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比你们男人更不容易,”李恬弹了下五皇子的额头道:“对了,有件事得让你知道知道,”李恬将蒋郡王妃过来提醒她苛刻和不贤名声的事说了,却没提寿王妃的交待:“这两件都是事出有因,别人不知道,你可是清清楚楚,你说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不办!”五皇子眼皮都没抬:“你又不靠名声过日子,我清楚,你也清楚,要是没人在后头弄鬼,谁敢说你的闲话?你可是阿爹亲自挑中的媳妇儿!别理他!到时候鬼败则事清,自然就好了。”

“没嫁给你前,我名声多好!出了名的温良谦恭、知礼懂事,自从嫁了你,我这名声就这么完了。”李恬唉声叹气,五皇子笑出了声:“就你?还温良?好好好!温良!温良得很!”五皇子被李恬拧住耳朵,急忙改口求饶:“痛的很!温良就温良吧,你说怎么办?我不我明天做块‘温良谦恭’的牌匾让人鼓锣打鼓围京城转一圈,再给你送家里?”

“我跟你说的都是正经事!”李恬恼怒的踹了五皇子一脚,五皇子顺势搂住李恬的腿道:“我也说的正经事啊!我跟你说,第一,阿爹绝对不会在乎你这名声是贤还是不贤,哪天他要是在乎了,那他就是想找岔整治你不对,是整治我了,要是那样,你就算名声好的不能再好也没用,这一条上找不出错,他肯定从别的地方找理由,就算咱俩是完人,那他也会给咱们栽上理由,所以阿爹这头你别担心,至于我,恬恬啊,从前你还温良的时候,咱俩就认识了,你说咱俩谁不知道谁啊?所以吧别揪!我是说,我知道你现在和从前一样温良!还谦恭!”

“那寿王呢?”李恬瞄着五皇子道,五皇子嘿嘿笑道:“恬恬,你想让我干嘛,你就直说嘛!大哥,他一个大男人,就算往后,也不能直接管命妇的事吧?内外命妇还是得大嫂管,你跟大嫂你把大嫂哄的,别揪!我错了,我是说,你这么温良谦恭、知礼懂事的人,大嫂怎么会不喜欢你?你还能哄不好大嫂?那不可能!”

李恬无语的看着五皇子,有些气馁的呼了口气道:“你以后,不准在外头摆出一幅家里养着河东狮,这不敢那不敢的样子”

“可这是实情啊唉!别揪啊,我知道了!以后我出去什么都敢,唉哟!你怎么下重手了?那我到底是敢还是不敢哪?”

第二六四章 叶十二娘

东阳郡王府,孙老夫人脸上皱纹深垂,头发已经几乎全白了,正斜靠在榻上,慢慢啜着参汤听吕嬷嬷柔声细语的禀报:“那恬姐儿是林老夫人一手调教出来的,这份治家理事的本事真是学了十成十,咱们如今还能留在晋安郡王府的人手就这么几个,连一个能近得了她那正院都没有,唉,这妮子这么点年纪,也不知道跟谁学的,戒心重成这样,她那院子竟是除了她的陪嫁,别人一个不许进。”

“那妮子自小就不一般,唉,要不是全无助力你接着说吧。”孙老夫人声音有些迟缓,吕嬷嬷眼底满是担忧又不敢表露,打点起精神接着道:“偏五爷还这么纵着她,这一条,她可比林老夫人强多了,也不知道这妮子使了什么手段,五爷那么个人,让她哄的服服贴贴,从成了亲一天也没在外头歇过,五爷的身边的几个大丫头被她打发了,五爷连句话也没有,老黄说,前天五爷回来的早,听说她在园子里,竟一转头去了园子,两个人一路回去,瞧五爷那样子,对那妮子怜惜的很,说是一路跟她说着话,眼神就没离开过。您说,这妮子会哄人这一条,这是跟谁学的?”

“不能再等了,”孙老夫人脸上皱纹更深:“你明天陪十二妮子去趟四哥儿府上,把那块护身符给祝氏送去,再去看看孙氏,”孙老夫人提到侄孙女儿孙九娘,语气淡的一丝情绪也无:“晚些儿去,让孙氏和十二妮子探探四哥儿,他这头最要紧,唉!四哥儿那拧脾气,偏他阿娘总觉得能压得住他。算了,不说这个,你亲自走一趟,请展先生过来一趟,你就先回去歇下吧。”吕嬷嬷眼神微敛,急忙起身恭敬答应,垂手退了出去。

叶十二娘一件件摸着孙夫人屋里的陈设,嘴里和她扯东扯西的说着话,神情却明显的心不在焉,孙夫人时不时的瞄着垂手微笑侍立在旁的吕嬷嬷,更加心不在焉的应付着叶十二娘。

外面传进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孙夫人眼睛骤亮,猛的窜了起来,吕嬷嬷不由自主的皱了皱眉头又立刻松开,悄悄往旁边闪了闪,在帷幔旁不显眼处站定,叶十二娘迟疑了下,扫了眼吕嬷嬷,也跟在后面迎到了门口。

四皇子面带倦色,背着手进了屋,转头看着叶十二娘温和道:“去你四嫂那里请过安没有?”

“先去的四嫂那里,太婆亲自请了枚护身符给四嫂,我刚给四嫂送过去。”叶十二娘带笑带说,四皇子神情微展,示意叶十二娘坐下,自己也坐到榻上道:“若是有空,多来寻你四嫂说说话。”叶十二娘忙脆声答应,孙夫人神情不怎么自然的笑接道:“十二娘就是枚开心果,走到哪儿笑到哪儿,是该常去陪王妃说说话。”

吕嬷嬷眼里闪过丝忧色,下意识的看向四皇子,四皇子脸上的神情一丝没变,仿佛没听到孙夫人的话,叶十二娘歪着头斜了孙夫人一眼,她和她做姑娘时就不对脾气,这回要不是太婆吩咐,她才懒得理她,早敷衍了事走人了!孙夫人一句话如泥牛如海没半丝回音,脸色就有些不好看,可这满屋的人又没个能让她掉脸子的,只好再陪出更多笑容,正着急想着怎么回转,叶十二娘看着四皇子笑道:“我觉得四嫂比怀孕前好看了。”

“噢?是吗?”四皇子眉梢微挑,有些好笑的看着叶十二娘,叶十二娘倒很认真:“是啊,以前我一看到四嫂,就觉得她浑身带刺,那些刺还都是开好刃的,现在的四嫂看着就让人舒服多了。”

“嫁了人当然不一样了,有爷教导,自然和从前不一样。”孙夫人急忙陪笑接过话,叶十二娘歪头横了她一眼,四皇子顺着叶十二娘的目光看了眼孙夫人吩咐道:“去看看有什么新鲜样的点心给十二娘取几碟尝尝。”孙夫人忙答应一声,从眼角恨恨的溜了叶十二娘一眼,她来,就是给她难看的?

