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浩问:“去哪儿?”

宁宁笑道:“五岳归来不看山,黄山归来不看岳。我游过五岳,可惜还未去过黄山。”

孙浩猛然想到:“正是,你外公云仲武是云海山庄庄主,难道说这本无相真经还在黄山?”

宁宁点头道:“正是。”

孙海棠满腹委屈,不顾一切地跑出去,也不知跑了多久,才停下脚步,眼见四野无人,忍无可忍,放声痛哭。上天何其不公,以她孙海棠的高贵美貌,本该是让天下人都捧在手中,供在心上疼惜怜爱的,为什么会让她这样受欺,为什么无人怜香惜玉,为什么她的父亲不是武林中最显赫的人,为什么命运不曾垂青于她…越想越是委屈,抽泣了不知多久,忽然听见一阵脚步声。那人走到她面前停下,道:“姑娘,你受了什么委屈,为何独自在此伤心哭泣?”

孙海棠抬起头来,见对方是个年轻男子,容貌英俊,举止不凡。那人陡见一个美貌少女,如梨花带雨,楚楚可怜,一时竟瞧得呆住了。孙海棠见了他也是一怔:“叶秋声,是你?”

叶秋声一怔:“孙姑娘,是你,你怎么在这儿?”

孙海棠冷笑一声,缓缓地道:“不错,是我。你不必问我为什么在这儿。我只知道,有一个人的下落,你一定会非常关心的。”

黄山石室

黄山,云海山庄遗址上,来了一行人。不见昔日繁华楼台,不见曾经白骨劫灰,如今只见一片荒丘。

宁宁轻叹道:“舞榭歌台,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才不过二十多年,这儿再也看不到昔年云海山庄的一丝痕迹了。”

孙浩一心只在无相真经,问道:“无相真经在何处?”

宁宁道:“西林,石室。”

孙浩问:“什么意思?”

宁宁道:“我只知道,无相真经的原本,就在云海山庄西林石室。你们向西看,是一片黑松林,我们到松林去找找看。”

众人走入松林深处。忽然宁宁道:“你们看,那边有一座石室。”众人随她的目光看去,果然看到一座半塌的石室。

走入石室,只见室内只有石制的一桌一榻。宁宁在门边的石框下取出一物,段无忌看得仔细,是一块雕有花纹的玉佩。这块玉佩如此重要,可是这么多年以来,却一直放在这间石室之中,无人知晓。

宁宁走入室中,将手中的玉佩放入石桌下面,摸索了一会儿,忽听得连声巨响,孙浩等大惊,连忙跃开。过了一会儿,却见石榻缓缓移开,出现一个黑洞洞的地道。

宁宁道:“你们要的东西,就在里面,你们谁先下去?”

孙浩想了想,奸笑道:“还是请段公子先下去好了,崔姑娘就与我们一起下去。”

从小镇到黄山,段无忌一直出奇地沉默,这时候,仍是一言不发,接过火把,走下地道。孙浩押着宁宁,众人一拥而入。

地道中曲曲折折,盘旋反复,走了一会儿,眼前豁然开朗,出现一个宽广的石窟,只见前面石壁,半为白色,半为黑色,于正中分开,白色极白,黑色极黑,于火光闪映下,分外诡异。左右各有一门,白门上书“生”字,黑门上写“死”字。

孙浩先推开“生”门,只见门内空空荡荡,空无一物,段无忌用手在地下轻刮了刮,站起来,摊开手掌,掌中是极细小的金屑。段无忌道:“生门之中,昔年放的是无数黄金,从地下一直铺到壁顶,当年师父云无双就是用这一批黄金,创建无双教。师父离开中原后,丁芷君用剩下的部分,造就崔玄天下首富的声名,最后,是宁宁三年前在集灵台,将所剩之财,散与天下。如今这石室中,就只剩下这点金屑了。”

孙浩看着段无忌手中的金屑,想象着当年的财富,心中又羡又妒,猛想到一事:“既然黄金已经不在,那么秘芨呢?”

