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山蹙眉,陆希又玩什么花样,当女官将菜肴奉上的时候,常山脸上还是闪过一丝错愕,“这不是菊花蟹斗吗?”奉上的菜肴是五只约有女人拳头大小蟹斗,雪白的芙蓉蛋蓉上点缀着香气扑鼻的金黄色酱汁,初看当真仿佛一朵朵菊花般。

“是陆家的家传菜肴吗?”崔太后饶有兴致的问,越是底蕴深厚的世家,在吃穿住行方面就越有讲究,陆氏承传千年,据说陆家人光是历代四季食谱养生食谱,就编纂十来卷书册,陆府的私房菜也天下闻名,旁人莫不以能去陆府吃上一顿陆府大厨炮制的饭食为荣。只可惜自从陆太傅和袁夫人过世后,陆府的诸位主人就越发的深居简出,平时能登门拜访的寥寥无几。

常山摇头:“应该是陆希那丫头整治出来的,以前陆家的菜单上从来没有这道菜。”其实她也只吃过一次而已,的确鲜美可口,但这道菜陆希不常做,她又拉不下面子去问陆希的做法。

“拿上来让我尝尝。”崔太后听说是陆希做的,也不奇怪,陆希的母亲萧令仪,也是世家大族出生,兰陵萧氏同样承传尽千年,说不定是萧家的菜谱,又让宫女拣了三个给孙女送去,“果然滋味甚佳。”崔太后尝了一口赞道,这蟹肉不仅鲜美可口,而且还带了一丝菊香,难怪会叫菊花蟹斗。

“她这方面惯会讲究,平时非雪絮糖不吃,非茶树籽油不用。”常山撇嘴,阿母老说她奢靡太过,要她说陆希那丫头才奢靡呢。不过常山嘴上看不上继女,可对她的品位还是非常很认可的,但凡继女吃到嘴里的东西,不一定是最珍贵的,可一定是最好的,不是对身体好,就是滋味可口。

“雪絮糖?”崔太后微微蹙眉,随即展颜道:“是高家送给她的吧?”雪絮糖是八年前才出现的一种石蜜,因其白如雪,取名为雪絮,迥异于时下的近乎黑色的红糖,刚现身引来了建康士族豪门的一片追捧,雪絮糖出现当年,就被定为贡品。后又出现各种鲜果味的水晶糖,更是引起了无数无数嗜糖之人的喜爱,连崔太后偶尔也会含上几粒水晶糖解馋。

也不知道有多少士族豪门想得到雪絮糖的制作方法,可专门产雪絮糖的那间农庄所有人是高家,先不说高裕位高权重,就是宫里有个高太皇太后高皇后,就让大家不敢轻举妄动了。高裕倒是忠心一片,在雪絮糖一出现,就将秘方奉给女婿,可圣上手一挥,反问诸人,“汝等食鸡子,焉看鸡母?”圣上这句话一说,大家就不敢在打秘法的主意了。

常山冷笑道:“高家那几个还真把她当亲生的在疼,难道还想让那丫头嫁到高家去不成?”

“尽胡说!”崔太后嗔道,陆希是什么身份,怎么可能嫁到高家去?当年先帝能娶到陆家的女儿,可不仅仅因为先帝出挑的人品才貌,主要还是当时崔家已经并入荥阳郑氏,成为郑氏旁系弟子了,才让陆家把女儿下嫁的。

“阿母,那丫头就是一头喂不熟的白眼狼冷心冷肺,你看吧,那高家两个这么疼她,等这丫头再大些,还不是便宜了袁家人?”常山讽声道。

崔太后这次倒没反驳女儿的话。

常山对陆希那么严苛的人,都不得不承认陆希送来的菜肴美味,更别说高太皇太后豫章长公主这两个原本就疼爱陆希的人了。菊花蟹斗是两人吃过的,两人觉得味道可口,但也没太多惊讶,可当陆希让人将另一份晶莹剔透的水晶包奉上的时候,饶是高太皇太后和豫章长公主见多了,也忍不住吃惊。

“这是馒头——”高皇后稀罕的问,居然还有这么轻薄晶莹的馒头。

“是的。”陆希给三人各挟了一个,“曾大母阿姑舅母,这是水晶包,里面馅是虾仁。”这水晶包,还是她最近新琢磨出来的东西,那天她去农庄散心,正巧看到一个农妇在揉面,揉着揉着她突然想起,貌似面筋就是这么揉出来,后来又想到面筋揉出来后的水就是淀粉?貌似水晶饺的外皮就是淀粉做的?陆希不爱吃饺子,她爱吃馄饨,但水晶馄饨似乎有点不伦不类,她就让人做了水晶包。

