醇王世子,一个真正的病秧子;瑞王世子,花名在外的色中饿鬼;定国公世子倒还算是个少年俊彦,但可惜还未娶正妻,就已经有了两房妾室,连庶长子都生了出来。

更何况,大周律,醇王世子和瑞王世子,这些在京为质的藩王世子,一旦成婚,就要回到藩王属地去,世子妃自然也要跟着一起回去。

若是世子对世子妃有情还罢了,若是无情,那一个娇弱的贵女,嫁到了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该是何等的艰难?

沈棠心中冷笑,这便是老夫人口中的好亲,但嘴上却仍旧弯起了一个漂亮的弧度,“孙女儿晓得了。”

正文 第十五章 赴会

百花会那日,刚过卯正,大伯母莫氏就派了贴身丫鬟银杏前来传话,“我们夫人请大小姐直接去明镜苑,马车俱已套好,就等着几位小姐了。”

沈棠一边让碧痕整了整发髻衣裳,一边微微点头,“知道了,你去回你们夫人,我一会就到。”

银杏笑着退了下去,表情谦卑,仪态恭谨,进退有度。

沈棠望着她如松般挺直干练的背影,微微地愣了愣神,良久才叹道,“果然是有什么样的主子,便有什么样的丫头,这个银杏可不简单。”

碧笙忙道,“小姐说的是。银杏姐姐既不是大夫人从娘家泰安侯府带过来的丫头,也不是安远侯府的家生子,是前些年才从外头买了进来的,若是个简单的,又怎能得大夫人这般重视,短短几年就做到了大夫人跟前的一等大丫头?”

沈棠轻笑道,“大伯母是个厉害人,拿捏地住的人才会用,你又何必替她操心?咱们啊,能管好月桂园这一亩三分地,就已属难得了,哪有闲情逸致去管别人家的事?”

碧痕脸上的表情便变得凝重起来,“小姐,那日的内奸已经查实,是小厨房看灶的黄婆子,她见碧笙又给您熬安神汤,以此推测您又犯了梦魇之症。”

说着,她的语气顿了一顿,有些犹豫地道,“那黄婆子的孙女儿月霞,是宜香堂的三等洒扫丫鬟,那位大约以月霞的性命前途作挟,黄婆子才敢背了小姐。”

宜香堂是秦氏的居所。

黄婆子来月桂园有快一年了,一向老实可亲,虽然只不过是个三等看灶的婆子,但却颇得月桂园里丫头们的亲近,碧痕为人敦厚,自然也与黄婆子交好。

所以,碧痕的言语之中,颇有些对黄婆子的回护。

沈棠挑了挑眉,转头对碧痕道,“我跟碧笙先去明镜苑了,让大伯母久等了可不太好。这月桂园里的大小事,都由你说了算,该怎么处置那个黄婆子,你自己决定吧。”

碧痕有些为难地望着沈棠,迟疑道,“反正也不着急,还是等小姐回来了,再行决断……”

碧痕为人沉稳,但心地过于善良,容易心软,反不如碧笙果断干练。

沈棠低低地叹了口气,“碧笙你说呢?”

碧笙毫不犹豫地道,“寻个什么由头,撵了吧。我们虽然有了防备,也不惧怕她透出去什么话,但厨房乃是重地,万一她受那位的指使,往饭食里加了点料呢?虽说我们是不怕的,但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呢,若是一时不查,那后果可就严重了。”

沈棠点了点头,冲着碧痕道,“就这么办吧。”

说完不再理会碧痕脸上复杂的表情,带着碧笙径直出了门去。

明镜苑,是大伯母莫氏的居所,明镜苑的偏厅也是她平日里处理安远侯府家务的所在。

莫氏眉头紧皱,“你说二夫人又放下了一批贷?消息可确实?”

