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会是馒头。

馒头听到了不该听的话,只有死。滕王不会留他性命。

听到了无所谓的话,被他抓到。他会直接把人扔到自己院子门口。

岑三娘赌了:“妾身实在不明白王爷的意思。”

滕王盯着她,挥了挥手。

两名侍卫拖着麻袋出去。

真的不是她派去的人?她真的不知道自己也在道观里?不是她的话,麻烦就大了。滕王心里惊疑不定。

他站起身慢慢踱步走到岑三娘身边。

岑三娘情不自禁的后退了一步,身体蓦然撞在了屏风上:“王爷,我的侍卫和侍女就在门外。”

“威胁本王?”滕王居高临下睥睨着她。

他离她这么近,呼吸间全是他的气息。岑三娘抵着屏风,偏开头道:“想必王爷也不愿意我府上的人嚷嚷开去,让别人知道王爷无诏擅离封地吧?”

滕王伸手捉住她的下巴,扳过她的脸。

岑三娘一巴掌就挥了过去。

他擒住了她的手腕,看着攥紧的拳头,伸手一点点掰开她的手指,然后把手掌贴上去,十指交错握住了。

岑三娘挣脱不了,张口就要叫人。她赌滕王不会想张扬。

滕王上前一步将她抵在屏风上,另一只手蒙住了她的嘴:“别喊。别逼本王杀光你的人,一把火烧了你住的院子。”

他说完放开了她,看到岑三娘紧张的模样,轻轻笑了起来。笑声从他喉间发出,充满了愉悦:“你掌心全是汗哪,小自怡。差点就把本王骗过去了。本以为如果被你猜到我在观里,你会跑得比兔子还快。没想到你还能沉得住气,派人来偷听。”

岑三娘泄气的说道:“好吧,我认账。馒头人呢?”

“求我,我就告诉你。”滕王微笑的看着她。

可惜他再没等到岑三娘小狗似的奔过来摇尾巴。她站在那里,脸上露出了笑容:“他如果落在了你手里。王爷就不会急着找我求证了,不是吗?王爷不敢露面,国公府却能大肆寻人。也许馒头能带回让我意想不到的消息。”

不仅不怕他,还能威胁自己。

“你和杜燕绥知道本王和胡公公见面又如何?傻丫头,本王只是怕被别人知道了去。这才急着来找你。”滕王轻轻摇了摇头,“去追他的三个人都是和杜燕绥一块习武长大的。就看你派来的人运气好不好了。”

他站起身,走过岑三娘身边,推开门走了出去。

小厮拿来了披风,给他结好衣带。滕王回头看了眼仍站在屏风旁的岑三娘,笑道:“杜燕绥既然快到了,本王不想和他打架。先走一步。”

他领着人头也不回的走了。

岑三娘这才回过神,奔出屋子,见逢春和侍卫还在廊下,急声说道:“快,把人撒出去找馒头!”

一名侍卫飞快的跑了出去。

等岑三娘回到自己的院子,已经出去十来人找馒头去了。她回了屋,见阿秋着急的看自己,岑三娘无力的说道:“你放心。一定会把馒头找回来的。”

她坐了下来,心乱如麻的想,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阿秋给她倒了杯茶:“少夫人,你别担心。馒头定无事的。”

岑三娘却害怕起来。万一馒头有什么事,她怎么面对阿秋?

一群侍卫骑上马朝着镇外奔去。

刚出镇,迎面来了两骑,正是杜燕绥和黑七。

他听完侍卫的讲述,直接点了个侍卫:“你去告诉少夫人,我去寻人。让她安心在客栈等着。”

杜燕绥掉转马头,和侍卫们朝后山赶去。

滕王远远的在山丘上停住了马,看到一行火把赶往后山:“放灯,叫他们回来。”

一盏明灯点起,冉冉升上空中。

后山的密林里,追踪馒头的侍卫停住了脚步:“走。”

三人迅速的出了树林。

馒头伏在草丛里,等到脚步声远去,生怕有诈,一动不动的呆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远处传来了叫他的声音。

馒头心头一松,揉着胸口喃喃说道:“总算躲过去了。”

他从地上一跃而起,朝着声音的方向奔了过去:“这儿哪!”

三更的竹梆敲过,门被杜燕绥推开,他身后馒头探出了头,满脸是泥,眉开眼笑:“少夫人,我回来了!”

岑三娘还没开口,阿秋就骂上了:“憨长个儿,也不知道跑快点回来!”

