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兄,这件事能软着处理就软一点。”陆希把手覆在高严手上柔声道,“毕竟不是什么生死仇敌。”陆希真担心以高严的个性,把人家一族都灭了。官场和商场有些相似,讲究的是与人为善,尽量的多交朋友,而不是多树立敌人,为人处事留一线余地,与人方便与己方便。可一旦真正决裂,那就是不死不休的结局,那时候陆希也会支持斩草除根的,但那家人远没有到这个地步,他们甚至连对手都称不上。

“我知道,你不用太担心。”高严亲了亲陆希的额头,突然他胸口被人撞了下,他眉头一挑,低头就见一个胖娃娃正晃着大胖脑袋朝他胸口撞,高严食指对着儿子额头一戳,胖娃娃四肢朝天倒在榻上。

“啊啊——”高崧崧愤怒的叫着,小胖手握拳高举往下一压小胖腿用力一蹬,再次翻身起来,脑袋再次往父亲怀里撞。

高严嗤笑一声,再次伸出食指轻轻一弹。

“啪!”小胖娃还没坐稳,就又四仰八叉倒在软垫上,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哇——”高崧崧小朋友嚎啕大哭起来。

陆希对这对父子各种幼稚的举动已经非常淡定了,给儿子稍稍整理了下姿势,就让他哭个够,她很少会抱哭闹中的儿子,不然惯出他没事大哭耍赖的脾气怎么办?

高崧崧哭了一会,不见有人来安慰他,就停了下来,乌溜溜的大眼骨碌碌的朝陆希看去,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几滴泪珠,肥短的小手握成一个小肉球,往嘴里塞着,阿娘,崧崧最乖了,不哭了,快来抱崧崧亲亲崧崧。

果然不出高崧崧所料,很快他就落入了一个熟悉温软的怀抱,紧接着额头上脸颊上也印上了阿娘柔软的香吻,阿崧幸福的啃着小拳头往阿娘的怀里靠。

“皎皎——”陆希刚安慰完儿子,腰间又环上了一双手臂,“我刚刚被人泼污水了,你不安慰安慰我吗?”那臭小子有什么好抱的,高严抱着妻子求安慰。

“…”我才是受伤的人好吧,陆希嘴角抽了抽,“你先把阿艾的事处理完再说。”她看着儿子那身小女娃装束,手又痒痒了,给崧崧画幅像吧,寄回去阿姑和高后一定喜欢!

高严受伤的看着妻子把他赶出了寝室,毫不留情的关上门跟儿子亲人起来,他恨恨的对迎上来的王直道:“全给我送到牢里去!”

“唯。”

接下来的日子阿艾的夫家像是陷入了一场无止境的噩梦,他们是听了阿艾亲口说高郡尉强占了她,才憋着一股气去高府找高严算账的,却不想高府先是拿出了阿艾按过手印的认罪文书,文书上细数了她从高府偷走的各式财物,高府的侍卫又从家里抄出了不少印着高府暗记的物品,甚至还有当铺的当票,这样的证据面前,阿艾丈夫陈诚想辩解都无从辩解。接着又是县里几位知名的大夫证实了阿艾得了癔症,而且是已经犯了一段时间了,这下众人都哗然了,犯了癔症人的话还能信吗?这陈家分明就是有意栽赃!

高严是郡尉,陈诚是他的下官,下官诬陷上官,那是大罪!以陆希县主的身份,平民敢在她门前闹事,那是以下犯上!是故,陈艾两家前去闹事之人,除了因高严善心,放走的老弱病残外,余□强力壮的人全被关进了大牢。这下陈家和艾家是彻底像塌了天一样,青壮年哪个不是家庭的顶梁柱,要是他们出了三长两短,剩下一家子妇人老弱怎么度日?所有人的愤怒都聚集在了陈诚那一房,陈诚一房甚至被族长和族老彻底逐出了宗族。