孙夫人柔顺的出门拿点心去了,四皇子看着叶十二娘笑道:“最近去哪儿玩了?有什么新鲜事说给四哥听听。”

“最近哪儿都不好玩。”叶十二娘不高兴的抱怨起来:“到哪儿都说打仗的事,嗯,就阿珂最好,她就不喜欢打仗不打仗的。”

“那你就多找林家大娘子去玩,最近常和林家大娘子在一起?都去哪儿了?”四皇子看样子很愿意往这个方向说,吕嬷嬷眉楞骨动了动,垂着手一边凝神细听,一边不时用眼角余光打量着四皇子的神情。

“可阿珂她娘总拘着不让她出来,前儿我好不容易才把她叫出来,我们俩个本来想到金明池玩,谁知道那天金明池就是不放人进去,后来我们就去了晋安郡王府找恬恬说话玩儿。”叶十二娘不知道太婆为什么一定要她什么‘不动声色’在四哥面前提这些话,可太婆吩咐了,就算吕嬷嬷不在边上,她也要好好儿做好的,可太婆为什么非要吕嬷嬷跟过来?她一点也不喜欢吕嬷嬷,眼神总是阴测测的让人心里发寒。

“噢?那一定玩的很高兴,我记得你最喜欢和晋安郡王妃一处玩耍。”四皇子谈兴十足,叶十二娘笑道:“恬恬最有意思,说了你也不懂,不过那天恬恬忙得很,没空理我们,我和阿珂就去她们家后湖钓鱼去了,她们后湖跟别家不一样,居然一条锦鲤也没养,就看不到鱼,那鱼难钓的不得了,我和阿珂忙了半天,一条没钓到,后来还是船娘撑了船出来,拿网网了几条鱼上来,你说奇怪吧?那船娘说,这是她们王妃的吩咐,说是湖里放了好些条黑鱼,四哥知道什么是黑鱼吗?”叶十二娘越说谈兴越浓,四皇子听的兴致勃勃:“当然知道,在湖里养黑鱼?真有意思!”

“是啊,黑鱼是吃鱼的鱼,谁家湖里会养这个?偏恬姐儿家湖里要放这个,恬姐儿说,那湖里的鱼就得有黑鱼赶着,整天拼命游来游去的逃命,那鱼肉才紧致好吃,原来恬姐儿吃鱼都是到自家后湖现捞的,你说有意思不?不过那鱼是好吃,恬姐儿让人做了一鱼四吃,那鱼肉鲜嫩的不得了不得了,我一个人吃了小半条,阿珂跟我抢,她抢不过我”叶十二娘很是得意,吕嬷嬷无语郁闷的斜了她一眼,四皇子笑容可掬,仿佛专汴的听叶十二娘说话,眼神却目无焦距的想出了神。

“这莲藕粉是现磨的,我记得爷说过一次,初秋的莲藕粉最让人念想,就记下了,莲藕粉一下来就让人买了,爷尝尝,十二娘也尝尝。”孙夫人带着丫头提了食盒进来,打断了叶十二娘眉飞色舞、根本不管别人听不听的滔滔不绝,先取了碗莲藕粉双手奉给四皇子,又递了碗给叶十二娘,叶十二娘嫌弃的接过放下道:“莲藕粉有什么好吃的?粘粘呼呼的最难吃不过。”孙夫人被叶十二娘说的脸上几乎挂不住,四皇子接过抿了口道:“难为你用心了。”孙夫人的尴尬被这一句话缓和不少,别过头不准备再理会叶十二娘。

“后来我们”叶十二娘说的兴致上来,一时半会消不下去,摆开架势正要接着八起,四皇子却截住她的话笑道:“这藕粉不错,你尝尝。”孙夫人脸上立刻放出光彩来,得意的扫了眼叶十二娘,叶十二娘倒不在乎藕粉味道如何,就是被人打断了话兴很是不爽,不情不愿的端起来往嘴边凑了凑,放下还要说话,四皇子笑道:“天不早了,再晚你太婆要牵挂你了,走吧,我正要出去,顺路送送你。”

“好啊!”叶十二娘一下子跳起来,她早就不耐烦了,现在四哥发话了,她总算可以不会理会孙氏走人了!孙夫人满肚皮委屈不敢表露分毫,陪笑将四皇子和叶十二娘一直送到院门口,揪着帕子恨恨的瞪着叶十二娘的背影,这个死妮子,老夫人让她过来做什么?

“你去趟王妃那里,有一匣子老参是给老夫人吃的,你去取来。”走了几步,四皇子转身吩咐吕嬷嬷道,吕嬷嬷哪敢推脱,忙恭敬答应,退了几步,往祝明艳的正院过去。

四皇子和叶十二娘又走了十来步,才声气平和的问道:“你还和从前一样跟晋安郡王妃常来常往的?”

“也不算太常来常往,大伯娘还有阿娘都不让我去,说恬姐儿嫁的可是五爷,没事不要往她府上跑,说四哥你要是知道了会不高兴,我跟大伯娘还有阿娘说,四哥才不会不高兴呢,她们就是不信!”叶十二娘一提这事就是一肚皮怨气,四皇子无奈的看了眼叶十二娘,眉头抬起又落下,十二娘也算是叶家一朵奇葩。

“四哥,有件事,”叶十二娘声音纠结低落透着浓浓的为难,四皇子笑道:“有什么事只管跟四哥说。”

“嗯,这事,太婆没说不能跟你说,你还记得上回我跟你说蒋状元一心想娶恬姐儿的事吧?”四皇子一下子顿住步子,满脸的惊愕一闪而过,重又背着手边走边极随意的笑道:“记的,怎么了?”

“是太婆教我那么做那么说的,不过孙姐姐的事不是太婆交待,孙姐姐的事是大伯娘和我阿娘交待的,今天太婆又让我来,让我一定要在你面前说恬姐儿的事,说的越细越好,还一定让吕嬷嬷跟着,你知道吕嬷嬷的,太婆最信任她,你说太婆怎么总提恬姐儿?还有啊,从前太婆很喜欢恬姐儿,现在一点也不喜欢她,虽然她没说,可我能感觉出来,她一听到有人提恬姐儿脸色就不好,四哥,恬姐儿人挺好,真的挺好,你回头劝劝太婆。”

“我知道了,你放心。”四皇子听的惊心动魂,喉咙微微有些发紧的答应道,幸亏十二娘告诉了她,不然四皇子心里一阵惊悸,她会怎么对她?她敢怎么?她什么都敢,四皇子停住步,盯着叶十二娘郑重交待道:“刚才说的话,任谁都不要再提起,你太婆那里更是一个字不能提,还有你阿娘,你大伯娘,都不能提半个字!听到没有?”四皇子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哄道:“你太婆要是知道了,我再劝她就听不进去了,千万记住,跟任何人都不准提起!”叶十二娘不停的点头。

第二六五章 监国

阴暗暮色中,四皇子面色阴沉,竟一路将叶十二娘送到二门,叶十二娘曲膝告辞,四皇子突然温声道:“以后,若有什么”四皇子顿了顿,斟酌着言词道:“府里若是有人对你不好,或是你太婆生你气了,就过来寻四哥。”叶十二娘笑容明丽:“府里谁敢对我不好?太婆那么疼我,才不会生我气呢,我走了,谢谢四哥,有事我肯定找你!”

四皇子看着叶十二娘上了车,转身往内书房大步过去,事关恬恬,他必须得谨慎布置。

孙夫人直等到后半夜,四皇子没去祝明艳院里,可也没来她这里。第二天一早,孙夫人眼圈微微发黑,早早就起来,她已经打听到昨天四爷是在内书房歇下的,内外书房是这府里的禁地,她不敢打发人去传话打探,只好眼巴巴的看着垂花门,希冀四爷过来她这里洗漱早饭。

直到日上三杆,孙夫人没等来四皇子,却待来了自己的母亲钱夫人。

孙夫人一看到母亲,委屈从心而生百发,喉头一哽,眼泪就落了几滴下来,钱夫人满腹心事,忙使屏退众丫头婆了,使了个眼色令心腹婆子在门口守着,搂着女儿坐到榻上,替她拭了拭眼泪低声劝道:“这又是怎么了?这些日子,四爷对你不是挺好?”

