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妇人笑容满面退了下去,田悦轻呼一口气。低声说:“我们归家之后,祖母把她们赠与我母亲用。母亲身边有合用的人,又担心委屈了她们,干脆把她们借给我用,说好了。我在娘家时,由她们管着我院子里的事情。”这是一起婆媳过招,各有招数不输不赢平局。田悦笑眯眯说:“祖母瞧着身边合用的人,帮着我管理院子,也就没有再说什么。”闻春意只觉得田府的水深,田悦母亲的院子,只怕水也不浅。

宅院深深,闻春意想着都要无声叹气起来,田府满目的繁华下面,人员繁杂,不知内里堆积多少难言的家事。难怪有这么人家的母亲,都想给女儿攀住闻府的亲事,实在是闻府少不多,日子过得清平。闻秀柏年纪已大,听说寻上门来打听的人众多,闻大夫人头痛不已,她心里早有合适的人选。田悦笑靥如花,闻佳意温言温语,闻春意仔细倾听着,三人处得极其的和谐,时辰很快就过去了一个钟。

田悦院子的管事妇人过来提点她们,田悦略有些失望带着闻佳意姐妹往外面走,经过她的母亲正院门口时,侧房有一素衣年青妇人牵着一个小小女孩的手,正往这边行了过来。田悦的脸阴沉下来,那年青妇人行过来,小小女孩欢喜的招呼田悦:“姐姐,姨娘带我在外面走了走。”田悦伸手摸了摸小女孩子的头,抬头冲着素衣妇人说:“你不为我父亲母亲着想,也应该为她着想一时。这大事的日子,你这是什么样的打扮?”

闻佳意和闻春意很快的交换一下眼神,田悦明朗的笑容里面,竟然有这般难受的事情。那年青妇人立时含泪瞧着田悦,娇怯怯的面容,田悦立时皱眉头瞧着她:“算了,是我多事,你愿意怎样就怎样,反正我父亲喜欢你这模样,我不喜欢总看人哭泣着脸,你下次瞧见我,避开些吧。”闻佳意和闻春意垂眼下来,闻佳意眼里有着悲哀的神色。闻春意却象无意中吞了一只苍蝇般的难受起来,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

三个小女子回到戏台前,台上依旧是轻声漫语,台下已经有一些人离开,余下的人,瞧着也无心听戏,大多数凑在一处说着话。闻大夫人和闻大少奶奶身边坐着两个眼熟的人,田悦的母亲和钟三夫人坐在那里。三个小女子上前见过礼,便自觉得退坐在她们身后的一张空桌旁。闻春意打量过田悦的母亲,是一个面容慈和的妇人,瞧上去就是心性安和的人。她再想起那个年青的妇人,和她手里牵着的小女孩子,心里泛起一阵的悲凉。

至于钟三夫人的美,那就是一种格外明艳的美,听说她的长孙都已经有几岁了,而她依旧美得如同年青妇人一般。相对她来说,闻大夫人是一种端丽释怀的美,田悦母亲是一种眉上轻愁的美,而钟三夫人是一种夺目的美,闻大少奶奶是一种安然的美。这女子日子过得好与不好,有时不是穿着瞧得出来,而是透过眉间的神色揭露出来的。钟三夫人明显是这四人当中最幸福的人,儿女瞧着一个个都已成才。

钟三夫人的眼神,再次落在闻春意的面上,这一下子,田悦和闻佳意都注意到了。闻大夫人和闻大少奶奶自是瞧明白她的眼神,闻大夫人笑着说:“我们府里十六和十八都少出来做客,我想着她们年纪已大起来,不能再跟从前一样纵着她们,田府与我们府又是亲近的人家,便把她们带出来见见人。”钟三夫人回头瞧了瞧闻佳意和闻春意两人,笑着说:“十六的亲事,可曾有眉目?”

闻大夫人微微点头,笑着说:“如今就等着过年后订下亲事,因为未曾过明面,就不跟亲戚们先提及人选。”田悦母亲肯定的点头说:“女子的亲事,要订下来才能朝外提起。姐姐一向是稳重的人。”闻大夫人为人处事极其为妥当,又有识人之明,一生最大的挫折大约就是良人的事情上面。闻大少奶奶一直保持着安静的神态,钟三夫人已经看了闻春意好几眼,那眼神里打量的意味深重,引起闻大少奶奶的深思。

有长辈们在,田悦和闻佳意姐妹只得安静的听着戏曲,闻春意有趣的打量着台下看戏的人。夫人们和小姐们都已分开坐着,夫人们说着话,小姐们都保持安静姿态。田悦轻捏一下闻春意的手,在她抬眼瞧她时,她示意闻春意跟着望过去,望见一个中年妇人笑逐颜开的模样。闻春意诧异的瞧着田悦,无声的问:“是你相看人家的长辈?”田悦恼羞的瞪她一眼,在她手里轻写下‘尚’,闻春意只记得有那么尚家小爷,来过闻府几次之后,就不曾再出现过。

闻春意细细的打量那妇人,瞧不出她和尚家小爷有什么想像的地方。田悦瞧着她的神色,只得凑在她耳边说:“那位爷的伯母,听说是来为长子相人。”闻春意笑瞧着田悦,瞧得田悦伸手捏她一把,凑在她耳边说:“她的长子,在边疆多年,这女子嫁过去,就要跟着夫婿去边城生活。”尚家为武将多年,每一代的长子,在年过十岁之后,便要派往边疆跟在父亲的身边。

尚大将军夫人原本一直在边城生活,近一年为了儿子的亲事,才回到安城来。安城的人,皆知她是为儿子相看人家。可惜有心的人家,想嫁庶女过去,尚大夫人瞧不上眼,听人说,她因此放话出来,不想委屈了自已的儿子,非嫡女不娶。这话一出来,自是有许多人退避三舍,那家舍得把嫡女送往边城过苦日子。尚大夫人嘴里说着不苦,可是安城一众妇人,总觉得她过的苦,虽然她的面色,瞧上去,要比同年纪的人会保养,还显得比她们年轻一些,可谁知是不是胭脂水粉涂抹出来的效果。

第二百四十五章 名堂

闻佳意瞧一眼在说悄悄话的两人,她注目瞧着台上的戏子,心里未尝没有失落感。那么多的人,在知道她是庶女之后,那些不屑的眼神,早已让她明白现实。她原本是不想来田府做客,只是闻大少奶奶说得分明:“十六,你嫁进夫家之后,总要担起主妇的责任。

到时迎来接往的客人,你自然要趁着未嫁人之前,跟着我们多认识一些人。”闻佳意不是木头人,自是明白嫡母和大嫂待她的用心。闻佳意心里也无法去妒忌闻春意,她待她一直平和亲近,眼里从来不曾小瞧过她。只是人与人之间的缘份,大约就是如此,她不想与同为庶女的小女子们多打交道,平日多少会远着那些人。而嫡女们也不想跟庶女身份的她,有什么太多的来往,她们平时瞧她的眼神,都有些高高在上。

闻春意瞧一眼专注看戏的闻佳意,听说田悦低声解说的话:“我听人说,尚家有一条家规,男子娶嫡妻,除非嫡妻年近三十无子之后,才许庶子庶女的出生。”闻春意不觉得这条家规有任何的不妥,据她了解,有些世家里面,也有这样的家规,只是当事人能不能做到,那就很难说。有时实在做不到,一般的妻子为了一家人的安宁,都会委曲求全了事。田悦瞧着闻春意平淡的反应,她一口肯定的说:“尚家的男人,一定都能做得到。”

原来尚家从前曾有过庶子,可惜后来嫡庶相争,争不赢的庶子背后暗箭伤人,差一点致死嫡子。从那以后,尚家的家规有了这么一条。闻春意没有想过田悦连别人家的这种消息都能知晓,她一脸佩服的神情望着她。田悦微微脸红起来,低声说:“过两天,也许就有消息出来,那时你就能明白。我为何知道这些消息。”闻春意瞧瞧田悦的眼神,瞧不出她眼里有任何的喜意,她想了想也没有往那处瞎猜过去。

傍晚时,天黑了下来。田府门口的马车轮次奔回各自的家里。闻大夫人和闻大少奶奶坐在第一辆马车里面。车内黑暗,闻大少奶奶拿出明珠照明,也只有微微光芒。闻大夫人打量一眼闻大少奶奶的神色,低声跟她说:“你有没有注意到,你三舅母今天格外注意十八?”闻大少奶奶微微点头,低声说:“母亲,三舅母或许是有些日子没有见十八了,瞧着她又长开了一些,待她便有些好奇起来。”

