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敢置信:“他老实?”莫非当年师父教我背《千字文》的时候,将老实这个词的意思给记错了?

绿鸳肯定地点头道:“赤虎将军是不好色的老实人,只会尽忠职守,在魔界是有口皆碑的。哪里学得炎狐大人,风流倜傥,骁勇无双,那么多年下来,玩死的孩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当然,都是些外族的贱种,死得越多越好!他待我们可是温柔得紧。”

她说这话的时候,我偷偷用魂丝窥心,然后看了一场活色生香的春宫,附带她盼望宵朗将我早点玩残玩死的小小愿望……

太多魔界女人希望我死了,可是我还没死。

我也很想死,可是还不能死。

大家都很惆怅……

因为怕遭苍琼猜忌,我调查时不敢胡乱发问。便趁宵朗不在,法力尚未封锁,继续去到处偷窥侍女和仆从,主要是看他们平日心思,想从中找到魔人的性格规律和弱点。很快,我发现他们的风俗和天界截然不同,总结如下:

第一、元魔天君离世太久,苍琼是所有魔人心中最大的信仰,他们坚信只要有第一战神在,可以攻入天下任何地方。

第二、宵朗多年前与天界之战,曾受过重伤,如今甚少动武,大家皆怀疑他元气尚未恢复。

第三、附近驻扎的魔军共有五万人,呈天罗地网之势,一人一根手指都可以捏死我。

第四、绿鸳和炎狐偶有私通。

第五、黑鸾喜欢吃生肝,暗恋宵朗。

第六、红鹤有五个情人,床上喜欢主动。

第七、不知道为什么,魔界的男人似乎都喜欢天界的仙女,他们的妓院里最红的姑娘都是带天界血统的。几乎所有的仆从和门口的侍卫都在脑海里用我做过春宫秀,招式丰富,尺度比周韶以前偷藏的书本更加恐怖。

第八、厨房烧火的小丫鬟觉得赤虎将军喜欢我。

33 、寻音

我细细地分析了当前局面。

孤立院落,难以对外联络,却有充沛的灵气给我慢慢恢复法力。待我完全恢复法力后,一个人可以打十个院子里的仆役,但赤虎将军一个人能打翻我三个,宵朗一个能打我二十个……

武力是不能指望的,只能智取。

幸好以前师父逼我背的书多,包括不少兵法,我将脑中所有资料梳理一遍,盼望从古人的智慧中找到间谍绝技。日思夜想,魂不守舍。导致早上起床时,绿鸳很不解地问我:“仙子啊,你为何每天做梦都会念叨四五次‘走为上计’?”

我很羞愧,我觉得自己的梦话太没觉悟了,好歹也应该念几句“借刀杀人”“瞒天过海”“趁火打劫”等更积极进取些的计谋。

日子一天天过去,半个月后,宵朗还是没有来,我很欢喜。

由于我不喜使唤人,正牌主子不在,侍女们也放松了不少,工作完后,纷纷嗑瓜子吃零食,想方设法偷懒,有一次,我无意间看见她们在檐下偷偷猜测宵朗是不是已厌了我。

我为了方便日后行动,查探情报,一直想和大家搞好关系。便找机会,很热情地加入讨论,并大力肯定了黑鸾美人对宵朗的一片痴心,发誓只要有机会就大力推荐,甚至退位让贤,让所有对宵朗有意思的侍女一个个爬床成功。我还可以在床下帮忙打水更衣服侍……

或许我人情世故懂得还不够,又是第一次巴结人,虽竭尽全力,奈何天赋不足,技术不到位。

很快,魂丝查探有了新情报,大家对我有所改观,暗号从“贱人”“傻瓜”统一变成了“傻X”……

我很惶恐。

天时地利人和,无一具备。

我决定按天帝临行前叮嘱,用一些鬼鬼祟祟的行为引起大家注意,却不做任何实质行动,等待天界安插的探子行动时,再做配合。

每天坐在梨树下发呆想情报时,有侍女出入,院门未掩,总是会见赤虎将军一动不动地笔直站在外头,金甲威武,身材魁梧,面无表情,偶尔眼珠子转过来,朝我飞快地窥上两眼,看得我打寒颤。

绿鸳悄悄走过来,劝我道:“仙子,你是将宵朗大人惹狠了,他不高兴呢。”

我拈一片梨花瓣,戏弄水中游鱼,不经意地回答:“他不高兴,我就高兴了。”

绿鸳见四下无人,拉着我道:“你可不能便宜红鹤那个狐狸精!她善妒残暴,若是有机会得宠,定会让你连渣都不留。”

这番劝告声泪俱下,情深意切,仿佛发自肺腑。

可惜我早就知道她和红鹤表面和睦,私下却曾为炎狐争风吃醋,恨不得将对方千刀万剐,唯恐对方得势,自己遭殃,时不时互相拉 扯后退,暗算无数,若不是有魂丝窥心,我早就被她们当刀使了。

我露出天界仙女最纯洁的笑容:“大家都得宠,其乐融融,多好啊。”

绿鸳怒道:“一山不容二虎!”