段无忌道:“秘芨在隔壁。”

孙浩问:“隔壁,那道死门?”

段无忌道:“不错,死门,至死地而后生。任何人到了这儿,都会先去藏有黄金的生门。但是当年云无双却先走入了死门,直到三年后她将要离开时,她才进入生门。”

孙浩不解地问:“为什么?”

段无忌道:“只有先进入死门的人,才会心无旁骛,学成无相真经上的武功。要是先见了这满室黄金,这武功如何能专心致志地练成?”说着,他已经率先走入死门。

走入室内,只见四周石壁上刻满了无数的文字图形,连绵不绝,石室顶上悬着一颗明珠,虽是照得一片透亮,却仍令人觉得有一股阴森森的气息。

孙浩首先伸过头来看这石壁,方看了一眼,便觉得这图形上的姿式,千变万化,捉摸不定,忽然间看到了一片极开阔的天地,只觉得这壁上的图形文字博大精深,竟可解决自己长期来苦思不得的许多武学难题,忍不住伸手抬足,学了起来。

段无忌只看了一眼图形,心中也是一震,眼前许多武功招式纷至沓来,不觉气血翻涌,忍不住也要跟着去学那图形上的招式。

忽然一双小手轻轻地蒙在他眼前,他正看得入神,伸手要去拂去这挡在眼前之物。小手一翻,按在他灵台穴,段无忌神志陡然一清,耳边只听得宁宁极细小的声音:“段无忌,这壁上的图形看不得。”

段无忌一回头,正要发问,口未张,忽觉吹气如兰,宁宁的樱唇竟近在他的嘴边,头一低,双唇相接,忽觉情难自抑,轻吻下去。那一瞬,神游物外,竟忘却身在何处了。

他自做上教主之后,亦不止接触过一个女人了。海棠之吻如蜜桃,香甜无比。宁宁之吻却如橄榄,初青涩,却有一股淡淡的清香,回味无穷。

也不知过了多久,两人才分开。宁宁脸颊飞红,双眼迷惘,抚着红红的双唇,如同喝醉了酒似的。忽然她看着前面,面露惊恐之色。段无忌顺着她眼光转头看去,大吃一惊。

只见孙浩与他的手下诸人,望着壁上的图形,早已如痴如醉。有的举止癫狂,手舞足蹈;有的扑在石壁上,乱咬乱抓;有的扼住自己的喉咙,嗬嗬地叫着;孙浩却是脸如金纸,全身颤抖不已,看上去已经受了极重的内伤,犹双目瞪得大大的盯着石壁。石窟中宛若群魔乱舞,混乱不堪。

段无忌看着众人神志不清,如疯如魔,也不禁心中暗惊,道:“快走。”护着宁宁冲出石窟,众人早已陷入疯狂状态,哪管得了他们。

冲出石门,眼前一片黑暗,段无忌抱起宁宁,在地道中狂奔,耳边似犹闻石窟中众人疯狂之声。

冲出地道,冲出石屋,眼前陡然一亮,但见星光满天,段无忌松了一口气,这才将怀中的宁宁放下。

宁宁脸色发白,牵着他的衣角道:“真是想不到,他们会变得这么可怕。”

段无忌心中也自惴惴:“这是走火入魔。刚才若不是你,我恐怕也会变得和他们一样了。你早就知道会有这样的变化,是不是?”

宁宁点头道:“可是我想不到,会变得这么可怕。”

段无忌皱眉道:“怎么会这样?”