杜燕绥拍了拍馒头的肩道:“先去洗个澡换身衣裳。”

阿秋笑吟吟的拉了把逢春,出去掩上了门。

岑三娘一见屋里没了人,就朝杜燕绥扑了过去,眼泪涌了出来:“我让馒头去偷听,我是不是做错了?”

“你呀,胆子真大。滕王身边高手不少,幸亏馒头没听到什么。我在林子里看到滕王发出的信号,撤走了他的人。”杜燕绥安慰着她,心里后怕不己。

馒头只听到滕王要自己死。

他和滕王翻了脸,滕王想杀他是迟早的事。

杜燕绥并不担心这个。他最怕馒头听到了滕王不能让人知道的事情。他怕滕王连岑三娘都不放过。

他拥着她,脑中冒出一个个人名,一张张关系网。

皇帝已下了决心要废掉崔氏。眼下不过看在英国公领着征西军在打突厥的份上隐忍不发。

原来只想着对付崔氏。帮着皇帝收权。可崔氏被废,祖母在堂,他也不可能带着岑三娘离开长安。

岑三娘把头抵在他胸口闷声说道:“我只是觉得他这回很奇怪。贼似的躲着。总觉得他在算计着什么似的。”

“别怕。我心里有数。”杜燕绥柔声的说道,一把抱起她上了床,转了话题,““这几天想不想我?”

“不想。”

“真的?”

“想……我困了,想睡觉。”

杜燕绥泄气的将她抱在怀里:“睡吧。不闹你了。”

岑三娘蜷在他怀里,觉得分外安全。闹了一夜,她真困了,不多会儿就睡着了。

杜燕绥睁开了眼睛,回想着馒头听到的只言片语,久久难以入眠。

哎,明天再更了

☆、美人

美人

两人回府之后没几日,徐夫人也回了长安。..

她再次登门拜访,谈及了羽绒服开店的事。岑三娘拒绝了。

“原先想出这个点子做生意,是府里差银子。如今拿回了爵位,田庄和俸禄并不少。府里也不差每年这几千两银子。承蒙夫人这两年的照顾,这个点子便送与夫人做回礼。织锦阁要做便自己做,国公府不插手。”

徐夫人笑吟吟的谢了:“无功不受碌,织锦阁还是分两成利给国公府。”

岑三娘摇头:“您没听明白我的意思。国公府和你家主子的合作差不多到头了。将来是敌是友还不知道。我不想再和你家主子扯上什么关系。您尽管做羽绒服,国公府绝不会说这衣裳是我家想出来的点子。”

撇的这么干净,王爷的计策就废了。

如果不是岑三娘遣人来偷听,王爷担心是别的人,追去确认。大概岑三娘是不会拒绝开店的事情。冥冥中真有神灵在保佑着她吗?徐夫人情不自禁想起袁天罡的批语,也不再劝她。临走时微笑道:“少夫人是有福之人。”

隔了半月,徐夫人接到滕王密信。信上只有四个字:顺其自然。

她暗暗松了口气。

张氏的周年祭过后不久,年节接踵而至。

今年杜燕绥在家过年,又是他的生辰。府里不仅照去年一样,召了府里下人一起在院子里摆了席,还杜老夫人却没了那份高兴。

冬天对老人来说最不好过。杜老夫人的病好了,精神却差了。也许是预感到自己时日不多,她特别盼望有生之年能看到杜家有后。

岑三娘算着日子努力,却一直怀不上。

杜燕绥才二十二岁,她十七。岑三娘觉得都还小呢,不用太着急。就算杜燕婉,十八岁嫁给邹雄杰,十九岁才怀上。她这不是还差着两岁么。然而大环境如此,嫁来两年没动静,被杜老夫人盼孙心切的目光一扫,岑三娘就跟霜打的茄子似的,蔫了。

杜老夫人知道两人感情好,也不忍心主动开口给杜燕绥纳妾。岑三娘压根就没这念头。可架不住添堵的人一个接一个。

谁叫杜燕绥年纪轻轻就袭了爵呢?