陈诚一家逐出宗族后,被关进牢里的陈家和艾家人也陆续放了出来,受了苦还挨了刑杖,可好歹留了一条命,慢慢调养也能恢复,大家也就满足了,再也不敢说高严任何闲话了。可陈诚一家子就没那么幸运了,陈诚放出来了,杖伤发作,熬了不过三天就死了,陈诚一死,他年迈的父母原本就因被逐出了宗族而病倒了,加上儿子一死,两位老人家拖了不到三天也跟着儿子一起去了。

家里主人死的差不多了,唯一剩下的也是半疯的,两个小妾把生下的孩子一丢,也各自找出路去了,家里就剩了一个时而清醒时而疯癫的阿艾照看嗷嗷待哺的三个小婴儿。高严是想斩草除根的,可陆希抱着儿子,想着高严对自己儿子都那样,那么对阿艾的孩子呢?高严杀大人,陆希也不管了,可孩子——太造孽了,更别说是三个什么都不同的小婴儿了。

她拉着高严反复叮嘱,高严无可奈何,又忍心违皎皎的意愿,就让王直把那三个孩子处理了,没说去哪里,就说肯定不会死。陆希相信高严不会骗自己,也知道这是他的极限了,也没多问。至于阿艾,丢了孩子后,就彻底疯了,家里没了人照顾她,最后活活饿死了。

和陈家差不多的一幕,也同样发生在阿艾的娘家人身上,高严可没有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想法,对高严来说,阿艾对他的幻想,不是他有魅力的体现,而是对他的羞辱!他高二郎君长这么大,也就这样的侮辱就受过两次,第一次那人被他戳成了碎肉,这一次他只灭了两家,而不是这两族还是看在皎皎的份上。至于指使者——高严对跃跃欲试的近卫道:“一个不留。”

在陈家事件平息后的两个月,蓟州一本地大族,半夜遭了流寇,一家百余口人全部被流寇杀的干干净净,财物全部卷走,一场大火足足烧了六天七夜,从此那处地方就彻底成了鬼宅,再也无人敢踏入!

陈艾两家的事,陆希起初还挺关心,可后来阿崧因长牙而发烧后,她就忙得再也没闲心了。高崧崧一向是霸王脾气,只要在陆希身边,他是千好万好,要是离了陆希,平时身体好的时候,他还会乖一点,可现在他发烧了,浑身难受,就是天王老子了,都不能让他离开阿娘!一定要陆希整日整夜的搂着才会安分下来,不然就干嚎,嚎到嗓子哑了也不肯停。

陆希看着儿子红润润的小嘴因失水而起了皱皮,圆嘟嘟的小脸也缩了一圈,哪里舍得再离开儿子,整天抱着他不放手,小心的用烈酒给他擦拭腋窝腹股沟,用温水给他洗澡,用泡了冰水的软巾敷在他前额上,软巾稍一回暖就让人换掉。就这么折腾了大半月,她忙得差点连高严都忘了,哪里还记得什么阿艾。也幸好高严这几天忙,不然看到妻子这样,醋罐子又要打翻了。

等高严彻底忙完,差不多也进入了五月,涿县也越来越热了,陆希让人收拾了下别庄,就带着儿子去别院避暑了,别院离高严驻地也近,比对城里,陆希更喜欢住在这里。

“啊啊——”高崧崧发了一场高烧,养了几天,就又恢复了以往圆润粉嫩,他长这么大,第一次出门,看到这么宽广的天空,兴奋在春暄怀里直叫。

陆希靠在高严怀里,笑盈盈的看着儿子兴奋的模样,“阿兄,以后我们多带崧崧出来玩好不好?”

“你还担心他?你这几天瘦了多少?”高严不满道,陆希这几个月因为担心儿子,瘦了一大圈,原本还有些赘肉的腰肢也纤细下来,陆希自己很满意,可高严很心疼,这几天拼命给妻子补身体,一心想把皎皎丢掉的肉补回来。他一定打定主意了,等着臭小子已满三岁,就把他丢军营里去!

“我现在很好啊。”陆希原本对自己身材不是太满意,小肚子上的赘肉太多了,这几天瘦下来了,她自我感觉很良好,高严是一心想把自己往猪的身材喂!