一个打扮体面的妇人恭声答道,“大小姐,若不是消息确实,奴才又怎敢到您面前来搬弄是非?二夫人托付的那个中人卢二,恰巧是我家那口子赌场上的老相识,几杯酒水下肚,就把什么都说了。”

妇人望了望四周,又刻意把声音压低,“听说已经有一段时日了,府上的二夫人去岁就已经赚得钵满盆满的,这回一次下了两万两银子的本钱,还不知道要赚多少呢。那可是三分利啊!”

两万两银子,就算是对安远侯府这样富贵的人家来说,也绝不是一笔小数目,但秦氏却轻易拿了出去放贷。

莫氏的眼皮不由地一跳,但她素来沉着冷静,是以面上并未表现出什么来。

她淡淡地摆了摆手,“我知道了,你回去吧。替我向老夫人问安。还有……”

她顿了一顿,接着道,“安远侯府的事,就不劳泰安侯府的人操心了。管好你和你男人的嘴巴,若是我听到外面有半点传闻,后果你是知道的。去吧!”

那妇人浑身一颤,连声道是,然后动作迅速地退了出去。

莫氏眯着眼陷入沉思。

秦氏身为永宁伯府的大小姐,陪嫁丰厚,嫁入的又是安远侯府这样的人家,不愁吃不愁穿,一应供给都出自公中。

虽然二叔不是官身,但却白白领着轻车尉的俸禄,且精通庶务,手上的几个铺子都收益颇丰,也算是个富家翁。

将来名下的几个子女成婚,也都自公中出钱嫁娶,就算是要贴补两个女儿些嫁妆,却也不必花那么多钱。

两万两,每月三分利,利滚利之下,收回来的将是一笔不可计数的巨款。

秦氏,到底想做什么?

莫氏正自发着呆,银杏已然带着沈棠进了来,“夫人,大小姐到了。”

莫氏忙抬头一笑,“棠儿来了,坐吧。”

沈棠见莫氏的表情有些微微的不自然,便知道她心中许是有事,但她并不说破,笑着问道,“侄女儿还以为来得最晚,想不到二妹三妹四妹都还没到。”

莫氏笑着说,“已经派了人请过两回了,回话的丫头说几位小姐都还在打扮,时辰还早,我就由得她们去了,想来她们自个儿也不会错过时辰的。”

百花会这样的盛会,对于京城之中的贵女来说,都至关重要,若是能出了彩,赢得了众人的赞誉,那过些日子,恐怕说亲的媒婆都要把府里的门槛给踏平了,结一门好亲,自然不在话下。

沈紫嫣等这般重而重之地打扮,倒也合情合理。

沈棠点了点头,向银杏要了盏茶,好整以暇地等着那三个姗姗来迟的姐妹。

大伯母莫氏果然说得不错,沈紫嫣几个就算再精心打扮,又怎会错过去百花会的时辰?

辰时刚过,沈紫嫣便拉着沈紫姝到了明镜苑,沈紫妤紧跟其后。

相比沈紫嫣与沈紫姝的光鲜亮丽,沈紫妤这身素淡的衣着简直算是寒酸。

但沈棠却对她的打扮颇为赞赏,一张略施粉黛的小脸,素净怡人,天青色暗纹蔷薇织锦绣袍,清丽端方,裙角沈紫妤自己绣上去的七彩蝴蝶栩栩如生,振翅欲飞,倒更显出她灵秀的心思。

她冲着沈紫妤微微一笑,对莫氏道,“大伯母,棠儿就跟四妹一辆马车吧。”

在得到莫氏的点头同意之后,沈棠不顾沈紫嫣沈紫姝姐妹凌厉的目光,拉着紫妤的手上了车。

车厢里,沈紫妤冲着沈棠感激地一笑,“大姐,我听你的话,特意穿了这身衣裳出来,虽受了二姐三姐好大一通嘲讽,但我却觉得,这身衣裳比她们的要好看多了。”

沈棠笑地越发恬静了,“百花会上,皆是公侯王府的贵女,她们的打扮自然都是华贵无比的,若是与她们相同,岂不是入了俗流,又怎能显得出你的别致来?”