闻春意的容颜渐渐的长开起来,眉眼之间彻底不象老姨娘了。闻大夫人有些心思。却不好跟闻大少奶奶说开去,她只是低声说:“你三舅母的日子过得不错,你三舅在外面行得开去,待她自是上心,她眼下就只愁小儿子了。”闻大少奶奶听她这话后。她越更不放在心上,笑着说:“池春弟弟年纪虽然还年轻,瞧着就是一个有出息的人,三舅母大好的日子还在后头。”闻大夫人听闻大少奶奶这么开解之后,心里暗笑着自已竟然想偏了方向。

闻大夫人和闻大少奶奶车内尚有光亮,闻佳意姐妹的车内,那是黑漆漆伸手见不到五指。闻春意稍稍拉开一丝窗帘。那冷风直接扑面而来,她不得不赶紧拉拢起来。闻佳意出来这么一天,心里想法添了不少,她悠悠的叹息一声说:“十八,母亲说给我寻的人家不错,可我今天见了这么多的人。心里担心着,我能不能配得上别人?”繁华最会迷人眼,也最容易让初识它的人,没有了自信心。

闻春意想了想闻佳意未来的夫家,想着那样的条件。只怕家里就是举行宴会,大约也如闻府这般请交好人家,而不会请许多相交不深的人家,自然不会闹成田家这般的大场面。闻春意低声说:“十六姐,你一向听大伯母的话,她不会害听话的女儿。我母亲都悄悄地跟我说,等轮到我时,一定要请大伯母掌眼。你安心吧,有什么事情,大伯母和大嫂都会先为你准备着。再说,你容貌端丽,言行举止优雅大方,几时会配不起我未来的姐夫?”

闻佳意稍稍安心下来,她就是看了闻秀然和闻素意自作主张的后果之后,才决定不管如何,都一定会听从闻大夫人的安排。她庶姐闻福意的亲事,虽说没有两个嫡姐如意,可比庶长姐闻素意的日子要好过许多。闻佳意伸手摸了摸闻春意的胳膊,说:“天真冷,我信母亲的眼光。我姨娘也说母亲是靠得住的人,大哥大嫂也是能靠拢的人。我要是配不上别人,母亲也不会为我寻这样的一门亲事。”

闻春意听出闻佳意话里的忐忑不安,也能明白她对未来生活的担忧。只是这样的事情,谁也帮不了谁,只有自已想得通透起来。闻春意沉默不语,闻佳意有些失望起来,她想再听一遍闻春意哄劝她的话。马车陆续在闻府侧门停下来,闻大夫人和闻大少奶奶下了马车,闻佳意和闻春意紧跟着下了马车,一行人进到府里面。在主道的分支口上,闻春意部着闻大夫人和闻大少奶奶道谢行礼,然后她带着三丫和四丫往回家的路上走去。

她们走到一半的路,便见闻秀玉兄弟提着灯盏迎了上来,大家会面之后,闻秀玉兄弟仔细打量闻春意的神色,见她一切安然之后,三人笑着放松起来。闻秀玉笑着说:“雪朵,爹娘想要出来迎你,给我们拒了。”闻秀峻笑嘻嘻的问:“雪朵,我听同学说,田府宴会是他见过最讲究的宴会,戏台子都分成男女两台。你可看了戏?那戏曲可好听?”闻春意微微笑起来,笑着说:“我回去跟你们说。”

闻朝青和金氏心神不安宁的坐在房内,听到院子里说话的声音,两人赶紧端正的坐下来,脸上神色也没有那般的着急。闻秀玉兄弟和闻春意笑意盈然的行了进来,金氏一脸心疼的瞧着闻春意,直接握住她的手,说:“雪朵,在外面可冷着了?有没有吃饱饭?”闻春意笑着摇头,跟她说明了田府的大致情况,说了戏台四处放着的火盘,说了晚餐的豪华,自然说了混在一块的戏折子,才是最热闹好看的戏曲。

闻朝青和金氏望见闻春意眼里脸上的笑意,夫妻两人安心起来。金氏笑着对闻春意说:“你年纪大起来了,只要你大伯母和大嫂方便时,你就跟她们一块出去赴宴吧。”闻春意眉头一皱,轻摇头直言说:“娘,宴会很是无趣,一群人面和心不和,凑在一块说话,听来听去,都觉得她们每一句话里面,都另有含义。”闻春意是真心不想再跟着闻大夫人和闻大少奶奶出行,那些人瞧她的眼神,如刺一般令人不舒服。

闻春意自觉得不是天生受虐的性子,她不想一次又一次直面别人那种不屑的眼神,何况那些人假装亲近她时,那种里外不一致,让她瞧着就有想吐的冲动。闻朝青和金氏脸上都有着失望的神情,闻朝青很快的说:“雪朵,只是去见识一下外面的事,去过一次的人家,你用不着再去第二次。”闻春意听出闻朝青话里的坚持,她想了想赞同的点头说:“爹,我明白了。下次大伯母和大嫂邀请我同去赴宴,我还是会去的。”

闻佳意明年订亲之后,成亲之前,以闻大夫人和闻大少奶奶的心思,只怕还是会带她出门见人。而闻春意就是一个搭头,有人搭着一块出行,总比她日后一人跟着闻大夫人和闻大少奶奶出行自在一些。闻春意知道她的年纪已到相看的时候,她应该出去让人瞧瞧闻府十八小姐的真人了。闻府还没有分家,闻老太爷夫妻健康活着,闻春意的亲事上面,就不能完全由闻朝青和金氏决定下来。

闻佳意对未来很是担心,可是她未来的蓝图已经描摹出来大概。而闻春意的未来,还是一片茫无头绪,闻朝青和金氏两人都无任何适合的人选。金风岩是直接表明闻春意的亲事,一定要慎重行事,不能轻忽的决定下来。闻大夫人和闻大少奶奶起心思带她出去见人,绝对是不会让她随意嫁进普通人家的表现。闻春意瞧一眼闻朝青和金氏的神情,冲着闻秀峻使了眼色,果然他开口说:“爹,娘,姻缘由天注定,雪朵年纪不大,缓上一年,不怕。”

闻朝青和金氏自然知道闻春意年纪不大,只是父母心里的担忧,跟半大小子们说也说不清楚,他们终是赶儿女们齐齐回去安歇。夫妻两人这一夜里,又多添一份心思。闻朝青轻叹着说:“父亲和大哥暗示我,我们府里的女儿,绝对不能太过低嫁。”金氏眉眼含愁起来,说:“雪朵的性情,只怕不会去讨好家里的长辈,这要嫁的人家,规矩和名堂同样的多,她如何能习惯过那种拘束的小日子。”

 

第二百四十六章 估计

日子转眼过去几天,闻府风平浪静,闻朝青和金氏心态恢复过来,面上神情也平和许多。闻春意还未到年纪,他们还有时间来得及为女儿细细打算一番。只是儿子游学的日子已经近在眼前定,他的事情,才是目前的重中之重。

金氏拉着闻春意在房内,赶紧做着给闻秀玉的针线活。她的嘴里念叨着说:“从前说开春出行,怎么一下子赶得这么急,年还未过完,人就要上路了。我听说你哥哥去的地方,那里的天气暖和,春秋衣要多做几件才行。”金氏想着儿子一去就是一年,她实在无法安心下来。闻春意听着金氏的话,不得不出言宽抚她:“娘,哥哥是跟着名古镖局的人出行,最最安全不过了。听说还是先生托了人,才能搭上第一趟出行的队伍。”

名古镖局是安城最出名的镖局,他们护的镖,除去天灾之外,一般都能准时到达目的地。相对来说,名古镖局的生意兴旺,一般要提前排队下订金定日期。闻秀玉一行人,能搭上顺风队伍,还是借了他先生的名头。金氏瞧一眼神情平静的闻春意,想了想叹气着说:“你哥哥从来没有真正离过我的身边,我心里总不得安宁。”闻春意不知如何劝说了,这人还在家中,金氏已经这般舍不得,等到闻秀玉出行后,她岂不是要天天掉泪不止。

闻春意只能低头赶紧做着针线活,近年关的日子,府里事情多,她能陪着金氏的时辰也不多。闻大少奶奶不曾把家事放手给隔房的妯娌们,她反而放心闻佳意和闻春意两人。闻春意其实也明白她的想法,已经是隔房的妯娌,将来会分家出去妯娌,何必让她们深涉入到府里内宅事务。而闻佳意和闻春意两个小女子,则有些不同。她唤起来顺手,用起来顺心,这两人也信服她。