“嗯,是挺好,可昨天”孙夫人恨恨的绞着手,将昨天叶十二娘和吕嬷嬷过来的事委委屈屈、挑挑拣拣说了,泪汪汪看着钱夫人道:“外婆这到底什么意思?专程打发叶十二过来打我的脸?我没了脸,她有什么好处?”

“不能这么说话!”钱夫人急忙薄责道,孙夫人脸上的委屈更甚:“自从我进了这王府,外婆就不待见我,好象”孙夫人咬着嘴唇羞愤道:“是我使了手段舍了面皮非要进来一样,要不是大舅母那样劝我,我不也是为了孙家,难不成外婆不愿意看着孙家好,孙家真要是败落了,她有什么好处?”

“小声些,你看看你这孩子!”钱夫人的嗔怪里没有生气,孙夫人委屈的抽搭起来,钱夫人站起来,掂着脚走到门口四下看了看,以和年纪明显不符的轻快几步坐回榻上,紧挨着女儿俯耳嘀咕道:“这些都是小事,现有多少大事等着呢,这些小事先放一放,老夫人那个年纪了,你就当她老糊涂了,你听着,昨天我进宫陪贵妃说话,总算得了贵妃的准话儿,这府里就是要人丁兴旺才好。”钱夫人说着,从怀里摸了张折的方方正正的纸头出来,满脸笑容的塞到孙夫人手里:“这是求子的方子,可准了!多少人用过,都是一举得男!前儿我到寺里求过签,那一位,”钱夫人往祝明艳正院方向指了指:“签上说这一胎必是女的,你要是一举得了男,那可就是长子,这一个长字先占定了!”

孙夫人好一会儿才伸手接过纸头,脸上阴睛不定的变幻:“阿娘,”孙夫人的声音勉强非常:“我不用这个。”

“怎么不用?瞧你个傻孩子,这方子管用着呢!那个生了闺女,你要是一举得男,那”

“阿娘!”孙夫人提高声音打断了钱夫人的兴奋:“我还用着避子汤呢。”

“我不是告诉你了吗,贵妃已经开了口,府里要多子多孙,你还用什么避子汤?唉,从上回听说你用这个避子汤,我这心里就难过的不行,那都是姨娘们用的东西,吃的长了,要生的时候生不出的,可不是一个两个,这事堵在我心里,我夜里做梦梦到的都是这事,可算贵妃开了口,那药可不能再吃了,以后沾也别沾!”钱夫人长叹了口气,孙夫人别扭的拧着头,一条帕子被绞的变了形,好一会儿才压抑着委屈道:“爷每回都要看着我把汤吃了。”

钱夫人听的神情呆滞,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爷?四爷?他看着你吃?”

“嗯,”孙夫人说不清是羞愤还是委屈,一张脸涨的通红,钱夫人呆了好半晌,突然恨恨的咬牙道:“你大舅母说的对,非得她死了,四爷这心才能收回来。”

“她死了?”

“这是你大舅母说的,四爷嘱咐过你叶家大表哥,万一有什么事,不能伤了晋安郡王妃,我原想着,这事咱们且袖手,先让你平安生了儿子再说,如今看来你放心,你就当不知道这事,我这就去寻你大舅母。”钱夫人说着站起来就往外走,孙夫人忙起身送她出了垂花门。

刚过了中元节没几天,官家就病倒了,隔天下了口谕,官家由姜贵妃和六皇子陪着去城外离宫静养,国事由四皇子暂摄。

五皇子一路疾行如风回到府中,一进上房,外面的大衣服没甩开,浑身的晦暗如果解开的衣服般四下扑散,李恬惊讶的看着垂头丧气的五皇子关切道:“怎么啦?出什么事了?”

“阿爹说是病重,今天下了口谕,让老四监国,他带着姜贵妃和老六去城外离宫静养去了,还吩咐说除非皇城被人攻破了,否则任何事都是不准打扰他。”

李恬听的大睁着双眼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寿王出征在外,官家却将国事托付给了四皇子,这一对你死我活的竞争对手,一个在外统领大军,一个在内掌权国事,官家这是要做什么?这算什么事?

“我去找老管说说话,”五皇子有气无力的站起来道:“让人把饭菜送过去,要是我回来晚了,你就先歇下吧,你那些船,说不定真得用上了。”

“何至于?不到最后,谁也说不清楚。”李恬有些空洞的安慰道,五皇子却明显的神情一松:“你说的也是,不拼到最后,谁能知道鹿死谁手?当年阿爹他们,直到最后一年不还扑朔迷离?不过,你那句话说的好,凡事要做最坏的准备,我去做最好的打算,你开始着手那个最坏的准备。”

“好!”李恬笑着,爽脆的答应道,五皇子端起炕几上李恬剩下的半杯茶一饮而尽,站起来大步出门去了书房。

离京城几百里外的军营大帐中,寿王将海先生刚刚送进来的密报递给姜先生,一脸苦笑道:“阿爹真真是!”寿王摇着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姜先生接过密报扫了一遍,又细看了一遍,神情凝重非常的抬头看着寿王担忧非常:“王爷,这可是大事,虽说历代皇子相公监国的不在少数,可如今这个时候,让四爷监国,就怕人心多想,有了向背。”

“我担心的不是这个,”寿王并不是非常在意所谓的人心:“没什么人心不人心的,成则王侯败则寇,阿爹就是最好的例子,唉,我就是想不明白,阿爹到底想干什么?!”

“爷还是觉得官家我是说,圣心难测,官家当年有当年的形势,如今与当年大不相同,王爷与官家更加不同,官家杀伐无情,王爷宽厚仁和,当年以刀定输赢,现在拼的却是人心向背啊。”寿王缓缓点了点头:“先生说的极是,若是人心有了向背,老五在京中只怕更加如行泥淖。”

“五爷虽说疲赖疏懒,才具却一丝不差,我倒不怎么担心他,可这人心上头,只怕王爷有心无力,还得王爷这边想想办法。”

“嗯,”寿王眉头微皱,沉默了好半晌,才叹了口气,不怎么情愿的低声道:“让人放出话,普济寺后山的那座孤坟里埋的,是姚氏。”

“谁?”姜先生愕然惊问,寿王转过头,眼神悲伤的看着姜先生:“是我母亲,皇陵里是衣冠,母亲一直在普济寺的后山上,那是她临去前自己指的地方,说要在那里等阿爹,阿爹,是要和母亲合葬的,母亲临行前,阿爹和她细细交待过,不用两个墓台,就在一个棺椁里。”

“官家年年到普济寺小住,原来是为了看望姚贤妃!”姜先生又惊又叹,只觉得心动神摇,一声感叹之后,又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怪不得王爷一直笃定若此,原来官家对姚氏竟有如此情份!

