是喜欢花吗,我这里有几本花谱,我再介绍给你一个有名的花匠。还有,凡是她喜欢的东西,就都要知道,她才能和你谈得长久,谈得开心,谈得投契,有说不完的话,你才能抓住她的心,让她对你日久自然生情!”

“第三招叫若即若离。女人是不可以太迁就的,等到她对你有了情意以后,你就要开始冷淡她,对她忽冷忽热,让她抓不住你的心意,而不要让她觉得是你在迷恋她,而要让她觉得她在迷恋你。记住一句话,男女之间的感情相处,不是东风压倒了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了东风。越冷静,越占上风。”

这等理论,段无忌闻所未闻,对林鹤不禁大为佩服。林鹤自命风流,他的师门中人,个个都是同好,这套风月阵仗,他是连武功一同学了来。只是向来无人听他夸夸其谈,这世间也唯有个段无忌初出茅庐,不解世事,偏生武功还高过了他,却对他的这等本事敬佩万分。林鹤越谈越得意,直将段无忌认作平生知已。

当下领着段无忌,日日在风月场合出入,教他如何花钱,一掷千金之下,自有歌舞美人上前谄奉。段无忌流连此中,由最初的不知所措到后来的挥洒自如,举止神情,与一月之前果然是大不相同了。

此后,林鹤再将平生所知所会,一一相教。当真是养移体,居移气,段无忌此刻已绝无昔日见了女子便不知所措的呆相了。

过得三个月,林鹤有事离去,他早将一个花匠遣往金陵,为段无忌先行准备。临行前道:“我与段兄你一见如故,只可惜为师门之事,小弟要告辞了。段兄如是闲隙,请到百花山庄一行,小弟再与段兄把酒言欢。”

送别林鹤,段无忌回到分舵。过得几个月,他无意在一个歌女口中,闻听得桃源别府要有所变动。因林鹤之故,他与百花山庄在此地的分舵主相交甚好,两人一合计,便联手偷袭了桃源别府的分舵。两帮人马黑衣蒙面,得手就跑,打得桃源分舵晕头转向,不知所措。段无忌得手之后,立刻带着手下退出宜昌城,隐蔽起来。直等到桃源别府与百花山庄打得人仰马翻,两败俱伤。他再带兵收拾残局。不出两年,就独霸宜昌城。

消息报到天龙帮总堂,帮主孙浩大喜,立刻传段无忌回到帮中。

※ ※ ※

孙海棠听说这几日花神祠中又到了几本上品的海棠花,便又来到花神祠中,见果然有一盆垂丝海棠,色如胭脂,灿若明霞。心中越看越爱,便要将它买下。

花神祠的住持道:“孙小姐,这花是城西的一位居士送来的,他说,此花不卖,只送与有缘人。若是有缘人,请到他的花庐一会。听说,这位居士十分喜爱种花,他的花庐中,有许多名种海棠花,种得非常好。小姐你不是说,你种的海棠老是不太好,不妨去请教这位居士。”

孙海棠听了,心中不禁一动。她以海棠为名,自小就对海棠花十分喜爱,不惜重资,到处搜求异种,只是越是名种越难栽培,初到之时花朵开得鲜艳夺目,可是往往不到一年,就枯萎凋残,她心中常自烦恼。听这主持一说,就想去看看。

她带着丫环小容,按那主持之言,来到城西,果然见一堵粉墙,远远看去,便见无数蝴蝶飞舞,想得墙内,必是有无数鲜花芬芳。

走到近处,只见一个月洞门,上写着四字:“花中神仙”。孙海棠走进去,却是一道长廊,曲曲折折,廊上有许多书画。

孙海棠走在长廊上,一路看来。只见第一首便是:“东风袅袅泛崇光,香雾空蒙月转廊。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银烛照红妆。”旁边画着一株海棠花映着烛光,美艳动人。

这一廊都是海棠之诗,转过回廊,却是论花之文,曰:“其花五出,初极红,如胭脂点点;然及开,则渐成缬晕;至落,则若宿妆淡粉。”