闻二少奶奶也不同与闻二夫人的性子,她反而乐于百事不管生活在闻府里面。一心培养所生子女。这一年来,闻秀轩的身边添了娇美的妾室,听说是由闻老夫人做主送来的贴心人。闻二少奶奶是贤良人,很是乐意多一个人来服侍闻秀轩。只是她很少抽出功夫亲自去服侍闻老夫人,通常会派那个妾室去闻老夫人面前代她尽孝心。闻二夫人很欢喜长子媳妇如此识趣,她待儿子的妾室,肯定更加乐意去安排她去做一些杂事。

闻春意不太喜欢听到二房的消处,可是闻二夫人这一房的事情就是多。前一阵子,闻秀远夫妻去给闻老夫人请安,惹得老夫人心怀大开。又赐给四孙一个娇柔怜惜的丫头。闻秀远自是乐意收用这么一个人在身边轻怜蜜意,而闻四少奶奶那是足足喝了一茶壶的醋。从那以后,闻四少奶奶用种种借口,推拒去闻老夫人那里请安的美事。闻大少奶奶听到这些事情,总是会嘲讽的笑着说:“祖母慈爱孙子。孙子们孝顺祖母。”

闻春意闲来跟着闻大少奶奶学习人情往来的安排,有时从细小处,能体会到闻大少奶奶的用心。闻大少奶奶笑着说:“越是来往亲近的人家,年节送过去的礼物,越要细细的安排。最好的礼物,是送给别人所需求的东西,而不是物件价值的珍贵。用心时。东西不贵,都胜过百般的算计。”送礼是一门学问,送得入了主人的心意,增加两家的亲近。而万一错送了礼物,听说一不小心也能成仇人。

闻秀玉这一日回来得早,他来给金氏请安时。闻春意顿时放松起来,解铃还需系铃人。没有人能比闻秀玉的话语,更能安慰宽抚住金氏的心。闻春意趁势去了大房。大房正厅里,闻大夫人和闻大少奶奶说着话,管事妇人陪侍在身后。闻大夫人寻问着过年时的安排。年前,闻府还要举行一次宴会,事情繁杂人员不得力。闻大少奶奶把人员的安排说给闻大夫人听,听得她轻摇头说:“幸好,我们府里不象田府那般安排,我们只排一次午食正餐。”

田府是家大业大才承担得起那般开支,闻府这般的家景,只能持平这方面的开支。闻大少奶奶听闻大夫人的话,她笑起来说:“母亲,我们府里的爷们,都不喜看戏,自然用不着为此养起一个戏班子。田府是爷们喜欢看戏,夫人跟着喜好起来,才需要如此的开支。”闻大夫人依旧轻摇头说:“是各个府上情况不同,田府爷们与我们府里爷们在仕途路不同,他们商场得意张扬,府里才能支撑起那么大的台面。”

闻府走的是清贵路,而田府走的青云路,两条路方向大致相同,可是道路却不同。闻大夫人和闻大少奶奶说着话,又交换下要去的人家,要带去的人。闻佳意还需要多跟着她们出去,增加夫人们的注意,将来她嫁进夫家之后,出来应酬也不会是一团黑。闻春意要带出去给大家瞧瞧,闻府还有这么一个小女子的存在,将来亲事方面,别人也有由头来打听清楚。闻大少奶奶迟疑的说:“母亲,尚家这次下帖子请我们去做客,还特意点明请十六和十八两人。”

闻大夫人笑着点头说:“我们带着她们出门,有眼色的当家夫人们,都知晓我们会常带她们出来,直到她们的亲事决定下来以后。”闻大少奶奶不是一个多事之人,闻大夫人既然心里有了决定,她便沉默着点头。闻春意到大房院子里,她先去寻闻佳意说话,见到她一脸无趣的神情,在房里绣着帕子。闻佳意欢喜的迎闻春意进房,闻春意顺带瞧了瞧闻佳意针线箩里帕子的图案,全是一些花开富贵,锦上添花的图样。

闻春意一看便明白,这是为了去夫家给平辈准备的礼物。闻府每个嫂子嫁进来,第二天认亲人,小叔子们小姑子们都会收到两张新嫂子亲手做的帕子。各个府上,几乎都是几代同堂,就是不是几代**一府,新人们也要抽空去拜会同族的亲戚们。一个府里面,有十多个小姑,都不算什么怪事情。如今出嫁的新娘子,一般早早就会备下这些物件。别说闻佳意要做这般的活,就是闻春意如今都要闲闲的做这些物件,以备到时候不用急急赶工。

这个时代,打破闻春意的一些固守的认知,至少在新娘子认亲人,礼物上面的单薄,就让她惊诧不已。闻雪意曾经笑着跟她解释说:“嫡亲的小叔子小姑子,新嫂子背着众人的面,自有别的礼物赠与他们。一般的小叔子小姑子,嫂子们要个个看重,她们娘家那来这么多的陪嫁物件。”闻春意因此更加明白亲疏的不同。闻佳意瞧见闻春意的眼光,她的脸绯红起来,小声嘀咕着说:“十八妹妹,你平日闲着时,也要多做这些物件出来。”

闻春意当然知道闻佳意的好笑,她笑着说:“十六姐姐,我做了许多节节高的图样帕子,平日里可以供兄弟们取用。就差你这里几个花样,你有花样给我照描一下吗?”闻佳意见闻春意听得进去她的话,她笑着说:“我有描多出来的花样,正好给你了。你说的节节高的花样,我也做了三十多条,我问过大嫂,大嫂说应该够用了。”闻大少奶奶自是知道闻佳意未来夫家大致的情况,她说够了,一定是足够还稍稍有余地。

闻佳意和闻春意在房内说着话,很快她身边的大丫头过来跟闻佳意悄语一声。闻佳意笑着站起来,说:“十八,我们瞧母亲和大嫂去。”闻春意一听就明白闻大夫人和闻大少奶奶眼下有空闲,她和闻佳意快步出了门。闻大夫人和闻大少奶奶听着两个少女走近的脚步声音,婆媳两人相视一笑。闻佳意和闻春意行了进来,给主位上坐着的人行礼之后,在闻大夫人的示意下,两人在下方坐定下来。

闻大夫人和闻大少奶奶带着她们出门两次,闻佳意和闻春意的表现算是不错,面对众人的眼光,她们不张扬不畏惧,行事磊落大方得体。闻佳意瞧一眼主位上坐着的人,她开口说:“母亲,大嫂,我和十八是想来问一声,府里宴会可有我们能做的事情?”闻春意在一旁默默点头,闻大夫人瞧了之后,面露出温馨的笑容,她对闻佳意有做姐姐的风范,心里是相当的满意。

闻大少奶奶笑着开口说:“自是有你们两人的事,你们还是照往日的安排行事。府里就你们姐妹几人,你们两个越更要上心一些。”闻佳意和闻春意一脸慎重神情点头,大房里闻三少奶奶担不了事,闻秀柏又未曾成亲,闻大少奶奶自是寻不到合适的帮手。闻大少奶奶又提了提当日事情的安排,闻佳意和闻春意很是用心的记下来她的提点。闻大夫人在一旁笑着说:“快要到年节了,各家的事多,那日来的客人,也许比我们估计的,要来得少一些。”

四人在房里说着话,突然听到外面的喧嚷声音,闻大夫人和闻大少奶奶沉下了脸,闻佳意和闻春意是一脸的诧异神情。

 

第二百四十七章 路

闻春意听出闻三少奶奶的声音,同时望见闻大夫人和闻大少奶奶眉间不耐烦的神情,婆媳两人都不曾去掩饰对闻三少奶奶的不喜之情。闻三少奶奶笑靥如花进了厅,她给闻大夫人请安后,笑着问候了闻大少奶奶。

至于闻佳意和闻春意两个已经站起来的人,在她的心里大约如同路人一般,她连的眼角都未曾扫过一分过去。闻三少奶奶笑着说:“母亲,大嫂,大喜事,田八小姐和尚家大爷已经订下亲事,就等着开春后成亲。”一房的人,神色都显得惊愕不已,这才多久的时光,田八小姐亲事飞速至连成亲日期都定下来了。闻三少奶奶很是欢喜看到一室人的惊讶神情,她笑眯了眼,说:“尚家大爷的母亲,就是喜欢田八小姐的直肠子性情。”

闻大夫人瞧着一脸欢喜神情的闻三少奶奶,眉头一皱问:“你回来,老三知道吗?”闻三少奶奶收敛脸上的喜意,恭敬的回答说:“三爷现在天天忙大事,没有空来关心我的去向。”闻佳意和闻春意交换下眼神,她们听说闻秀然夫妻关系不和,没有想过闻三少奶奶这般的不掩饰,直接把疤痕揭出来给人看。闻大夫人冷冷一笑,说:“老三家的,你用不着在我面前说风凉话,你们走到今天这地步,谁错得最多?”