“好,我这就吩咐老海!”姜先生眼睛闪亮,微微兴奋道,寿王仰头看着大帐外昏黄的天空,好半天才点了点头,他的阿娘,从来不喜欢抛头露面,从来不喜欢被人奉承围观,她最爱的,就是坐在角落里,柔柔的、喜悦的看着阿爹、看着他,如一湾缓缓的春水。今天,他却又要扰了她的清静。

“让人看着后山,母亲喜静。”寿王垂下头,低落的吩咐道,姜先生不敢显的兴奋,压着声音应了一声,急忙出去布置了。

官家病体不支避到城外离宫静养,四皇子监国,紧接着又传出普济寺后山那座孤坟里长眠的居然是那个谥了贤妃的姚氏,京城一时山雨欲来风先起,各家各府都屏声小意,减少交际外出,这会儿一个不慎,百年基业毁于一旦简直太容易了。

蒋郡王妃的一向敏锐的过份,这一回也不例外,听到四皇子监国当天,就严令林珂少和李恬往来,林珂气的和她吵了一场,大哭了一回,自己把自己关在院子里伤心自己的阿娘怎么能这么趋炎附势。

普济寺后山那座孤坟的传说传出来后,普济寺骤然热闹起来,这份热闹殃及不到后山,因为从传言传出来那天起,普济寺的后山突然闲人免进,不再任人出入了。

第二六六章 趋势

蒋郡王妃往东阳郡王府跑了两趟,又犹豫了几天,让人备车去了清江侯府,徐夫人将她接进去笑道:“怎么没把阿珂带来?她可有好些天没到我们府上来看瑶瑶了。”

“她这几天被我禁足在家呢。”蒋郡王妃来就是提醒徐夫人的,见她提到林珂,倒正好可以把话引过去。

“怎么禁上足了?又淘气了?我看阿珂可是一天比一天懂事。”徐夫人让进蒋郡王妃,倒没怎么在意,蒋郡王妃在榻上坐了,忧虑的叹了口气,丫头们流水般上了茶水点心,蒋郡王妃端起杯子抿了口茶笑道:“咱们自在说话儿。”徐夫人会意,挥手屏退众丫头,蒋郡王妃放下手里的杯子,接着刚才的话题道:“阿珂是懂事多了,这一回我禁她足,倒不是她有什么错。”

徐夫人微挑眉梢看着蒋郡王妃,等她往下说,蒋郡王妃却仿佛有些难以启齿,用帕子按了按嘴角,又叹了口气,压低声音先问了一句:“外头,官家病重的事,你听说没有?”

“这样大事怎么能没听说?”徐夫人不由自主的松了口气笑道:“不是说到离宫休养,国事托了建安郡王。”

“就是这个,瞧你说的这么轻松,这么大的事,你就不细想想?”蒋郡王妃嗔怪薄责道,徐夫人不在意的摇了摇头:“这都是朝廷大事,有什么好想的?我们府上又没人领差使,咱们说着阿珂的事,怎么倒扯到这样大事上去了?”

“你这话就不对了,咱们这样的人家,国事家事处处都关着呢,这两件事还不就是一件事。”蒋郡王妃语气重重道:“你呀,真是个心宽有福气的,什么事也不想,四爷原本就深得众望,如今又被官家指了监国,这事一细想,简直就是明明白白!”

“这有什么明明白白的?”徐夫人还是有些怔呵,她是真没怎么想过这样的大事。

“你呀!”蒋郡王妃一幅恨铁不成钢的神情:“还能有什么明白的?不就是这传承大事!你想想,这皇子监国,京城又不只四爷一个皇子,统共四个,除开六爷年纪小不算,那还有三位爷呢,论长,四爷上头有三爷,论贤,五爷如今领着统筹北征粮草辎重的事,不能算不贤吧?可偏偏这监国,就指给了四爷,还就指给了他一个人,既没说让五爷协统,也没提三爷什么事,几位相公更是提也没提,这还不是明明白白的?官家心里这是把四爷放什么位子上了?满京城谁看不出来?你最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你不知道,东阳郡王府外的车队,从天不亮就排上了,一直排到掌灯,还是长长的一队,他们府上门房,收红包收的手都软了!”

蒋郡王妃羡慕的啧啧有声,徐夫人越听越别扭,忍不住直接问道:“这回我可听明白了,说了这半天,你拘了阿珂,是不是不想让她多往恬姐儿府上跑?”蒋郡王妃被徐夫人这么直接的没有半丝回转的话问的怔了怔,没承认也没否认道:“这个时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知道,我们府上也艰难,简直就是夹板子气。”蒋郡王妃的解释很牵强:“你一向不使心,这一阵子你们府上事又多,你也没出过门,我怕你不知道外头的情形,特意跑这一趟过来跟你说一声,其实咱们两家府上都差不多,都是没本事撑事最怕惹事的,你们府上你也得拘着些,这会儿可千万不能惹了祸事出来。”

徐夫人心里一阵别扭,可看蒋郡王妃的神情,确实是为了她好,再怎么说,人家对自己也是一片好心,徐夫人压下心里的别扭笑道:“多谢您提醒,我知道您这都是为了我们府上好,可我们府上都这样了,还能怎样?瑶瑶跟阿珂不一样,她主意大脾气大,我也管不了她,我知道我知道,等会儿我就跟她说这事,好好劝劝她。”

“她一个小娘子,再怎么也不能这么由着性子,实在不行,你就拘住别让她出门。”蒋郡王妃出主意道,徐夫人不愿意再深入探讨这个问题,敷衍了两句就转开话题:“您说的也是,瑶瑶是个懂事的,前一阵子你给阿珂说的那户人家怎么样了?没再听你提起,定下来没有?”

“没有,我原以为他家还算合适,谁知道那孩子脾气性子竟比阿珂还惹不得,阿珂也就算了,小娘子家本来就应该娇养着,他一个大男人,以后为官作宰的,这脾气怎么能行?我想想就算了。”蒋郡王妃见提起林珂的亲事,兴趣立刻就转了,她对徐夫人极信得过,当下长篇大论,一家家和徐夫人说她相中的人家,分析优劣,点评不足,再又说到这京城内外所有有适龄儿郎的人家,哪一家怎么样,徐夫人也正忧愁俞瑶芳的亲事,一提蒋郡王妃分析这个,大对胃口,当下两人越说越有兴致,没多大会儿就把蒋郡王妃的来意抛远了。

徐夫人送走蒋郡王妃,意犹未尽的站在廊下细细回想了几家她暗暗相中的人家,回到屋里坐到榻上又想了一阵子,吩咐丫头去请大娘子过来。

俞瑶芳一进屋就问道:“蒋郡王妃过来做什么?听说阿珂被她拘起来了?”

“你先坐下,”听俞瑶芳提到这事,徐夫人眉头皱起,叹了口气道:“我正要跟你说这事,”徐夫人将蒋郡王妃说的四皇子监国不监国的事说了,连声叹气道:“她这话也有几分道理,从前我还在娘家的时候,有一回听你几个舅舅说话,说到先皇遣如今的官家领兵出征,先皇那时候也是身子骨不好,你二舅舅就说,先皇体弱,断不会将继承人打发到千里之外,以致有事不能及时顾及,你看现在,官家就把寿王打发到千里之外去了。”

“那后来还不是官家承了大位!”俞瑶芳接了一句,徐夫人又气又笑的拍了俞瑶芳一下:“你这孩子,官家承位,”徐夫人下意识的压低了声音:“那哪是先皇的意思?连先皇都是活活气死的,这事谁不知道?可如今不一样,官家多厉害呢。”

“那阿娘的意思?”俞瑶芳带着几丝警惕看着徐夫人,徐夫人长长叹了口气:“我是可怜恬恬那孩子,一道旨意,就那么嫁了,你看看现在,我不是说五爷对她不好,可大祸临头,再好又有什么用?可惜咱们帮不上她。”

“咱们帮不上,舅舅他们肯定帮得上。”俞瑶芳飞快的接了句,徐夫人微一怔神,半晌摇头道:“这是事关家族的大事,你舅舅那里,咱们说不上话,也不该去说这个话。”俞瑶芳默然无言,好一会儿,徐夫人轻轻拍了拍俞瑶芳安慰道:“别担心,恬恬那孩子是个福相,必定能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阿娘,那我”俞瑶芳怀着小心眼拭探道:“要不要避讳避讳?”