孙海棠虽有些不解其意,却觉得这些字画极美,不知不觉,已经过了回廊,走进了花园。只觉眼前一亮,只见满园鲜花,姹紫嫣红开遍。其中最多的,就是海棠花。那花开得极盛,三面共有二十四枝,枝条修长,色如云锦。海棠自思自己后花园中种得海棠花虽多,竟无可比得上此间,不由地又喜又嫉,叹道:“我孙海棠枉称了这海棠仙子之名,今天才真正欣赏到海棠花之美。”

忽听得有人道:“是谁?”孙海棠退后两步,却看见花丛中走出一个青年男子,身着黄衫,腰佩长剑,容貌俊美,神情冷傲。那男子只凝神向她看了片刻,便将眼光移了过去,再不向她看上一眼。

孙海棠心中微微有气,她向来自负美貌,一般人见了她,无不是大为倾倒,目不转睛的。象这男子一般,看了她一眼就将眼光转开的,可以说是绝无仅有。她见对方竟转过头去,不由地起了好胜好奇之心,反向他走近了几步。

段无忌依着林鹤的计划,将孙海棠引到此地,乍然再见到孙海棠,见她娇艳更胜昔日,心头狂跳不止,只怕再看得一眼,便会不由自主,方寸大乱,再度溃不成军。因此上忙硬生生地转过头去,双手紧握成拳。忽觉孙海棠走近,他双手不由地轻轻颤抖。幸好他的手藏在衣袖之中,才不被发觉他的异样。

他的神情却微微变色了。但在孙海棠看来,他见自己一走近,脸上竟有厌恶之色,心中一惊,止住了脚步,忽然间觉得心慌意乱,匆促间找了句话道:“你,你是这园子的主人吗?”

段无忌只短短的二字道:“正是。”眼见朝思暮想的心上人就在眼前,却苦于不敢表白,他强抑着心中的感情,当真是辛苦无比。

孙海棠待要说些什么,竟不知说些什么好,眼见对方脸色越来越是不豫,她受人奉承惯了的,眼见这般情景,心中一阵委屈,转身便走。

却听得对方道:“姑娘请留步。”孙海棠停住脚步,不知怎地,心中竟是微微一喜。段无忌道:“姑娘既到此处,想必是爱花之人。”

孙海棠低头道:“正是。我平生最喜爱海棠花,听得花神祠中的老神仙说,公子这儿的海棠花,数金陵城第一。是小女子来得冒昧,打扰公子,令公子不快了。”

段无忌抑住心头狂跳,道:“小姐说哪里话来。世间花木,都是天公造化,我只是个爱花之人。成为这园中之主,那是只是机缘而已。小姐也是爱花之人吗?”

孙海棠道:“我虽爱花,却无公子这般拥名园的福份了。”

段无忌微笑道:“不然,既到此处,便是与此花此园有缘了。在下亦是这园中的过客,来去匆匆。小姐是爱花之人,在下便将此园赠与小姐。”

孙海棠吃了一惊:“你要将此园赠与我,这、这岂不是太贵重了吗?”

却见对方口角轻含着微笑,道:“宝剑赠英雄,名花送美人。我只道小姐是高雅之人,何以计较贵重不贵重什么的。”他俯身轻抚着花朵道:“这每一朵花开,都是费却人不少心血。可是我以小姐是爱花之人,这一园名花亦是所托得人。小姐若是拒绝,岂不辜负人的一番苦心吗?”说到苦心一句时,但见他凝望着自己,眼中似有一泓深情。

孙海棠脸一红,道:“既是公子一番厚意,小女子恭敬不如从命。只是受了公子这番厚赠,却不知公子尊姓大名,如何称呼。”

段无忌听得她问及姓名,一阵心酸,她早已将昔日的段无忌忘得一干二净了。不由地狂态大作,哈哈大笑道:“哈哈哈…尊姓大名,如何称呼?小姐,名字又算得了什么,你没放在心上的人,他便是告诉你一百遍姓名,你也未必记住了。你要记得的人,便是无名无姓,你也永远都不会忘记了。”大笑声中,他拂花分柳,也不再向孙海棠看上一眼,交待一声,竟径自去了。

孙海棠看着他身影远去,怅然若失。

小容道:“小姐,这个人可真奇怪。他真的就这么走了,把这座海棠园送给我们了吗?小姐,我们会不会再见到他?”