宁宁道:“无相真经,以无相为要。学习无相真经的人,最好是没有练过其他武功的,这样,练起无相真经来,就会事半功倍。而本身就具有其他门派武功的人来学无相真经,恰好相反,两种武功冲突,反而会事倍功半,武功越高,坏处越大。当年我娘将无相真经送给端木雄,结果他练得经脉大乱,才会败在我娘的手中,让她夺了教主之位。刚才在石窟中也一样,孙浩的武功最高,结果他走火入魔最深。”段无忌不语,宁宁仰首望着天空,轻叹一声道:“那年我听无名大师说法,他说佛经云魔者有四:一曰烦恼魔,指内心中的贪嗔痴;二曰阴魔,即身心五阴;三曰死魔,即死亡;四曰天魔,指六欲,欲望不去,心魔即来。其实象孙浩那样,是早在他的心中,已经走火入魔了。”

段无忌喃喃地道:“欲望不去,心魔即来。”

宁宁抬头问道:“段无忌,你做教主时,快不快乐?”

段无忌一怔:“我做教主的时候?”他当年曾有两大愿望,一就是能出人头地,二就是得到孙海棠。在他做了无双教教主时,可说已经完全达到了自己的愿望。可是他的心中,是否就真是快乐呢?他曾为了得到那一切,付出了太多太多。可是,真的值得吗?

宁宁凝望着他,道:“段无忌,你曾经说过你要娶我,你现在还是不是还是想娶我?”

段无忌道:“宁宁,其实我--”

宁宁掩住他的口道:“段无忌呀段无忌,我们都是太过聪明的人,太知道在谁感情上付出得多,就会被对方掌握。所以这些年来,我们来来去去,谁都不想被对方掌握,谁都不想把真心表露。真心实意的人,却说着虚情假意的话,结果,你不知道我,我不知道你,我们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其实有一些话,我藏在心中已经很久了,现在,我要都说出来,我要让你明白我心中在想什么:如果你不爱我,那你千万别告诉我;如果你骗了我,那我宁愿永远被你骗;如果你是错的,我情愿和你一起错;如果你是在利用我,我但愿可以被你利用一生一世;别人说你是坏人,我也不要做好人;即使和你度过一生是冒险,也胜过平平淡淡沉沉闷闷;只愿此生与你快快乐乐,逍逍遥遥直到永远。我才不管别人说什么,谁不是在红尘中,为名为利来来去去。”

段无忌心潮澎湃,握住她的手,道:“宁宁,我一直都是要你做我的新娘,我从来就没有变过。宁宁,这一生一世,我也只爱你。就为你这一番话,我段无忌上刀上下油锅,都要你做我的妻子。我们现在就下山,找一个地方,我们拜堂成亲。”

宁宁挥手笑道:“何必找什么地方呢!清风明月作证,万象为宾客,天地就是我们的新房,还需要什么三媒六证这么烦琐。我们就在这黄山之巅,拜堂成亲,你说好不好?”

段无忌一把抱住了她,笑道:“你这小丫头,当真是惊世骇俗,语不惊人死不休。”

宁宁嗔道:“我就快是你妻子了,你还叫我小丫头。”

段无忌大笑道:“小丫头,小丫头,你永远都是我的小丫头。”

两人跪下来,就在在黄山之巅,对天地三拜,结为夫妻。

两人站起来,宁宁倚在段无忌怀中,正要说话,忽听得冷笑一声,两人惊诧地回头,却见林中走出了一对青年男女,他们竟是叶秋声与孙海棠,谁也想不到,两个似毫无关连的人,竟会走在一起。

幕后黑手

宁宁心中暗吃一惊,脸上却不露声色,反而微微一笑。如果有人想吓你一跳,那么笑也是一种很好的办法,想吓你的人看到你居然还能笑得出,说不定反而会被你吓一跳。宁宁本来就是这一行的高手,宁宁的武功虽然很差,但她在许多方面却都是高手。

宁宁甜甜地笑道:“叶大哥,孙姐姐,你们才来吗?”段无忌被她这一声哥哥姐姐叫得浑身发麻,忽然想到一事,他想到宁宁为什么会始终都连名带姓地叫他段无忌,原来她无缘无故叫得亲热的时候,多半心中是不怀好意的。

叶秋声上前一步,也笑得十分真诚:“小妹,好久不见了。”

宁宁笑道:“但不知叶大哥雅兴如此之好,也来黄山游玩。”

叶秋声看着段无忌道:“真是可惜,小妹,你为什么又与他在一起了呢?”