陆希也不知道面筋的具体做法,但是她家乡话中喊面筋叫“水面筋”,妈妈也跟她说过,面筋是洗出来的,之前要用面粉搅拌,陆希就让庄客做着试试看。对农庄里的佃户来说,陆希是一个非常和善的东家,从不多收田租。遇上灾年时总是减免田租,逢年过节还不时有打赏,甚至会指点他们如何种地。

虽然有时候她提出的意见,稀奇古怪得让人哭笑不得,且教出的方法也残缺不全,可的确让庄上粮食产量增加了不少,农户们也乐意听这个小县主的话。陆希一听想要吃面粉洗出来的东西,大家就卯足劲了想法子,没几天就被人捣鼓出来了,陆希这次进宫就乐颠颠的拿出来献宝了。

而三人下方的高家的女眷们,则略带羡慕的望着陆希,到底是陆家人,做出来的食物果然比自己家里的更精致,豫章名义上的女儿刘女君看到这份点心的时候,若有所思的望着陆希。

高太皇太后年纪渐长,精力不济,忙了一早上,进过午食就回宫歇息了,豫章不放心大母,就陪着过去了,高皇后抱着九皇女让陆希随自己回宫休息。

“舅母,我先去御花园散散步,一会来找你。”陆希说。

“好。”高皇后当她孩子心性,还想去花园里玩,也不拦着她。

陆希送走了高皇后,正想往御花园走去,“陆大娘子。”刘女君叫住陆希。

陆希停下脚步,望着朝自己快步走来的刘氏,心中暗忖她找自己有什么事?难道是为了阿姑和刘毅?“刘女君。”陆希含笑同她见礼,也不主动问她,找自己有什么事。

“陆大娘子,我想你帮个忙。”刘氏说。

“何事?”陆希问。

“我想问你借陆家的庖厨。”刘氏是将门出身,性子爽利,说话也不遮遮掩掩,直入主题。

“借庖厨?刘女君想要置办宴席?”陆希问。

“对!家父后年就满五十了,我想等过了元旦后,给家父办个寿宴。”刘氏说,吴地风俗过寿不过正寿,刘毅五十大寿一般都是在四十九岁时过。

“好,刘女君什么需要,派人到府上同我说一声就行。”陆希说。

“那就多谢陆大娘子了。”刘氏是很想让陆希去参加父亲的寿诞,但她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陆希温文有礼的同刘氏寒暄了好一会,等刘氏心满意足的离开后,她转身往御花园走去。

“大娘子。”刚刚在御花园出现在陆续面前的宫女,在一片空旷处等候多时了,一见陆希来了,连忙迎上去。

“你打听清楚了?耶耶真要去蜀地?”陆希不等她见礼,就急急追问道。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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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间裙,号称最浪费的唐朝裙子,是把两种或两种以上不同颜色花纹的衣料,裁破成一条条细长的帛条,然后把这些不同纹色的长帛条彼此相间地排列起来,密密地缝连在一起。用这种拼缝而成的裙料做成裙子,就会呈现出一道道竖向的多彩条纹,因此又叫“裥色衣”,不过其实魏晋时期,就有这种裙子出现了。

制作花间裙,在裁剪帛料的时候,可以有意地把一条条帛条都裁成上窄下阔,这样,拼缝出的裙子就会腰身收窄,显得穿裙人腰肢纤巧;裙身越向下就越加扩张,也就是喇叭裙的形式,裙裾长拖到地,格外风流潇洒。

唐高宗曾经下诏说:“…花间裙衣等,靡费既广,并害女工。天后,我之匹敌,常著七破间裙,岂不知更有靡丽服饰,务遵节俭也。”从这段话可以得知,花间裙在初唐非常流行,贵为“天后”的武则天平日都常穿“七破”的“间裙”。而且,武则天穿的花间裙仅以七条彩色长帛条相拼缝,是在遵守节俭之道,当时的“靡丽服饰”显然远远不止“七破”。

实际上,唐朝曾经有官方的规定,要求“凡裥色衣不过十二破”,可见当时的女裙往往在“十二破”以上,也就是一条裙用十二条以上的异色帛料相拼缝。奢侈的华裙还会在拼缝处绣上金线的界道,甚至缝缀珠玉做成的小片花钿,裙片之上也会加以金线绣等华丽装饰。

类似花间裙的形式,到了清初,又曾经流行一时,其具体样式是把多种色彩的彩缎裁成长条,每条上面都饰以精美绣花,然后再拼缝在一起,接缝处界以金线。由于一裙之上五彩缎条并列相映,灿烂华丽如凤尾,因此得名为“凤尾裙”。后来又把凤尾裙加以改进,在裙腰处叠出道道褶裥,同时拼缝裙面的缎条皆取淡雅色彩,由此,裙上便是道道纹华清浅的缎条流光烁彩,互相映衬,如月光一样捉摸不定,这一形式的彩裙便被称为“月华裙”。

25将行蜀郡(上) ...

