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好了想,她只需要混吃混喝等着嫁人开始另一种新生活。往坏了想,反正四房已有了嗣子,她若不听话,轻松一个病逝,三房连几年的嚼用和嫁妆银子都省了。岑三娘瞪着房顶精描细绘的承尘只想了一个时辰不到,做出了最现实的选择。

她叫来百草侍候,病好下床第一件事就是换了衣裳去给三老太太磕头谢恩。还欢喜的摘了从小戴到大的项圈给了自己才四岁的“兄弟”,九少爷岑知林。

从此,她便带着奶娘许氏和丫头百草住进了三房的这座小院里。

弹指,便是三年。

作者题外话:一些情况说明啥的,是夹杂在正文中写的。我是这样想的,做汇报一般交待背景难免会枯燥。

端午节的回忆

“三娘子,歇会儿吧,快晌午了。”百草端来一杯茶。

掀起白瓷盖碗,一层水雾在碗口腾起,带着令人宁静的茶香。

岑三娘放下笔,活动了下脖子,接过茶啜了一口,赞道:“手艺长进了!”

百草便站在她身后给她揉肩:“哪里是我手艺长进了,明明是从江心取来的水好,一瓮要卖三百钱呢。”

岑三娘蹙了蹙眉:“这么贵?以后别买了。”

百草笑嘻嘻的说道:“就知道三娘子会心疼。妈妈说三娘子爱吃茶,别的地方省点,每月也要买上一瓮好水给三娘子解解馋。”

一个月她有五两月例。三年孝期,除了年年清明上坟,庙里做法事,初一十五给三老太太请安,岑三娘几乎不出院子。但耳目却不能闭塞。打赏府里的下人月例银子就花去一半。再买个零嘴,添点日用品,用得紧紧巴巴的。岑三娘怎么算,都觉得银子不够花。一瓮江心水要三百个大钱,实在奢侈。

岑三娘摇头:“告诉奶娘下月别买了,井水煮的茶一样好喝。我哪有那么挑剔?尝过味道,知道江心水煎出来的茶是什么样就行了。”

此时大唐已有散茶出现,流行的仍是茶饼研碎了煎煮。三老太太嗜茶,岑三娘禀承要和大腿有共同语言的宗旨,没煎茶的技艺,也要能尝出个好歹来。

百草应了,接着说打听到的消息:“厨房的妈妈说端午有龙舟赛。府里年年都出银子造龙舟参赛,听说今年老太太兴致特别好。大老爷便喊人在城南外码头搭了彩棚,说让阖家老小都陪着老太太去看呢……可没人告诉咱们。”

她黑白分明的杏眼里满满都是渴望。

这时代娱乐少,龙舟赛算得上是能堪比过年的大活动了。

岑三娘闭上眼睛,享受着百草的拿捏:“阖府都去,一定会叫上咱们的。奶娘不喜欢走动,她会留在府里,我带着你去。”

百草欢呼了声,兴奋起来,吱吱喳喳的说起初到岑家四房那一年的端午,主母李氏的打扮。“……夫人穿着石榴红的大袖衫,浅碧的裙子。梳着云髻,戴着珍珠的发箍。后面插着老爷从长安买回来的那枝金银团花蛾儿分心。奴婢从来没见过那么好看的簪子,风一吹那只蛾儿扑扇着翅膀要飞走似的。阳光照过来,晃得奴婢眼睛都花了……后来夫人还把绣了五毒的荷包赏了奴婢,让奴婢好生侍候姑娘。”

岑三娘便想起陆游的《长干行》 :“裙腰绿如草,衫色石榴花。十二学弹筝,十三学琵琶……”

她的心猛的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隐隐作痛。

李氏曾经穿着那般鲜亮的衣裳,插戴着夫君特意为她买的精美金钗,情意绵绵端午出游。那时她的心情如此喜悦,送给买来的小丫头精致的五毒荷包,希望她也能分享自己的快乐。才二十七岁,正灿烂的年纪,却被一个伤风感冒夺走了性命。

岑三娘对自己的将来感到茫然。

作者题外话:补个题外话:中国历史上最早出现的流通性银票应该是北宋的交子。唐朝主要货币是铜钱,能见整锭银子不容易啊。初唐甚至用绢麻之类的充当货币进行流通。本文穿越,虽写的是大唐,请相信绝不是历史上的唐朝,请无视文中会出现银票和月银的设定。主要是为了携带方便。一两银子就算以一千铜钱兑换。一千个铜钱串在一起,,,都是很重很重的。