宁宁笑道:“叶大哥不同意吗?”

叶秋声笑道:“家师一直想见见你们二位,不知你们是否有隙一行。”

宁宁奇道:“你师父是谁?”

“无量天尊,”从林中走出一个须发皆白,仙风道骨的老道士,慢慢地道:“崔姑娘,好久不见了。”

段无忌看得仔细,这老道竟是武当派掌门人清虚子。宁宁缓缓地道:“原来是你。”

“原来是你,”宁宁道:“我明白了。”

清虚子道:“你明白了什么?”

宁宁道:“原来那个真正想要独霸江湖的人,是你。一切不可解的事,原来都能在你身上得到答案,你是所有事情的根源。当年我外公的势力太大,对你有影响,你就借祝寿为名,逼我外公退出江湖。我外公被杀,云海山庄被毁灭,都是你让你师弟凌虚子所为。你用婚姻来控制罗飞,用罗飞来对付我娘。你却想不到,我娘会因此成为无双教教主,差点还灭了武当。你又想出一石二鸟之计,请来了我爹顾先生,因为只要有我爹在,任何人都休想独霸天下。我爹要化解各大门派与无双教的仇怨,你却乘我爹不在我娘身边时,偷袭我娘,导致泰山大会上我爹的死。早在二十年前,你就与孙浩勾结,第二次泰山大会,也是你一手操纵。当你从李秀言口中得知我娘留下一个女儿后,你就让神医华神农制作出一个酷似我娘的云中凤来抛砖引玉。在泰山大会后,你知道罗飞身边有一个容貌酷似他的弟子杨弃,你就在半路设伏,然后让叶秋声借此结交我大哥杨弃,不管杨弃是不是与云无双有关,但叶秋声却一定可以等到我来找罗飞。可是你每每人算不如天算,二十年前有我娘,二十年后有段无忌,却将你的计划全部落空!”

清虚子笑道:“果然不愧是云无双的女儿,不错,本来我们已经控制了段无忌。在内有孙海棠,在外有孙浩,叶秋声鼓动杨弃作教主,必然会使得段无忌大乱阵脚,再与丁芷君斗得两败俱伤。到时候,我控制着无双教来对付那些不听我话的人,就如我当日控制着天龙帮清除异已一样。我本来计划在三年后,一切都完全控制在我的手中后,就可灭了无双教。不过,我却错算了你这个小丫头会忽然搅局,坏我大事。想不到我一番心血,反而成就了你玉手乾坤的大名。不过,你怎么能想到这一切的?”说着,不禁看了叶秋声一眼。

宁宁笑道:“这叫人算不如天算了。二十年前有我娘,二十年后有我。那天,孙海棠说出叶秋声用破血针伤了段无忌,叶秋声是这么谨慎的人,这件事连我都不知道,孙海棠怎么会知道,只能说明叶秋声与孙浩有来往。再看到你,我就明白你与孙浩的关系了。由当年泰山那个假公主是仿着我娘的相貌,她的背后,必有一个易容高手,这么高深的医术,而当世有这种本领的人,只有一个,就是你是好友华神农。而丁芷君用顾小雪冒充我,用了十年时间,还不如那个假公主长得象。所以,一切一切加起来,就足以证明你在背后操纵。不过,”她转头道:“叶大哥,你在这一场戏中算是一个怎么样的角色?你明知道你这个师父不是好人,你已经看到了罗飞的前车之鉴,象你这么聪明的人,为什么要作第二个罗飞?”