牛静守站在两仪殿前的汉白玉甬道旁,不时的抬头张望,突然他神色一喜,急急的迎上去,“元大人,元少君,你们来了。”

来者有两人,走在前的是一名年约四十五六岁左右长须儒雅的中年男子,中年男子身后跟着一名约有二十左右的俊美青年,中年男子一见牛静守就笑着拱手,“牛公。”

“陛下在殿中等候两位大人呢。”牛静守屈身迎元昭入内,这位中年男子是尚书左仆射元昭,也是元尚师的父亲,元贵妃的长兄。大宋两代帝皇都没有设中书令,元昭身为尚书左仆射,就是实际上的尚书省的省主。

元昭微笑着点头,借着牛静守帮他掀帘的空隙,悄声问:“牛公,陛下意欲如何?”

牛静守低着头,给元昭引路,“少君,陆大人也在,同陛下多有争执,陆大人执意要去梁州赈灾,陛下不许。”

益州蜀郡治下广都县十七日地动,急报却到了二十日晚才送入建康,朝廷已经紧急调度了一批赈灾米粮过去,可如今已经二十八日,益州刺史蜀郡太守尚无具体灾情上奏,这让皇帝大怒,也不顾今日是崔太后大寿,早朝之时,便在朝上怒斥群臣。光禄大夫陆琉上奏,愿意前往广都县赈灾,但皇帝坚决不许,陆琉争辩,气得皇帝连朝都没退,就先回宫了。

元昭点头,三人已经步入两仪殿,遂不再言语,径直入了两仪殿的内殿,等宫女替他们掀开软帘的时候,元昭元尚师两人站定于阶前,“臣元昭元尚师见驾。”

“子上来了,坐吧。”温和醇厚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子上是元昭的字,皇帝对心腹近臣一向称呼其字。

元昭又向皇帝下方的陆琉拱手,“陆大人。”

陆琉还礼,“元大人。”

“陆大人。”元尚师随其父见礼后,坐于父亲下后方。

殿内寺人宫女在给四人上了茶水后,无声而快速的退下,只留在牛静守伺候。殿内寂静无声,元昭低着头静候的皇帝吩咐。

“子上,蜀郡地动之事,你怎么看?”皇帝将手中的奏章丢到书案上后,缓声问着元昭。

元昭用眼角偷偷的瞄了当今圣上,只见当今皇帝陛下郑启嘴角含笑,脸上神情柔和,湛黑的双眸甚至还闪着愉悦的光彩!愉悦?元昭眨了眨眼睛,才确定自己真没老眼昏花,他又偷偷瞄了陆琉一眼,陆琉肃容坐于郑启下方,让人看不出任何情绪。

郑启今年不过三十八岁,正是男人一生最黄金的时期,又继承了崔太后的好相貌,面如冠玉,素色的常服五梁冠更是增加了他几分儒雅的气质,看起来不像是威严的帝皇,而像是一名风流名士。可若是真因皇帝的相貌,而相信他是无害的小白兔的话,那——就离死也不远了!如果是先帝性情直爽,喜怒皆形于色的话,那么陛下就是心里恨得要把你九族都灭了,脸上还是笑得一派云淡风轻温文儒雅,当然这对父子还是颇有相同之处的——一样的心狠手辣!

