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秋声沉声道:“以我们目前的实力,根本就无法与他斗!可是我们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阴谋得逞。”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宁宁却是默不作声。

丁芷君看了她一眼,冷笑道:“叶少侠,你好象忘记了我们还有一人,只此一人,就足以对付那小子了。”

杨弃奇道:“丁姨,你说的是谁呀?”

丁芷君神秘地望了他一眼,笑道:“少公子,你不记得有一句话,叫做‘解铃还须系铃人’。”

杨弃怔了一怔,看了看宁宁手上的金铃,不解地道:“‘解铃还须系铃人’?”

叶秋声一惊,望向宁宁,道:“丁前辈,难道说您是指崔姑娘?”

宁宁冷笑道:“姑姑,你也太抬举我了,我对于段无忌,还没这么大的威力。段无忌是不会为任何改变主意的。再说,我也学不来孙海棠那种人。”

丁芷君笑道:“谁敢将孙海棠与你相比。宁儿,你还记不记得那年段无忌初夺大位时,我与你在杭州饮茶,你我之间的一段话。记得当日我就提醒过你,段无忌是在利用你,你如果不听我的劝,将来会后悔的。我至今还记得你是怎么回答我的。”

宁宁沉下脸来,道:“我怎么说了?”

丁芷君双目炯炯有神地盯住了她:“一般情窦初开的女儿家会说,我侮辱了你们的感情。可是你却说,我是在侮辱你的智慧。”

宁宁淡淡地道:“那又怎么样?”

丁芷君道:“宁宁,你从小就是由我看着长大的,尽你生于江湖,长于官场,你知道的太多了。尽管你是那么地难以捉摸,可是我却可以肯定一件事,那就是你决不会把刀把子掌握在别人的手中。”她霍然站起,大声道:“我们虽然打了一次败战,可是我知道我们还没全输,所以我亲自到边关等你回来。因为我太了解你了,你若是没有把握控制段无忌,你就决不会把无双刀交给段无忌。你--一定有制他之能。你说过,就算是玩火,你也玩得起。火是你放的,你收得住;虎是你养的,你按得下!”

宁宁大怒,一把掀翻了桌子,怒视着丁芷君,道:“姑姑,你、你也太过聪明了。”不理会乒乒乓乓砸了一地的的东西,冲进房内,只听得乓地一声,房门已经被锁上了。

崔宁宁将自己关在房中,三天三夜,不肯开门见任何人。杨弃心中着急,顾小雪一次又一次地敲门,可是却全无反应。

一向最疼爱和最关注宁宁的丁芷君,此时却是毫不在意这件事,只是忙着调兵遣将,看样子,还是要与段无忌再作一场决战。

第四日早上,房门打开了,崔宁宁走了出来,她看上去似是筋疲力尽,整个人都瘦了一圈,显得十分憔悴。她本来就娇小,这时候看起来更是纤弱无比。可是她的眉宇之间,却不再有往日的调皮任性,而露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刚毅之气。她走到大堂正中,缓缓坐下道:“我已经决定了。一月之内,与段无忌成婚。”

一个月后。

金陵城东,栖霞山上,无双教总坛张灯结彩,今日就是段无忌与崔宁宁的大喜之日。段无忌自得无双刀法,夺得教主之位后,无双教威临天下,莫敢不从。今日再娶得顾长风之女,更是锦上添花了。

吉时将至,在一阵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中,迎新娘的花轿已经到了。

好隆重的成婚典礼,好盛大的送亲队伍。不仅无双教众人,连段无忌看了,都不禁怔了一下。

好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杨弃与叶秋声各着银衣,骑白马在前面相引,之后是四十八名剑士,亦是银衣白马。

银衣队后,走着的竟是九大门派的掌门人,带着各派高手。一,一队队地走过。

直走了两刻钟,崔宁宁的大红花轿才出现在人们的眼前。走在花轿边的,赫然是多年未曾在江湖正式场合露面的笑面罗刹丁芷君与曾在泰山以武林公主身份出现的顾小雪。花轿之后,还跟着一十六位红衣侍女

