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只抿着嘴坐着也不发话,红玉低着头半坐在榻上不敢出声,还是芝兰估摸着老太太的意思先问了话,还是和杜娇容方才问的一样。

红玉紧张地舔了舔嘴唇,才要回答,却被淑娴抢了过去:“回老太太的话,大夫方才说了,红玉妹妹是因为吃了大寒之物才会动了胎气,我听了一时心急只顾着责备陈嫂,竟忘了仔细审她,既然老太太来了,那就把她叫进来问个明白吧。”

她话音刚落,秀杏便转了出去站在门口喊人,杜娇容心里越发吃紧,这淑娴明明是想当着老太太的面拨弄什么,大寒之物,总不会是……

正思索着,那陈嫂已经颤颤巍巍地在地上磕起头来。

“老太太恕罪,实在不关奴婢的事啊,昨晚奴婢到姑娘屋里伺候她就寝,见桌上有碗吃剩的残汤,姑娘说是大夫人赏下的,奴婢便也不曾在意,谁知后来仔细一看竟是老鳖汤!老鳖这东西最是性寒,有身子的人可不能吃啊!”

说罢又不断在地上磕头,磕得砰砰直响,老太太不耐烦地一皱眉,便有人将那媳妇拉了出去。

屋里一众人等的眼睛都落在了杜娇容的身上,杜娇容心里暗暗叫苦,却百口莫辩,原来昨天晚上她房里确实炖了老鳖汤,这各房里头每天的菜色厨下俱有记录,她就是不承认也没法子,只是她并不曾将汤赏给红玉,只因余天齐回来得晚,她又不爱喝那腥气的东西,正好淑娴过来请安,她便叫她带了回去,左右并无旁人可供作证,看来她转身就把汤给了红玉,她这次竟是闷声吃暗亏了。

“大夫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老太太捏着手里的茶盅子冷冷发话,杜娇容只好把心一横,想着干脆就大方承认了,反正她一个才出阁的姑娘,哪里能知道有身子的人能吃什么不能吃什么,大不了被老太太埋怨她几句毛躁就完了,总不至于当真要给她扣个残害余家子嗣的罪名吧?

谁知她刚想说话,红玉却挣扎着下了床,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求老太太恕罪,都是奴婢的错,不能冤枉了我们夫人啊!”

念锦一听她这话,心里便有了七八分的底,不但不帮着杜娇容,反倒一面给老太太捏肩,一面冷静地问她:“红玉姐姐,这事可大可小,莫说你肚子里怀的是我们余家的子孙,就算你没有怀孕,我们余家的规矩历来是不许随意糟蹋责打丫鬟的,要真有人有心欺负你,你也别怕,当着老太太的面把话说明白便是,自然有老太太给你做主。”

一句话说完,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淑娴的脸,却见她镇定自若,反而做出一副倾听关心的样子,表情与随着她们同来的三夫人无异,有疑惑,也有关怀,当下在心底恨恨咒骂了一声老狐狸。

红玉听了念锦的话又要磕头,杜娇容给铃儿使了个眼色,铃儿忙走上去将她搀扶了起来。

“姑娘才动了胎气,哪里还禁得住这地上的寒气,还是坐下说吧。”

红玉怯生生地瞥了老太太一眼,见她微微颔首,这才敢斜签着身子做在床沿,一手撑着后腰,一手不安地在高高隆起的腹部摩挲。

“回大小姐的话,并没有人欺负奴婢,都是奴婢嘴馋惹的祸,昨天陈嫂一时忙不开身,我自己也想着多多走动以后好生养些,就自己去厨房拿安胎药,正好牛嫂子在给大夫人炖汤又有人在外头叫她,她就出去了一会儿。奴婢蠢笨,并不知这老鳖汤有身子的人不能喝,只是闻着很香,想想这样大补的东西吃着总是对孩子好的,便自作主张盛了一小碗同着药一起端了回来。晚上陈嫂问起,奴婢治好随口编了个谎,只说是大夫人赏下的。”

说完又止不住抽抽搭搭起来,嘴里反反复复就是那么几句,不与大夫人相干,全是奴婢眼皮子浅贪嘴偷吃,奴婢要是知道有这么个缘故,是死也不敢的之类,老太太铁青着脸瞪了她半日,终究只叹了口气,恨声骂了句,胡闹!