“蜀道山高,道阻且长,古语云‘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况地动之后,栈道尽毁,益州蜀郡属官迄今尚未上奏,恐尚在疏通栈道。”元昭先是为自己的同僚说了几句好话,“但——”又他复转折,一脸为国为民的担忧状,“栈道修复,应循序渐进,无需修复之初便大肆动工。应派熟知地况身手灵巧者,先入灾地,早日得知灾民所缺之物,吾等也能早做准备。且臣认为,地动后必有存者,其中应不乏身强力壮者,如能里应外合,则更佳…”

元昭洋洋洒洒的说了一堆,宛转的赞同圣上所言益州刺史蜀郡太守有玩忽职守之嫌,他们如果真的有心办事,根本不会把精力放在栈道修复上,而是应该简易的先弄出一条小径,派身手灵巧了解当地地况的人先进入灾地查明原因,同时再让一些可以走动的灾地幸存者先离开地洞之地。

郑启举起茶盏浅浅的尝了一口,耐心的等着元昭说完,身为一个体恤属下的好皇帝,郑启在面对近臣的时候,总有着绝佳的涵养。近臣,都是国之栋梁,既然是栋梁,便定为才子,有才华的人有点怪僻,还是可以让人忍受的,更别说元昭只是小小的罗嗦一点而已。

“故臣认为陛下当遣天使临广都,督广都赈灾之责,以彰吾王圣德!然冬日地动,虽无疫病之忧,可地动之后必有大寒,且钦天监亦上书,蜀郡目前地动依旧,臣认为天使之职非年少力壮之青年,不可担此大任!”元昭最后一锤定音,说出了自己的提议。

不愧是十年间爬到尚书左仆射位置的人,这等揣摩天意的水平,绝非常人可及,这番言论一出,果然皇帝笑容更和悦了,“善!子上所言甚是,依汝之见,何人能当此重任?”

元昭捻须微笑,元尚师从父身后起身,跪拜于天子之前,“陛下,臣愿前往!”

“你说什么!尚师要去蜀郡赈灾!”元贵妃震惊的望着哭哭啼啼的长嫂,“可——”元贵妃是政事一窍不通,可也听太子说过,目前蜀郡依然地动不断。

“娘娘,他们父子为国为民,一心要去蜀郡,可万一尚师有什么三长两短,让老妇怎么活下去啊!”冼夫人听到儿子被任为天使,去广都县赈灾的时候,什么仪态风度都没了,急急地就找元贵妃大哭起来。元三娘懵懂,可也只蜀郡目前非常危险,见娘亲哭了,她也跟着娘一起哭了。

元贵妃也急得团团转,“来人,快把太子广陵王请来!”在这个时候,元贵妃能想起也只有两个儿子了。

太子和广陵王听母妃急召,匆匆赶来的时候,就见一屋子痛哭流涕的女人,不由大惊,待问清缘由后,两人不由面面相觑。

“柢儿,你一定要去劝陛下,收回成命,大宋那么多官,为什么偏偏让我侄儿去?”元贵妃拉着太子的衣袖哀哀哭泣。

“这——”太子郑柢有些为难,若是朝令夕改,还叫皇命吗?再说父皇此举明显是有意抬举元尚师,若是真改了,下一次可不一定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柢儿,你不听阿母的话了吗?阿嫂,你看生了两个儿子,就等于没生,见自己的亲兄弟落难,都不肯帮忙——呜——我可怜的柽儿,你怎么走的那么早——”元贵妃见郑柢满脸为难,干脆大哭了起来,她口中的柽儿是她真正的长子,也是元贵妃心目中最好的儿子,聪明听话,只可惜十岁就夭折了。

元贵妃身为后宫宠妃第一人,不是没缘故的,即使这种不顾风度的痛哭流涕,也是别有一番楚楚可怜令人怜惜的风姿,饶太子和广陵王身为人子,也忍不住面红耳赤,“阿母——母,你别急,我派人再去打听下,如果真危险,我就同父皇——”郑柢被元贵妃哭的头疼,刚想答应母亲。

“阿母,这件事是父皇有意在抬举尚师,你若是让阿兄阻止了,那才是害了尚师。”广陵王生怕阿兄被阿母的征服,急急打断了兄长的话。

元贵妃和冼夫人同时怔怔的望着广陵王。

广陵王面对两张哭的带雨梨花的脸,压力顿时有点大,“嗯咳”他轻咳一声,不动声色的移开了视线,正容说:“阿母,尚师此行虽略有风险,但若能成事,说不定能让尚师借此事直上青云!”