“一点都不好,浑身都瘦下来了!”高严嘟哝了一声。

陆希一开始没在意,后来她眼睛一眯,伸手拎着高严的耳朵道:“你说什么?”这混蛋是在嫌弃她吗?

“我说你太瘦了,这样对身体不好。”高严飞快的说道。

“哼!”陆希冷哼了一声,手下更用力的拧高严的耳朵,高严脸皮抽了抽,皎皎下手太狠了!不就是说错了一句话嘛,可高严躲都不敢躲。

突地一阵疾驰而来的马蹄声解救了高严的耳朵。

“郎君女君,京城传讣文,筑阳县主卒。”

“筑阳县主?”陆希茫然的重复了一遍,怔怔的松开了手,“阿兄,我是不是听错了?”阿薇怎么会死?陆希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有接到阿薇讣文的一天,至少不是现在,阿薇才二十岁啊!

☆121起势(四)

三个月前的建康,元府

“什么?阿姊你又有身孕了?”陆言兴奋的问着侯莹。

“嗯。”侯莹面带红晕的点头,脸上带着幸福的笑容,她刚诊断出来有两个月身孕。

“太好了!我小侄子什么时候出来?”陆言问,她一口咬定这个一定是儿子。

侯莹听了阿妹的话,微微一笑,摸着肚子柔声道:“如果这次再是一个女儿的话,我准备给你姊夫纳妾了。”

“阿姊!”陆言吃了一惊,“是不是姊夫逼你的?”

“不是。”侯莹神情平静的说,“我只是觉得没意思了。”

“没意思?”陆言不解的望着侯莹。

“是男是女对我来说,都是我孩子,可对元家来说,区别太大了。”侯莹说,“我不想再逼自己了,夫君等了这么多年,也该有个儿子了。”侯莹一笑,“高元亮的妾不也怀孕了。”

陆言神色一冷,“乐平归乐平,你归你,他们要你跟乐平一样,他们和高家一样了吗?”

“这也是我愿意的。”侯莹道,“哪个男人身边没一两个妾?要是命中注定我是无子的命,那么将来他们也能给木木和夭夭做些依靠,要是我将来有了自己的儿子,横竖也不过几个庶子罢了,还能翻天不成?”侯莹发现自己跟大家提了要给夫君纳妾后,她的心情居然好了很多,怀这胎的时候,也不像怀夭夭那会,整天提心吊胆,浑身不舒服了。

陆言想了想道:“阿姊只要自己开心就好了。”

侯莹一笑,“我现在就挺开心的,生孩子我愿意,可一心要我生儿子,我不愿。”

“那就好。”陆言这下放心了。

等侯莹送走了陆言后,刚回房就见元尚师在房里看书,她颇为诧异的问:“你怎么回来了?”

“下午没什么事,我就先回来了。”元尚师放下书卷,伸手扶住侯莹,柔声问:“孩子今天有闹着你吗?”

“没有,这孩子很乖。”侯莹微笑的抚摸着肚子,脸上溢满了浓浓的母爱。

元尚师让侯莹坐下,“母亲刚刚跟我说了,阿薇你别想太多了,当年陆老大人不也是年近五旬才得了陆太傅吗?何必在我们夫妻间多放一个不相干的人呢?”

“但是如果我这胎还是——”侯莹担忧的说。

“就算再有一个女儿也不错,木木夭夭多可爱,以后全建康的臭小子都要围着我们女儿转了,我可要好好为难为难这些臭小子。”说起女儿,元尚师眉眼都带了笑容,显然是真心爱两个女儿。

“扑哧——”侯莹被他逗得失笑,不过被元尚师这么一安慰,侯莹心情好了许多,要不是逼不得已,谁愿意和旁的女人分享自己夫婿。

“说起亲事,阿薇,阿妩是不是要定亲了?”元尚师问。

“阿妩要定亲?没有啊,我没听她说过。”侯莹摇头。

“没有?”元尚师错愕的问,“不是说她要和谯王定亲吗?”