“避讳?”徐夫人意外道:“避讳什么?你是说跟恬恬?你这孩子,怎么能这么想呢?你跟恬恬是自小玩大的交情,她这会儿又正是难的时候,再说,这有什么好避讳的?说句难听话,新皇即位,难道真因为女人家你来我往就定了谁家的罪?真要这么定罪,满京城一半高门都跟东阳郡王府沾亲带故,要是寿王即了位,那岂不是满京城要杀了一半去?若真是四爷即了位,因为这个就要拿清江侯全府,那四爷也是个昏的不能再昏的昏君,我看四爷倒不大象。”徐夫人做了回相面先生,俞瑶芳莞然而笑,拉着徐夫人胳膊撒娇道:“我不是怕您也象蒋郡王妃那样想,回头再拘了我,倒不如我自己先拘了自己的好。”

“你这孩子!”徐夫人忍不住笑道,笑容未全展,又忧虑的叹了口气:“蒋郡王妃那话在理,官家病重,却把寿王打发到了千里之外,唉,算了算了,他们都是天命之人,这都是天机,咱们凡人想也想不透,咱们只管该怎么过就怎么过。”

“嗯,阿娘别担心,上回我和恬恬也说起这事,听恬恬那意思笃定得很,阿娘也知道恬恬的,她看事看人一向准的吓人,我也觉得恬恬说的对,寿王比四爷强多了,阿娘只管放心!”

俞遥芳信心十足的给徐夫人打气道,徐夫人失笑出声:“好好好,我放心得很!”俞瑶芳又陪徐夫人说笑了好一会儿,才告辞回去,在院子里出神的想了好半天,打发人跟徐夫人说了,隔天要去趟舅舅府上玩去。

徐学士府上,徐学士阴沉着脸对着黄夫人,口气强硬:“明天就让人把九哥儿媳妇接回来!我早就说过,六姐儿的事,九哥儿媳妇若有三分错,你就有七分!我不怪你,你也不能一味揪着九哥儿媳妇不放!”黄夫人微微抖着身子,好一会儿才说出话来:“如今外头四爷监国的事,这样的大事”

“就是因为这个,才要赶紧把九哥儿媳妇接回来!”徐学士不耐烦的打断了黄夫人的话:“咱们徐家不能让人戳脊梁骨说闲话,明天一早就让九哥儿走一趟,你听着,这是我和二哥议定的,就这么定了!”徐学士说完,拂袖而去,黄夫人呆呆的坐了半晌,悲从心升,忍不住泪落如滚珠。

第二六七章 人情

李云裳跟在大嫂柳大\奶奶身后,在晋安郡王府二门下了车,下意识的转头打量着四周,二门里一左一右两颗粗大的子孙槐,树阴覆满宽敞的二门,通往府内的月亮门两边延出两段起伏的粉白女墙,墙上盛开的蔷薇如瀑垂落。

“我头一回来,也觉得这府里花树繁盛得很,处处透着股子兴旺之相。”柳大\奶奶顺着李云裳的目光看着那片花瀑笑道,李云裳却仿佛吓了一跳,寒缩了下,赶紧收回目光垂下了头,柳大\奶奶眉头微蹙又松开,暗暗叹了口气,这原本就是个胆小没担当的,经了这么场子事,看样子原本那一点点胆子也吓没了。

李恬站在待客的花厅外,客气的将两人让进去,自己在上首坐了,细细打量着头也不敢抬的李云裳,李云裳瘦的颧骨突出,鬓角间隐隐有白发闪动,一衣绫罗架在身上如同衣架子,从进门到见礼头也不抬,低眉敛容垂首坐在柳大\奶奶下首,如同一枚快要枯干的叶,李恬微微叹了口气道:“三姐姐瘦了不少。”李云裳抬头扫了李恬一眼又急忙垂下头,喃喃答道:“没瘦,我好。”

“法云庵到底清苦,”柳大\奶奶见李云裳话也说不成句,忙接过话替她答道:“我也看着她瘦的厉害,昨天回来就请太医过府诊了脉,说有些忧思过度,略伤心脉,别的都还好。”

“大嫂子费心了。”李恬替李云裳谢道,柳大\奶奶忙笑道:“王妃这话就客气了,都是一家人,前儿父亲还特意交待我和她二嫂,还有九哥儿,说我们夫人心伤六姐儿,迁怒九嫂,他不好多责怪,可家里其它若也不辩是非,胡乱责难,他断不能饶,其实父亲这话也是多交待的,别的不敢说,我们家糊涂人不多可是敢说出口的,都知道是我们夫人迁怒九嫂,可这话,父亲不说,我们也不敢说罢了”柳大\奶奶笑语晏晏,李云裳一动不动的坐着,目光落在自己脚尖,茫茫然也不知道听到柳大\奶奶和李恬你来我往的话没有,李恬一边和柳大\奶奶说着话,一边不时看向李云裳,柳大\奶奶也不时的看着李云裳,见她一直如此,也不再多耽误,聊了一会儿就起身告辞,李恬送两人出来,落后一步,拉着李云裳站住,柳大\奶奶是个机敏明白人,往前走了十来步才慢下脚步等着。

“三姐姐要自己多劝自己想开些,不能再这么折腾自己,就算不为了自己,也得为了大伯和伯娘,还有大哥大嫂他们,还有你们九爷,待你都是一片真心,你这样一味折腾自己,他们心里得多难过?”李恬拉住李云裳低低劝道,李云裳胸口起伏了两下,喉咙‘咯’了一声,却没能说出话来,李恬叹了口气劝道:“六娘子已经往生,你再折腾自己,她也不能死而复生,可你这样,让大伯、伯娘他们为了你痛不欲生,岂不又给自己添了一重罪?只怕连六娘子也不得安生。”李恬顿了顿,接着劝道:“你若有心,就照顾六娘子身后一辈子,让她四时祭祀无缺,你百年后,就让你的子孙敬她若敬你,这样岂不比你这样折磨自己好?”

李云裳抬头看着李恬,眼泪落如滚瓜,好一会儿才哽咽道:“我也劝自己,可一闭上眼睛,我就能看到六姐儿,看到她”

“唉,平时多出来走动走动,别一个人闷着,特别是勇国公府,还有大姐那儿,都是多走动走动,人一忙起来,这些事慢慢就想的少了,日子长了,什么事都能淡下来,也就好了。”李恬暗暗叹气,也只好如此劝她。李云裳这个样子让她的很伤感难过,徐九郎什么都好,却不够强势没支撑,她当初要嫁他,是因为她知道自己就能支撑自己,可李云裳,唉!李恬又叹了口气,李云裳性子偏软心思又重,就因为性子软心思重才没处置好六娘子的事,这一错再错错到现在,

再说,徐六娘子这样的事,任谁也难说抛就抛开,好在时间是最好的大夫,时间长了,再难过的事也就过去了,李恬又劝了几句,李云裳慢慢点了两下头,李恬扶着她送到二门,刚刚把两人送走,一辆靛蓝绸围子青油车一头驰进来,二门里当值的婆子笑禀道:“王妃,是俞大娘子来了。”

李恬接了俞瑶芳进去,接过璎珞托过的茶递给她笑道:“怎么又来了?”