“什么直上青云?尚师有你们还不够吗?”元贵妃不以为然的反驳。

“王爷此话从何讲起?”冼夫人追问道,她可不是元贵妃,还是有一些的政治觉悟的。

广陵王知道面对母亲和舅母,什么事都不能奉行华夏自古的“含蓄中庸点到即止”的风格,一点点的掰开了细细的揉碎了给她们讲述,蜀郡目前仍有地动,但已经是小规模的了,连茅屋都震不塌了,危险不会很大。且元尚师以天使身份的入蜀,又是皇亲国戚,广都县的县令肯定不敢怠慢,绝对不会把他安排在危险地带的,再说他年少力壮身手灵敏,一旦有大地动也肯定能以最快的速度逃出屋内的。

反过来说,蜀郡地动这件事发生在崔太后寿诞前,父皇对此事非常重视,可益州太守还敢如此玩忽职守,想来灾后,父皇肯定会和益州官员事后打算账,如果元尚师能完美完成这次赈灾任务的话,将来他的官职会往上面提一提,而且绝对是实权官员!当然如果元尚师办不好,也意味着他的前途到此为止了,这种分析他是不会和母亲说的。

广陵王几句忽悠,让元贵妃破涕为笑,倒是冼夫人还是有些担忧,毕竟是自己儿子,让他远离自己,她都舍不得,更别说是去一个还有地动的地方。

“阿妹,让宫侍取些温水来如何?”广陵王对元三娘笑的温柔。

“唯唯…”元三娘红着脸呐呐的应了,乖乖的起身去唤宫侍。

元贵妃和冼夫人这才发现两人已经“花容失色”——妆容已哭花了,大惊起身,连声唤来宫侍给两人冲洗打水洗脸。

太子见阿弟已经彻底安抚好母妃,松了一口气,感激的望着广陵王,还是阿弟了解阿母!广陵王谦虚的摆手,小事而已!

“柦——阿柦——”元贵妃在屏风里唤着小儿子。

“阿母?”广陵王郑柦走入屏风后,元贵妃脸上哭糊的脂粉已经洗干净,露出了干净清透的绝色娇颜,一点都看不出是生过六个孩子的夫人。

“阿柦,你看三娘如何?”元贵妃对小儿子笑的一脸暧昧。

“三娘?”郑柦不解母妃怎么会提起三娘,“她很好。”他简单的说,天知道他对这个表妹压根没有什么印象,就感觉她似乎总是跟在舅母身后?

“阿母也觉得她很好呢。”元贵妃欣慰的看着儿子,不愧是和自己最贴心的儿子,果然看人的眼光和她一样准,“阿母相信你们将来一定会和睦相处的!三娘也是乖巧的人,绝对不会有谢灵媛那么高傲的性子…”

元贵妃的话,让郑柦头皮发麻,如果这时候他还听不出自己母妃的意思,就枉费他当了元贵妃那么多年贴身小袄了,“阿母,你是想让三娘将来和我——”

“成亲!”元贵妃愉快的把儿子的话补充完,“我都和你舅母商量好了,等谢灵媛入宫后,就把二娘接进来,当太子良娣,然后你再和三娘成亲!”

“很好,这样他们两兄弟就把元家的女儿包圆了。”郑柦面无表情的想到。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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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我发现好多人都在问,难道粑粑会死吗?其实我觉得我文案已经说的很清楚了,粑粑不死,女主怎么可能立志去挖坟呢?

元贵妃:咬帕泣,我是史上最合格的宠妃了。

26将行蜀郡(中) ...

“夫天地之大,黎元为本,彼年灾异屡发,地震山崩,邦之不臧,实在朕躬。每念卿遇灾而亡者,为之怆然,公卿大臣各上封事,极言其故,勿有所讳…”郑启一面不紧不慢的磨墨,一面说着诏书。

陆琉坐于他下方,笔下不停,行云流水的写出了一个个端正隽秀的正楷字,身为专门为郑启书写诏书的大臣,陆琉的字是举朝公认的无人能敌。元尚师自荐为使臣,被皇帝鼓励了一番后,元氏父子就退下了,陆琉则执笔专注的撰写皇帝的诏书。

皇帝见他写得认真,也没打扰他,而是挥退了下人,慢慢的给陆琉磨墨。郑启和陆琉皆是养尊处优之人,可陆琉手指修长,指节分明,仿佛如白玉雕琢而成的玉竹,相比之下郑启的手要丑上许多,他的手因常年习武的关系,早就变形,纵然这些年养尊处优宫务繁忙,他也没有一天拉下骑射。

“元澈,最近身体可有不适?”郑启缓声问道,想起下人传来的回报,忍不住皱眉,从大郎出生之后,他就极少再服用五石散了,可今年以来,他整日酗酒不说,五石散也越服越多,胡闹太过了。

“回陛下,臣并无身体不适。”陆琉放下笔,恭敬的回复。

郑启见他恭敬的模样,微微叹息,“此处无外人,元澈何必同朕如此见外呢。”