叶秋声微微一笑:“他是我师父,他叫我怎么作,我就怎么作。”

宁宁捧腹大笑道:“叶大哥,你别笑死我了,你可不是罗飞,别口是心非了,在京城那么多天的相处,我足以了解你是怎么样的人了。我真是同情你,为了与我哥哥结交,就得装成一个正人君子的样儿,你是否忍得很辛苦了?要是我早知道你也是个坏蛋,说不定我早就喜欢上你了。”

叶秋声笑道:“你又何必这时候还来哄我。宁宁,你真是太聪明了,如果你不是这样聪明的话,你一定会活得长久一些。”

宁宁笑道:“这我可放心得很好人不命长,祸害活千年。象我这样招人恨的人,一定会长命百岁的。是你要杀我,还是你师父要杀我?”

叶秋声笑道:“你一向是我最疼的小妹,我怎么会杀你呢?不过,我师父说,象你这样太聪明的小姑娘,留在这世俗凡间中,不是叫别人烦恼,就是你自己烦恼?”

宁宁笑道:“不是你想杀我就好。”忽然从身后取出一个黑色的小球,扔出去叫道:“看我的霹雳毒弹。”

清虚子等一惊退后,那小球落地,火星乱溅,忽然砰地一声爆开,却飞出五颜六色的烟花来,清虚子深恐有毒,连忙闭住呼吸。只见那烟花乱飞,把这山头映得煞是好看。

叶秋声道:“师父,是烟花,不是毒弹。”

清虚子再定睛一看,宁宁与段无忌已经不见了。他脸一沉,道:“他们跑不了多远,快追。”

桃云小筑

两人这时已经跑到了散花坞。散花坞前一大片桃林布成阵势,想来可阻得对方一阵。

天快亮了,他们看清了小筑中的陈设。宁宁找到一盒银针,喜道:“有了银针就好了,段无忌,你被叶秋声用破血针所伤,我可以用银针助你打通穴道,恢复功力。”段无忌笑道:“你行吗,扎着了手可别哭?”

宁宁停下了手,抬头看着段无忌道:“哭?段无忌,在你的心中,是不是只当我是个小孩子,究竟你对我,是不是真的有爱?”

段无忌轻抚着她的头发,轻叹道:“我的宁儿,你终于长大了,你不再是个小孩子了。这些年来,我一直等你真正地长大。当我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你还是个襁褓中孩子,而我,只是个小叫化子,受尽别人的欺凌。那一天,你忽然从天而降,落在我的怀中,你冲着我甜甜一笑,第一次,你让我忘记世间的一切不平,让我不顾一切地保护你,为了你那无邪的笑容永在。就从那一刻起,已经注定我们的缘份了。在天龙帮,我再一次看见你,也是因为你的笑容,依然是那么清新可爱。即使师父没有将你交托给我,你也永远是我最疼的人,不管你对我作过什么,我都不会真的恨你。我与你,生死相依,难道你还不明白吗?”

宁宁轻声道:“那么,孙海棠呢?”

段无忌遥望远方,道:“开始,我也并不明白自己。当我第一次看见孙海棠时,她是那么美,那么高贵不可及。得到她,如同得到权势一样,成了初出江湖的我的目标。你爬过山吗?当你爬山的时候,你就要爬上山顶。爬山所有的魅力,就要攀登的时候,就在你征服它的过程中,你会为了爬上山,而用尽你的全力,而不去顾及其他了。可一旦你爬上山顶,那么这座山,就不会再使你有多少留恋了。孙海棠的确是个很美的女人,我曾经以为自己是爱她的,可是,我不能忘记她曾给我的挫折,她的势利,她爱的,只是作了教主的段无忌。当我得到她的时候,她开始对我千依百顺时,我却开始厌倦她。我一直都无法忘记她对我的错处,却包容你的一切任性,视之为天经地义。其实,我真正爱的人,原来是你。”

宁宁伏在段无忌的怀中,轻轻道:“其实我早该知道了。这个世界上除了你,谁还会这样疼我怜我包容我。可我一直却是那么任性,三年前,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什么会那样去伤害你。不止是为了我哥哥,而是我害怕,害怕做了教主的你,做了教主的你,离我越来越远了。我娘的日记上说,无双刀的残忍,不仅是对别人残忍,对自己更是残忍。我娘最后的日子,孤零零地在荒岛上,段无忌,我不要你象我娘一样,最后,只剩下自己一个人。我不要你作教主,我只要你跟我在一起。”