“嫌弃我呢!”俞瑶芳接过茶嗔笑道,李恬端了杯茶在她对面坐下笑道:“昨天刚来过,今天又来,怎么了?是你阿娘,还是你爹又让你闷气了?”

“都没有,是有人托我捎句话,”俞瑶芳冲璎珞摆手道:“我跟你们姑娘说话,不用你们侍候。”

“大娘子和我们王妃说话,还这么忌讳我们,真是的!”璎珞笑应了,青枝却玩笑了一句,俞瑶芳只摆着手笑,见璎珞引着众人退出了上房,这才挪了挪,看着李恬低声道:“昨天我到你这里来,七表哥到我们府上看我阿娘,说是顺路,却留茶留饭,一直到我回去才走,是七表哥让我捎句话给你,就七个字,普济寺后山封了。”

李恬一怔,俞瑶芳拧着眉头疑惑道:“这话什么意思?七表哥没头没脑说完抬脚就走,我想了一夜也没想明白,你知道什么意思?”李恬想了想问道:“前儿传的那些闲话,你听说没有?”

“哪些闲话?”

“关于普济寺后山的。”

“普济寺后山?”俞瑶芳凝神想了想,摇了摇头:“你知道,我最近除了你这里和舅舅那里,别处极少走动,真没听说过普济寺后山有什么闲话。”

“说是普济寺后山有座孤坟,那才是姚贤妃安眠之地,皇陵里那个,是衣冠冢。”李恬解释道,俞瑶芳呆了呆苦笑道:“我还是没听明白。”

“这事说来话太长,”李恬犹豫了下,长话短说:“姚贤妃是官家自小一起长大的大丫头,后来生了皇长子,就是寿王,传说官家最喜欢的就是她,她死了之后,也不知道是她不愿意葬进皇陵,还是官家另有什么打算,在皇陵里只给她建了衣冠冢,官家每年都到普济寺小住,据说就是为了看望葬在后山的姚贤妃。”俞瑶芳听的竟感动起来:“这是真的?没想到官家竟是这等重情之人!”

李恬斜睇了她一眼,俞瑶芳又感慨了好几声才转回正题:“七表哥这话什么意思?对了,七表哥那七个字前还有三个字,说是,且宽心,普济寺后山封了。”

“建安郡王监国,京城人心浮动,”李恬语气平和的解释道:“接着就传出了姚贤妃衣冠冢的事,能封了整个普济寺后山的,除了官家,没有别人敢这么做,官家封普济寺后山,一来坐实了关于姚贤妃的传言,二来,”李恬露出丝笑意:“封了后山,这是不想有人打扰姚贤妃,传言刚起,普济寺后山就封了,这等快速,也就让建安郡王监国带来的人心向背有了反覆,如今的情形,又和建安郡王监国前差不多了,还是一样的扑朔迷离。”

“是这样啊!”俞瑶芳又惊又叹又担忧:“这样争来斗去,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也不知道斗到最后”

“也不用太久,”李恬打断了俞瑶芳的担忧:“只看这一场战事,只要战事顺利就万事大吉。”

“前天我在舅舅那里,也听他们在说战事,说是战事一起,拖上一年两年都是常事,官家都病的要避到离宫休养,要是战事未了山陵崩了,那岂不是就万事皆休?”

“我总觉得官家的身子没那么差。”沉默了好一会儿,李恬低低道:“别想那么多,尽人力听天命,就算到万事皆休,你放心,我总能逃出条命去,咱们不说这个了,对了,昨晚上阿珂跑到我这里来了。”

“啊?阿珂?一定是偷跑出来的!”俞瑶芳顺从之极的转了话题,那样的话题太过沉重,说多了沉甸甸的压的人太难受。

“可不就是偷跑出来的,连裙角都勾破了,我让人赶紧送她回去了,跟她说不许她再这么任性偷偷跑进跑出的。”李恬又气又笑道,俞瑶芳‘咯咯’笑了好一会儿才道:“她阿娘又得气够怆,上回我跟她说过一回了,让她别把她阿娘的事放心上,你也罢我也好,知道她阿娘,也知道她,哪会因为她阿娘就疏远怨恨她?可我说她没用,这回你发了话,肯定能管用些了。”

“嗯,”李恬微笑道:“她阿娘想的也有道理,她大姐姐嫁的可是东阳郡王府,咱们三个要好也不是好在外头,别说这会儿少来往几趟,就是几十年不见,这情份也一丝儿不会变。”

“就是这样,此话深得我心!”俞瑶芳眉飞色舞赞叹道。

两人说了一会儿闲话,俞瑶芳起身告辞,李恬送她出去,极随意的笑道:“你府上也忙得很,不会这么隔三岔五的过来看我,等我忙完这一阵子,再过府看你和夫人。”俞瑶芳歪头看着李恬抿嘴笑道:“你的意思我听明白了,你放心,我有分寸。”

第二六八章 妄为

一层秋雨一层秋,可今年的秋雨好象多了些,李恬站在廊下,出神的看着廊外略显厚重的雨帘,这雨已经下了三四天了,中间时大进小,竟一会儿没停过。李恬忧虑的叹了口气,低头看着手里一叠信报,缓缓转身坐到廊下摇椅上,慢慢翻看着已经看了好几遍的信报。从入了秋,她就吩咐各地铺子、庄子每十天一报各地收成丰欠情况,这一阵子雨水骤多,她甚至动用了那些准备救急用的信鸽。

两淮大多数地方临近秋收淫雨绵绵大半个月不停,两京路秋汛严重,已数处决堤,两浙两江路也是水势涛涛,李恬慢慢将信报排成地图,好在宁乾府汛情还不算太严重,这样也好,京城的存粮调济南边各处,北征军粮就只能由宁乾府调用。

福祸都是这样相依相成。

绵绵秋雨中,天黑的特别早,李恬坐着软轿刚四处查看了一遍回到正院,五皇子面沉如水,大步进了上房,一进来就挥手屏退众人,看着李恬当头一句:“宁乾府说是秋汛凶猛,已经决堤了。”

“决堤了?那永静县?”李恬第一反应就是永静县粮库,五皇子眼角抽动了下,咬牙道:“决口就在永静县!”李恬愕然,好一会儿才脱口而出道:“这是人祸!”