花轿到了喜堂前,侍女掀起轿帘,丁芷君与顾小雪扶着崔宁宁出来。

只见崔宁宁身着大红绣金线的礼服,头戴珠冠,走出花轿。

段无忌身着大红礼袍,相候已久。瞧见崔宁宁娇小的身影,想到自此之后,这个顽皮可爱的小丫头,就要成为自大的妻子了,脸上不禁露出了笑容。

只听得喜娘叫道:“一拜天,二拜地,夫妻交拜…”三拜已毕,就听得一人喝道:“且慢--”

段无忌微微一笑,心道:“早知道你们心中不服,此时拜堂已毕,宁宁已经是我的妻子了。就算你们有什么花样,也来不及了。”

就见杨弃越众而出,道:“段无忌,你要娶我妹妹,就必须先作到一件事。”他心中亦是不解,为什么宁宁一定要他在三拜之后才可发难。

段无忌微含冷笑,道:“什么事?”

杨弃道:“交出教主之位。”

段无忌哈哈大笑,道:“要我交出教主之位,那谁来做教主,你吗?你行吗?”

丁芷君上前一步,道:“少公子是先教主唯一的儿子,为什么不行?”

叶秋声道:“段无忌,你横行天下,不就是恃着有无双刀吗?若是杨兄能够胜过你,他当然就可做这个教主了。”

段无忌不屑地笑道:“杨弃,就凭他,莫说是他,就是你们再上几个,也不是我段某人的对手。”

叶秋声道:“好,段无忌,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我与杨兄有一套剑法,是两人合使的。对付一个人也是两人同使,对付千军万马也是一样。今日就想与你较量一二,你若觉得不公平,你也可以再叫上三五人与你一同出手。”

段无忌哼了一声:“不必了,段某平生决战,从来不需要人帮手。”

叶秋声与杨弃对望一眼,同时撕去身上银衣,露出一身劲装,叶秋声着黑,杨弃着白,同时各亮出一黑一白两把宝剑来。

三人走出厅外,站在空地上。段无忌接过手下递来的无双刀,轻抚着无双刀,道:“这就是我师父云无双以自身心血铸成的无双魔刀,横行天下,无人敢拭其锋芒。刀一出鞘,不噬生魂不归鞘。我真不希望,这把刀会染上她儿子的血。”他将刀一横,道:“杨弃,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叶秋声将手中黑剑一挥,喝道:“不必。”说话时,黑剑已经攻向段无忌。

“铛--”地一声,无双刀已经出鞘,每个人都似乎觉得自己的眼前一黑,无双刀带着无穷的杀意,引发每个人心中的恐惧。

可是这一次,无双刀邪异的魔力,在杨弃与叶秋声一黑一白双剑合壁之下,竟无法全部发挥。反而在段无忌的手中,越来越显得难以控制。

那黑白两道貌岸然剑光,紧紧地缠住了无双刀。白剑大开大合,其势无穷,威力极大;而黑剑却是周密凌厉、滴水不进、无隙可击。白剑主攻,黑剑主守,双剑合壁,仿若两条蛟龙兴风作浪,行云布雨,一会儿似天地变色,雷霆交加。合谐和处,又如一首乐章,一个高音,一个低间,配合得无懈可击。

段无忌已是大汗淋漓,手中的刀,竟已失去了往日的威力。他不禁怀疑起那些有关无双刀的传言,究竟是真是假?那一刻,他真是要失去所有的信心了。更要命的是,那套双剑合壁的剑法,竟是完全针对着他的刀法所创。他每出一招,对方的剑总是恰到好处地等在那儿。若不是段无忌功力、经验都在两人之上,他早已败落了。可是就算如此,此时他亦觉得手脚都似已被缚住了,一招比一招更难应付,渐渐地只有招架之力,而无还手之能了。