段无忌轻轻拥着她,道:“直到此刻,我才有些了悟,三年前,你将我从教主的宝座上拉下来,也未曾不是件好事。我那些年我一直走得太快,快得没有静下来好好想想过。这三年来,我一个人静静地一直想了许多事。如果说三年前我见到你,我一定会怨恨你,可是现在,我才知道,如果我还在教主的位置上,也许我活不到今天了。宁宁,我不怪你,这些处年来,只有这一刻,我们才是真正在一起真心以对的,宁宁,让我们重新开始!”

宁宁抬头看着段无忌,第一次没有连名带姓地叫他:“无忌,好的。”

段无忌道:“现在,我们面临的大敌是清虚子。不过,清虚子武功高强,恐怕不易对付。只可惜,我的武功一时不能恢复,而无双刀又已经毁了。”

宁宁咬着牙道:“只要是人,我都有办法对付。就算他的武功再高,只要是人,就会有弱点。再说,现在我们在一起,比以前任何时候都开心。与那三年独自飘泊的时候相比,我宁可选择现在。现在,我们就开始用银针打通你的穴道。咱们能抢得一刻,就多一分机会。”

这桃云小筑本是她母亲云无双的旧居,宁宁轻易就找到了一盒银针,她拿着银针道:“时间不多了,段无忌,我们开始吧!”两人在席上对坐,段无忌脱去上衣,盘膝闭目。宁宁打开针盒,拿起银针。

这银针度穴,是生死悠关的大事,段无忌内力被破已经三年,宁宁虽通医术,可是连她自己也并无把握成与不与。纵是成功,也只能恢复他原来功力的三至五成,叶秋声,清虚子只怕马上就要追到这儿来,两人的性命都是悬于一丝之间,她素来天不怕地不怕,可是这一刻,手执银针,却是微微颤抖,不敢刺下。

她拿起银针,正欲扎下,又犹豫了一下,段无忌睁开眼,看着她的手,道:“你是不是紧张?”

宁宁点点头,放下银针道:“我以为我这辈子对任何事都不会紧张的,可是刚才忽然就…段无忌,这一关,我们能闯过去吗?”

段无忌右手握住她的小手,深深地看进她的眼中,柔声道:“要是只有你一个人,你怕不怕?”

宁宁摇头道:“要是只有我一个人,我虽然没有把握,可是我还敢和他们赌一把,我不一定会输。”

段无忌将左手再放上去,道:“那么现在再加上我,你就多一张王牌,你的赢面岂不是更大,你还怕什么?”

宁宁抬头望着他:“可是你…”

段无忌笑道:“我这条命本来就是拾回来的,怕什么?该不会是你怕…”

宁宁一扬眉道:“我怕,我怕什么?”

段无忌笑道:“我皮粗肉厚,扎一两下倒没什么,是不是你怕自己这个蒙古大夫扎不着别人,却扎到自己手上去,我知道你可是最怕疼了。”

宁宁“咭”地一声笑了出来,道:“你好坏,你怎么我是蒙古大夫。”

段无忌故作惊诧,道:“你不是瓦刺国专医牛马的崔宁宁大夫吗?”

宁宁轻拍了他一下,道:“是呀,我专医你这个大水牛的蒙古大夫。”被他这么一哄,紧张的心情倒轻松不少。她笑着重新拿起银针,段无忌笑道:“小心,扎着了自己的手可别哭。”宁宁看着段无忌,忽然心中爱意不可抑,忍不住亲了他一下。段无忌心中一荡,紧紧抱住她,道:“你呀,你这小坏蛋。”

最后王牌

第三日时,叶秋声与孙海棠已经找到了桃云小筑,冷笑道:“想不到黄山也有此美丽的景色,宁宁,你真是好雅兴呀!”