闻佳意和闻春意有些尴尬起来,这样的事情,论不着她们旁听。闻大少奶奶冲着她们摆摆手,两人默默的行礼退下去。两人行到院子静处,两人长舒一口气,闻佳意低声说:“三嫂就没有大嫂聪明能干,明明三哥从前待她非常好,她还一门心思要帮着纳妾室。现在好了,三哥待她冷了心,她心里又过意不去了。”闻三少奶奶的作劲,是这一辈里面少有的人。作得夫妻离心,房里添了不少人。

在这些方面,始终是女人占不了上风,闻秀然眼下待她失望不已。以他的品性,将来再遇到喜爱之人,闻三少奶奶大约只能占着一个妻室的名份。闻三少奶奶大约没有想过她认为一直紧握着的人,有一天会从她的手心里飞出去,而且是再也不会回头。她现在有儿有女,在地位上有保障,可是人心却由不得她。闻春意觉得她可怜又可悲,用别的女人,故意来考验身边男人待她心的忠贞,实在是错得无法收拾。

闻三少奶奶如今瞧着笑得欢喜。其实这两年她老得相当快,还不如生过四子不久的闻大少奶奶瞧着年轻。闻春意还记得他们夫妻初婚时,她那一脸轻浅的笑意,那时的她,笑得是那么的真挚。人。有时是不能走偏路,一偏就寻不到回头的路。世间的事,总不能好处一人占全。而闻三少奶奶想着事事占全,结果却眼睁睁的瞧着最重要慢慢的消失。而闻大少奶奶在外面,虽说暗地里面有人说她是妒妇,然而她在家里面,小日子过得实在舒服顺畅不已。

闻春意笑着瞧向闻佳意说:“十六姐姐。你成亲之后,要跟大嫂子学习,千万不要象三嫂,听了别人的话,连夫婿都能分送外人享受。”闻佳意的脸窘红起来,她低声说:“十八。你在外面,千万不能这样直白的说话。”闻春意瞧了瞧她,直言说:“这话我又不会跟别人说,我只是跟你说,我希望你嫁人的日子。能过得如大哥大嫂一般的好。”闻佳意听她的话,深吸一口气说:“十八,难怪你不爱说话,你这一说话,直截了当得让人受不了。”

闻春意很想跟她说,这也算是什么直截了当的话语吗?她这话出口时还修辞过。闻春意只是微微笑笑了事,她不爱说话,实在是这府里没有多少人,值得她开口去说真话,假话她又不屑出口。闻春意自觉得走进一个怪圈里面,为了好好的活下去,她一定要遵守着这里的规矩,那就要泯灭一些真性情。四房里面,瞧上去最长袖善舞之人是闻雪意,只是在闻春意的心里,多少知道她也是为了家人,才会那般的辛苦做人。

闻春意离了大房,回到四房后,把喜事说给闻朝青和金氏听。闻朝青神情淡淡,金氏一脸惋惜的神情说:“那位田八小姐和尚家大爷成亲后,就要远离安城,只怕有些年头不能回到安城来。”闻朝青和闻春意都有些好笑的瞧着金氏,瞧得她一脸嗔怪的说:“我跟你们实话实说,我舍不得雪朵嫁出安城。”闻朝青笑着点头说:“行,就把她嫁在安城。我们辛苦养大的女儿,不能时时放在眼前看着,自然更不能把她远嫁出去。”

闻春意一脸坦荡神色听着他们夫妻再次当着她的面,讨论着她的亲事,她听着这一次的讨论,总算是有些靠谱起来。从前的讨论,总是让闻春意有一种错觉,觉得他们夫妻说的都是别人的事情。她这样的女子,不说一扫一大堆,至少也只是一个非常平凡的女子。而在闻朝青和金氏的嘴里,总说着把她许给普通人家之类的话,却在无意中,把她当成成了一朵绝世的美花看待,他们眼中是所有花盘,瞧着都不配盛装着这朵花。

父母疼爱子女,多少会美化子女的模样神态。闻春意心里明白闻朝青和金氏的心态,两人舍不得她,也明白她的年纪尚不够论亲论嫁时,才会这般无所顾忌的当着她的面,讨论一次又一次。而闻春意的不在意,大约也鼓励父母的态度。闻朝青和金氏说着话,打量一下女儿的神情,果然她神色不改的拿着针线箩做起针线来了。闻朝青微微叹息起来,这个女儿的心态也太稳了一些,这样让小女子羞怯的话题,她竟然如无事人一般。

夫妻两人的神色,都染上了担忧的神情。成亲这般的话题,小女子的神情多少应该也要有些向往的神色。从前闻雪意都在听到这样的话题时,会羞红一张小脸。而闻春意从头到尾,如同做父母的人,在她面前,随口讨论别人家的事一般的镇静自若。闻春意翻了翻针线箩的物件,发现金氏已经把闻秀玉的衣裳备得差不多要齐全了。她的针线活赶不上金氏,就有心多做一些帕子,给闻秀玉随身取用。

闻秀玉兄弟从外面回来,瞧着父母双亲的神情,再瞧一眼低头做事的闻春意。兄弟三人都是一脸灿烂的笑容,每次父母都会被闻春意暗伤在心里,偏偏那个伤人的人,都是无事人一般的神色。闻秀玉兄弟回来后,房内再次热闹起来,闻春意又笑着把喜事说给他们听。闻秀峻笑着说:“这几年,府里的哥哥们姐姐们订亲成亲,我听别人家的喜事,心里也没有法子再多添几分喜意。”

“噗”闻秀节笑起来说:“哥哥,别人家的喜事,我们自然只是听听而已,又不太认识别人,那来得喜意。”这个憨实的孩子,真心话也不能这时说出口。闻秀峻果然直接扑上他,伸手在他的腰上轻抓几下,说:“哥哥感叹几声,都不行吗?”闻秀节打滚到金氏的身后,连声说:“行,哥哥你做什么都行。”闻朝青和金氏满腹的心事,经两个儿子一闹腾,纠结散去了许多。

在闻府宴会前一天,闻大夫人和闻大少奶奶带着闻佳意和闻春意去赴方家的宴会。方家打的名头是赏雪景,偏偏这几天,连着天晴,别说下雪,天都成了晴天。方家的人,乐呵呵的迎接宾客,主事的方大夫人还自嘲般的跟客人们说:“下帖子时,想着这个日子,也应该是落雪时,大家来了正好赏雪。结果我的人品太好了,晴空万里,难得的好天气。”闻佳意和闻春意交换下眼神,这位方大夫人性子豁达,难怪方府里热闹劲比别的府上浓厚。

方家的小姐们众多,明显和闻府不是一个路数,一个个全都走明快路线,说话爽直大方,未曾开口说话,已经先笑了起来。她们自然跟田府的小姐们,也是绝对不同的路数,她们一个个的心眼,瞧着就没有田府小姐那么多。当然田八小姐除外,那是田府的奇葩,难怪会被尚大夫人相中做长子媳妇。武将的家里,那是凭实力说话,可不是凭心眼多说话。闻佳意和闻春意在来方家之前,都做了一定的功课。

方家老太爷说是三品文官,听说年轻时,一直向往去边疆立业,只是一个文人,手上无二两力气,不得不换一条路走。方家的子孙们,因此深受影响,一个个都有些好武风。只是子孙们跟方家老太爷一样,没有一个好根骨可以走武官之路。这般的风气,自然影响到家里的夫人们和小姐们,她们的性子,自然都要比一般的文官家的夫人和小姐们来得爽直。闻府每次宴会,必请方家的人,可惜十次里面,他们家的人,只会来两三次。

第二百四十八章 传闻

闻佳意和闻春意都是少出门的闺中女子,对安城各大家的了解,只是一些浮面上的东西。闻大夫人笑着跟她们说了一些陈年的旧事:“方老夫人和你们祖母在年轻时就已经认识,只是两位老太太的性情上面明显不合拍,平日里少有来往。

我和方大夫人也认识多年,我们遇见时,还是很有话说。近年来,我没有掌管家事,也有些不爱出门,碰见方大夫人次数少了许多。方大夫人是我所见过夫人里面最为爽直的一个人,她为人处事都坦坦荡荡,最为难得是她表里如一,她是不太喜欢来赴我们家宴会,觉得我们家的宴会,只是坐在一处闲谈,远不如爬山涉水来得轻松快活。”闻府举行的宴会,人不太多,只是夫人们喜欢清谈,小姐们爱赏山景。