段无忌一咬牙,长啸一声,一招“天地变色”直劈下来。这本是无双刀法中最具威力的一招。当年云无双就是以此招制服了老魔头端木雄,登上魔教教主之位。

这一招威力极大,果真有开天辟地之势,饶是杨弃与叶秋声早有预习,也不禁为之变色。仓促之间,不假思索,双剑一合一绞。

这一招两人已不知练过千百回了,动作、角度、力道,都真是再无一丝一毫的差错了。

只听得“铮--”地一长声,刀光剑气,一齐飞上半空,连太阳都为之失色。

三人刀剑一起脱手,在杨叶两人是早有预谋,虽说见此事如此顺利,也不禁有些讶意,但毕竟清醒,见双剑脱手,立刻揉身而上,使出十二成的功力,各挥出最具威力的一掌。然而对无双刀深具信心的段无忌来说,却不亚于一个晴天霹雳,心神大乱之际,怎禁得杨叶两人破釜沉舟的一掌,将自己的真力,全部震散,身子如断线的风筝,飞至半空,重重撞上粉墙摔落下来,胸口衣襟已被掌力所摧毁,如蝴蝶般地四处飞扬。却从他的怀中,飘飘然地落下一个锦囊。

此时,飞在半空中的刀剑方才下落,杨弃与叶秋声飞身而上,抢了双剑在手,只有那把无双刀,孤零零、巍颤颤地插入地面。段无忌的眼睛,却只是落在地面的那个锦囊上。

杨弃与叶秋声双剑一错,一起刺出,段无忌眼看已是必死无疑。

段无忌眼看已是必死无疑!

黑白双剑,恍若死神的双手,已紧紧扼住段无忌的咽喉。

黑白双剑刺出,无双刀已经不在段无忌的手中,还有什么兵器、什么武功能够抵挡得住?

还有谁能够挡得住黑白双剑?

还有谁会为了他挡住这可怕的一剑?

他在心中狂呼--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会这样?

这一切,都已成定局了吗?

段无忌的下场,真是死路一条吗?

死神的黑袍,已经遮住了一切,天地渐渐阴冷,草木--也渐渐变得狰狞。

双剑已经到了段无忌的胸口。

忽然,一人大叫道:“住手--”

黑白双剑,已经刺破段无忌的衣襟,忽然停住。

三人眼光,一齐看向站在喜堂门口的崔宁宁。

崔宁宁已经掀起了红盖头,纵然脸上已经上了脂粉,却仍掩不住她脸色的惨白。

段无忌陡然站直了身子,不顾指在胸前的两把宝剑,向前踏了一大步。反是杨叶二人,不由自主地双剑回缩。

段无忌的眼睛如利箭似要刺进宁宁的心中去,他深深地看着她的眼睛,沉声道:“是你?”

崔宁宁一动不动,直视着他的眼睛,点头道:“是我?”

段无忌再上前一步,嘶声道:“为什么?”他的眼神狂乱,犹如受了伤的野兽,叫人看了不寒而慄。

崔宁宁一把拉下掀起一半的红盖头,她看着段无忌,道:“段无忌,我嫁给你,是要你明白我的心意,我一生一世,只爱你一人。可是我也要你明白,任何人都休想摆布我崔宁宁,你也一样。现在,如果你愿意,你还是我的夫婿。”

段无忌看了宁宁一眼,忽然仰首狂笑起来,他双手一扯,将身上的大红新郎袍撕为两半。他看了一眼地上的香囊,头也不回,就在大笑声中走了出去。群雄为他气势所摄,不觉自动让出一条道路来,由得他傲然而过,自此不知所踪。

崔宁宁走过去,拾起香囊,正是她当日所送给段无忌的那个把“鸳鸯戏水”绣成“春江水暖鸭先知”的香囊,打开香囊,一张黄纸轻轻地飘出来,是那张在杭州月老祠求的签书“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她轻轻拾起撕成对半的大红新郎袍,眼泪一滴滴地落在红袍之上。丁芷君自宁宁出生以来,从未见过她有如此刻般的伤心模样,不由地杨弃对望一眼,甚感忧虑。