一声叹息

京城长安似乎是历史上那个有着百万人口的长安。大唐似乎是那个胡风鼎盛,文化经济空前繁荣,对女子的约束最少的盛世唐朝。先帝的名号正是历史上那个开启贞观之治的唐太宗,如今为帝的也正是唐高宗。

然而,当今皇后并非是被武氏陷害废为庶人的可怜王氏,而是出身高贵的清河崔氏。高宗皇帝身边从来没有一个受宠的武昭仪娘娘。

没了则天女帝,还会有太平公主高阳公主吗?将来的历史上还会有四大美女之一的杨氏玉环吗?似是而非的大唐让岑三娘疑在梦中。她望尽天穹,沉默良久之后,轻轻给了自己一嘴巴:咸吃萝卜淡操心。

她看不清历史,也没疯到赶去千里之外的感业寺去找出一个宫里出家的武氏小尼姑和她交好。她要操心的是,本地习俗,女子十五及笄后就能成亲,最晚不过十八岁就要出嫁。

大唐对女子极宽容,允许女子独立办理户籍,立女户。可是四房过继了嗣子,她想立女户的路就被三房断掉了。三房巴不得早点打发了她,最多还有两三年,她就得盲婚哑嫁去。天知道堂祖母会给她找门什么样的亲事。

让你和一个陌生男人成亲,睡一张床上,侍候好他还要侍候好他妈。做饭裁衣当全职保姆不说,再抬个小妾回家你还得说好啊好啊,为夫君开枝散叶真是太好了!咱俩以后就是好姐妹……明明想一脚踹飞,还得装贤良淑德。胸口憋着的这口气要憋上一辈子啊。

岑三娘想到这里不是没有灰心过。最初她想过死。轮回么,三年前转到了这里病中的岑三娘身上,下一世谁知道又是什么命运,没准儿赌对了呢?

事情不落到自家头上,谁也不知道最真实的反应。

岑三娘夜里望着高高的横梁,想象着一条白布巾子挂着晃晃悠悠吐舌头的自个儿,当晚就噩梦了。

她白天做着针线,瞟着那把刃口雪亮的剪子,一不留神被绣花针戳着了手指头,痛得一哆嗦。想起剪子那么大,戳进胸口该有多痛?顿时打消了念头。

再瞧着院子里的白墙,没等她试,隔壁四老爷院里的秋云就撞廓柱自尽了。

亲眼看到一领苇席抬着扔去乱葬岗,岑三娘脑中跳出了黑漆漆的夜,野狗啃尸等等场面。从此打消了所有的轻生念头,沉下心来好好过活。

回想那时的心情,岑三娘情不自禁的发出了一声叹息。如今不照样活的好好的。伤春悲秋果然是要不得的,无济于事不说,还平添烦恼。

这声叹息却让百草误会了。她咬着唇有些难过:“三娘子是不是担心看龙舟没有新衣穿?那件百蝶衣被奴婢洗破了,妈妈补了只蝴蝶,一点也看不出来……”

百草突然停住了。她沮丧的想起了一件事。去年端午家宴,岑三娘便穿的是那件百碟衣。事后还引得三房老太太震怒,将大夫人叫去狠狠骂了一顿。

百蝶衣的妙用

岑三娘和三房的姑娘们一样,一年四季,公中每季给做三套衣裳。

岑三娘不是三房的正经姑娘。她搬来的时候,岑家上下都看得清清楚楚,一个衣箱,两个包袱便是全部家当。别的,自然都归了过继到四房的九少爷了。

失去了全部家产的孤女,寄居在三房,将来还得靠三房找门亲事讨一份嫁妆。虽有老太太镇着明里不敢蹬鼻子上脸,家仆们多少起了轻视之心。每季三套衣裳,衣料款式和针线不讲究就算了,送来的衣裳经常不合身。

织造房的妈妈嘴巧:“堂小姐来了府里身体养得好,两月不见,便能窜上一头……”