正月里走亲戚。岑三娘和杜燕绥去了李家。她自去和杜静姝,小韦氏聊天说话。李老太爷当着李尚之的面,席间就说开了。

“三娘是我的外孙女。她年纪轻,又没了父母。我这个做外祖父的,少不得要替她考虑考虑。夏初这丫头稳重本分,你若觉得还行,就抬了她吧。如果你不喜欢,我府里还有几个容貌性情都不错的,你选两个去也行。”

杜燕绥脸上带着笑,脚却从桌子下伸过去,踢了踢李尚之。

李尚之睃了杜燕绥一眼,慢吞吞的说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父亲说的在理。”

杜燕绥狠狠一脚就踩上了去。

“哎……”李尚之吃痛,堆了满脸笑,迅速转了口风,“爹,内宅的事,还是让三娘自己拿主意吧。燕绥不好越过她做主。”

“外祖父,尚之说的对。内宅的事还是让三娘做主。”杜燕绥接过话头,又敬老太爷一杯酒。

李老太爷直接拂袖而去。

杜燕绥就给李尚之赔礼:“我是不会纳妾的。当着长辈又不好直说。”

李尚之拍了拍他的肩道:“我上头还有个哥哥,侄儿也有两个。我肯成亲,他们就烧高香了。你却不同。国公府就你一根独苗。在我家,我还能替你说几句。你祖母发话,你怎么办?”

“祖母盼着她继续贤良,主动开口。这算盘搁别人身上,没准儿就成了。三娘才不会。别说主动给我安排,我要是今天点头抬一个回家,你信不信她明天就敢收拾包袱走人。”杜燕绥苦笑,“我哪里敢。别说她现在没怀上,她就算这辈子生不出来,我也不敢纳妾。”

李尚之笑了半晌,轻叹了口气道:“我真羡慕你们。”

杜燕绥心头一突,知道他想起了尉迟宝珠。他沉下脸来:“静姝是我妹妹,她人好,你若对不住她,别怪我不客气。”

“我知道。”李尚之心里泛起淡淡的苦涩,“我既然娶了她,自会待她好。只是……燕绥,你和我说实话吧。你和三娘回隆州祭祀,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我哪知道啊。走之前王妃还约了三娘去锦屏山看夕落。身子弱了点,别的还好。哪想到我们走后,王妃病情反复,就这么去了。”杜燕绥推了个干干净净,又劝他,“都过去了,你若再惦记不忘,怎么对得起静姝?”

娶了他的堂妹,能问出来端倪才怪。也是他自己着了相,总觉得像只鲜虾似的宝珠怎么说病逝就病逝。李尚之苦笑道:“喝酒吧。”

这边小韦氏也在劝岑三娘:“……与其从别人家选侍妾,不如用自己家的奴婢。好歹你还能拿捏一二。夏初和阿秋侍候你那么久,你也知道底细,就算抬了妾,也不会不敬着你。”

岑三娘听得烦,笑道:“她俩都有了意中人……再说我年纪还小,不着急。”

话不投机,岑三娘匆匆和静姝聊了几句,就告辞了。

回去了路上,杜燕绥没有骑马,和她挤马车上,对今天自己的表现颇为得意:“你外祖父想给我塞美人,被我拒绝了。”

岑三娘并不高兴:“是啊,大舅母也想让我给你纳妾,我也回绝了。怎这么烦啊!”说着就威胁他:“今天是我外祖家,明日没准儿就轮到你的叔伯来劝了。你给我挺住!”

“祖母开口,我怎么办?你给我想个好办法啊!你知道她身子骨不太好,我直接说不,怎么说得出口?”杜燕绥想着就头痛。

岑三娘眨了眨眼睛:“有个办法,能一劳永逸。我保管再没有人想往你身边塞女人。就看你肯不肯了。”

杜燕绥来了兴趣:“你说。”

岑三娘凑过去亲了他一口,双手绕着他的脖子撒娇:“九郎,咱们俩这么要好。插几个妾谁都不高兴,你说是不是?”

“有话直说。什么办法?不用叫得这么甜。一听就有问题。”杜燕绥没好气的说道,“定是什么馊主意,所以才急着讨好我。”

“人家那有么?这不是在和你商量嘛。”岑三娘说着,又亲了他一口。

杜燕绥翻了个白眼:“说吧。”

岑三娘吃吃的笑:“你看宫里的内侍,都生不出孩子的吧?”

杜燕绥吓得哆嗦了:“你该不会想让我变内侍吧?”

“傻呀你,就说……嗯,你去年江南平叛受了伤,不太容易。”岑三娘细声细气的说道,“别说抬一两个,塞百八十个给你,也没办法不是?”

杜燕绥气笑了:“不行!我的脸往哪儿搁?”