“嗯,冷明松失踪,丁金经百里急递,将堤之责全数推于冷明松,说冷明松已畏罪潜逃,要刑部发海捕文书捉拿冷明松。”五皇子重重拍着榻几,越说越气,李恬脸都白了,冷明松失踪?究竟是失踪,还是已遭了丁金经毒手?若冷明松已死,这事想说清可就难了。李恬怔神的看着五皇子,五皇子垂着头,好一会儿才深吸了口气道:“消息是今天早上传进京城的,我先和管先生计议过,又寻到王使相和范相公等人商量,京城各库的存粮前几日已陆续出库启程发往南方各路赈济,姚相公的意思,若赈济不足,怕激起民变,如今北边正大兵,若南方民变,就是大祸,这话我驳不倒他,退而求其次,照我和管先生商量的主意,以明后年盐、茶、酒引换北方富户大族存粮以征军用。”

李恬微微松了口气,若有这三样,北征的粮草至少能支撑到年底,五皇子顿了顿,谨慎的看着李恬接着道:“盐、茶、酒引姚相倒痛快,一口答应了,只是明年的三引已几无所余,最快也要用后年的三引充抵,后年以后的三引,户部应诺必定给足,可光有三引不行,还得有银子,”五皇子眼神有些闪烁:“户部说秋税早已支出,实在抽不出余银。”

“那你的意思?”李恬心里微微一动,主动问了一句,五皇子话粘连着几乎说不出口:“我写了折子送进离宫了,只是,户部若说没银子,就是阿爹也难办,再说,还不知道阿爹到底什么意思,这银子,只怕还得咱们自己想法子筹。”

“要多少银子?你估过数没有?”李恬算着自己的嫁妆银,神情安然的问道,五皇子点了点头:“至少要百万两。”李恬眉头皱起又松开,这是谁替她算的帐?这么巧?这百万银子,她确实拿得出,可全拿出来,她的家底也倒个一干二净了。

“我压箱银子一共六十万两,就怕不够。”李恬算了算,先爽快的说起自己的嫁妆银子,五皇子急忙连声答道:“有这六十万两,不用六十万,有五十万两就足够了。”李恬微挑眉看着五皇子,五皇子嘿嘿笑道:“空手套不得白狼,可有了这五十万银子,套到百多万两却容易得很,恬恬,你放心,这银子我一定还你!”李恬暗暗舒了口气,抿嘴笑道:“我的银子自然也是你的银子,借银子的是户部,要还也是户部还。”

“你这话极在理,明天我去寻姚相,无论如何,户部得出个欠条给你!”五皇子了了件大为难事,心情明显松快了不少。

晋安郡王府前院,管通一个人坐在榻上,对着窗外密实的秋雨,眯缝着眼睛,享受的一点点抿着热的烫烫的黄酒。

也不知道五爷和王妃说好了没有,王妃那样的通透明白人,这其中的利害得失,只怕转半圈眼珠就能想明白了。管通响亮有声的喝了杯中酒,拎起壶又将杯子斟满,五十万两银子换下一任官家一个人情,嗯,一个天大的人情,这生意可划算得很。管通小眼睛眯成了一条细细的缝,王妃没有根基,也没有娘家可依持,可若有了这一桩功劳,她又是个聪明人,这下半辈子也就能无虑了,王妃这人可比五爷难得多了。管通想的感慨,都说圣人眼中众生无贵贱,王妃待姚氏夫妻就让人敬佩管通想法渐远、酒意渐浓,似醉非醉间,摇了摇酒壶,轻吁了口气放下,不能再喝了,明天还有无数要紧要命的事。

徐府后角门,一个一身泥水、神情疲倦非常、眼窝都陷下去的壮年男子翻身下马,牵着缰绳上前几步拱了拱手,声音嘶哑道:“烦劳禀报一声,我是从北边来的,求见徐七爷。”门房虽说很有些瞧不上一身狼狈的壮年男子,可听说是寻他们家七爷的,不敢怠慢,忙站起来取了伞,指了指门房道:“瞧你这一身泥水,先进去烤烤火,小心别弄脏了地。”壮年男子拱手谢了,也不多客气,将马系在角门外栓马桩上,进门房靠门口站住,警惕的注意着角门外的动静。

不大会儿,门房一溜烟跑进来,满脸笑容,冲壮年男子连连躬身道:“这位爷,我们七爷有请,您请这边,我们七爷原本说要迎出来,又怕过于惊动,这位爷您贵姓?您这边请”门房殷勤万分的将壮年男子引到月亮门前,交给徐思海身边的小厮后,站着看两人走远了,这才摸了摸那块足有半两多的赏的银子,笑的脸上开花,这半两银子倒是小事,今天得了七爷那么几句夸奖才是真正的体面,这满府里能得七爷夸赞的能有几个?门房越想越高兴,胸脯不由自主挺的老高。

壮年男子跟在小厮身后,一跑急行进了徐思海的院子,徐思海已经站在上房门口焦急的等着了,一见小厮引着壮年男子进来,也顾不得其它,急迎上去几步,挥手屏退小厮,紧盯着壮年男子道;“你从北边过的?哪个北边?”

“进去说话吧。”壮年男子看起来极是谨慎,徐思海‘嗯’了一声,转身大步进了屋,转身紧盯着壮年男子,壮年男子略一拱手,直截了当道:“七爷,我姓常,您叫我常大就成,我们九爷随军北征前遣我们哥几个去了永静县,我是从永静县赶回来的。”徐思海双目大亮,上前一步急问道:“冷大郎呢?大郎怎么样了?可还平安?”

“还算平安,”常大话语谨慎:“我回来前冷大爷正病着,病的不轻。”徐思海喜色未褪,脸色又转白,常大忙补了一句:“九爷且放心,大夫说了,冷大爷虽说病的重,倒无大碍,潘先生也懂医术,也说虽重却没什么大事。”徐思海这才长透过口气来,往后退了两步坐下,指了指扶手椅子示意常大道:“坐下说话。”

“是,”常大也不推辞,腰背挺直端坐下,看着徐思海直入正题道:“我们九爷临行前交待过,永静县若有什么事,就直接过来寻七爷。”徐思海忙点头道:“你只管说,永静县那边,到底怎么回事?”

“永静县决堤是人祸,”常大的话直白之极:“宁乾府今年秋汛并不算太大,永静县一带堤防又是整个宁乾府修的最坚固的,冷大爷到任后,又极重视堤防,春天刚加固过,是丁知府暗中遣人将堤防掘开了。”

“可有证据?丁知府暗中遣人掘开堤防,这事是冷大郎猜测,还是查明了的?可有证据?”徐思海惊愕之余,立刻想到了最重要之处,常大从容不迫的点了点头:“那天我、潘先生正陪冷大爷巡堤,亲眼所见,悄悄退回途中被掘堤之人查觉,我捉了其中追的最紧的一个,是丁知府身边的心腹长随,冷大爷脱了衣服鞋子,又让我脱了那长随的衣服鞋子,吩咐我抱着衣服鞋子跳入河中,潜行三四里,将两人衣服鞋子抛到两岸,伪成那长随和冷大爷一起落水而亡,那丁知府先至永静县宣称冷大爷畏罪潜逃,自掌了永静县。冷大爷身子弱,淋了雨又受了惊吓,病倒了。”

徐思海越听神情越凝重,常大神色如常的看着他接着道:“潘先生原本劝冷大爷潜行回京明辩此事,冷大爷不肯,说潜行回京纵然能辩明决堤之事,可一个擅离职守却是逃不脱的,这仕途就再无指望,潘先生和冷大爷商量后,就打发我回来寻七爷想法子。”

第二六九章 墙头草

“容我好好想想法子。”徐思海怒极而冷静,好半天才沉沉答道,常大一句话不多问,只点了下头,徐思海看着他道:“你有什么打算?”