许氏和百草一个举门栓一个挽袖子要去拉织造房的妈妈到三老太太面前告状。

论个头岑三娘不如许氏,论灵活不如百草。见这两人像打了鸡血似的,她只得搬了张圆鼓凳坐在了院门口,拦着不准去。

许氏和百草再激动,也不敢将岑三娘扯开,委屈的直抹泪。

岑三娘心里感动,却忍不住失笑。她抬脚往屋子走,没好气的说着:“多大的事啊,也值得哭?瞧你家三娘子如何兵不血刃……”

事情解决起来很简单,没多久就是端午家宴。

三年孝期,岑三娘不能穿的艳丽。在别人家也不能全身缟素。她本来托辞守孝不想出席,但三老太太坚持,她便穿着头一年进府时老太太赏的百蝶衣去了。

蓝青色的短襦,交领处用银线绣了百只蝴蝶,一条杏黄色的腰带系着高腰白色绸裙。岑三娘梳着小姑娘的双丫髻,只插着几枚拇指大小银质的花钿,戴着两粒珍珠耳塞,清丽如雪后晴空。

这是岑三娘到三房生活的第二年。十一岁的岑三娘猛长了半头,衣裳自然短了一截。让奶娘找出一件旧衣,裁了巴掌阔的明蓝色缎子镶了圈澜边。上面精绣着朵朵指头大小,或含苞或怒放的白玉兰,与衣襟上的银色蝴蝶相得益彰,倒似一件新衣裳。

岑家三房的姑娘们先是惊羡,接着便认出不过是去年的旧衫,耻笑起来。

岑三娘也不争辩,涨红着脸,一味低着头,心里乐开了花。

新衣会有的

隆州岑氏是绵延一百多年的大族。族中子弟出仕为官的不少。

想要过继儿子给四房继承香火的岑氏族人有的是。如今让三房占了先,不就因为岑氏三房的大老爷做着族长么?他若不善待岑三娘,出了门就会被人啐唾沫骂三房仗势侵占四房的家产,还不善待孤女。这名声传出去,岑氏在朝中做官的都免不了会受到御史弹劾。

如今三房的二老爷是从五品的吏部郎中,三老爷正外放洪州当着曹参军。

宴上三老太太没有发作。家宴之后,把主持中馈的大夫人叫去骂了一顿。随后织造房便换了管事妈妈,攆了几个做针钱的奴婢。

从此织造房每季送来的衣裳,再没出现不合身的情况。

百草眼尖,总会发现岑三娘的衣料虽然也好,但颜色花样子总比不过岑家三房其它姑娘。但是再没有克扣短缺,岑三娘已经很满足了。

再不知足,同情就会变成厌恶。

大夫人看岑三娘的眼神已经冷了几分。

过继的是四老爷的儿子,大老爷却要担名声,大夫人心里不痛快很正常。

岑三娘每次出现在大夫人面前,越发小意殷勤,感激二字几乎便如刻在脸上一般。漫长的三年时间,她总算让大夫人眼里的寒意渐渐融化,也替自己在岑家挣得了一个不惹人讨厌的乖巧形象。

岑家三房上下对她这件百蝶衣已经印象深刻。今年端午再穿着出门应酬,便是在打三老太太的脸,打岑家三房的脸。

……

“放心吧,公中会送新衣头面来。”岑三娘胸有成竹。

大老爷包了龙舟,搭了彩棚。老太太领着阖府女眷都去看热闹。正是宣扬岑家三房善待四房孤女的好时机。

古代有点好,诚信二字是招牌,人的脸面大过天。岑三娘安慰百草是有足够理由的。

茜红夏衣

果不其然,端午前两日,老太太房里的管事妈妈田氏亲自将一袭新衣送到了岑三娘院子里。

“老太太说了,难得出府游玩,晚饭在聚仙楼包席,饭后看过火龙游街再回府。”田妈妈团脸,肤白,笑起来极具亲和力。

盘子里是件茜红色大袖衫,月白色的长裙,白色的腰带。

田妈妈抖开了大袖衫,灯光一照,轻薄如红雾。晚风从门口吹进来,宽大的衣袖便轻轻飘了起来。

端午时节,大户人家都爱用新织的绢、纱、罗、绡做夏衣。料子色彩雅致轻薄透气,做成的衣裳能衬得女郎如仙子一般飘逸,这样的衣裳还得了个轻衣的贴切名字。

曹植《洛神赋》中形容说:“披罗衣之璀桀兮,珥瑶碧之华裾……” 只有轻衣的飘逸才能尽现那翩若惊鸿,宛如游龙的身姿。

三年来,岑三娘主仆几乎都快忘记了世间还有这种朝霞般明艳的色泽。

瞧着看呆了的百草,田妈妈的语气就带出了几分矜持:“这是今夏江南最流行的夏衣料子。老太太说三娘子今年出了孝,头一回出府应酬,穿鲜亮点好。便作主将这身茜红衣料给了三娘子。这可是送来的料子里最出挑的。”