杜娇容虽然不知道红玉为什么要帮着她,可她话既然说出来了,她自然也乐得接受,不由笑道:“傻姑娘,快别这么着了,有了身子的人是会贪嘴些,我娘怀我弟弟的时候,大冬天巴巴地想吃油桃,急得我爹爹直跳脚,到处打发人去买,可哪儿能买着呢?你要想着什么吃就叫陈嫂告诉我,只别是这种冬天里想吃夏天的东西,那我办不来,其他什么都容易,别再自己胡来了,看看,可怜见的,吓坏了吧。”

一番和颜悦色的话说得红玉抽噎着垂了头,老太太听见她说有身子的人难免贪嘴,心里想想也怪应景的,脸色便松动了些,三夫人自然是不想老太太生气,便也跟着凑趣道:“可不是么,当初我怀着松儿的时候也是这样,半夜里抓心挠干得想着红烧蹄膀吃,我们老爷到现在还会拿这档子事来笑话我。”

“唔,看来我们家净出了一屋子馋嘴猫!你们呀,一个两个都是淘气的。好啦,看着大伙都替你说话,我这个老太婆也拉不下脸来罚你,以后可要当心,你这肚子里头怀的,可是我们余家未来的三少爷!”

老太太看着红玉瑟瑟缩缩的样子想来也于心不忍,又细细嘱咐了她几句才走,淑娴没想到红玉在这当口会编出个谎话来帮着杜娇容说话,愣是怔在那里半天才如梦方醒,不由对红玉刮目相看起来,恨恨地剜了她一眼,这才踩着重重地脚步朝外走去,秀杏一路跟着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姨娘别为了那个JIAN种生气,她爱舔夫人的脚丫子,就让她舔个够去吧!人家给她吃毒药,她还帮着说话,是不是吃多了猪油蒙了心了!”

谁知淑娴脚步一停,反手就给了她一个耳光,啪──

“你才猪油蒙了心,我们都猪油蒙了心了!你但凡要有红玉的一半,我也能多个臂膀。你以为她为什么帮着杜氏?还不全都为了她自己!她这一把是不管怎么赌都稳操胜券,如果那汤当真是杜氏赏给她的,那她这么以德报怨,便是向她表明自己的忠心。如果那汤不是杜氏赏的,那杜氏就是被冤枉的,她这么一挺身而出,杜氏能不对她心存感激么?好一个红玉丫头,我先前倒小瞧了她,白白布了这么一个局,竟是给她作嫁衣裳了。”

秀杏被她一巴掌打得懵住了,听她说得咬牙切齿,也不敢再接口,只捂着脸快步跟着她往樊音的屋子去了。

杜娇容这里屏退了红玉屋里所有的人,只余她和念锦,还有红玉三人坐着。

“现在这里没有人,你说实话吧,昨天的汤是谁送给你的?你一向在老太太跟前伺候,不是那种没见过市面的,一碗老鳖汤,你还不至于。”

红玉听了杜娇容的话,咬着唇踯躅了片刻,还是怯怯地开了口:“求夫人不要问了,东西是装在食盒里由一个粗使婆子送过来的,只怕就是找出她来,也问不出是谁。奴婢不过是个毫无依傍的奴才,就算肚子里的是个儿子,也是夫人的儿子,夫人又怎么会害他?只怕是有人背地里使坏,奴婢虽不识字,这点道理还是懂得。”

念锦坐在一旁不发一语,却不得不佩服红玉这个一个大字都不认识,却颇有智慧的丫鬟。她的孩子自然要认杜娇容是嫡母,但她如今把这话这么恭恭敬敬的说出来,岂不就是明摆着告诉她,我不敢与夫人为难,也不敢仗着有了孩子就不听夫人的使唤吗?

果然杜娇容的脸色缓和了不少,又对红玉说了一些要她好生保养的话,念锦无聊便四处张望,目光却被桌上的一碟子糕点吸引了过去。

“红玉姐姐,这是什么?”