沈紫妤通透灵慧,自然明白沈棠话中的含义,但她望着华服加身的大姐却有些疑惑,“那大姐你为何……?”

沈棠轻抚着自己银红色镶金丝暗刻大朵海棠花的袖摆,嘴角溢出一个好看的微笑,“百花会上的主角,一个便好……”

正文 第十六章 拢花(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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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花会照例设在了畅春宫。

畅春宫位于大周皇宫的西侧,并不在内宫,沈棠等所坐的马车只需要经过安平门,永乐门两道布防,便能到达。

由于事先已经有小厮提前持了帖子去通报,所以沈棠等一路上很顺利地便入了宫墙,进了畅春宫。

还未下车,沈棠便听到帘外一个尖细的声音问道,“车中可是安远侯府的大小姐?”

沈棠眉头一紧,她认得这个声音。

皇贵妃娘娘身边最心腹的大太监夏得海,她自然是不敢怠慢的,她轻轻笑着,掀起了马车的帘子,露出半边身子来,“不知道皇贵妃娘娘有何吩咐,竟然劳烦夏公公您亲自来?”

夏得海对沈棠的应对极满意,他身为**之中最有权势的大太监,莫说是寻常命妇,就是勋贵大臣见了他,也得给他三分面子,沈棠身为皇贵妃的嫡亲侄女,言语之中对他的客气,让他觉得十分有面子。

他笑着说道,“皇贵妃娘娘请大小姐移驾拢花厅,命奴才在此等候多时了。”

沈棠下了马车,低声嘱咐了碧笙几句,便被夏得海迎着进了一顶软轿子,轿子摇摇晃晃地移动起来,沈棠掀开帘子,往渐渐远去的身后望去。

莫氏的若有所思,沈紫嫣姐妹的嫉妒愤恨,沈紫妤的忐忑不安以及碧笙的担忧尽皆收入眼底。

她放下帘子,暗自沉思,一向与自己算不得亲近的皇贵妃为何会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召见自己,又是在这意味浓厚的百花会上?

她心中一惊,难道太子选妃的事情并不如自己想像中那样已经随风消散?

她从袖中摸出一颗大而光亮的明珠,以绢帕托住,然后轻轻地咳了一咳,唤了一声,“夏公公!”

夏得海尖细的声音立刻便响了起来,“奴才在,不知道大小姐有何吩咐?”

沈棠把托了明珠的绢帕从窗帘子里递了出去,过不多久,便感到手中的份量一轻,她的唇角便弯了起来,然后把绢帕收了回来。

也不知道晃晃悠悠弯弯绕绕了多久,软轿终于停了下来,夏得海殷勤地替沈棠掀开了轿帘,满脸堆笑地说道,“大小姐,请!”

沈棠抬头望去,精巧绝伦的宫殿之上,赫然飞笔写着拢花厅三个烫金漆的大字。

夏得海挥退了抬轿的小太监们,低声向沈棠说道,“前些日子,为了给皇太子选妃一事,娘娘向皇上进了忠言,得了皇上的赞誉。这几日娘娘心情愉悦,一直念叨着要传大小姐觐见呢!”

沈棠闻言不由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还存着要让自己嫁给太子的心,那便就好,至于其他的,无非见招拆招罢了。

沈棠抬脚进了拢花厅。

皇贵妃沈泠一身华贵的杏黄色绣着凤凰还巢图样的宫裙,头上插着八翅金凤钗,雍容端方,仪态万千。

沈棠规规矩矩地行了宫礼,“棠儿给皇贵妃娘娘请安,愿娘娘貌美无驰,年华永贵!”