“见外——”陆琉眼底闪过一丝嘲讽,当年他和子定都敬他如兄,可最后他杀起子定来也没手软!还有阿鸾阿凤(前梁武帝子),两人不过只是垂髫幼子,皇位都禅于他们了,他还是不肯放过那两个孩子。当年郑启的骑射还是阿叔(前梁武帝)一手教导的,若是阿叔知道他教出来的学生,把他的孩子都杀光了,也不知道要如何后悔怎么养出一条白眼狼!陆琉思及旧人,心如刀绞,可嘴上还是道:“臣惶恐,陛下礼不可废。”

郑启一出生就被郑裕记到了妻子名下,郑启是豫章和豫章外祖母王氏养大的。郑启和陆琉萧令仪袁安朱法静常山诸人,年纪相差最多不过六岁,除了常山外,他们五人可以说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彼时,郑家没有族灭萧袁两家,还没有篡位的时候,郑启就是众人的兄长。身为年纪最长的郑启,从小也不知道给陆琉几人背了多少黑锅,在陆琉心目中,郑启比起可以做他爹的堂兄来说,更像自己兄长,也正是如此,后来郑启的所作所为,让陆琉分外无法接受。

“你还讲究礼?”郑启从袖中取出一奏章丢到他面前,“这是什么?”敢在太后寿诞之日,上本参崔陵,也就他有这个胆子了,若不是了解陆琉的脾气,郑启真怀疑这小子是有意气他。

“崔陵私荫流民抢占民田横征暴敛,本就该死!”陆琉也不管崔陵是郑启的表弟,也不管今天是崔太后的寿诞,直着脖子同郑启辩解。

郑启听他说的理直气壮,倒是笑了,“你这般行事,让朕如何放心将益州交予你?”亏他不是御史,不然自己迟早被他气死。

“益州?陛下要让微臣当益州刺史?”陆琉不可置信的问,陆琉对蜀郡益州是有特殊感情的,因为他出仕后第一个官职就是南安县令,那时候的他意气风发,对妻子豪气冲天的许诺,他要当个名垂青史的清官,所以他听说蜀郡出事,才会如此焦急。南安是蜀郡的一个县。

郑启抬手拍了拍陆琉的肩,语重心长道,“乞奴,之前我不让你外放,主要是你太过年少气盛,在建康我总能看顾着你,你年纪也不小了,总不能老是那么冲动。”

乞奴是陆琉的小名,郑启也已经很多年没有喊陆琉这个小名了。无论是私心和还是公事,郑启都不希望陆琉外放做官,以他无法无天的个性,在京都有他和大母压着,他都能不停的惹祸,到了外地,还不要捅破天了?现在大宋有一半是寒门官员,他要是看不惯和那些官员争执起来,到时候头疼的还是自己。但要让郑启这么看着陆琉消沉下去,也不忍心,总不能真看着这小子自己作死吧?横竖益州离谢芳也不算太远,万一出了什么事,也能让谢芳把他弄回来。谢芳目前是征西将军,统领雍凉二州,屯驻长安。

郑启也不知该庆幸还是惋惜,陆琉实在不算是真正的陆家人。陆琉是陆说夫妻年将半百之时才得来的老来子,两人本来早绝了子嗣之望,可突然得了这么一个老来子,哪怕是在朝堂上叱咤风云了一辈子早就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的陆说,第一次抱起幼子的时,也忍不住红了眼眶。许是因为袁氏中年产子,陆琉出生后,身体就一直不好,陆说夫妻更是把这个好不容易得来的儿子视若掌心明珠。

当时陆琉的堂兄陆璋尚未去世,陆璋是陆说陆详兄弟,精心培养的陆家下任接班人,当时所有人的都认为,陆璋会成为陆说之后,陆家在前梁第五位中书令,同时也是可以让陆氏从十世八公变成十世九公的人。连高傲如郑启,也不得不承认,如果陆璋不死,他们家也不会在武帝暴毙后,短短的七年间,就夺得了皇位。有这么一个完美的继承人在,陆说更是对幼子没有任何要求了,只求他能平安长大。

只是英明一世的陆说无论如何都无法料到,被他寄予厚望的陆璋会不到四十就病死,他和妹夫景帝呕心沥血打造的前梁基业,会在他死后短短十来年时间内,被自己亲自选中的堂妹夫改朝换代,而他最疼爱的孩子也一朝从天之骄子狠狠的摔落到泥地里,只剩了一口所谓傲气苟延残喘。

“微臣一定不负陛下厚望!”陆琉得了郑启的许诺,下跪叩谢,身体不能控制的轻颤,没想到自己还有能离开这个地方的机会。

郑启见一下子像是注入了活力的陆琉,心里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味道,他冷哼一声,漫不经心的问道,“元澈,皎皎年纪也不小了,你有想过她的终生大事吗?”