我正色道:“古有娥皇女英。”

绿鸳给呛得半天说不出话来,她见借不成刀,跺跺脚走了。

红鹤从走廊另一头偷偷摸摸跑来,满脸忠心,偷偷拉着我打小报告:“仙子啊……绿鸳前阵子悄悄和苍琼大人座下的侍女说话,内容好像是在说您呢,我跟着仙子那么久,知您是好人,唯恐您被人陷害,要万万小心啊……”

我看看灰蒙蒙的天,看看绿油油的草,再看看说得义愤填膺的她,轻轻叹了口气。

夜里,幽幽箫声再次破水而来。

我侧耳细听,忽觉箫音中蕴含着丝丝仙气,心生好奇,便悄悄放出一根比蛛丝更细的魂丝,带着一分灵识,轻飘飘地随音而去,寻找来处。

魂丝探物,并不能分辨色彩、障碍、距离,只能顺着对方气息,不停延伸,直至碰上一个适合的弱小灵魂,伸入体内,方能借对方心灵,稍微查看周围景色。

一路上,我都没有找到可依附体,过了许久,箫声停,魂丝微动,似乎有人牵引着它,强行连上一个魂魄。

我大惊,却见魂魄如水晶般通彻透明,仙气浓郁,隐隐显出一个熟悉的青色背影,正是在蛇海旁出手救我之人。

我迟疑了一下,正准备收回魂丝,

对方竟将魂丝与自己的意识结合起来,拉扯我进入他的脑海。

青衣人的背影渐渐清晰起来,他的意识场景化作仙界的平原,蔚蓝天空,洁白云朵,脚下是一片无边无际的花海,花瓣上闪耀着东君温柔的光芒,美不胜收。

他缓缓回过身,唇间带笑,眉头不展,眸子里流转着黑宝石般的光华,身段有些瘦弱,静静地站在那里,和平安详,就好像一只无力飞翔的鸟儿,没有任何攻击的威胁性。

可是,他的力量并非外表般柔弱,能牵引魂丝并强行建立脑海意识的人,全天界,也没多少人能做到。

我如临大敌,严阵以待。

青衣人用食指点点自己双唇,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笑吟吟地说:“玉瑶仙子,魂丝偷窥,小心别让人发现了。”

我尴尬无比,讪讪解释:“玉瑶听闻先生箫音美妙,心生向往,奈何身陷囚笼,不能亲身拜访,故用魂丝寻访先生下落,万莫见怪。”

“不打紧。”青衣人笑着朝我走过来,他近看越发显得消瘦,衣袂飘飘,领子微微敞开,遮不住漂亮的锁骨,肤白如雪,唇上也没什么血色,容貌淡淡的,气质也淡淡的,仿若云雾,却有一种病态的美感,让人挪不开视线。

我觉得这张脸似曾相识,试探发问:“玉瑶是否见过先生?”

青衣人摇头:“初次相见。”

我问:“先生为何在此?”

青衣人淡淡地回答:“和你一般。”

我惊道:“先生也是魔人的囚徒?”

青衣人的眼中,流过一丝哀伤。

我自知唐突,急忙道歉:“是玉瑶好奇心重,唐突了,以后定不会再用魂丝打扰先生吹箫。”

“不,”青衣人的声音同样温和柔弱,却如蒲草般坚韧,他说,“我的箫声,就是在找你。”

34、凤煌 ...

来魔界多日,我已见识过他们的不择手段和谎话连篇,眼前青衣男子虽看上去诚实可靠,我也不敢完全相信他的话,唯恐又被人利用,落入陷阱。

我定定神,施礼道:“敢问先生姓甚名谁?”

青衣人的身子骨似乎不太好,他咳嗽两声,笑道:“瑾瑜上仙家的小阿瑶,上次见到你时,还是梳着双髻的孩子,如今已亭亭玉立,不知是否还追着师父要养相公?”

我被揭了短,脸涨得火烫,低头扭着衣角,结结巴巴道:“孩童时的丑事,早已知错,求先生忘了吧。”

青衣人朝我眨眨眼:“当年天界最轰动的笑话,教人如何能忘?”