她捻起一块凑到脸前细细一闻,红豆、枣泥,稀松平常,可怎么还隐隐约约有别的气味在里头……山楂、杏仁?

红玉被她问得一愣,以为她爱吃这个,忙让道:“奴婢也不知道是什么做的,前两天淑姨娘的姐姐来看樊姑娘,送来的这些糕点,樊姑娘客气,给奴婢和惠云都送了些。奴婢吃着还好,不知合不合大姑娘的口味,大姑娘要不要尝尝?”

“哼,你这话可说反了,这东西我们吃着是还好,可你却当真吃不得。”

念锦冷笑着碾碎了一块糕,眼看着渣子落了一地,又漫不经心地踩了几脚,这才幽幽开了口:“我方才就疑心,老鳖汤虽然性寒,但你的胎六个月了,照理说已经坐稳了没那么容易动胎气。不过这山楂活血缩宫,杏仁又是个毒物,你这么接连吃了几天,只怕才出了事,那汤,不过是道幌子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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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8 章

更新时间:2010-7-17 17:22:47 本章字数:4281

晚上余天齐回屋时习惯性地直接往杜娇容房里走,却在走廊上撞见了樊音,原来是淑娴犯了头疼的毛病,她过来看看她。8 9文学网

“可不是呢,最近我事情忙,也好些天没上你姨母那儿去了,怎么好好地又头疼了?我这就看看她去。”

余天齐面上讪讪地说着,毕竟谁都知道他所谓的事忙是在忙什么,不过就是陪着新夫人罢了,可他和淑娴毕竟也恩爱了十年,当着这么个她娘家小辈的面,他还真觉得心里有点愧意,好像是自己做了对不起她的事。

樊音自然不会点破这些,她守在这里快半个时辰了,为的就是这不经意地与大老爷相遇一下,再不经意地将她姨母身子不适的消息传给他,余天齐生来是个多情温存又优柔寡断的人,不必她多说什么,他也必定会去看她。

因此她只笑吟吟地目送他急匆匆地远去,这才朝着院子里招了招手叫了一个小丫头过来。

“你到大夫人屋里走一趟,就说淑姨娘头疼得厉害,上次大夫人从泉州带来的膏药听说二夫人贴着很好,想跟大夫人也讨两张回去贴贴。”

那小丫头应了一声便去了,樊音站在那里看着墙角的几支凤尾竹,兀自冷笑了一声也转身离去。

这里余天齐才进了屋,秀杏就迎了出来,不见淑娴,他估摸着总在内室休息,便小声问了问秀杏她的身子如何,谁知不问还好,一问这话,秀杏立刻就红了眼眶。

“老爷如今是新郎官,正在大喜头上,奴婢也不敢说什么。只是我们姨娘心里实在太苦了,每天晚上巴巴地站在院子门口等着盼着,怕被人看见笑话她,愣是不许打灯笼,也不要奴婢跟着,这么大冷的天,就她一个人在黑漆漆的门背后,一站就是一两个时辰,就是铁打的人只怕也要倒了,何况她本来身子就不好,心思又重。以前只需伺候一个老太太,老太太咳嗽个一声半声她都要琢磨半天,如今又来了这么个厉害的新夫人,她日日战战兢兢地服侍,心里如何又能轻松?今天红玉动了胎气的事情一出来,她急得立时就头晕得站不住,可到底怕新夫人年轻,想过去帮衬帮衬,谁知还是叫人给嫌弃了,又急又气,回来的路上就差点厥过去。”

余天齐听完她一段说辞早已经痴了,早该知道他的淑娴是多么痴情执拗的人儿,当初为了和他在一起,就算所有人都背地里耻笑她,明里暗里挤兑她,她都不怕,只要能多看他一眼,她便能幸福地笑上一整天。

这么多年了,他心里早就没了当初那种得不到的偏要去品尝一番的新鲜刺激劲儿,虽然与淑娴恩爱不减,但他在外头的花花肠子也从来没有断过,不过碍着家里的身份地位,从没有把人往家里带过罢了。

可淑娴对他,却十年如一日的痴缠眷恋,一想到这些天来她都生活在等待的煎熬中,余天齐心里也感到一阵抽痛起来,老话说得好,衣不如新,人不如故,杜娇容再怎么鲜艳动人,可他也不该忘了他深情柔弱的淑娴啊。

要知道在这个家里,杜娇容有正房夫人的地位,有老太太的垂怜,有下人们的尊敬,而淑娴可以依靠的人,这十年来始终如一地就只有他一个而已。

还没来得及继续感伤,又听见秀杏说红玉那边的事,不由眉头一拧:“红玉动了胎气和你们姨娘有什么相干,谁能给她气受不成?”