“堂祖母待三娘真好!烦请田妈妈回禀堂祖母,今天晚了,明日三娘再去请安磕头。”岑三娘面露感激,示意许氏小心的将衣裳收了起来。

田妈妈看到岑三娘眼里的神色,满意的笑了:“老婆子这就回去了。老太太还让三娘子明日去选首饰呢。”

岑三娘神情更为感动,亲自送她出去:“田妈妈何必亲自来,遣个丫头来说声就是了。”

她扶着田妈妈的手,顺势递过一个荷包。

田妈妈哎哟一声:“使不得……”

岑三娘握住田妈妈的手,羞涩的低下头:“三娘少有出门,还请妈妈费心指点,免得闹了笑话失了府里的颜面。”

感觉到荷包里的份量,田妈妈满心欢喜,觉得岑三娘知情识趣,拍拍她的手道:“三娘子放宽心,跟在老太太身边,哪里会闹出笑话来。”

这也是提点了。

端午那日岑三娘公开露面宣告孝期解除,能正式交际了。她的形象直接关系到三房的形象。她是三老太太行善事相助四房的活招牌,站在老太太身边保持良好的教养微笑着当布景板就行了,不胡乱走动不乱搭话,自然出不了什么岔子。

送走田妈妈,关了院门。百草兴奋的说:“三娘子,那件夏衣真好看!”

“是挺漂亮的。”岑三娘没什么兴趣。

百草纳闷的看她一眼:“三娘子不喜欢?”

岑三娘嘟囔:“喜欢啊!田妈妈不是说是最出挑的料子么?怎么会不喜欢?我是担心六娘七娘不高兴。明天堂祖母还让我去选首饰……这不是把我架在火上烤么。”

百草只听明白六娘七娘不高兴的话,捋着衣袖一副要打架的态势:“三娘子莫怕,我一直跟着你就是。”

岑三娘忍俊不禁。

三娘的担心

岑家分家之后,各房单独排序。岑三娘是独女,在她之前夭折了两个哥哥。所以论排行,家里人也叫她三娘。

岑家三房的男女分别论齿排序。

大老爷膝下两子一女。二老爷有一子三女。三老爷三子一女。四老爷有三子两女。四老爷的小儿子,九少爷岑知林就是过继到四房的嗣子,岑三娘如今的弟弟。

二老爷,三老爷举家都在任上。

大老爷的大娘子已经出嫁,岑三娘嘴里的六娘七娘是四老爷的两个女儿。六娘和岑三娘同岁,今年十三,只比岑三娘小两个月。七娘十二岁。

留在府里的女孩儿不多。年纪又相近。相互之间难免会攀比。

六娘七娘都是庶出。瞅着岑三娘虽是嫡出,却是个靠三房庇护的孤女。更加要强过三娘一头。

四老爷没个正经差事,赌鸟狎妾是他最大的爱好。四夫人管他不住。管家的大夫人拿捏着银子。四老爷便只能在府里下手。

六娘七娘的娘都是卖了死契的丫头,生了女儿抬了妾便自觉当上了主子。四老爷的女人一多,院子里争风吃醋撒泼骂架是常事。

四老爷素来只关心鸟儿的家事,自家事是从来不管的,提着鸟笼甩手便走了。

四夫人也是个妙人。府里虽说轮不到她当家,但她生了三个儿子,妾室通房们再闹腾也威胁不了她的地位。两个生了女儿的妾斗法,四夫人也从来不管,等闹腾得厉害了,这才出面各打五十大板了事,极享受主母的权威。

大户人家把女儿看得金贵。四夫人对六娘七娘倒也疼爱,当掌珠般娇养着。六娘七娘因着各自的娘也在暗中较着劲,只不过,一旦面对岑三娘,两人便会心照不宣的联手对外。

老太太将最出挑的料子给岑三娘做了夏衣。她是想让大家知道,岑家三房并没有虐待四房孤女。她却没顾及六娘七娘的心思。

在老太太看来。岑三娘无论如何都比不过自己孙女尊贵,将来找个过得去的人家,一副嫁妆便打发了。岑六娘岑七娘的眼界却没那么宽,只知道今年端午节,寄住在她们家的岑三娘会穿的明艳,会抢了自己的风头。