我丢脸丢到魔界,忙问:“哪有那么轰动?!”

青衣人道:“我和瑾瑜交好,他曾念叨过好几次,表情可是有趣得很。”

他认识师父?我惊诧抬眼,直直看着他,越看越觉眼熟。

青衣人收起捉弄我的面容,正色道:“我乃天界星君,名凤煌,与仙子一般,受困于此。”

他抬腕,撩起额前几根碎发,苍白如玉的腕上有只鲜红欲滴的凤凰印记。

思绪如流星划过脑海,凤煌星君是天帝幺子,司掌百鸟,为人低调,甚少出门,后来听说不知去了哪里。我很小的时候曾见他和师父一起喝过茶,可是他那时的容貌是英姿飒爽,意气风发,并无现在这般病弱模样……

莫非他在苍琼手里受了许多折磨?

我看着凤煌星君的目光,渐渐柔和起来,心里疑惑放下三分:“不知星君为何在此?”

凤煌容貌略憔悴,低头叹息,他那双美丽的眼睛暗淡下去,仿佛满天圣洁星光停止转动,声音里带着浓浓的伤感和不甘:“仙魔之战,我率领的西军落入宵朗布置的陷阱,被擒回魔界,被……被苍琼看上,百般折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时至今日,委屈求全,待在她身边。”

我感同身受,陪他叹息:“死不易,生更难,你可是有什么把柄被苍琼捏住了?”

“苍琼那女人只以为我贪生怕死,爱慕她美貌,待她痴心一片,卖天界求荣,监视放松了许多,凭我暗中恢复的法力,想逃有何难?”凤煌星君冷笑两声。

我惊问:“为何不逃?”

凤煌星君恨道:“为何要逃?我乃天帝之子,受此折辱,有何颜面存于天地间,所以这些年,我虽活在苍琼的侮辱中,却委曲求全,也得了不少消息,通过各种渠道送回天界,对父王也是一分助力。”

我从未想到高傲的天帝之子也会成为魔族禁脔,心里很是不忍。而且他在我面前诋毁那个傲慢残忍的苍琼,若传出去,是极其危险的事情,所以我戒心又下了几分。

凤煌星君断断续续说完自己的事,按耐怒气,深呼吸两口气,含蓄地问:“玉瑶仙子,你的事大概得知。只是宵朗此魔,行事毒辣,却劝下苍琼对你放手,还建别院藏娇,对你尚存几分真心,如今事已至此,不知仙子将来意欲如何?”

我也不好意思太藏私,便将落入凡间的事一一道出。并焦急地问:“星君可知我师父何在?”

凤煌星君脸色僵了僵,有些不自然地答:“不知,但玉瑶仙子你最好希望他不在此。”

我知他话中含义,泪水在眼眶里转了几转道:“我也希望师父不知我沦落至此。”

凤煌安慰道:“别伤心,瑾瑜上仙性格高洁,为维护天道舍生取义,他是个好人……他的徒儿,定是同样……”

他的脸上有些不安,似乎带着些忧伤和愧疚。

我想起临行前天妃的话,犹豫地说:“天妃似乎很想你……”

“罢了,她再想又有什么用?回不了头了,”凤煌星君忍耐着听我说完,终于撑不住悲伤情绪,他疯狂地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仿佛要泻尽几千年的痛楚,“堂堂凤煌,被苍琼折辱到这个地步,天界再容不下我的位置,就连父皇母后都不能再和以往那般待我,我恨!我恨那个傲慢残忍的女人,我每日每夜都在发誓,定要将所受的耻辱一寸寸还给她!我忍辱负重,苦等了那么多年,终于等到了你,等到了机会。”

从骄傲的王子变成阶下奴,他受的痛苦,比我深得多。

我感同身受。

凤煌星君朝虚空中伸出手,想抓住我的肩膀,没血色的手腕穿过我的身子,破过虚空,他才回过神来,轻轻问我:“玉瑶,你恨他吗?”

我咬牙道:“只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打入血海地狱。”

凤煌星君恢复冷静道:“从今日起,我们结盟,一起复仇。”

师父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要共同诛魔的,绝不是坏人!

我不再犹豫,答应得斩钉截铁。

凤煌星君看我的眼神里,尽是赞许。

我再问:“苍琼与宵朗力量强大,魔界对仙人的力量有制约,单凭我们二人如何战胜?”