闻大夫人和闻大少奶奶被方家夫人们拉扯着去说话,闻佳意和闻春意被方家热情小姐们包围起来,她们姐妹嫡庶一家亲的表现,令闻佳意和闻春意大开眼界。只是现实就是现实,时间一长,表面演得再出色,眼底的冷淡总是过于分明。方家小姐渐渐的分成两派,嫡小姐们依旧热情洋溢大方周到,庶小姐们沉静自如起来。这样的场面,让闻佳意和闻春意真正的安心起来。她们两人是隔房的嫡庶,才能因为各种因素,慢慢的行在一起。

同房的嫡庶,怕是要各自出嫁之后,经了事之后,有的姐妹有所交集之后,或许有机会真正的情深。方家的嫡小姐们坐在亭子里说着话,庶小姐们斜坐在亭边栏杆上赏风景,闻佳意和闻春意听着嫡小姐们说话,顺带赏着亭子外面的风景。亭子里人越来越多,有些亲近的人,便开始散落出去。闻佳意和闻春意都是第一次来方家。自然是随大流依旧在亭子里闲坐着,顺带瞧一瞧新来的小姐们风采。

方家的庶小姐渐渐的围着闻佳意说话起来,她们一个个寻问她代为管家理事的事情,眼里有掩饰不了的羡慕之情。闻春意渐渐被挤出那个小的包围圈。她放松心情起来,转头看到方家十八小姐笑眸瞧着她,两个同在家里都排行十八的女子,又都是庶子所生的嫡女,在这一时,仿佛找到共同点一样的相视而笑。方家十八小姐笑瞧着她说:“我难得遇见一个年纪大小和排行,都跟我一模一样的人。”

闻春意瞧了瞧被围起来的闻佳意,她微微笑着说:“我也一样。”方十八小姐诧异的瞧着她说:“你和外面流言里说的人,根本不是一个模样,你会笑。”闻春意好笑的瞧着她说:“外面那些流言蜚语能入耳朵吗。假话总要比真话多上许多倍。”方十八小姐一脸惋惜的神情瞧着她,低声说:“母亲说,女子的名声,是谈婚论嫁时最好的底牌。你有机会多出来见见人,大家见过你之后。就知外面的话信不得。”

闻春意的心微微暖起来,她笑着说:“近来,大伯母和大嫂会常带我出来赴宴,我觉得顺其自然,总会有人知道外面传言太假了。”闻大夫人和闻大少奶奶的意思,是闻春意曾经有那般的名声,眼下就顺其自然下去。识珠宝的人,自能明了她的好。闻春意也是这般想法,女子的虚名,有时还是要家境实力说话。如她这般的情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名声这种东西,占上风的人。自有人会帮着去洗清白。

而她愿意过一种平凡自由的生活,那种名声,随着时日一久,对她也没有什么大的影响。方十八仔细想了想,点头赞同说:“也是。你说得太多,别人反而更会相信假的那一面。”她的眼神往嫡女那里一飘,眼里泛起阴郁神色,她淡声道:“是什么样的人,只要当家的长辈知道就好。”闻春意装作没有看见一般,看来方家的水也不浅。她微微笑着点头说:“是啊,长辈们那可能不知道自家晚辈的性情,听他们的话,总不会出大错。”

方十八小姐眼里神色分明冷了一冷,她立时面上堆起笑容来,笑着说:“十八小姐,我瞧你大伯母和大嫂待你和十六姐相当不错,愿意带你们出来赴宴。我母亲不爱在亲朋好友中走动,我也少出门赴宴,你们府里的宴会,听说非常的高雅别有趣味,不知有没有机会去见识一番。”方十八小姐的话说得这么分明,闻春意听后笑着说:“我们府里过几天就有宴会,我会去问问大嫂,还能不能下帖子请人。要是能的话,请十八小姐赏光一次。”

闻春意还是愿意做顺水人情,田悦用不着她发帖子请人,她只要有空,一定是必来之人,何况还有田八小姐的事情,她寻到机会,总要找闻春意说上一说。方十八小姐眼里分明欢喜起来,脸上却露出微微羞赧的神情,说:“如果很是为难你,你不必为我去向你大嫂探问一声。”这分明是希望闻春意能保证一二的话,偏偏她说得那般的体贴入微,让人无法拒绝她的好意。

闻春意在心里暗叹一声,方家十八小姐在方家的日子,大约比她过得要艰难许多。谁都愿意做那一个天真烂漫的人,可是并不是人人都能做成那样的人。闻春意笑着说:“我大嫂是难得温良性子的人,我问她一声,没有多大的关系。”方家十八小姐放松一口气,脸上笑容明媚起来,她笑着说:“要不,我带你去各处转转?”闻春意抬眼瞅到被困在人群里的闻佳意,她轻轻摇头,说:“还是在此处吧,此处看的风景不错。”

她第一次来方家,跟着一堆人在一处,是最稳妥平安的做法。方家十八小姐立时明白过来,她笑着说:“我忘记你是第一次来我们方家了,我们方家地面不大,不是熟人带路,有些地方,是容易迷路。”这话就带有明显提点的意味,闻春意微微笑瞧着她,说:“我生性不爱动,喜欢在一处静坐赏景。”方家十八小姐趁势跟闻春意介绍眼前能看到的景色,她笑着说:“瞧见那处露出的灰色屋檐没有?”

闻春意很仔细的才瞧到远方那一角灰色的屋檐,她笑着点点头,随口夸一句:“你们家瞧着比我们府还要大上一些,人也多一些。”方家十八小姐轻笑一声,略有些嘲讽的语气说:“我们方家人是比你们府里的人多,你在府里姐妹里面排行十八,听说你下面只有三个庶堂妹。而我的下面,嫡庶妹妹们不知有多少。”闻春意暗吸一口气,她笑着说:“我们府里只有六房人,人瞧着是比许多府里要少一些人。”

方家十八小姐瞧出闻春意面上的尴尬神色,她笑着说:“我自个都没有觉得有什么,你用不着替我觉得心里不安。”闻春意顿时无语起来,好话反话都由她说了,她还能再说什么。方家十八小姐瞧一瞧闻春意,又伸手指向那处灰色屋檐角,介绍起来:“那一处旁边有一条河道,夏天,家里姐妹最喜欢在那里游河道。可惜你是冬天才来,无法带你去游河道。明年的夏天,我也不知在何处?”

交浅言深,方家十八小姐在自家大约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说话人,才会对闻春意如此的话多。闻春意轻轻叹息一声,只得接过这话茬儿问下去,她一脸笑容恭喜说:“十八小姐,原来已经订下亲事,明年夏天之前,会成亲吗?”方家十八小姐瞅着她,轻摇头说:“我如是订下亲事,那能向你说想去你家赴宴的事。只是我们家的人,一个个行动力快,订亲快,成亲快。我过了年,就到了年纪,家里的人,绝对不会留我到后年还不嫁。”

方家十八小姐感叹的说:“你们闻府的家风不错,做什么事情,都喜欢缓缓来。”闻春意有些不好回答这话,闻府小姐里也有订亲快出嫁快的人。方家十八小姐和闻春意同时沉默下来,而围着闻佳意那一群人却不得安宁下来,她们一个个见闻佳意性情宽厚,有问必答,那话题竟然完全偏了方向。闻佳意明显有些动怒起来,而方家的庶小姐们却不愿意放开她,还在追问说:“外面的人,都说你大嫂是妒妇,你不觉得吗?”