宁宁笑吟吟地走出来道:“叶大哥,你真的要杀我吗?”

叶秋声冷冷地道:“我不想杀你,我只想杀了段无忌。本来我可以放过他的,为什么过了这么多年,你还是要来找他。我只是不服气,段无忌有什么好,值得你这样对他?”

宁宁一字字道:“不为什么,就因为他是段无忌,不管他与我之间有任何恩怨,别人都插不上手的。”

叶秋声道:“好,那我就先杀了他。”

段无忌手执一把旧柴刀走出来道:“叶秋声,我再以无双刀法与你的剑法相比,若你不用无情剑法,看看以你的真本事,还能不能打败我?”

叶秋声冷笑道:“你想拿话扣我,我不会上你的当,只要杀了你,用不用无情剑法,那是我的事,怎么?不敢比了。手下败将,还敢言勇吗?”一剑横斜,正是无情剑法中的“野渡无人”。

段无忌冷笑一声:“果然无耻。”手中虽是一把旧柴刀,施展开来,依然有当年无双教主的虎虎生威。

叶秋声不动声色,慢慢地用无情剑法,似编成一道道剑网,步步进逼,将段无忌的刀势网住。果然三十招一过,段无忌刀法渐滞,叶秋声长笑一声,一招“天外飞星”已经刺向段无忌前心,孙海棠不由地闭上双目。

只听得一声惊叫,却不似段无忌之声。孙海棠忙睁开眼睛,却见叶秋声长剑落地,捂着右手,手上有一滴滴血滴落。叶秋声满脸不能置信:“这不可能,这一招天外流星这么厉害,以你现在的武功,怎么能破解这招天外流星。”

段无忌收刀冷笑一声:“叶秋声,偷来的锣儿打不得,我早就对你说不要用无情剑法了,你偏不听。你真是贵人多忘事,不记得这无情剑法是谁教你的了?”

叶秋声转头看着崔宁宁:“崔宁宁,是你,是你?”

宁宁冷冷地看着他道:“将欲歙之,必固张之;将欲弱之,必固强之;将欲废之,必固兴之;将欲取之,必固与之。叶秋声,泰山一战后,你已经不需要再为我决战了,我为什么还会将另外十招更具威力的无情剑招教给你,你又不是我亲哥哥?”

叶秋声惊骇地看着宁宁:“你在那时候就已经在算计我了。你怎么能这样作?你简直太可怕了”

宁宁眉头一扬,道:“可怕,叶大哥,究竟是谁在算计谁?这十招剑法,的确是威力极大,我诚心教你,对你也是有极大的帮助。只要你不生邪心,不是用来对我反咬一口,算计于我,我又怎能算计得了你?”

叶秋声冷冷地看着她,他已经无言以对了。

只听得一个声音道:“好一个将欲歙之,必固张之;将欲弱之,必固强之;好一个将欲废之,必固兴之;将欲取之,必固与之。对手的强与盛,都是你所给与,对手的强与盛,自然就都在你的控制之中。善哉,善哉,不愧是玉手乾坤,不愧是顾先生与云无双之女。要是贫道早点明白这个道理,武当霸业,何至等到今日。贫道活到八十多岁,象崔姑娘这样的人,还是第一个认识。声儿,我不怪你失手,你的确不是她的对手。”只见清虚子从桃林中缓缓走出来,对叶秋声道。

宁宁看见他,苦笑道:“我就知道你这老牛鼻子一来,我就糟糕了。原来你这么一直跟着叶秋声,拿来拿去总是拿你的弟子当枪使。做你的徒弟真是倒霉。不过,你要是杀了我,你可就看不到那本无相真经了。”

清虚子摇头笑道:“我不想要你的无相真经。”

宁宁问:“为什么?”