崔宁宁收起香囊,却仍将红袍抱在怀中,走回厅中,朗声道:“我知道段无忌得罪过很多人,今天之前,任何人都有机会找他报仇,可是没有人去冒这个险。他学的是云家的武功,打败他的,也是云家人。其他的人再没有资格去找他报复了。刚才当着天下武林英雄的面,他已经成了我的丈夫,谁要是乘人之危,就是要我做寡妇。我崔宁宁上天入地,都不会放过他。”

一座皆惊,无人不被这忽如其来的变故,惊得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崔宁宁不理会众人,径直走入后堂,杨弃跟了上来,心痛道:“小妹,你这又何苦。你是为武林除害,你不必觉得对不起段无忌,更不必为他那种人赔上一辈子的幸福。如果你真的那么爱段无忌,你也可以不必帮我们,不必作出这么大的牺牲。这是你的婚礼,现在却变成这样,你叫我这个做哥哥的,怎么对得起娘呢?”

崔宁宁手中仍抱着红袍,她竟是一刻也不曾放下。她向着杨弃微微一笑,道:“这样的婚礼,算不算惊世骇俗,算不算前所未有。哥哥,你不必为我担心,我很好。我崔宁宁做离经叛道的事,又不是从今天起,也不会从今天起结束。你跟你爹一样,任何事都喜欢把责任往自己身上背,自己活得累,其他人,譬如我这样的人,也未必领情。”

杨弃怔了怔,叹道:“我一向都不懂你,好吧,你觉得怎么样好就怎么做吧!你既然已经当前天下英雄的面,说自己是段无忌的妻子。那我现在帮你去把段无忌找回来吧!”

崔宁宁摇了摇头道:“不必了,我跟他的事,别人是插不上手的。”

杨弃道:“那你是想自己去找他?”

崔宁宁摇头道:“不,我不会去找他。”她走向窗前,推开窗户望着夜空,怅然道:“今生今世,我与他随缘罢。”

第十八章(3)

一连三日,崔宁宁都只是呆呆地抱着那件大红袍坐在新房中,直叫人担心不已。丁芷君派了几名侍女,在窗口暗暗观察。

到了第四日,宁宁终于将大红袍放下手了。她将这件衣袍拂平,折得整整齐齐,连同那个香囊,一起包起来放入自已的随身包袱中,走了出来。

前院,群雄汇集在朝云殿中,为着段无忌走后如何处理无双教之事,已经商议了好几天了,仍毫无结果。

这日群雄都已经休息了,只有丁芷君杨弃顾小雪叶秋声等内部之人仍来商议。看见崔宁宁出来,大家都起身相迎。

崔宁宁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看不出她的心事来。她自己找了个靠后面的位置,向大家摆手道:“大家只管商议,不必管我,我在这儿听就是了。”

大家相互看了一眼,还是叶秋声毕竟隔了一层,容易开口:“崔姑娘,你还好吧!其实我们一直在等你,如今大家都在议论,段无忌已经不再是无双教的教主。那么,现在无双教会由谁来接掌?”

崔宁宁似笑非笑道:“叶大哥,你很关心谁做教主这件事呀?姑姑不是曾经要将我哥哥推上教主之位吗,现在正好啊!”

叶秋声忙转过头向着杨弃道:“恭喜杨兄弟,荣任无双教教主。”

杨弃摇头道:“不行,小妹、叶大哥,我从来就没想过当什么教主的。当初我答应丁姨,是为了阻止段无忌的野心,才不得不如此。说实话,我也曾经以为自己能行,可是自从做了少教主之后,我才知道我自己根本不行。我既杀伐决断的心胸,也没有统御指挥的才能。江湖教派中事错综复杂,一步也不能走错。那一次与段无忌之战,被我弄得全军覆没。现在要我做教主,岂不更糟糕。人贵有自知之明,我的确没有做教主的才能,我只想和爹爹一样,隐居山林,或有时出来做一做游侠。我是决不会做这个教主的。”

叶秋声怔了一怔,道:“杨兄弟,你不愿意做教主,这、这我当真是没想到。”

丁芷君颔首道:“杨弃既这么说,我们也不必勉强。你不做教主,那现在就只有宁宁才有资格做教主了,是不是?”