闻春意是在那些人问第三次时,才听明白那话题,她顿时怒起来,方家的庶女们好没有教养,而嫡女们一个个明明是用看笑话的神情,由着她们胡闹下去。闻春意直接走过去,伸手推开前面的人,直接把闻佳意从人群里面拉扯出来,她冷着脸问:“你们有什么的问题,直接来问我,用不着逼迫一个不想回答的人。问啊?”闻佳意伸手轻摇闻春意的手,外面闻春意的名声那么的差,她不能让她的名声,再添上不好的传闻。

第二百四十九章 多事

方家庶女们望着闻春意都愣了愣,冷着脸的小女子,让她们一下子想起她的那些传言,传言中,这就是一个混淆不清的主子。这要是招惹了她,万一她在众人面前闹起来,在场的没有一个面子能过得去。

闻佳意在众人纠结时,她平静开口说:“我大嫂是什么样的人?还由不得你们胡乱来评说,在我的心里,她就是一个难得的贤良人。”方家庶女们见闻春意沉默着,她们的胆子再次壮大起来。她们既然敢开口在人前问出这样的话,方家嫡女们听后又没有明显反对的意思,自然不想这么轻易放过这两位小女子,毕竟闻府姐妹两人,一人是庶女,跟她们是一样身份的人。而另一人的身份,也比她们高不到那里去,只是庶子庶女所生的嫡女而已。

这两人都是闻府不受宠爱的主子,何况她们也不觉得大家私下里说说闲话,提及这些事情有什么的错。当中一个穿粉衣的庶女,立时娇怯怜怜的说:“十六小姐,我们只是问问而已,你早回答就没有事了。”闻佳意气得喘息起来,闻春意冷冷的瞧一眼那朵娇怯小花,淡淡的开口说:“我瞧你这般模样神态,象是学了一身做宠妾的本事。当然,我这话也是随口说说而已,你听了,也可以当做没有听见。”

那朵娇怯小花羞愤不已,眼泪打滚而下,双手掩面往外面奔去,说:“我不活了,我在自家里,被人这般的欺负上脸。”闻春意神情淡淡瞧着她顺着路的方向跑去,闻佳意有些紧张的扯了扯闻春意的手,却见她轻笑起来,说:“象不象六房那位受宠姨娘的表现?一模一样的举止,大约是同一位师傅带出来的弟子。”方家的嫡女们轻笑起来,当中一位明紫衣裳的小女子点头说:“我早瞧不顺眼她。每次和她说话,都象我欺负了她一样。”

亭子里的气氛活跃起来,方家的庶女无人敢再口说话,瞧着那位奔出去的小女子。再瞧瞧眼前闻春意平静的神色,明明她一开口,就一巴掌把人直接拍到地面上,结果她面上表情那般的淡然,让人觉得那话是错觉。方家庶女们,谁都怕听到她那样的评语,那话传出去,只怕是无人敢以妻室娶那位庶女进家门。大家暗自庆幸起来,她们没有抢着开口说话,自然也没有人敢再来讨论闻大少奶奶是不是妒妇的话。

闻佳意见闻春意一脸不在意的神情。她心情跟着安宁许多。只是亭子里的气氛明显跟先前不同,嫡女们说得欢喜起来,庶女们距离闻府姐妹更加距离远了些。闻佳意和闻春意两人在亭子一角说话,闻佳意有些担心的凑近闻春意耳朵边,低声说:“那人会不会去告状啊?”闻春意轻摇头说:“现在不会。就是会。她又能和谁去告状。”闻春意原本是不想说那样的话,只是她最不喜扮着可怜的模样,说着可恨话的人。

闻佳意也想明白了,闻春意说了那样的话,一个庶女能向谁去告状?闻佳意低声说:“一个个大过分了,大嫂那点招惹了她们,竟然那样说大嫂。”闻春意微微笑起来。闻秀桦夫妻感情好,就这一点招惹了眼红的人。人们会同情过得比自已不如意的人,却未必会支持过得比自已幸福的人。这是人性的劣根性,人们奢望能得到同样的幸福,在无法得到时,就妒忌得到的身边人。

闻佳意和闻春意都觉得方家的宴会有些无趣起来。只是两人又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只能在亭子里的熬着时间,等到午餐时,见到方家的丫头们送餐到亭子里来,两人的小脸都变黑起来。闻佳意低声问闻十八说:“你们家里没有专门用餐的厅吗?”方家十八小姐有些脸红起来。她低声解释说:“我们家有一块用餐的大厅,只是平日里行客时,我们家姐妹喜欢在亭子里招待你们这些朋友。”

闻佳意和闻春意了解的点头,入乡随俗,既然方家人这般随意,她们自然也是随意。闻春意有些好奇的问:“那些夫人们和少奶奶们,是不是也如我们这般随意,在何处游玩,就在何处用餐?”方家十八小姐脸红的轻摇头说:“夫人们和少奶奶们会在会客厅用餐,还有一些小姐也会在会客厅用餐。”“哦”闻佳意和闻春意了解的点头,难怪她们瞧着一些人往一个方向而去,原来方家待客这般的大小眼。

闻佳意和闻春意自认这一次是真的大长了见识,对方家人的自来熟有了进一步的认识。亭子里用餐,一张桌子分坐着嫡庶两边的人,闻春意和方十八小姐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被方家安排坐位的人,安排分坐两头正中间,正好隔了嫡庶两边人。两人隔着桌子互望一眼,彼此一脸了然的感觉,她们的确算是嫡庶中间人。静静的用餐完毕后,上茶水漱口过后。闻佳意和闻春意有心想去亭子外面走动,只是见客人们都不曾开口,她们也不好意思抢先机。

大家只有坐下来闲谈,依旧分成嫡庶两派,从衣食入手,渐渐往人生大道理转去。那位怯怜怜的庶女,早在开餐前,自寻一个借口坐了回来。如今她瞧着闻佳意和闻春意的神色,就是一脸怕欺负的模样。而嫡女这边,那是眼神都懒得往庶女那边扫一扫,她们嘴里的套话,渐渐有些含沙射影起来。而庶女们几乎大部分表达出一种委屈要强忍下去的模样,只有少数几个庶女,表现的太过平静。

方家的庶女们,这时早没有围着闻佳意时的那种嚣张模样。闻春意轻扯着傻眼的闻佳意,姐妹两人悄无声息的行出亭子外面。方家嫡庶相争,与客人们无关,她们姐妹两人还是避开一些为好。方家十八小姐紧跟着她们追了出来,她笑着说:“夫人们和少奶奶们一般这时节,还在清谈中,我带你们去找闻夫人和闻少奶奶。”方家十八小姐再一次表现出她的殷勤之心,闻佳意和闻春意很快的交换下眼神。

闻佳意笑着谢过她一番美意之后,说:“回到府里,我们会派人送帖子过来,还请十八小姐到时赴宴。”闻佳意已经到了订亲的年纪,闻大夫人许可她可以请交好朋友来府里玩耍,当然要先知会闻大夫人和闻大少奶奶。方十八小姐一脸欣喜的神情望着她们两个说:“我很庆幸能遇见你们两个,我原本以为还是会跟从前一样,无趣的从头坐到尾,没有想过,我也能交上两位好朋友。”

方十八小姐带着闻佳意和闻春意两人转了小半圈的路,路上,她不好意思半带解释的说:“其实大家心里都很羡慕妒忌你们府里大少奶奶命好,夫妻恩爱又生有四个儿子。她们只是嘴巴坏,不愿意轻饶了人。”闻佳意轻轻的笑一笑,说:“十八小姐,我大嫂是难得的好人,妒妇与她是沾不上边。我姨娘跟我说过,这些事情,是取决男人,与女人没有太多的关系。”方十八小姐和闻春意都有些讶意的瞧着她,闻佳意也觉得她失言了,小脸绯红起来。

她低声说:“我要定亲了,我姨娘担心我在府里瞧多了大哥待大嫂的好,心里就会有奢望。她说,让我听听这些实话,日后,就不会对夫婿有太多的奢求。”闻春意听后一股悲凉从心底涌上来,这种一对一的正常要求,在这个时代,都成了奢求。方十八小姐瞧一瞧身前身后并无旁人,她低声说:“我母亲宁愿我嫁给庶子,她说庶子受过那种苦头,他不会让儿女跟着受那种苦。只要嫡妻懂得从心里真正的尊重夫婿,这桩婚事一定是美满姻缘。”

闻春意听后轻轻摇头,低声说:“我们大哥可是嫡长子,他一心一意待我们大嫂。不过,我大嫂遇见一个非常好的婆婆,不爱赠丫头给儿子服侍。”闻春意觉得要提点这最重要的一点,长者赐,许多时候,晚辈是无法拒绝的。闻佳意立时了然的点头,低声说:“母亲为我寻的亲事,就是瞧中他的母亲宽和。母亲说,男人常在外面,婆媳常相处,遇见处不来的涉嫌,好会影响以后的事。”

闻佳意说到后面的话,那张小脸更加的红起来,她微微垂下眉眼,眉眼间闪过一抹羞色,还有一抹欢喜的意思。方家十八小姐眉头微微轻皱起来,她低声说:“许多庶子一样生了许多的庶子。反正我听母亲的话,她说谁好,我就嫁谁。”“啊”闻佳意和闻春意两人交换下眼神,都觉得这话题不能再说下去,扰乱了方十八小姐的心绪,只怕方家人,事后只会觉得她们姐妹太多事了。