算计来了

岑家三房的院子是串珠型结构。一重天井一重院。主院和偏院之间隔着窄巷,关上巷子间的门,便独立成院。打开门,便又连接成片。

岑三娘曾经参观过这类型的古建筑,听导游介绍这种结构是为讨个讲究的彩头:串珠型结构是珠玉满堂的意思。多子型结构叫多子多福。官帽式一肩两担型结构求个官运享通。

二是为了防火。院落之间的粉墙高耸,墙头高出房屋,呈现出优美的圆弧型。这是能隔绝火源的风火墙。旁边院子走水起火,火势通常会被这道风火墙挡住,保全别的房屋不受殃及。

三是出于战略需要。高门大户的院墙一般都以青石或青砖砌成,高达两至三丈,也就是六到十米。能防贼攀爬。江南水源丰富,院子里大都挖有深井。战乱时关上院门,召集家仆护院上墙头,便是座坚实的堡垒,能抵御普通的流寇入侵。

当家的权力交给了大夫人后,老太太就搬离了主院,住进了后院。后院虽然比主院少了两重院子,却离后花园近。经过后院的天井,开了后门,就进了花园。

主院右侧有两重院子是二老爷和三老爷的住处。如今都封着。时不时开了锁让家仆去打扫,免得荒废了。

主院左侧靠北的院子是四老爷住着。岑三娘住在更偏北面的一重小院子,与四老爷的院子仅一墙之隔。

第二天一早,岑三娘带着百草去给三老太太请安。

三老太太注重养生,卯时起床,四刻用膳,十几年如一日。

三房两位夫人都是卯时三刻带着女儿前来请安。老太太心情好,便留膳。不留的话,大夫人和四夫人便辞了去,六娘七娘就留下来陪老太太用膳。

因要守孝。岑三娘得了老太太恩准,只在初一十五,逢年节时去请安。今年出了孝,又得了老太太召唤,她心里便生出了些许遗憾,以后每日都要早起了

出了自己的小院,岑三娘和百草顺着窄巷往前,拐进一道黑漆大门,穿过一重天井,再经过穿堂,过了月洞门,就能进后花园。

仲夏时节,后花园生机盎然。假山下的绣球花开得热闹,花球重重的坠着,几乎触着了那池碧水。

水面上睡莲轻悠悠的浮着,或深紫或粉红的花静静的怒放。清晨鸟儿在树梢脆鸣。园子里散发着静谧又活泼的美。

百草最爱这座后花园,去大厨房领饭时常常绕个大圈,也要经过这里瞧瞧。

想着清晨人少,岑三娘特意提前了两刻钟出门,为的就是和百草在后花园里静静的多待一会儿。

望着百草清亮的双眸,因为兴奋而浮起红晕的脸颊,岑三娘也禁不住被她感染着,加快了脚步。

两人进了穿堂,月洞门关着,百草不以为意,伸手去推。

门没有开。

百草急了,拍着门喊:“张妈妈,开开门,我是百草。”

无人应答,守院门的张妈妈似乎不在。

岑三娘脑中飞快闪过一个念头,伸手拉住了百草:“别喊了,这门今晨不会开了。走快点,还赶得及。”

运气好啊

百草没反应过来,下意识的顺从了岑三娘。主仆二人迅速的折回。

岑三娘步子走的急,额头很快见了汗。

“平时这时辰月洞门早打开了。今天怎么回事啊?”百草喘着气不解的问道。

绕过了四老爷的院子,岑三娘算计着时间还够,这才放缓了脚步:“自然是有人巴不得咱们迟到。还好早出来两刻钟,否则真让她们如愿以偿了。”

百草恨恨的说道:“奴婢知道了,定是眼红三娘子新得的夏衣。故意叫张妈妈锁了门,好叫三娘子去得迟了……”

“嘘!”岑三娘竖起食指,止住了百草的埋怨。

关上通向后花园的门,主仆俩就得回头绕过四老爷的院子,再顺着窄巷子走向后院。这条路需多花上一刻钟的时间。如果今天岑三娘主仆没有提前出门,就会错过向三老太太请安的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