叶秋声点头道:“对了,还有崔姑娘。”

杨弃喜道:“正是,由小妹来再合适也不过了。这次我们能够对付段无忌,就是多亏了小妹运筹帷幄,神机妙算。更何况就凭她是顾先生的女儿,江湖中人也一定会拥护她的,也可以因此而消除因段无忌的跋扈而给武林中人带来的不满。”说到这里,众人皆满怀期望与信心地看着宁宁。

宁宁站起来,冷笑一声道:“大哥,你可真是好哥哥,难道你连已所不欲,勿施于人的话,也不知道吗?你自己不愿做教主便算了,何苦叫我坐这个火盆。”

杨弃惊愕地站了起来,道:“你不愿意,为什么?无双教是娘一手创建的,你我不做教主,谁来做?你知道。丁姨也一直希望由你来做教主,只是当时找不到你而已。”

宁宁脸色阴晴不定:“你们真的很想让我做教主吗?现在段无忌已经不在了。不须要面对争斗,其实这个时候,我哥哥才是适合做教主的人。”

杨弃尚不明白她这话的意思,丁芷君却是听明白了,不禁脸色微变。

正在这时,焚琴手执着一封书柬,匆匆跑进来,将书柬递给宁宁道:“小姐,京城中飞鸽传书。”

宁宁打开一看,素来嘻笑的神色也竟变得极为严肃起来。众人也都站了起来,宁宁将手中的信递给丁芷君道:“看来谁做教主都不重要了,最重要的是,我们都得赶到京城去。”

叶秋声问:“京城发生了什么事?”

宁宁道:“不是京城,而是土木堡。当今皇帝御驾亲征蒙古,被瓦剌所打败,四十万大军全军覆灭,就连皇帝也被瓦剌也先所俘。如今边关失守,也先挟皇帝长驱直入,短时间内,就会到达京城了。”

“什么?”众人听了这话,全都跳了起来。丁芷君颤声道:“这怎么可能。我们该怎么办?”

宁宁手执书柬,道:“正好如今武林中人,尽在这泰山之上,你马上召集大家,我要带他们一同赶赴京城,拯救国难。”

第十九章、京城之战(1)

第十九章京都之战

泰山大会匆匆结束,崔宁宁带着武林群豪分成三路,第一路由丁芷君带着无双教中人,第二路是宁宁、杨弃、罗飞的九华派及一些江湖异侠,第三路由武当沈陆带着九大门派中人,三路人马,约定在京郊天海山庄聚会。

次日,丁芷君已率先赶到京城。中午时分,宁宁一行人也来到天海山庄。

众人会于“紫气东来”楼,丁芷君已经先来数日,根据土木堡一战中生还的将士口中了解的军情,她站在一幅大地图前,对众人道:“今年七月初瓦剌也先借口朝廷给他们的贡马赏赐减少,于七月分四路大军进犯边境…”

“四路大军”宁宁问:“是哪四路大军?”

丁芷君道:“四路大军:是太师也先率大军进攻大同;可汗脱脱不花率军进攻辽东;知院阿剌进攻宣府;将军阿乐出进攻陕西。四方告急,王振力劝皇帝亲征。只有两天时间准备,就于七月十六日率大军五十万自京城出发…”

宁宁冷笑道:“天子御驾亲征,五十万大军出塞,是何等大事,从策划、搜集军情、行军线路的制定、粮草的准备、沿途部署、到后勤补给…没有三五个月准备是不行的。居然两天就出发,简直视同儿戏,王振是不是疯了。”

丁芷君冷笑道:“他没有疯,只不过小人弄权,却想借此机会,建立自己的不世之功,想疯了。”

杨弃也忍不住道:“那么别人都不知道吗,由得他胡为?”