孙海棠叹了口气,道:“我也不知道,但愿,能再见到他…”说到这儿,闭口不言了。

孙海棠怏怏地回到帮中,过得十余天,心情越发的烦燥起来了,终于忍不住,又来到城西的海棠园中。这一回,却是再也见不到那神秘的黄衫人。

她是帮主之女,长得又美,从小人人奉承,从未将一个男人放在眼里,不知为何,竟会为这个不知名的男子弄得心神不定了。连与父亲孙浩在一起说话时,竟也不知不觉走神了。

孙浩正为这几日帮中三年一度考核分舵主之事忙碌,此时稍有空闲,便来瞧瞧爱女。这时候,正说得高兴,说道:“这几日选核,颇有几名出色的人才,其中雷堂堂主推荐的宜昌分舵舵主段无忌,不但武功高,脑子更是好。我已经将他提升为雷堂香主,留在总堂。”

孙海棠听了,暗自奇怪:“不知这段无忌是什么样的人,爹爹竟会对他如此赞赏。”虽有此一闪念,但也不是很放在心上。

过了几日,孙海棠正有事要去见父亲,走过回廊,忽见一人从内走出。正迎面撞见,孙海棠倒退几步,惊呼一声:“是你——”

段无忌微微一笑:“海棠小姐,别来无恙?”

孙海棠惊诧地看着他:“你是——”

段无忌行了一礼:“雷堂香主段无忌,见过大小姐。”

孙海棠道:“你是我爹口说所说的新任雷堂香主,那天你为什么不说?”她上上下下看了他几眼:“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是谁了,你为什么送海棠园给我?”

段无忌微笑道:“但求佳人一笑,何惜千金买一座名园。”

孙海棠心中一喜:“这当真是你的心里话。”

段无忌肃然道:“句句出自肺腑。”

孙海棠脸一红,低头微微一笑,向前走去,走了几步又不禁回头,却见段无忌已在她的身后,她脸色一红,低下头去。

自此,段无忌终于达到他的第一步目标,取得了孙海棠的欢心;而他的处事干练,行为灵活,也得到了孙浩的另眼相看。李进等人虽然嫉恨,但是段无忌羽翼已丰,再也不怕他们了。

第5章

第五章、请君入河

转眼间,已经是两年过了了,段无忌与孙海棠两人感情也渐深。他在帮中的地位也更上一层。而天龙帮与百花山庄,桃源别府的争端也更加激烈了。

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忽然一阵大风刮过,一群黑衣人出现在天龙帮外,向内杀来,原来是桃源别府夜袭天龙帮。

天龙帮中,人人猝不及防,阵脚大乱。黑暗之中,人人杀得难解难分,混乱不堪。

桃源别府退去后,孙浩召集众人到天龙堂上。眼见帮中一片狼籍,大家想起昨日的险情,心中也自惴惴。

孙浩沉着脸,道:“人道我们天龙帮是江南第一大帮,想不到却被桃源别府这么轻易就攻入总堂,还折了风堂的万重山堂主。哼,这事要是传出去,我天龙帮还能在江湖上立足吗?”

李利见帮主脸色不豫,忙道:“帮主英明,这次本帮大获全胜。桃源别府不自量力,企图进犯本帮,却是全军覆没。”

孙浩冷笑道:“这不过是桃源别府的一招投石问路。昨日一战,咱们连对手一点实力都不了解,却教人家将我们的底都摸清了。”

张铁翼问:“桃源别府为什么要投石问路?”

孙浩道:“你们看昨日这批黑衣人,可看出什么特别之处了吗?”

段无忌想了想,道:“属下看来,昨日这批黑衣人,似乎是受过一种特别的训练。他们的武功虽不甚高,可是招数怪异,而且进退攻守,都各有阵势,大大增强了实力。最为可虑的是他们手上那些喷水喷火的古怪兵器,令人防不胜防。”

孙浩道:“不错。他们是桃源别府新训练的一支奇兵,称为神风队。这一次进攻本帮,是那魔女丁芷君安排的驱狼吞虎之计。她让刘石田带这一批人来进功本帮,意欲让我与刘石田斗得两败俱伤。”

张铁翼道:“帮主,既然刘石田是桃源别府中人,为什么丁芷君还要对付于他?”