“皎皎?”陆琉一怔,在陆郎君心目中,自家乖女永远是那个被自己搂在怀里的小娃娃,却没想过女儿已经有十三岁了,是可以嫁人的年纪了,“皎皎的终生大事,当然是她自己做主。”陆琉理所当然说。

“你说什么?”郑启以为自己听错了,让陆希自己做主?

“成亲是一辈子的事情,皎皎又是女孩子,更不能出半点差错,若是她不喜欢,嫁过去她也不开心,那还不如不成亲。”陆琉道。

“那元澈对未来的女婿有什么要求呢?”郑启微笑的问。

陆琉眉头微皱,“起码才貌要和皎皎相当——”

郑启摸着下巴,思忖着这个要求算不算过分,整个大宋找得出长相比陆琉更出色的男子吗?

“要比我更疼皎皎——”

郑启眉头一挑,妻子和女儿能一样吗?他也是父亲,也比不上陆琉疼女儿的程度,“而且我的女婿绝对不许给我有乱七八糟的女人!”

“…你就不怕耽搁了皎皎一辈子。”郑启怀疑照着陆琉选婿标准,这辈子别想找到女婿了。

“那就不嫁人好了,反正陆家养的起她。”陆琉无所谓,陆家又不是没不嫁的女儿,他还不希望皎皎嫁人呢,他精心呵护大没受过委屈的乖宝,要是嫁人后受了委屈怎么办?陆琉和郑启认识这么多年,如何不知道郑启心里的想法,干脆一气拒绝到底。他的女儿,可不是让皇家娶回去糟蹋的!甚至将来还要对一个寒门贱婢行礼,郑启他可没一个嫡子。

郑启摇头,原本他是想让广陵王娶陆希的,可既然陆琉这么说,他也懒得管了,他算不上慈父,可也不忍心让儿子一辈子就一个女人。郑启丝毫不怀疑陆琉的行动力,他绝对能说到做到。

可怜的广陵王在震撼的听完阿母的“宏伟”计划后,突然打了一个寒颤。

“柦?”元贵妃关心的问,“你身体不适吗?”

“没有!”郑柦用绢帕揉了揉发痒的耳朵,怎么耳朵都有点痒了呢?

元贵妃见儿子无事,放心的继续唠叨道,“二娘已有十七,入宫后定能马上给你阿兄开枝散叶。”元贵妃对谢家坚持要让谢灵媛满十五才入宫,意见非常大,这不是耽搁她家阿柢吗?元贵妃眉开眼笑的对郑柦说,“柦,我已经同你阿嫂商量好了,等来年元娘满了十三就让你们成亲,到时候我就等着抱孙子了!”元贵妃一想起自己两个儿子马上要给她生孙子了,就心怀大慰。

“…儿臣婚姻大事,自有父皇母后做主…”郑柦道,作为一个孝顺的儿子,他实在不忍心打破母妃的梦想,但要让他违心娶元家的女人当正妃,也是不可能的,郑柦想着那怯生生的元三娘,暗暗皱眉,这般怯弱的性子,怎么能堪当广陵王妃之任呢?

郑柦也希望提携自己的舅家一把,但元家的女儿真不适合当皇子正妃,光看刚刚元贵妃冼夫人的表现就知道了。郑柦心里暗暗叹气,身为皇子,他的确很看不惯士族,可他还是不得不说,这方面士族对女儿的教养,要远远超过那些寒门之女,换了他未来的长嫂,绝对不会作出类似阿母舅母的举动。这和女子的才华学识没关系,无非就是家族长辈的耳濡目染,寒门究竟底蕴太薄,而那个士族不是承传数百年家中高官辈出的?

要说郑柦看不上寒门倒也不至于,他也不反感娶寒门出身的王妃,但不能是元三娘。元家和崔家这种纯粹属于突然暴发出身微贱的家族不同,元家算是耕读传家的书香门第,家中子孙也多相对有些教养,这种家族很多都会以清流自诩,既看不起崔氏那种暴发户,又看不上士族过分高高在上的做派,自认为自己最高贵清华,两面看不上…元三娘性子倒是不高傲,可她是被冼夫人当成士族女养大的,偏偏又学的不伦不类——讲风花雪月是行的,可要说当王妃,要真遇上什么事,也给他来个水淹王府吗?这样的老婆他娶回来干嘛?供着吗?思及此郑柦为了自己终生幸福着想,也要打破阿母的美梦了!