清虚子笑道:“你崔姑娘的东西,岂是好拿的。别人要为此付出太大的代价了。你比你娘还要厉害。头脑远远比武功重要得多,你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我不必有无相真经,我已经可以控制江湖了。如果再贪心不足,说不定要付出惨重的代价,得不偿失。太过精灵的你活着一日,贫道总觉得心中横着一根刺。只要你一死,就不会再有任何人能破坏我武当派统领武林的大业了。”

宁宁苦笑道:“老牛鼻子,你八十岁,我十八岁,你还说出这种话来,你真是太看得起我了。看来我真是无路可走了。你这个老狐狸,敢说出这句话来,那是有了十二成的把握了。不过,你能不能放过段无忌,他可没碍着你。”

清虚子笑道:“崔姑娘这么聪明,你以为我会不会呢?”

段无忌拦在宁宁面前道:“宁宁,和这种人不必说什么。清虚子,你要杀我们,可也要付出相当的代价。”

清虚子叹了口气道:“贫道已经数十年未开杀戒了,今日之事,当真是不得已了。”手中拂尘一扬,向二人当头罩下。段无忌柴刀一挥,只觉得手中一紧,对方的拂尘似是千根柔丝,层层缠绕,令他的刀法无着力处。拆到四五十招时,段无忌刀法渐滞,手中的刀仿似越来越重,五斤,十斤,十五斤,二十斤…宁宁虽以银针刺穴为他恢复功力,然而时间匆忙,也恢复不过五成左右。这时已经渐觉疲惫,手中的刀也似重如千钧。他心中一凌:“他武当派武功以柔克刚,这老道武功已致化境,便是我昔年功力未失之时,无双刀在手,也未必是他的对手。我以前目空一切,自以为已经是天下第一了,想不到比我高明的人,深藏不露。我自己置身于炭火之上而不自知…”心念于此,不禁冷汗潸然而下。

清虚子大喝一声:“着。”段无忌大叫一声,柴刀落地,口中喷出鲜血,颓然倒地。

宁宁惊叫一声:“段无忌--”扑到段无忌的身上扶住他,段无忌挣扎着道:“快、快走--”

眼见清虚子步步上前,宁宁站了起来,清虚子瞧着她的脸色,宁宁那一刹那的神情,象极了当年的云无双,宁宁手一扬,只听得空中似传来几声清脆的铃声,又似美玉碎裂之声,眼前如百花盛开,春光旖旎,说不出的良辰美景之色。忽觉心口一痛,百般美景皆去,他伸手想去抓紧,却是已能为力了。

他看着眼前,只见一张美丽的俏脸在他的眼前,他想说话,一开口,声音竟不能高声了:“你,你这是什么?”

宁宁将自己的右手伸出来,月光下皓腕如雪:“我的手腕上,原来戴着一串金铃的,是不是?这串金铃,是唐门掌门唐英送给我的礼物。清虚子,你还记得吗?二十年前,我娘率无双教大举进攻武当山之前,你们曾得到一个线报,说我娘召集唐门,霹雳堂,排教等各派的暗器名家齐聚唐门,要为她研究出一种空前绝后,威力无穷的暗器,是不是?”

清虚子微微点头道:“不错,当时消息说,你娘要在这种暗器研制成功之后大举消灭各门派,所以,我们全部的精力都放在这暗器之上。谁知无双教就在那时大举攻山,令我们死伤惨重。我们才知道,这只不过是她放出的烟雾,让我们以为暗器未成,她就不会行动,结果对她的进攻疏于防范。世上根本就没有这种暗器的存在。”

宁宁笑道:“你错了,世上的事虚则实之,实则虚之,你认为不可能的事,往往存在。”

清虚子挣扎着道:“不可能,云无双若真拥有这种暗器,她不在东海比武时用,也会在泰山大会上使用。”

宁宁道:“你说得对,我娘的确是没得到它。这种暗器的名字叫‘玉碎天倾’,在我娘退隐之前,唐英还没将它造出来。为了一个对我娘的承诺,无双教解散之后,唐英埋头苦苦研究,终于在十年前将它制造成功。但他并没用拥它称霸,而是藏而不用。在三年前我退出江湖后,他才找到我,将这东西送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