丁芷君冷笑道:“在小皇帝的心目中,满朝文武,比不上王振一句话。”

宁宁皱眉道:“历代北征,都是春去秋回,就是恐南军经受不住北方的酷寒天气。八月北征,更是兵家大忌。王振这个白痴!”

丁芷君继续道:“大军十九日出居庸关,二十三日到宣府,八月初一进到大同城,因出师仓促,又加上连日大风急雨,军士没备寒衣,一路上冻死了几万人,未见敌人军容已乱。一路上有无数文武百官苦苦上奏请求回兵,都受到王振斥责与刑罚。八月初二先锋石亨和瓦剌军接战于阳和口,全军覆没,总兵官武进伯朱冕,大同总督军务西宁侯宋瑛二人,相继战死。王振才知厉害,本应听从大同总兵郭登的建议,从紫荆关退兵可保安全。可王振却要从他的家乡蔚州经过,借以炫耀。指挥大军向蔚州移动,行了四十里,他又忽然改令大军转向东行,说是恐怕军马损毁他的田地庄稼,于是循原路奔回宣府。初十日到宣府,敌军亦已追到,在鹞儿岭一战,全军溃灭。八月十三日,大军逃到土木堡,却因为要等待王振的财宝行李而迟迟不发,结果也先大军赶到,并抢先控制住水源,敌军前锋早已从小路抄过了土木堡,反过来包围了。八月十六日,朝廷大军企图突围中,遭到埋伏,五十万大军全军覆没,皇帝被俘。”

宁宁问道:“王振呢?他逃脱了吗?”

丁芷君道:“就在军队大溃时,护卫将军樊忠将他一锤打死。”

罗飞怒骂道:“杀得好,他简直死得太迟了,王振这个祸国殃民的奸贼,他真是死有余辜。”

宁宁缓缓地道:“也先三万人马,战胜大明军队五十万人马,如此以少胜多,千古少有。姑姑,八月十六日也先已经俘虏皇帝,那么接下来呢?”

丁芷君道:“八月二十三日、二十四日,也先挟皇帝到大同、宣府两次叫关,被两处守将坚拒,阴谋未遂,于是退兵向北而去。”

宁宁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微笑:“天佑我朝,若是那时候直逼京城,而我们这里就毫无抵抗之力。”

丁芷君不解道:“也先又非傻瓜,如此良机,他为何不利用?”

宁宁道:“我曾到过蒙古,了解他们的情况。今日蒙古,已非成吉思汗的年代了。也先也不是成吉思汗,他还不敢有这么大的野心。他这次出来,只是想在边关来一次大的抢劫,所以只是精兵出动,而非大军行动,不论人马、武器等都没有打入京城的准备。偏偏遇上大明朝有这么个志大才疏、小人弄权的王振,只想打个大仗求万世扬名,再加上没头没脑的小皇帝,不知军情,不懂军事,居然也敢上阵,被杀被抓,他们是活该,却将五十万无辜将士带上死路。也先是走路捡到个大元宝,他并没想到会掳获大明的皇帝。土木堡一战,俘虏多过他的将士,如果没有一段时间的整顿,他行军都成问题。他在大同宣府叫关不成,知道有硬仗要打。也幸亏大同宣府的守军拦入了他,否则,他一路畅通无阻,就可能已经到了京城了。也先知道进攻大明是件极大的事,所以他必须回去找脱脱不花商议,以脱脱不花可汗的名义下令,联合蒙古各部的力量,将土木堡所的的财物和人马重新分配,装备军队。他既然已经北返,就会等一到切事情安排好以后,大举进攻。”

宁宁与丁芷君谈论军务,因为杨弃是宁宁的哥哥,自然也坐得最近,但他实在不懂军务,只是听得一头雾水,好不容易听懂了几句,试探着道:“那照小妹这么说来,那也先也要一段时间才到的吧!”