“我这就返回永静县,潘先生和冷大爷还等着我的回音。”

“不急,你在我这里住两天再悄悄启程,以防万一。”徐思海吩咐道,常大眉头微挑,已经明白的徐思海的意思,若是有人盯上了他,他这会儿就返回永静县,只怕会暴露冷明松的藏身之处,常大咧嘴笑道:“七爷放心,我们兄弟是做一行的老人了,断不能让别人缀上,不过小心无大错,还是七爷细心处,那我就在七爷这里歇两天再走。”徐思海点头应了,叫了心腹小厮进来,吩咐带常大安置住处,一个人背着手在屋里直踱到半夜。

夜晚,青莲楼外灯光不显,穿楼过户进了院里,却是灯红酒绿热闹非常。

姜正源沿着阴影斑驳的花间小径,大步进了远离红灯绿酒的一处僻静小院,推门进了上房,五皇子面对着落地纱窗,背对着门懒散的歪在把摇椅上,听到脚步声,懒洋洋头也不回道:“你越来越会寻乐子了。”

“你既来了,怎么不到前面去疏散疏散去?讷言他们都在。”姜正源脸上神情轻松随意,目光却狐疑而谨慎,五皇子举了举手里的杯子,示意姜正源给他斟上酒,用手指点了点旁边的扶手椅道:“我是来寻你说话的,坐吧。”姜正源神情一滞,脚下下意识的迟疑了下,忙又极爽快的坐下,坦诚的看着五皇子笑道:“你这个大忙人竟专程过来寻我说话,受宠若惊。”

“有桩大生意给你做做,”五皇子直截了当:“枢密院要以茶、酒、盐引到北边筹换军粮,就让通源钱庄做担保吧。”姜正源脸色骤变,目光闪烁不定的看着五皇子干笑道:“五爷这是什么话?通源钱庄跟我们府上真没什么大关系,不过拿他们几分干股”五皇子目光阴冷的横着姜正源,直盯的姜正源如刺在背如刀横喉,后面的话卡在喉咙里再也说不出来。

“通源钱庄本小力微,哪担得下这样的大生意。”姜正源从未见过五皇子这么凌利的一面,知道通源钱庄的事五皇子必定已经一清二楚,一味矢口否认不是良策,也难过了今天这关,只好改口道,五皇子面色一下子和缓了许多,举起杯子抿了口酒,又懒散如初道:“通源钱庄那点本钱当然担不下这样的大生意,”没等姜正源一口气缓下来,五皇子接着道:“我给你五十万两银子,现银,先用着,要是不够,”五皇子晃了晃翘起的二郎腿:“有了这五十万两现银还不够,你就得赶紧换个掌柜了。”

姜正源被他这末了的突然一转,几乎闪了个趔趄,闷气而无语的看着五皇子,想想他背后的黄家和娶的那个媳妇,勉强卡回了申辩的话,脸上的轻松随意却是再也维持不住,干脆沉下脸,看着五皇子道:“你既实言直说,我也不拐弯抹角,咱们这十几年的交情了,万事也能摊开来说,这不是银子够不够的事,姜家不准备搅和进这桩惊天大事里去!”

“嗯,我知道,”五皇子淡然之极:“可阿爹的身子骨是真不好,熬不到老六长大了。”姜正源脸色连变了数变:“五爷这是什么话。”

“你不是要摊开来说么?”五皇子晃了晃手里的酒杯,还是那幅懒散之极的模样:“阿爹绝不会把祖宗基业交到个孩子手里,就算交给他,他也守不住,姜家也没本事把大哥、三哥、四哥和我屠尽,”姜正源震惊之余,倒渐渐镇静下来,看着五皇子沉默不语,等他往下说。

“就算姜家如今已经没了这个打算,就打算做根八面玲珑的墙头草,可这墙头草一点儿也不好做,现在我既找上门了,那就更不好做了,嗯,不是不好做,是根本做不了了。”五皇子懒散而无赖:“如今这形势简单之极,不外乎大哥和老四,若是大哥天命所归这一条不用多说了,若是老四得了天命,姜家会怎么样?你说你要是真定下心就押了老四,当初就不该拒了姚相公的好意,唉,可惜啊,现在你是做不了姚相和东阳郡王府的自家人了,阿爹这么偏宠姜贵妃,数十年如一日独宠专房,这女人哪,我早跟你说过,最毒不过妇人心,前朝宠妃柳氏就活活殉了先帝,为了成全她始终如一的侍侯先帝的一片心么。”

五皇子的话听的姜正源面色难看之极,五皇子看着姜正源的脸色,愉快的轻笑着:“这些年姜贵妃可没少跟叶贵妃别苗头,到底年青气盛,想的少,要是有个好歹,就可怜老六了,说起来老六最爱跟我到处玩,我也很喜欢他,我可就这么一个幼弟,唉,也不知道你们姜家护不护得住他。”五皇子仿佛突然想起什么,歪着头斜着姜正源:“你说,姜家会不会舍了老六,拿他做个投名状,求个家族平安?”姜正源一张脸涨的血红,五皇子笑出了声,摆着手道:“你别这样,我不是说你,我是说姜家,不光姜家,哪个家族不是这样?为了家族,谁都是可以被送上祭台做牺牲,你和我有这十几年的交情,真要究上来,说不定也得拿你做了这个牺牲,这样也好嘛,”五皇子愉快之极的挑着眉头:“有你陪我上天入地,也不枉咱们俩这份交情!”

姜正源哭笑不得的看着五皇子:“五爷,您这是威胁我呢?”

“嗯!”没想到五皇子连连点头:“你这聪明跟我比到底差点,我说了这半天你才听明白,就是这么回事,我虽然帮不了你和姜家,可要想拉上你们垫个棺材底什么的,倒是举手之劳。”姜正源气的极不雅相的翻了个白眼,无语之极的看着五皇子,好半天才说出话来:“你就不怕我倒向四爷?让你鸡飞蛋打?”

“那你就倒个试试,”五皇子干脆之极,姜正源闷气半天,到底没敢再往下接,五皇子斜睇着他,叹了口气,敛了脸上的嬉笑之色,放下杯子,往前凑了凑,看着姜正源正色道:“咱们十几年的交情,我知你,你也知我,我是什么样的人?要不是逼急了,我跟你一样做壁上观,可如今,从我指了婚,就没有第二条路,说起来是为了大哥,实际上我是为了自己,为了自己一条活路,你和姜家也一样,难道你真觉得老四承了大位,姜家还有现在的日子过?想想柳家,也是赫赫扬扬百年大族,不过几年,就四散飘零,现在谁还听说过柳家?”

“姜家和柳家不一样。”姜正源铁青着脸辩了一句,五皇子晒笑道:“是不一样,老四要是承了位,断没有阿爹的强势,叶妃是老四的亲娘,太后可不是阿爹的生母。”姜正源拧着头一声不吭,五皇子往后靠到摇椅上,微微眯着眼睛道:“你听着,阿爹为什么要让老四监国我猜不出,可阿爹的病,绝不比往常重,这一条,你可以悄悄问问姜贵妃,这一场战事,不过年里年外必定有了分晓,拖长了国库也支撑不了,所谓官家已在旦夕间,断不会将继承人打发到千里之外诸如此类的话,不过是有心人的有心话。”五皇子好象对自己有些不耐烦了,挥了挥手道:“这些话我不说你也明白得很,不说了,你自己好好想想,是坐等未卜的前程呢,还是放手搏一把,给自己给姜家挣上几十年的平安富贵。”

说着,五皇子扶着摇椅站起来,伸了个懒腰道:“再说最后一句,我来这一趟,至少八成是冲着咱们十几年的交情,能拉你一把我自然要拉一把,谁叫咱们有这样的交情呢,这银子不银子的,什么通源钱庄你以为我真放眼里?银子这东西吧,在我家真不算什么东西。”姜正源听的苦笑连连,这话不是虚言,他娶的那个媳妇,确实是位活财神,那六十万两压箱银子是摆在明面上的,就算这就是全部现银了,可她那些铺子的流水加一起的数目也绝对不比这六十万少,要想筹个一两百万两,确实不是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