孙浩冷笑道:“昔年刘石田曾是我的副手,这人并不是安居人下之辈。他必是与丁芷君有权力之争。不过,那魔女武功不高,却是心狠手辣,大有那云无双之风。刘石田岂是她的对手。同时,她可以借这一队人的进攻,看出本帮的实力。由此可见,桃源别府图谋本帮,可能就在这几年之内了。因此我这次要出去一趟,去寻找对付桃源别府的办法。经此一役,料得近期内桃源别府也不会再有异动。我出门后,帮中的一切事务,就交由你们了。风堂堂主的空缺,就由雷堂堂主张铁翼补上。这次雷堂香主段无忌表现突出,特升为雷堂代堂主。”

经此一役,段无忌与孙海棠的感情又更深进一步。城郊的海棠园是不去了,但两人在孙海棠的花园中倒也其乐融融。

段无忌心中,一直有一个不解的疑团,他察觉天龙帮与桃源别府及昔年的无双教都有着千丝万缕的恩恩怨怨。只是在帮中,素来无人与他说明。这一日与孙海棠在花园中,见左右无人,便问起孙海棠。

孙海棠叹道:“难怪你不知道,这是已经是十几年前的旧事了。”

段无忌奇道:“十几年前?”

孙海棠道:“十五年前,我爹爹与百花山庄庄主莫易是同门师兄弟,分别是昔年天魔教的两大堂主。后来,莫易为美色所迷,将女魔头云无双带入天魔教。云无双自入教后,为了夺取权力,不择手段,做出种种邪恶之事,并陷害我爹,用了种种酷刑。我爹好不容易才能死里逃生,他对云无双恨之入骨,而百花山庄的莫易,桃源别府的丁芷君,就是云无双的两大帮凶…”

段无忌道:“怪不得,记得我初入天龙帮时,张堂主告诉我,帮中连一个云字都不准提到。”

孙海棠道:“不错,正是连一个云字都不准提到。我爹当年,受尽了那女魔头的残害折磨,如果不是云无双,他早就是天魔教的教主了。可是却被云无双所害,她还害了许多人,更篡夺了教主之位,将天魔教改为无双教,意欲独霸天下。”

段无忌沉吟道:“江湖传说中的云无双,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孙海棠道:“听说她长得极美,听说凡是见过她的男人,没有一个不被她所迷惑,就算是她的仇人,也会被她深深地吸引。只是有关于云无双的消息,却是各种各样,无奇不有。有人说她武功之高,说得似三头六臂;有人说她无所不知,近鬼近妖,还有人说她容貌之美,勾魂摄魄。真是千奇百怪,却又人人畏惧。她本是一妙龄女子,却在短短三年为魔教教主,惹起无数血腥,在江湖上,是什么传说都有。”

段无忌道:“那么,有谁能真正知道云无双的事呢?”

孙海棠道:“我也不是很清楚,还是很小的时候,听过云无双的事。听说她是个很美的女人,我就有些好奇,在帮中爹爹不许别人提到这个名字,可是还是有人私下传言。不过,有一个人,他知道许多关于云无双的事…”她犹豫着说。

段无忌眼睛一亮:“那我们就去找他,他是谁?”

孙海棠有点不情愿:“据说他是本帮的一位长老,姓高。他住在后面的一间小石屋里,那地方已经很久没有人去了。我们还是别去了。”

段无忌奇道:“我在帮中这么久,怎么没听说过有这么一位长老?”

孙海棠道:“我不是说过了,他已经很久没出来见人了,不过,我听说高长老以前在天魔教时就跟着我爹了,他不但很清楚云无双的事,听说,他还见过云无双呢!”

段无忌看着她的脸色,体贴地道:“既然你不愿意去见他,那你把地方告诉我,我一个去就成了。”

孙海棠看了看段无忌,道:“你真的那么想知道吗?”

段无忌点了点头,孙海棠勉强道:“那,还是我带你去吧!高长老不认得你,你一个人去,他什么也不会告诉你的,我去了,你才能打听到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