秀杏缩了缩肩不敢搭腔,余天齐连着问了她好几遍,她才抽噎着回道:“红玉自然是没说什么,只是大夫人她……似乎是怪我们姨娘多事越权了,说了好些有的没的叫人难堪的话。姨娘的脾气老爷是知道的,规矩上是不会错的,夫人说什么她总是听着,不会驳回一个字,可心里却当真着了恼,这不好不容易支撑这回来就躺下了。”

这里余天齐还要再问,就听见里头传来了虚弱轻微的声音。

“秀杏,是谁来了?”

“是我,我来看看你。”

余天齐朝着秀杏摆了摆手叫她出去,自己动手掀开帘子进了里间,才一进门就看见淑娴撑着床头吃力地挺起身来,身子颤抖着,脸色煞白,一双水雾氤氲的大眼睛带着不相信,却又充满着希冀地死死盯住门口,直到捕捉到了余天齐高大的身影,满脸的凄清却瞬间化作了柔情万种,硬是扯出了一个恭顺温柔的笑容,挣扎着要下床来。

“老爷来了,妾给老爷请安。”

一句话没有说完,人却早已脚下发软地栽了出去,还好余天齐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搂在怀里。

“什么时候和我这么生分了?你我之间哪里还需说这请安不请安的话。快躺下,仔细起猛了又要头晕。”

柔声哄着怀里的人,余天齐扶着她在枕边躺好,淑娴却并不做声,待余天齐在她身边坐下了,她才幽幽道:“过去是淑娴错了,年轻时候不懂事,以为可以站在老爷的身边一辈子守在一起,如今才算明白过来,淑娴根本没有资格站在老爷身边。不过淑娴并不怨,只要还能留在余家,只要还能看着老爷,哪怕只是远远地看一眼,哪怕只是每天给老太太请安的时候急匆匆看一眼,知道老爷过得舒心,淑娴心里也就安乐了。”

说着说着泪水打湿了前襟,她也不去擦,反而侧身过去主动依偎在余天齐的肩头,伸出双手紧紧环住他的腰。

余天齐被她说得心下一酸,忙拍着她的背安抚:“说哪里的话,你我同床共枕这么些年,难道我就是那种有了新欢弃旧爱的薄情之人?不过是最近铺子里忙了些,杜家又是不好得罪的,娇容也还算聪慧,这才多花了些心思教导她,毕竟她年纪轻,一下子要掌起这么大一个家,哪里就那么容易了?这事要是放在你身上,我倒不用操半分心。”

说完又抬起手轻轻调弄了一下淑娴细巧的下巴,淑娴脸色一红,反而将脸更深地埋进了他的怀里。

“老爷……唔……”

少妇柔软丰腴的娇躯在怀里极具暗示性地扭动了起来,余天齐本就有心哄哄她赔罪,见她主动投怀送抱自然不会拒绝,当即低下头深深地稳住了她仰望着他而微微轻启的唇,二人越吻越热火朝天,很快便开始互相扒拉起彼此的衣裳来。

这里杜娇容正等着余天齐过去吃晚饭,明明早就听见跟着的小厮回来报了,怎么却左等不来右等不来呢?刚想打发人再出去迎一迎,却见秀杏走了进来,说是传老爷的话,晚饭在姨娘那里吃了,请大夫人自己用吧。

这是杜娇容进门以来第一次被淑娴占了上风,她到底年轻,没有经历过男欢女爱你争我夺的事情,在娘家看着父亲的姬妾们争抢得再热闹,也不过是学个样子罢了,但当这事情真到了自己头上,那切切实实像割肉一样的痛楚却是她始料未及也猝不及防的。

“夫人知道了,你下去吧。”

还是郑妈一句话打发了明显是过来耀武扬威的秀杏,见杜娇容低着头不说话,便做主挥退了屋里所有的丫鬟,只余下她和杜娇容两个。

“夫人,菜都凉了,多少用一点吧。”

将筷子塞进杜娇容的手中,这才发现她的手哆嗦地厉害,郑妈没想到这小女子能有这么大的气性,忙给她拍着后背顺气。

“夫人,夫人!您可要想开啊,老爷不过是去吃顿饭,要是这么着就动气,那往后……往后那糟心的事情可就多了!”