方家的风景不错,冬日暖阳下,三个小女子越行走远去。亭子里的人,瞧着那三个背影,有冷笑的,有不喜的,也有欢然的。

第二百五十章 自行其是

“沙沙沙”一夜飞雪扑打的窗棂的声音。闻春意半睡半睡里,听见三丫和四丫在外面起身的声音,她想起闻府今天的宴请,用力把眼睛睁开。室内呈现出一种灰白的亮色,闻春意赶紧清醒过来。三丫和四丫听到动静,她们已经轻抱着烤暖的衣裳进了房。

闻春意起床之后,故意伸手试探般的推窗,果然窗子又被大雪封得严实。闻春意进到正房,给闻朝青和金氏请过安后,她感叹一句:“这样的天气,我是不愿意出门游玩的。”闻秀玉兄弟三人笑了起来,闻秀峻取笑她说:“雪朵,夏天,你说太阳大,不愿意出门。冬天,你又嫌雪下得太大,不愿意出门。一年四季,我就没有瞧过你那个季节,你爱出门过。”闻春意淡淡扫他一眼。

她缓缓的开口说:“我一个闺中女儿家家的,一天到晚,又不是闲着没有事干的人,那可能一心向往着在外面瞎逛荡。再说,那样游手好闲的女子,瞧着象话吗?”闻秀峻从来不与闻春意在口舌上面争高低,在他的心里,闻春意只是虚长了他三岁,其实许多方面还要依靠着他。他打心眼里,就没有觉得自已是弟弟过,他一直认为自已是兄长。他只在外面人前叫闻春意为‘姐姐’,在家里大多数时候都直呼名字。

他听闻春意的话,笑瞅一眼含笑的闻秀玉,一脸不与女子计较的表情,转头跟闻秀玉说:“哥哥,明年你出远门后,家里就算我能撑事,你安心在外游学,我会照顾家里的人。”闻秀玉好笑的瞧着精明的大弟,这个弟弟的心里,父母性情太过老实,长姐懂事可惜已出嫁。兄长为人太过温厚,小姐姐在他心里,就是一个任性要纵容的妹子,而弟弟太过憨实容易被人哄骗。只有他是唯一能当事的人。

闻秀玉对待弟妹一向纵容,当下开口说:“峻弟,明年我出远门,一家大小全交付给你。”兄弟两人就这般完成交接任务,闻朝青和金氏笑听着儿女说话,他们都欢喜眼前的生活。府里都觉得麻烦的女儿闻春意,如今面对外人时,笑容多了一些,也有意无意跟人多说一些话,在外面名声渐渐的好转起来。何况现在闻大少奶奶心情非常的愉悦。她很是注重公中衣裳的安置,闻春意因此多了许多精致鲜艳的衣裳。

金氏笑瞧着一身精致衣着的女儿,小小的脸上,淡淡的笑靥,在她的眼里。她的女儿如花似玉远胜过一府的姐妹们。闻朝青瞧一眼笑逐颜开的金氏,他轻摇头说“我今日要出府,你们在府里各自安稳着。”金氏笑着说:“我如从前一般,行事跟着大嫂一致。”闻秀玉笑眯眯的说“爹,我要在家中静读书,已经早早跟大哥提过,我今日是不会去招呼客人们。”闻朝青望向闻春意。他总觉得这个女儿让人担心不已。

闻春意淡淡笑着说:“大嫂说,有嫂子们出面帮着招呼客人,我和十六姐年纪渐大了,用不着如从前那般应付下去,怕我们言语不合,反而伤了自家的名声。”那一家都有任性的女子。闻大少奶奶觉得闻佳意姐妹都到了婚嫁年纪,少招惹是非,才是最安稳的时候。她们这些女子,在人前出现,已用不着象从前那样担起管事的任务。闻朝青轻舒一口气。他也觉得大侄子媳妇这般安排妥当,自家女儿不惹事,却不是怕事之人。

闻春意瞧了瞧闻朝青的神情,突然开口说:“爹,明日我陪你出门吧,我不想在家里这般无事混下去了,我想去外面瞧瞧,有没有适合我做的事情。”一房的人,神情都大变起来,闻春意每次都要折腾一些新意出来,不知这一次又想做什么。明明她才提过天冷不出门,这转头她就忘记自已才说过的话,只有钱财会令她如此转变。闻朝青和金氏面面相觑之后,闻朝青头痛的说:“雪朵,家中的用度,不用你这般的操心。”

闻春意瞧着他说:“爹,我只是去外面瞧瞧,又没有说想做什么。我又不是能干的人,你瞧瞧我以前做的事,都是小打小闹挣点零花钱而已。”闻朝青想一想的确如闻春意所言,只是他心里还是有些烦扰,又无法拒绝女儿提出的要求,他只能点头说:“这两日,我加紧理理事,过两日,我闲一些,我带你四处转转。”闻春意听到闻朝青的话,她神色淡然点头说:“爹,我不着急,你也不用着急。”

“呼”闻秀峻呼出一口气说:“雪朵,难得有一次你没有逼爹一定要带你出门。”闻朝青瞪眼瞧着闻秀峻说:“乱说什么,雪朵几时逼过我?”闻秀节在一旁说:“姐姐从来不用逼爹,只要姐姐开口说话,爹每次都会欢喜的应承她。我和哥哥们开口跟爹说话,就没有这般的灵验。”闻朝青被两个儿子气得笑起来,说:“你姐姐每次都是有正事跟爹说,你们两人有时就爱跟爹胡搅蛮缠,让我如何答应你们两个?”

闻秀玉早已明白父母对女儿的宽松,听闻朝青的话,也没有任何在意的神情。闻秀峻却有些不乐意的说:“爹,我和雪朵跟你说一样的事,我说时,你总是不乐意。雪朵跟你一说话,你总说雪朵有想法,能够做就去做,有爹在后面挡着。”闻春意听闻秀峻的话,想了想的确如此。从前种菜的事,也是由闻秀峻先开口说话,后来再由闻春意去说。闻朝青好笑的瞧着闻秀峻说:“你的想法总是变来变去,雪朵是想好了再说话。”

总而言之,父母偏心那个子女时,那个子女总是能在他们面前占足了道理。闻朝青和金氏初时待闻春意偏爱,多少是存了些弥补的意思,随着时间的增长,两人渐渐习惯偏爱这个女儿,何况这个女儿行事从来不出格。闻秀玉笑着把两个弟弟扯了出去,他笑着说:“女子们都要嫁出去过日子,你瞧姐姐算是嫁得好,在夫家过日子还要受拘束。雪朵在家的日子没有多少年,由着爹娘去多疼她一些吧。”

闻春意笑眯眯的瞧着闻朝青和金氏两人,她笑着说:“爹娘,你们在他们面前,就要显得偏疼我一些,他们知道父母疼爱来之不易,以后他们才会舍得去孝顺你们。”金氏笑瞧着她说:“你啊,兄弟姐妹五人当中,我们是宠你一些,也只有你在府里是吃了苦的人。”金氏提及旧事,心里依旧有些伤心,老姨娘去了这么多年,闻老夫人对她的怨意还不曾消去,上一次闻春意前去请安,她就没有正眼瞧过这个孙女。

闻春意神情平淡,她现在在闻府才稍有归宿感,从前她只当是来做客的人。闻老夫人与她无血脉之亲,她也能体会老夫人那说不出的怨怼,哪怕是她没有针对人,可是她活到这么大的年纪,总要寻一个人来作一作,日子才能过下去。四房在闻府里,也只跟大房交往密集,跟五房的交往不多,和二房三房只是面子情,和六房几乎算得上是不愿意相会的亲人。四房无利可图,闻秀玉兄弟要是能成才,至少也还要十多年的光阴。

闻朝青早早的出了府,金氏和闻春意和在房里坐了一会,听管事妇人通报外面的情况之后,母女两人才往外走去,在要分开的路口,金氏有些牵肠挂肚的跟闻春意说:“雪朵,田八小姐会来做客,她是一个直人,你们可以在一处多说话。那个方十八小姐是你十六姐姐下帖子请的,你由着你十六姐姐去招呼她。我瞧你十六姐姐这两年经你大嫂调教,这待人接物比你是要强那么一些。”

闻春意一一点头应承下来,见她还是有些不放心,笑着安抚她说:“娘,我没有下帖子给一人,我只随十六姐姐招呼一下而已,别的时候,我自个会找自在。”原本宴会的事,闻佳意和闻春意都已经领了事上身,结果闻老夫人一句话,那事情就交给闻大少奶奶的妯娌们帮衬着完成,她们两人反而轻松起来。闻佳意多少有些失意起来,她原本想借这次机会,再磨砺自已一回,而有闻老夫人这话之后,闻府日后管家理事,只怕都不会落在她们的头上。

闻春意反而能想得通起来,闻府将来是大房的家,她从前有那些机会学一学,已经是荣幸之极了。按闻大少奶奶的话说:“十六,十八,管家理事为人处事,来来去去的都是这些事,瞧着天天有新样,其实想通看明白之后,处处都有章法可以寻。日后,你们自家管家理事,只要把握一点,在规范之内,寻求适合自已的规矩行事。”闻春意反而欢喜用不着再去将就小姐们的行事,她可以无拘无束的自行其是。

 

第二百五十一章 闲话

闻府的山顶上,大雪堆积着,梅香依旧清悠悠飘散开去。亭子里,两个仆妇手快的收拾起来,火堆已经生了起来,刚起的暖意,又被四面来风吹散开去。年轻仆妇叹息着说:“这样的日子,在室内呆着多暖和,我想不明白少爷们和小姐们为何喜欢来山顶吹冷风?”