“谯王?怎么可能?”侯莹摇头,“我从来没听阿妩说过,再说阿妩压根都没见过谯王几面。”

“那又是外头那些流言吧。”元尚师说。

“这些人太可恶了。”侯莹恨恨道,“整天传些流言蜚语,也不怕缺德!”

元尚师轻拍妻子的手,“别气着自己了。”他心中若有所思,如果连阿薇都不知道的话,那么陆言真不一定会嫁谯王,这样的话太子也不必太忧心了。同妻子又说笑了几句,等她午歇后,他就先离开了。

元昭已经在书房等他了,元尚师对元昭道:“父亲,我问过阿薇了,她说没听说陆言说过,陛下想让她跟谯王订亲,这会不会是谣言?”

元昭并没有回复元尚师的话,而是怔怔的出神。

元尚师暗暗奇怪,“父亲?”他又叫了一声。

元昭看到儿子,叹了一口气,“太子他——闯大祸了!”

“什么?”元尚师心头一跳,太子能闯什么祸,能让父亲这么说。

“他翻看了陛下的脉案。”元昭神色凝重道。

“陛下的脉案!”元尚师这下是真的神色大变,太子他居然敢做这样的事?他怎么敢做这样的事?

“父亲,这件事陛下知道吗?”元尚师小心的问。

“不确定。”元昭苦笑着摇头,“是太子说漏了嘴。”

父子两人同时沉默了下来,他们都知道了,这件事还能瞒住吗?

“父亲,那怎么办?”元尚师焦躁的问,这件事要是传出去了,就算陛下肯放过太子,下面的皇子也不会放过他的!

“不急,先缓一缓,缓一缓,好好想想对策。”元昭也不知道是对儿子说,还是对自己说。

陆言回到未央宫寝室的时候,没有看到崔太后,不由奇怪的问:“大母呢?”

“回县主,木夫人携崔承徽求见,太后在永安殿召见两人。”宫侍回复道。

“哦。”陆言听说木夫人来了,也没换衣服,就往永安殿走去,陆言不喜欢崔陵,可跟表舅母木夫人感情还不错。

永安殿中,木夫人哽咽的对崔太后道:“太后,您一定要给孟姬做主啊!这孩子都不成人样了!”说着她拉起崔孟姬的手臂,陆言侧目望去,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崔孟姬白皙娇嫩的手臂上居然一片青紫,甚至还有不少地方破皮了,还凝了血痂。陆言想不通,崔孟姬身上怎么会有这么多伤的。

“太后,这手臂的伤势还是最轻的,她身上更是——还有那个孩子,也是因为挨了鞭子而流到的,太后你一定要给孟姬做主啊!”木夫人失声痛哭,崔孟姬不是木夫人亲生的,可从小是木夫人养大的,木夫人没子女,把崔孟姬和崔振当成自己亲生的,看到女儿受了这么多苦,她怎么不心疼?

崔孟姬原本脸上没什么表情,可看到母亲这么伤心,她眼眶也红了,“阿娘,我没事的,你别担心了。”崔孟姬自从被父亲送到了东宫,当了太子妾后,她已经当自己是个死人了,所以无论郑柦对自己做什么,她都没跟一个人说,她真没想到阿娘会在无意间看到自己伤后,拉着自己来找崔太后了!崔孟姬不认为崔太后会为自己做主,但是阿娘有这份心,她已经很满足了。

“混账!”陆言不懂崔孟姬的伤怎么来的,崔太后怎么可能不知道,她脸色都气白了,“那么多太傅,就是这么教太子的!来人,请——”

崔孟姬打了一个寒噤,突然意识到了她太冲动了!她不应该跟着阿娘一起告状的!她跪在了崔太后面前,“太后,这件事跟太子无关,这些伤都是妾不小心自己弄伤的!”

“你自己能弄出这么多伤?你怎么弄的?”崔太后怒声呵斥,“去请皇后过来!”