听着郑妈的劝说,杜娇容的心情渐渐平复,却止不住地寒凉了下去。原本是她铁了心地要嫁过来,只因与余天齐的一面之缘,如今看来,只怕是段孽缘也未可知。

进门一个多月来一路顺畅,老太太疼她,继女孝敬她,一家子的妯娌亲戚都奉承她,余天齐这个夫君对她更是没话说,体贴周到,没一处是他想不到的,令她一时忘记了自己的处境,忘记了原来这个丈夫并不是她一个人。

暗自咬牙伤感了一阵,杜娇容很快便又恢复了常态,反倒笑着劝郑妈别操心,又就着芙蓉鱼片汤吃了大半碗饭,肚子里填得满满的,心里似乎也就没那么空了。

郑妈见她还能笑出来,对这个年轻主母也越发心生敬佩。多少她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初初嫁了,都还沉浸在新婚燕尔的喜悦里呢,她却已经被迫满腹算盘地去和老谋深算的宠妾斡旋,到底她也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哪里能当真就刀枪不入了?难免一次半次真情流露,却教人更加敬重她。

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郑妈一面收拾桌子一面对杜娇容道:“有一件事没有回太太,方才太太在大姑娘房里,淑姨娘那里打发了个小丫头来寻几帖治头痛的膏药,奴婢剪了几块给她。”

“唔,知道了。”

杜娇容思索着应了,心里却隐隐不安,这个女人难道装病引老爷怜惜?

她这事自然是猜对了,只是淑娴想跟她争的,却远远不止是一点怜惜罢了。

这里余天齐和淑娴一番**之后重新起身,天早就黑透了,秀杏也在外间摆起了一桌子可口的饭菜,余天齐本来想走,可一看淑娴乞求的眼神,想起方才二人的床头蜜语,想必杜娇容也给了淑娴不少气受,可不能长了她这个威风,虽然她是大房,但淑娴是他心头看重的人,她总要给他点面子。

想到这里,他便索性坐了下来,淑娴欢喜地张罗小丫头伺候老爷用饭,谁知没走了几步又头晕了起来,余天齐手快一把扶住她,一面斥责秀杏怎么不去请大夫。

“老爷莫生气,秀杏下午已经去回过大夫人了,想必大夫事忙,一时过不来。”

淑娴缩在他怀里给他抚着胸口顺气,余天齐还要问话,谁知秀杏却委屈地瘪起了嘴。

“姨娘何必在老爷面前替她遮掩,她根本不叫请大夫,只给了两张破烂膏药,还说了好些风凉话,说什么怎么也不找面镜子好好照照自己能不能上得了那个台盘,就敢病了……”

“住嘴,你这丫头,都是我平时把你宠坏了,谁许你这样背后议论夫人的!咳……咳咳!”

淑娴一听秀杏说得不像话就立刻打断了她,不知是不是气的,又一口气上不来咳嗽了起来,余天齐看着秀杏手里的膏药气得脸色发青,将淑娴交到秀杏手里,便沉着脸要走。

“天色不早了,你好生歇着。我明天再来看你。”

淑娴也不多留他,只动情地看了他一眼,拉着他的手半日无话,才恋恋不舍地放开了,扶着秀杏的手咳嗽着回了里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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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9 章

更新时间:2010-7-17 17:22:48 本章字数:4231

余天齐一出了淑娴的房门,就见碧莹和另外一个小丫头在门口等着,也不说话,只顾黑着脸朝杜娇容的屋子走去。8 9 文学网碧莹走在他身边打灯笼,一阵风吹过来迷了眼,也差点把灯笼吹灭,她忙拢起袖子来护着,一面紧赶着小跑了几步跟上余天齐的脚步。

“老爷仔细脚下,出来时夫人千叮咛万嘱咐,夜路不好走,要奴婢们小心伺候。”

听了这话余天齐心头略微一松,但旋即又皱起了眉头,这个小女人难道连他晚上到哪个屋里去歇息都要管着?当下脚步一停,脸色也越发阴沉起来:“是夫人叫你们来接的?”