年纪大一些的仆妇笑话她说:“你这才成亲不久的日子的新媳妇,会想不明白这个理?你是说来让我眼红的吧。我可听说你家那位,就是因为在山顶上见了你一面,回头求主子开恩得了你这么一个能干人。”年轻仆妇脸红起来,低声嘀咕着说:“大嫂子,我这做事的人,心粗,那有你们说的那样事。只不过我年纪到了,有人上门求,主子恩泽亲事。”年长的仆妇也不想笑得年轻仆妇丢下手里的活计,她干脆利落的点头下来。

山顶风大,火又是刚生起来的,两个仆妇只能手快的把亭子里清扫一遍之后,又用雪把带上来的坛坛罐罐清洗干净。她们把事情做得差不多,听到有人往山上走来,两人惊讶的抬眼起来,年长仆妇说:“钟家少爷来得早了一些,我们还是快些收拾了下去,听大少奶奶身边的人说,这位爷可不喜欢身边有多事人。”两个仆妇加快手上动作,她们早早听了管事妇人的吩咐,今天管着这山顶的活。

这也是管事妇人觉得她们两人都不是多事人,平时又是眼活之人,才把这轻便活计交给她们打理。这份活计要得了少爷们和小姐们的赏,一天下来,可比过年时主子们的赏,还要丰厚许多。两人都知大家伙眼红着她们的好运气,要不是从前管这活计的人,被抽调到老夫人的院子里管事,这事怎么也轮不到她们两人的份上。她们两人抬头往山路上一瞧。瞧见闻春意的身影,两人顿时松了一口气。

两个仆妇冲着闻春意行礼说:“十八小姐,我们只余手边的散活,很快的就收拾好了。”闻春意神情淡淡的瞧着她们。微微点头说:“我瞎逛逛,你们自便。”两个仆妇交换下眼神,年轻仆妇壮着胆子说:“十八小姐,这些坛子,我们已经清理干净,你要采雪,眼下小姐们都没有来,你可以随意采选香味足的梅花上的雪。”闻春意感受到她们的的善意,她随意进亭子取来三个小巧玲珑的坛子,望着两位妇人轻语一声:“谢谢。”

闻春意和三丫四丫非常有兴致的采雪起来。她们行得越来越远,两个仆妇已经收拾好亭子,准备下山时,抬眼瞧见闻春意脸上的笑容,年长仆妇轻语一声:“十八小姐笑起来很好看。可惜她平时不爱笑。”年轻仆妇低声说:“十八小姐是好人,她和十六小姐管事时,从来没有借故乱指使过人。”闻春意管理家事时,那可能不曾得罪过人,她就得罪过闻二夫人身边的嚣张管事妇人。

年长仆妇轻轻叹息一声说:“四老爷四夫人都是好人,待我们这些人从来没有冷眼过,只是他们的命都不好。一直在这府里低头做人。幸好,八小姐生得好,得了老太爷的青眼,要不一家人的日子,在十三爷长大之前,在这府里不知会有多难过。”落难的主子。是抵不过家里得势的奴才。年轻仆妇心性简单一些,她笑着说:“大嫂子,你心底真不错,还为主子们担起闲心。”

年长仆妇好笑的瞧她一眼,说:“一府六位老爷。只有四爷没有官品,帮着家里理庶务,将来要是分家,理庶务这份活计,只怕也做不了多长。那时,四房的日子,比在府里的日子,还要不如意。”年轻仆妇立时低垂眉眼,闻老太爷夫妻活着,府里就这般过下去,可是这些年随着他们年纪增长,府里的下人们,早已经有心思灵敏的私下里各自寻以后的主子起来。年长仆妇低声说:“可惜四房不需要这么多的下人,要不,凭四夫人手上的活计。

只要我们不懒,跟着四房一家出府,日子总能过下去。”四房的一些事情,并没有完全隐匿过去。府里老人们多少都知晓一些底细。四房服侍的妇人们,在忙过主子的活计之后,还有闲心通过四夫人的介绍,接一些手工艺活来做,听说非常的贴补家用。四房的下人们,大约是几房下人们过得最舒服的一房下人,一个个老老实实在院子里做活,轻易不会出院子门跟人闲言两句。

两位仆妇说着话,又把山下的火生了起来,两人才把手里的杂物放回去,又重新提了一些柴火出来。两人守在山边的路上,远远的瞧见钟池春带着两个小厮过来,又隐隐约约听见山顶上三丫和四丫的话语,两个仆妇有些着急起来,年轻的仆妇脚步往外急急迈出几步,被年长的仆妇拉扯住她说:“你心慌什么?”年轻仆妇退回来,低声说:“十八小姐在山上。”年长仆妇低声回过去:“他们身边都跟着小厮和丫头,两人认识,又是亲戚。

你这一上去,落在闲人眼里,才会给十八小姐招来闲语。”钟池春带着两个小厮已经往山上走去,年轻仆妇只能停在原处,她有些心慌的问:“大嫂子,不会出事吧?”年长仆妇没有好气的瞧着她说:“能出什么事,钟家少爷是规矩人,十八小姐最为守规矩,堂堂正正的遇见,能有什么事情发生。你把这事放下去,我们当作不知这么一回事。”年轻仆妇轻舒一口气,说:“是,我什么都不知道。”

年长仆妇瞧着她好笑起来,说:“钟少爷和十六少爷处得好,他们常来常往,我就不信在别处,钟少爷和十八小姐不曾遇见过。这府里的小姐们,有那一个不识得钟少爷。我瞧着只有那位小姐脸皮厚,才会东想西想,自个往岔路上想去,也不想一想,钟少爷年纪都比她小的事情。”年轻仆妇立时有兴趣起来,低声问:“大嫂子,那位小姐真的动过心思?”年长仆妇也知自已失言,立时摇头否认说:“钟少爷的心思,是府里小姐们能乱动的吗?”

闻春意在山上从梅花上采雪,从前她不喜欢做这样细致的事情,总觉得是多此一举。每年夏天时,用梅雪水泡茶,除去多了一股梅香味道外,她喝着茶,也不觉得比甘泉水泡出来的茶味,多上别的滋味。闻春意自是明白她的这种心态,与四房的现状有关,人有闲心,才会有闲趣。四房这两年的经济是宽松了一些,可是随之而来的儿女亲事,只怕紧跟着紧巴巴的日子,又要重新过了起来。

闻春意想起闻老夫人的新提议,她的心里多少有些底起来,日后闻府的管事,轮不着她们这些个将要谈婚论嫁的人,再来多事几回。几个已经生了子的嫂子们,分明是瞧上了帮着管事的活计。有闻老夫人开口说话,闻府终将不会太平了,新一辈争权势又会起风波。闻春意反而庆幸不已,闻秀玉的年纪尚小,亲事上面至少还要推迟四年进行。四年之后,又是怎么一番情景,应该比现在搅混一池清水的情景,要明白许多。

闻大夫人和闻大少奶奶瞧着钟池春带着小厮离开后,闻大夫人宽慰起闻大少奶奶说:“你反正也不是那种爱权势的性子,你祖母又发话,要她们都出来帮一把你,你就把手里一些不重要的事情,顺势分了下去,你趁着这机会,瞧一瞧下面人的心事。”闻老夫人的话茬儿一传出来,闻五夫人就前来顺势把手里的事情,来跟闻大夫人做一个交接。闻大夫人原本有些推拒,闻五夫人这些年来是安分会处事的人,她还想着她再帮闻大少奶奶几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