元贵妃想的好好,突然被儿子戳破了美梦,她儿子的婚姻大事,居然不是她能做主的,而是要让那只不下蛋的母鸡做主,她忿忿道:“她能给你提什么好亲事?上回陛下还对我说起,想让你娶陆家的女儿!这肯定是她暗暗在后面撺掇!呸!她做梦!”陆琉就两个女儿,不是萧令仪就是郑宝明生的,无论哪一个想当她儿媳妇都不行。

“你说父皇想让我娶陆家的女儿?”郑柦一怔,不知是陆家大娘子还是二娘子?

“不可能!”元贵妃恨恨道,她才不会陆琉的女儿当自己儿媳妇呢!除非她死了!不对——“我就是死也不答应!”她永远都不会忘记,那时候她想给女儿求一个封号,被陛下无情的拒绝,可三天后又给陆家那两个死丫头赐了建康城外的成片良田,说是给她们当脂粉钱!两个还刚断奶的小丫头,有什么脂粉钱要用?

郑柦见母亲情绪激动,也不敢火上浇油,柔声安慰了几句,就匆匆先离开了,就怕自己突然被莫名其妙的按上了一个王妃。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桂桂给我画的人物图,O(∩_∩)O谢谢!红线代表夫妻关系。

2013/2/21 11:57:55

明之前,君臣关系没有那么紧张,皇帝自称也不一定全称“朕”,有时候也会称“我”

圣旨前那个奉天承运,是从秦朝起开始使用,帝王诏书上的用语。秦朝和其以前的朝代不同,它不像春秋战国一样用“天命”的说法统治其臣民,但是也找到了另一种根据。《史记》说:“秦始皇既并天下而帝。”所以秦朝采用了五德替代,秦的“奉天”是靠“五德”运行中的“水德”的“当运”。后来的封建社会的皇帝兼用这两种虚构,自称为“奉天承运皇帝”。 “奉天”是说“奉天命”,“承运”是说承“五德”的运行。

但是需要注意的是,奉天承运这个词真正使用在帝王诏书上,却是从明朝开始。明太祖初,定大朝会正殿为奉天殿,于皇帝所执大圭上刻“奉天法祖”四字,与臣下诰敕命中必首称“奉天承运皇帝”。后相沿成为皇帝敕命中的套语。这句话的正确读法应该是:“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而到了清朝,更加是将这个套语用到了极致。清承明制,其诏书多以“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开头,中间诏示内容,最后一般以“布告天下咸使闻知”或“布告中外咸使闻知”结尾。诏书以外,清代还有制辞(即制书)其开头一般是“奉天承运皇帝制曰”云云。但是并不是所有的圣旨都以这个开头,哪怕是明清两朝,所以我这里皇帝的诏书并非以这个开头。

撇开上面一种说话,关于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还有一种说法为:“奉天承运”这四个字连用开始于朱元璋,不仅因为他命名的“奉天殿”,还因为他所捧的大圭上面刻着这几个字。这一说法则是由明朝万历时期的天文学家沈德符最早提出来的,在他写的一本《万历野获编》中记载,明太祖训中曾经说过,皇帝所执的大圭刻着“奉天法祖”这几个字,所以皇帝也被称为“奉天承运皇帝”,皇帝颁布的诏书前面也都会加上“奉天承运皇帝”的称呼。“奉天承运皇帝”这称号再加上“诏曰”这两个字,重新断句,渐渐就演变成了现在电视剧中常听到的“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的说法。

今天发生了一件囧事,我一个朋友平时一直写古言,今天突然戳我,问我:“听风啊,我记得你以前做过指甲,就是在指甲上画点花镶嵌点水钻的是什么东西?”

我一时被她问懵了,小心翼翼的回答:“我做的时候,人家叫这个美甲啊,难道还有的别的叫法?”

她说:“对!对!你知道我对现代的东西不熟悉!”

我:“…”

27其乐融融的寿宴(上) ...

“你说后来皇上让元尚师去了?”陆希问。

“是的。”宫女答道,这名宫女是高皇后宫中的宫女,刚才高严派她来给自己传话,就是说陆琉早朝时,坚持要去蜀地赈灾的事,想让陆希趁着陆琉来给高太皇太后请安的时候劝劝陆琉,蜀地地险,陆琉年纪也不小了,身体也不是太好,实在不是使臣的上佳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