碧莹随手捋了一把鬓角边上被晚风吹乱的头发,这才不紧不慢地回道:“夫人说三月里头倒春寒得厉害,也不知老爷晚上要歇在哪里,就叫奴婢们带了大毛衣裳到淑姨娘那里,打听着老爷要是在那里歇了就回去,老爷要是出来,还叫奴婢们好生跟着伺候着。”

“可不是么,到底是新夫人脸皮薄,奴婢们出来的时候她还再三关照了叫我们不可惊动老爷和姨娘,只在外头悄悄跟秀杏姐姐打听打听便可,莫非是怕别人听见臊得慌?”

另一个丫鬟也笑着接了话,碧莹却跟着冷笑道:“哪个新婚燕尔的夫妻不是天天黏糊着在一处的,谁还会去笑她不成?我看是夫人心细,怕打扰了老爷和姨娘休息,才叫我们不可作声呢,说来也赶得巧,奴婢们等了一阵子没等到秀杏姐姐,听姨娘房里的另一位姐姐说老爷多半是要歇下了,正要走呢,就见老爷出来了。”

碧莹说着说着又替余天齐压了压肩上被风吹起的斗篷:“正是呢,老爷现下是往哪里去?”

余天齐听了这话才意识到自己正站在一条碎石子小路的岔道口上,继续往前便是杜娇容的屋子,左右两边分别是惠云和红玉的屋子。

“咳……上你们夫人那儿去吧,她早晨说晚上做酒酿圆子来宵夜,我这肚子里的馋虫可还都等着呢。”

余天齐被碧莹与那小丫头一番漫不经心的闲聊又说动了心,想想新婚这一个多月来,杜娇容对他的温柔照顾简直是无微不至,今晚又这样体贴的安排,丝毫没有因为他去了淑娴房里而不高兴,怎么看她也不像是个气量狭窄的人,如何就容不得淑娴呢?

想必是她到底年纪轻,火气盛吧,都是因为在乎他这个相公,他回去好好哄哄她便是,只消他对她好,想必她也不会去找淑娴的麻烦。

碧莹也知道宵夜一说不过是老爷给自己找个台阶下,自然不会说破,只笑着走在前头打着灯笼,一路说说笑笑地给余天齐解闷。

心里劈里啪啦地打着如意算盘,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杜娇容的院子门口,远远看见里头还亮着灯,想起那个略说句亲近话就会面红耳赤的小妻子,余天齐的心不由软了下来,到底还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要真有什么地方沉不住气,慢慢再教她就是。

碧莹赶在前头打了帘子,余天齐打叠起一肚子甜言蜜语信步迈进了门,却没想到扑了个空,原来晚饭后杜娇容叫人把陈嫂叫来问了红玉的情况,到底还是不放心,又自己过去走一趟看看。

余天齐一个人负着手在空屋子里转来转去百无聊赖,却见铃儿走了进来,端上了热汤和几碟子热气腾腾的小点心。

“都是夫人照着老爷爱吃的口味做的,她说手艺比不得大姑娘,就请老爷看着她一片诚心吧。”

铃兰笑着将东西都摆放妥当,余天齐闻着香味才觉得自己着实饿了,晚上只顾着听淑娴和秀杏诉苦,压根就没吃下什么东西,淑娴想是身子不好也顾不上他,到底还是娇妻体贴。

当下便心情大好了起来,随手夹起一只灌汤小笼包细细吹了,咬破一点面皮子,凑上去轻轻一嘬,满口的汤汁甘甜香滑,肉馅鲜嫩味美,当即又连吃了三四个才放下了筷子。

“老爷喝口汤。”

铃儿又殷勤地递上了热汤,余天齐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口,这才想起不对来。

“怎么你没有跟着你们夫人?”