凤煌星君弹指,空中浮现苍琼和宵朗的虚幻身影,他分析道:“苍琼武艺高强,掌管魔界三军,常年征战在外。但魔界内的守卫军却是宵朗的部下,他们一个是嗔魔,多疑易怒,一个是贪魔,固执难缠,可针对性格弱点,逐个击破,具体计划我还需思量。”

我呆呆地点头,一点也不明白。

凤煌星君冷笑道:“苍琼三番四次入侵天界,为元魔天君的头颅。可就算她得了头颅,也要面对元魔天君魂魄受损,不能复活的可能性。那天蛇海边,她对你动手,不过是下马威,她早安排了人拦住你的行动,只要你不把她气得发疯,这女人都不会轻易杀你的。”

我顿悟:“这意味着我行事可以不用太拘谨。”

“对你而言,只要不和苍琼明目张胆地对着干,事事依着她,捧着她,魔界第一战神并不为惧。”凤煌星君沉吟道:“只是我与宵朗接触甚少,不知他对你究竟是何看法……”

我毫不犹豫道:“捉弄、欺负、侮辱、折磨。”

凤煌星君若有所思地看我一眼道:“玉瑶仙子心思单纯,怕是斗不过他,为免被他发现破绽,请让我在旁协助。”

阴谋诡计是我弱项,我正欲点头,忽想起一事,急问:“我被监禁在梨华院,不能走动,周围耳目众多,如何与你联系。”

凤煌星君道:“我分出一块魂魄,随你的魂丝回去,藏在你身上,指点你行动。”

我点头如捣蒜。

凤煌星君看着苍琼的虚影,忽而伸手,恨恨将她斩成两半。

我输人不输阵,也将宵朗踹倒在地,踩了无数脚,以泄心头之恨。

两人同仇敌忾,惺惺相惜,顿成好友。

师父啊,我生平第一次算计人,在军师的协助下开始了。

作者有话要说:发现复制黏贴的时候弄错了一点细节,稍微修改一下,伪更哈,表怪橘子。

这章写得我好痛苦……

玉瑶总算有帮忙设圈套的了。

她的阴谋是靠不住的。

PS:强烈推荐看《大奥》的电影剧场版啊……华丽丽的女尊,华丽丽的美男后宫三千,橘子看得好荡漾,差点连更新都忘了。嗯嗯……我有罪,我忏悔,弄得睡觉又晚了,幸好不用上班,可以尽情补觉。

话说,那个片子里面还有男花魁游街,男人争风吃醋……

掩面,太有爱了,荡漾得我跑去找女尊文看。

35、蝴蝶

利用魂丝,将凤煌星君一片小小的魂魄□收来,安置在灵识内。

我继续坐在梨树下,紧锁眉头,陷入沉思。

天上人间加起来短短数百天过得比数千年还漫长,改变了我待人待物的许多看法。

看起来乖巧懂事的孩子未必是好人。有可能是披着羊皮的狼,有可能是被狼操纵的羊,甚至有可能是换了狼心的羊。

我觉得凤煌星君的表现太过热情,不敢完全推心置腹,但仔细想来,他是否可信,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给我的两个信息,一是苍琼很可能需要我来修补魂魄,二是他和宵朗苍琼不对盘。

我忠于天界,和宵朗的关系恶劣,有目共睹,苍琼没必要再派人来试探。以谁惹她不高兴,她便让人祖宗十八代都不高兴的性子,任由我活蹦乱跳地住在梨华院,若没有原因,是不可能的。

单纯是给宵朗看上的玩物面子吗?

想起宝座上她冰冷美丽的眸子,仿佛吞噬一切的王者气魄,我暗自摇摇头,不认为她会把姐弟情谊看得比魔界安危更重,更何况宵朗还可以将我打回原形,锁住魂魄玩弄。

苍琼是在按耐獠牙利爪,静静地在黑暗中等待,等元魔天君的头颅到手,再对我下手,利用元魔的力量,冲破天界封印,登顶三界。

凤煌提起我师父安危的时候,表情不对,声音也有几分僵硬,似乎隐瞒什么,让人不得不生疑。

双方争霸,都想要我的力量,我便陪着。

只是凤煌星君当面寻我结盟对付苍琼姐弟,亦是给了我一个天大的把柄,若将来有什么万一,上报魔军,他便得陪我一起尸骨无全。

而宵朗气焰嚣张,羞辱我师名声,□我身体,此仇必报。

孤立无援,步步惊心。

选择有很多,最好的选择只有一个。

“玉瑶仙子!”赤虎将军的暴喝声,仿若惊雷。

我从思绪中惊醒,带着半分迷惘,左右四顾,方见门户微开,他守在外头,眼中是抹不去的厉色,正直勾勾地望着我,好像拿到穷凶极恶的犯人,看得人小心肝乱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