皇贵妃闻言掩着嘴“咯咯”地笑了起来,“棠儿的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甜了?满菊,给大小姐沏茶。”

沈棠不由抬头看了满菊一眼,细长的眼睛,瓜子脸,薄唇微翘,虽然是在笑着,却让人不禁从心里生出一股畏惧来。

这应该是皇贵妃身边最得宠的女官沈满菊了。

沈棠之前放下了的心,不由又悬了起来。

来迎自己的是权掌内侍监的大太监夏得海,给自己沏茶的是又是满菊这等地位的女官。

她抿了一口茶,不动声色地向四下张望,刚才还济济满堂围绕着皇贵妃伺候的宫女太监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竟然悄无声息地都退了下去。

一时间,拢花厅内,只剩下了皇贵妃沈泠与沈棠这对姑侄。

皇贵妃笑着开了口,“这冷香茶,喝得可还入口?”

沈棠心下一突,但马上接口回答道,“棠儿正想着是什么茶竟然那般甘香醇厚,原来是冷香茶,据说这茶只长在寒冷的北疆之巅,极难采摘,即便是摘了下来,从北疆到京城,路遥不只千里,一路上气候差别很大,也极难保存,是以每年也就只能得区区数两。棠儿有幸能尝到这样珍贵的名茶,全是娘娘的恩典。”

皇贵妃笑得越发满意了,“果然是我沈氏的嫡长女,聪慧非凡,见识广博。这冷香茶,是前日皇上赐给本宫的,这可都是因为棠儿你的功劳。”

沈棠忙道,“棠儿惶恐,不敢当娘娘这般夸赞。”

皇贵妃玉手一摆,“当得当不得,本宫心里有数,棠儿不必谦虚。”

既然皇贵妃已经这样说了,再推托只会徒惹她不快,沈棠只好硬着头皮道,“为了娘娘和沈氏着想,是棠儿应该做的事。”

皇贵妃笑着点了点头,“不错,你我身为沈氏的嫡长女,自当为了沈氏的将来鞠躬尽瘁。”

忽然,她轻轻地叹了一声,话锋一转,“皇上对已故的皇后娘娘情深一片,屡次阻了群臣力请册封新后的谏言,倒让本宫的地位尴尬了起来。说皇上对本宫无情,倒也不对,本宫已经贵为皇贵妃,统领后/宫,掌管宫中一应事务,皇上的恩赏也从来都少不了。但到底名不正言不顺,还带累着你两位表哥处境艰难。”

沈棠心中一跳,皇贵妃的这番话太过直白,虽确是道出了她的心意,但却不该对她一个晚辈说出。

她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只得低垂着脑袋暗想破解之法。

但皇贵妃并没有给她更多思考的时间,她的语调有些深沉,逐字逐句地问沈棠,“棠儿,你可愿意给本宫作个伴,咱们姑侄联手,还怕不能扭转乾坤吗?”

沈棠一时有些滞住,她不知道皇贵妃所言的作伴与联手,到底是何含义,难道是要自己进宫,为她固宠?

想到这最可怕的后果,沈棠不由觉得头皮发麻,浑身冒冷汗。

这不是没有可能的。

大周朝虽然崇尚尊卑礼仪,但对于皇室伦常却格外宽容,皇室为了子嗣,世家大族为了固宠,常常进献族中有才貌的女儿进宫,而大周历朝历代,也不乏姐妹甚至姑侄同侍一君的先例。

沈棠正不知如何应对,却听皇贵妃追着问道,“棠儿你看可好?”

正文 第十七章 应对

沈棠心中百转千回,但面对威严赫赫的皇贵妃却不敢表露丝毫,她竭力让自己镇定下来,然后摆出一个恭谨的姿态,问道,“不知道娘娘的意思是……”

皇贵妃笑着说,“我儿赵慕,你看如何?可还配得起你?”