“回老爷,夫人怕老爷回来没有个妥当人伺候,如今因她进来了,惠云姐姐也不常跟着了,红玉姐姐又有身子,老爷身边只有几个小丫头年纪都甚小,只有一个碧莹,夫人看着她还算妥当,偏又叫她出去候着老爷了,便叫奴婢留在屋里,万一老爷过来,热茶热水总还都是现成的。

余天齐听了连连点头,才从外面走了一大圈进来,浑身都是冷气,这会子热热的宵夜下了肚,小妻子人虽不在身边,可对他的关怀却甜丝丝的无处不在,顿时浑身上下从里到外都心满意足地暖洋洋起来,也把之前因淑娴而对杜娇容起的嫌隙之心给丢掉了大半。

又不放心地问了是谁跟着去的,得知是老太太屋里的袁妈妈,他也就心安了,一面不由感叹杜娇容行事的妥帖。

老太太一向为他子嗣单薄而着急,因此非常重视红玉的肚子,可红玉到底只是个丫头,她要过分关怀也不大好,就像今天,听说白天已经亲自过去了一趟,那晚上要再叫人去问就不大好看了,可要是由大夫人开口请老太太身边的袁妈妈陪着同去就不同,这完全是因为老太太疼儿媳妇,与别人很不相干。这样一来是既正合了老太太的心意,也不怕旁人嘴碎,甚好,甚好。

没多一会儿功夫杜娇容便回来了,袁妈妈带着两个小丫头一直将她送到院子里,听说老爷在家,便不曾进屋就回去了。

杜娇容看见余天齐时颇为意外,却也没有说什么,倒是余天齐像是个在外面偷了腥的猫似的,赶着她讨好个没完。

“听说淑姨娘病了,她一向为老爷谨慎操劳,老爷很该陪陪她才是,怎么才去吃了顿饭就过来了,叫底下人看着,还不知道背地里要怎么嚼我的舌根呢。”

杜娇容一面给余天齐宽衣,一面低着头小声抱怨,余天齐当然不好说自己本来是要在那边过夜的,就是急着回来找你兴师问罪呢,当即佯怒地一把环住她的腰,两眼一瞪道:“谁敢说我们大夫人的闲话,叫我知道了拖出去乱棍打死。我这不是心里想你么,再说她现在病着正要静养,也未必喜欢我在那里闹腾她。”

“说得也是,头疼的毛病犯起来就怕别人吵吵,一听见说话的声音就觉得头想要炸开一样,我娘也有这个毛病,她犯病的时候我和我爹爹都不敢去打搅她呢。白天姨娘屋里的人过来跟我寻上次给二夫人的头痛膏药,我还想着晚上看看她去,后来又在红玉那里多耽搁了会子,想着横竖老爷也在,只怕比什么灵药都能止痛呢,我就偷个懒直接回来了。”

杜娇容扬起脸笑得烂漫无邪,余天齐心里一怔,怎么和秀杏的说辞南辕北辙,想必是传话的丫鬟糊涂把话传错了,还好他没有一进来就苛责她,否则岂不要伤了感情。

岂知现下心里暗暗庆幸的人却不止他一个,乖乖伏在他怀里的杜娇容却也和他的心思不谋而合。

晚饭时听见说淑娴那里的人过来跟她找膏药,她就心里疑惑,后来越想越心惊,淑娴从她第一天进门就对她怀着敌意,平日装出一张和和气气的笑脸来应酬她倒也罢了,那是规矩如此她不得不从,可要是真的生了病,又怎么会巴巴地跑到她这里来示弱求药,退一步说,就是她给了药,她敢用吗?

如果二人易地而处,她能拍着胸脯说,她是绝不会去向淑娴求药的,又不是什么稀罕东西。想必淑娴也一样,那她做这么一出,又特特把余天齐骗过去,那就只有是为了在他面前给她上点眼药了。

还能说什么,无非是变着方子说她这个大夫人欺负她了。

当时还沉浸在对余天齐的多情又恨又气之中的她实在静不下心来思索对策,便派铃儿去了一趟念锦那里,谁知念锦被樊音和依绫拉着说话抽不开身,只交给铃儿一张纸条,她打开一看,简简单单两个字:红玉。

是了,人生在世不能凡事都凭上下两片嘴,余天齐是个生意人,他有自己的眼睛去看,自己的耳朵去听,她杜娇容所能做的,就是领着他去看她想叫他看到的,引着他去听她想叫他听到的。

若她连红玉这么个年轻貌美又怀着孩子的人都能容得下且多加关怀,那怎么让人相信她会去专门

针对一个温柔大方的淑姨娘呢?