“别人会很同情我呀。又不是说你不行,是很难嘛!不然万一我有了,别人还当我红杏出墙呢。担风险的可是我!”岑三娘哼了声,推开了他,“你不肯就算了。要再有人劝你纳妾,不管是祖母还是宫里头皇帝想赐你美人,你自己想办法挡回去。”

一语成谶。

过年节,宫里照例给勋贵们赐礼。轮到杜家,赐了绢帛等物,外加两名美人。

很不巧,其中一个岑三娘认识。隆州岑家后花园里有着过目不忘本事的扫地丫头小青。另一个叫素白。也不知是什么来头。

来颁旨的还是胡公公。

这时候再看胡公公,岑三娘直接想骂他老不死的。

接了旨,她当着胡公公的面问杜燕绥:“皇上旨意上说,国公府人少,赐两个人来侍候。正气堂人少,尹妈妈年纪又大了。不如请小青姑娘和素白姑娘去正气堂侍候老夫人,你看如何?”

杜燕绥一本正经的点头:“祖母身体不太好,正需要人。夫人这番安排不错。”

胡公公为难了:“国公爷,皇上的旨意是让她们给你……”

岑三娘歪着头睃着杜燕绥。

“公公,借一步说话。”杜燕绥扯了胡公公在旁边,一咬牙,用岑三娘能听得到的声音说道,“我去年那处受了点伤。子嗣有点难。皇上的美意我无福消受啊。”

“啊?”胡公公大概没想到杜燕绥肯舍得下这个脸,叹了口气道,“咱家会如实禀报皇上。”

胡公公前脚一走,岑三娘笑咪咪的看着小青道:“又要劳烦您跑腿做事了,真不好意思。”

换了宫装的小青清秀端庄,敛衽行礼:“既然皇上将奴婢们赐进国公府,奴婢们自当遵从少夫人的安排。”

杜燕绥就叫方妈妈:“领她们去正气堂,交给尹妈妈安排差事吧。”

两人走后,杜燕绥神情分外凝重:“三娘,小青是滕王的人。那个素白,我估计应该是昭仪的人。家里多了两个眼线,总不太方便。你叮嘱尹妈妈,别让她俩出正气堂。”

岑三娘嗯了声道:“我看这事少不了滕王策划。武昭仪说服皇帝也费不了什么工夫。她大概也极想往咱们家安点眼线。知道你不会听话的纳了她二人。我怕接下来咱们家要破费了。”

杜燕绥一怔:“破费?”

岑三娘目光往他下身一扫,心疼的说道:“胡公公回去禀告,太医院的太医们会流水似的往我们家跑。我不花大把银子。太医们能把假的说成真的么?那可是欺君之罪啊。”

“不行。我得进宫一趟。随便弄两个人来,就要花大价钱,我才不要当冤大头呢。”杜燕绥不干了。

他等不及,回房换了朝服骑着马进宫了。

☆、欺骗

欺骗

高宗正烦躁着。..

宫里头年年过节设宴,都要拜帝后。老臣们仗着英国公带兵西征,轮番上阵劝说皇帝生嫡子。

“早知道就不先开打了。先把那贱人收拾了,好生过个好年。”高宗咬牙切齿。

西突厥贺鲁已建了牙帐。等他统一草原各部,王庭势力稳固。仗就难打了。贺鲁自封可汗之后,频频骚挠边关。自大唐不发兵。贺鲁长了气焰,在西突厥威望又上一层楼。不打是不可能的。

正月里又封了衙,高宗连批奏章的借口都寻不到。又是新年,宫里头大宴小宴不断,他也不能扔下皇后出席。每次看到皇后那张清美绝伦的脸,高宗就气得头痛。

偏偏武昭仪病了。高宗干脆来个雨露均分。结果把别的嫔妃吓得跟什么似的,直把他往外推,生怕皇后动不了武昭仪,拿自己出气。

身体又不太好,天气又冷,烦得高宗盼着开衙上朝。

听到杜燕绥进宫,高宗跟盼着救星似的。穿戴整齐了,围着白狐皮裘衣,叫人牵了马设了箭垛,打算松松筋骨。

杜燕绥一听去马场,暗暗撇了撇嘴。从善如流跟了去。

两人骑了马慢吞吞的围着马场溜达。

杜燕绥看着胡公公领着一班内侍宫女直勾勾的望过来,却又没借口靠近,不觉一笑:“做皇帝想聊点私房话都难啊。呵气成霜的天,难为皇上出来溜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