沈棠微微地舒了口气,只要不是那最坏的结果,总还是有转圜的余地的。

三皇子赵慕,对参加百花会的千金贵女来说,自然是一个很好的夫婿人选,他相貌英俊,有胆识,有谋略,颇受皇帝的器重,又有着强大的母族势力,就算将来太子登基,他亲王的地位也丝毫不能撼动。

但对沈棠来说,却未必如此。

且不说,赵慕迟早都会卷入夺位风波,与太子赵熹来一场殊死的较量,身为他的妻子,不管最终是成为炮灰还是母仪天下,这个过程都将极其血腥可怕,这绝不是她所想要的。

更何况,赵慕与自己,是三代以内的近亲,她所拥有的知识告诉她,近亲结合,产生怪胎愚胎或有先天性疾病胎儿的机率极大,她是绝不容许自己的孩子冒任何一点这样的风险的。

沈棠低垂着头,恭顺地说道,“三皇子殿下乃是人中之龙,倒是棠儿配不上殿下。”

皇贵妃眉头微蹙,“怎么?你不愿意?”

沈棠笑着说道,“娘娘看得起棠儿,是棠儿的福份,若是能觅得三皇子殿下这样的良婿,棠儿又怎会不愿意?只是……”

她话锋一转,脸上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娘娘出自沈氏,乃是祖父的掌上明珠,自娘娘出生之时就已经注定了,娘娘与沈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是无法分割开来的。”

皇贵妃若有所思。

沈棠笑得越发明媚起来,“棠儿是娘娘的嫡亲侄女,不管将来嫁了谁,都无法改变这一点,只要娘娘需要,不过一道诏令,便能宣棠儿进宫,与娘娘一叙姑侄之情。”

能在这大周皇宫,十数年保持自己不败的地位,皇贵妃沈泠自然不是省油的灯,沈棠这么轻轻一点,她便明白了其中关节。

她的脸上立刻现出赞赏的神色来,“父亲果然没有说错,若是棠儿身为男子,沈氏的将来就不必发愁了。”

沈棠不置可否,她从未打算要把自己的一生奉献给沈氏,更别提要为沈氏筹谋什么了。

当然,若是沈氏能继续这样风光下去,对自己和沈榕也没什么坏处,大树底下好乘凉,在这等级森严的封建社会,家族的强盛,可以让他们姐弟避免很多麻烦。

皇贵妃轻轻地咳了一声,女官满菊与大太监夏得海便应声而出,不一会儿,整整两排宫女太监井然有序地鱼贯而入,各司其职,拢花厅里,一下子又变得热闹起来。

仿佛,刚才与皇贵妃的单独会面,从来不曾存在过一般。

沈棠暗叹皇贵妃治下的手段,对她不由生了几分怜惜,同是祖母所出的女儿,皇贵妃与二姑母简直无一丝相像之处。

任性张扬,是因为得到父母的娇宠;谨慎凌厉,是因为被寄于太多期望。

身为命相贵不可言的安远侯嫡长女,皇贵妃自小得到的想必是数不清的训导和教习,而鲜少有被父母呵护宠爱的机会吧?

皇贵妃对于沈棠的心思一无所知,她只是觉得这个侄女越来越看着顺眼了,沉静聪慧,与自己那个骄横的女儿相比,简直是天上地下。

她不由心中一动,唤过了夏得海,“派人去请过公主了吗?”

夏得海恭声道,“早已派人去请了。”

话刚落下,只听得门外一阵少女的娇笑传来,人未见,声已至,“母妃,翩翩来了!”

六公主赵翩翩,如同一团红色的火球一般,扑向了皇贵妃的怀中。

皇贵妃显然很是宠爱这个女儿,神色温柔地轻抚她的发丝,然后又捏了捏她的脸颊,“不过是换件衣裳,怎得去了那么久?来,见过你二舅父家的大表姐沈棠。”

赵翩翩从皇贵妃的怀中挪了开来,仰着头,挑起了眉毛,“你就是那个沈棠?”

即便她贵为公主,但这个表情,这样的语气,也是极为无礼的。

皇贵妃眉头一皱,厉声喝道,“翩翩!”

赵翩翩撅着嘴,指着默立一旁笑得沉静的沈棠道,“母妃,我不喜欢她!”

沈棠有一瞬间的愕然,她与这位金枝玉叶的公主表妹,并没有什么交情,仅有过的几次见面,也都相隔甚远,应该也不至于产生什么过节,但赵翩翩如此直接的厌恶倒让她心生警觉,莫不是沈紫嫣姐妹编排了自己什么?