茅塞顿开。

“老爷,娇容今天自作主张,替老爷你许下了一件事,求老爷成全。”

夫君身上属于那个女人的香气强烈地刺激着杜娇容的口鼻,她暗中用力掐了一把大腿才能令自己镇定下来,顶着那股不属于自己的脂粉气,继续留在余天齐的怀里撒娇撒痴。

余天齐靠在床上闭目养神,听了她的话只笑着掐了掐她的腰调笑道:“可是夫人又看上了什么新首饰?还是秋明庵的姑子又来求你做功德了?一切都由夫人做主,小人言听计从。”

“别闹。”

躲闪着避开余天齐不安分的狼爪,杜娇容依偎在他耳边轻声道:“老爷,这趟红玉动了胎气,我也有责任。她肚子里怀的是老爷的骨肉,我原该看顾好她,今天我才听说,原来底下还有些眼睛长在头顶的臭东西欺负她是个丫头,要这个要那个都克扣她一半,弄得老太太那里还以为不叫她出来伺候她便能安心养胎,谁知这样一来让她落了单,反倒越发雪上加霜。”

“是哪个狗东西这么大的胆子?你告诉我,我叫人去罚他。”

“罚了这一个,难保没有下一个。依我的意思,红玉是老太太屋里出来的人,又是余家的家生子,身家清白,人也乖巧,生得也齐整。既然怀了孩子,不如就抬举抬举她如何?将来孩子生下来,说出去他的生母是个通房丫头,那孩子的脸上也不好看。”

杜娇容说得句句在理,言辞恳切,余天齐本来也存过这个念头,听她这么一说便跟着点头,但很快又摇起头来。

“你才嫁过来这么几天,我这里就纳妾,那怎么对得住你,不成不成。”

杜娇容知道他是怕杜家知道了不依,反而劝他道:“不妨事,又不是你新近纳的女人,红玉原就是你屋里的,如今我们只先把这事定下,好叫红玉也安安心,对她的胎也有好处,等将来孩子出生了再正式行礼便是,那还有好几个月呢,怕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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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20 章

更新时间:2010-7-17 17:22:49 本章字数:5016

第二天一早杜娇容便将抬举红玉的想法跟老太太说了,老太太自然是欢喜的,一样都是她余家的孙子,虽是庶子,那从姨娘肚子里出来的,和从一个丫鬟肚子里出来的听起来又不一样,本来顾忌着杜家,现在既然是杜娇容自己提出来的,那自然是最好了。8 9 文学网

当着众人的面大赞这个儿媳妇懂事、贤惠,能容人,晚上又叫袁妈妈拿了她梳妆台最里头那个小方匣子里头的一把包金钥匙出来,打开她自己的体己箱子,从里面选了一条成色十足的累丝金凤簪子,差芝兰给大夫人送去。

因说下了等红玉生下孩儿才正式摆酒,所以虽然众人都喜气洋洋地恭喜她,红玉脸上却颇不好意思,只在晚间由袁妈妈领着到老太太和杜娇容的房里磕了头,便算是过了明道了,自此以后虽然下人们还是唤她一声红玉姑娘,但一应吃穿用度和月钱的规格已经与淑娴比肩。

“你的新屋子我已经叫人收拾了,必能赶在孩子满月之前弄停当。你如今有着身子,忌挪动,还是先不搬的好,就在老房子里先住着吧,万事不要理,那些一时的有的没的不要争,且放宽心,只把安安稳稳把孩子身下来,便是你一辈子的好处,你可明白?”

当着余天齐的面,杜娇容端端正正地坐着受了红玉的礼,便叫铃儿搀着她到自己身边坐下,拉着她的手和颜悦色地同她说了一番道理,余天齐在一旁坐着喝茶,也频频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