宁宁摇头道:“哥哥,你不明白的,这事说起来一长串,可是以也先雷厉风行的脾气,和他在蒙古各部的权力,应该很快就会攻进来了,我们必须马上调兵遣将,作出安排。”

叶秋声不解道:“可是我们都是平民百姓,怎么调兵遣将?”

丁芷君与宁宁相视而笑,丁芷君道:“我手中已有一万禁卫军,再加上安乐王手中的神机营,和你天海山庄的人马和从泰山大会带来的高手,掌握京城绝对没问题。可是朝廷和宫里方面,就难掌握了。”

宁宁缓缓地道:“朝廷方面,这几天怎么样?”

丁芷君道:“还能怎么样!国家无主,人心无主,百官们闹哄哄的,连早朝都没有了,百官百姓,每个人都只想着怎么逃呢!太后和皇后,在搜罗宫中的珠宝,希望能换回皇上,可是财宝送了一次又一次,也先只是不放人。”

宁宁道:“皇帝是如此奇货可居,也先是决不会放人的。国不能无主,为今之计,只有将找出一个‘主’来才是。”

丁芷君道:“如今作主的人,就是孙太后了。要从皇室中找出一个代替皇帝的人,那现在只有郕王朱祁钰和皇长子朱见深。皇帝北征时,本已经由郕王监国。”

宁宁想了想,道:“可是也先如果到时挟着皇帝到各处城门叫关,只怕各处守将未必如有大同郭登这样的勇气和见识,只要有一半人开了城门,大明天下就完了?也先若以皇帝的名义下圣旨,那叫天下文武百官听是不听?”

丁芷君问道:“宁宁,你是意思是…”

宁宁站了起来,斩钉截铁地道:“只怕郕王做监国还不够,他必须做皇帝,也先挟天子以令天下的阴谋才不能得逞。”

忽听得一声:“报--”焚琴匆匆跑进来,喘着气道:“夫人,小姐,老爷回来,说朝中出事了。”

丁芷君站了起来,与宁宁同时道:“出了什么事?”

正在这时,方荫已是大踏步地走进来,道:“前几日宫中派人送去十几车金银珠宝,希望能赎回皇上,可是也先只收下礼物,却连皇上一面也没见着。看来皇上返驾无望,众大臣群情激愤,要求郕王爷下旨追究王振之罪。不料王振之侄王山、王林垂死挣扎,带领锦衣卫冲进宫中,包围了仁寿宫,挟持太后和郕王…”

宁宁未等听完,就道:“那你还等什么?我们马上进宫。”

宁宁召集三路人马,在方荫的带领下,直扑王宫。这次她带来的尽是武林各派的高手,王山王林等还来不及动手,便被一一制服,顺利地将孙太后,钱皇后与郕王朱祁钰救了出来。

混战中,一座偏宫烧了起来,虽然大火及时扑灭,未曾烧到仁寿宫,可也把这些深宫的后妃们吓得够呛的。

昔年崔宁宁与朱祁锦情同姐妹,也曾随其到过宫中,认识了孙太后与郕王,也知她是武毅候的侄女,安乐郡主的义妹。今日危难之时,幸而宁宁带人来平定叛乱,惊魂甫定的孙太后与郕王朱祁镇,当即册封崔宁宁为永宁县主,留在宫中保护。(注:古代皇帝之女由公候主婚,故称公主;亲王之女由一郡之长主婚,故称郡主;其他王族之女由一县之长主婚,故称县主)

次日上朝,孙太后命崔宁宁随同郕王朱祁钰一起上朝。朝堂之上闹哄哄一片,文武大臣各执一词,争个不休。英宗出征,朝中重臣皆随其而去,眼下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谁也没把这监国的小郕王放在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