皇贵妃对于赵翩翩的无礼,很是着恼,她白玉一般的脸上浮起一层薄怒,“沈棠是你的亲表姐,你与她素无交往,平白地说什么喜欢不喜欢,说,到底是哪起子小人,在你耳边挑拨离间?”

赵翩翩大约从未见过皇贵妃对她如此凌厉,一时有些懵了,过了一会,方指着沈棠道,“她把嫣然要送给我的翡翠荷花簪给夺了,自然不是什么好人!”

沈棠不由轻轻摇头,果然是沈紫嫣惯用的伎俩呢。

她笑着对皇贵妃说道,“父亲从江南回来的时候,带了一对嵌宝阁的镯子和一支簪子,镯子给了夫人,簪子给了棠儿。棠儿并不知道那是二妹要送给公主殿下的。既然公主喜欢翡翠荷花簪,棠儿也不好夺人之美,改日定将簪子献给公主殿下。”

秦氏母女对沈棠一向并不友好,皇贵妃立刻便明白了,这不过是姐妹间的争风吃醋,本来这也不算什么,但沈紫嫣竟然利用赵翩翩的单纯,却让她心中有些不快。

她恨铁不成钢地弹了弹赵翩翩的额头,“母妃一直对你说,不能偏听偏信,若不是真凭实据到你眼前,切莫轻易下了定论。你与大表姐从未深交,又岂可因为沈紫嫣三言两语,便对大表姐定了论,还跑到母妃面前,说什么喜欢不喜欢的话。母妃这些年对你的教导,都白费了吗?”

赵翩翩只是单纯了些,并不蠢笨,所以从沈棠的话中也能听出个所以然来。

但她身为公主,宫廷之中鲜少有与她一起玩乐的伙伴,只有沈紫嫣和沈紫姝姐妹因为身份的关系,能常常进宫陪她,是以,她的心里,沈紫嫣姐妹两个都是可靠的,值得信赖的人,即便母妃如此点拨,她也不愿意相信沈紫嫣会无端乱说。

她的神色少了些倨傲,但对沈棠的厌恶却丝毫不减。

皇贵妃知道自己这个女儿有些倔犟,只好对沈棠抱歉地一笑,然后问夏得海,“外头怎么样了?宾客可都已经入座?”

夏得海恭敬地答道,“各家王妃夫人都已经在聚花阁就座,王孙公子也都由太子殿下,三皇子殿下带领着入了飞剑楼,万事皆备,只等着您了!”

正文 第十八章 夺魁

沈棠跟在皇贵妃与六公主的身后,徐徐进了聚花阁,刚一进门,便立刻感觉到四道火辣辣的目光饱含嫉妒地盯视着她。

她不禁有些苦笑,沈紫嫣姐妹以为她被皇贵妃召见,是多么大的一个荣宠,但又有谁知道若不是她刚才竭力应对,险些就把自己的终身给搭上了?

沈棠轻轻摇了摇头,也不对,自己避之不及的,恰恰却是别人趋之若鹜的,若是知道了皇贵妃召见的缘由,想必她会更遭沈紫嫣沈紫姝的不待见。

她听到有人低声地询问,“皇贵妃身后的那位,是哪家的小姐?”

有人回答,“应是安远侯府的大小姐吧,瞧那相貌,倒与皇贵妃像了个六成六。”

那询问的人似乎有些恍然大悟,“哦,那便是两年前才从淮南回来的那位嫡长小姐了。”

慢慢地,议论的声音便更小了起来。

沈棠垂眸浅笑,并不多作理会,在小宫女的指引下,悄然来到了沈氏的席位,在沈紫嫣与沈紫妤的中间,坐了下来。

碧笙忙贴了上来,低声问道,“小姐,皇贵妃娘娘召见您,到底所为何事?”

沈棠微微摆手,示意待会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