“是真的,都是妾自己弄出来的!”崔孟姬急的鼻尖都冒汗了,她不是想为太子开脱,而是她明白太子倒霉她也会倒霉,她倒霉太子却不会倒霉。她不过是个太子妾罢了,莫说太子只是弄伤她,就是弄死她,难道皇家还会让太子给自己赔命不成?崔孟姬拼命朝太后磕头,只求太后看在她是她侄孙女的份上,饶了她一命。

“阿妩。”崔太后头也不回的喊道。

“大母。”陆言走了进来,她平时跟崔孟姬一向不说话,可看到崔孟姬受了这种的伤,心里不禁难过,又想起自己和阿姊的对话,果然人长大了就有各种麻烦事吗?

“你先回去休息。”崔太后说,这件事可不是陆言可以看到的。

“好。”陆言点点头,她在大母和阿舅身边久了,自然知道什么事可以好奇,什么事不能好奇。

高后来的时候,郑启也一起过来了,崔太后看到郑启愣了愣,但还是没瞒着郑启,将太子对崔孟姬的所作所为一五一十的全说了。郑启面沉如水,高后让医女领着崔孟姬入内室检查,医女出来的时候,脸上还带着惊惧,她真没见过有那个大家闺秀身上会伤成这样子。她悄声向高皇后禀告着,高皇后越听脸色越难看。

她素性端庄,幼年在家的时候,高威最疼爱的就是长女,高严他是无视,而高囧是从小挨着他棍子长大的,只有高后从小是被高威捧在手心呵护着长大的,出嫁后郑启虽年长她不少岁数,可对她一向温柔体贴,后宫争风吃醋的事不少,可这么龌蹉恶心的事,她只听说过却没真见过。

郑启听了高皇后的回报后,也脸色铁青,但依然没说出对太子的惩罚,只吩咐高后好好派人照顾崔孟姬。

高皇后和崔太后都知道,太子是郑启最花心思也是最宠爱的皇子,要让郑启为了一个小小的妾室去惩罚太子,那是不可能的,崔太后也没想过太子要给崔孟姬一个交代,她要的只是让郑启知道这件事。

之后的几个月,太子和元家胆战心惊,可郑启一直平静无波,只是太子的太傅们对太子越发的严厉,太子去行宫散心,被太傅们上疏批为耽于玩乐;太子让人给自己嫡长子翻修下房屋,被上疏批为奢靡无度…同时陆言要嫁给谯王的流言也越演愈烈。

陆言对这一切一无所知,未央宫被崔太后管的就跟铁桶一样,陆言平时就去元府,侯莹自然也不会是这种事让阿妹烦心。

“阿姊?”陆言今天第六次叫着侯莹。

“啊,阿妩?”侯莹回神。

“阿姊,你怎么了?是不是孩子闹腾你?”陆言关切的问。

“没有,这孩子很乖。”侯莹含笑摇头,“阿妩,你把你的桃花簪给我。”侯莹说着从头上取下了自己的桃花簪。

“怎么了?”陆言把自己的簪子取下递给阿姊,这桃花簪是袁夫人给三姐妹特别打制的,三根簪子除了簪尾各印了三姐妹的名外,外表看起来几乎完全一致。

“没什么,就想跟你换着戴戴。”侯莹笑着说。

陆言也不以为意,她们姐妹的衣服首饰一向会换着穿戴。

“从母!从母!”侯莹的两个女儿木木夭夭笑着跑了进来,扑到了陆言怀里,除了阿娘外,她们最喜欢的就是陆言。

“木木夭夭,让从母亲亲。”陆言抱着两个孩子,一人一个香吻。

侯莹笑着陆言跟孩子亲昵,“阿妩,你喜欢木木和夭夭吗?”

“阿姊你怎么了?”陆言困惑的望着侯莹,在陆言心里木木和夭夭跟自己女儿也没区别啊,陆言是打定主意不成亲的,就想把木木和夭夭当女儿养了。

“没什么,我就随口问问。”侯莹摇头。

陆言心里有些疑惑,但也没在意,回宫的时候还再三嘱咐侯莹要多注意身体,侯莹微笑着应了。之后的日子里,陆言无数次的后悔,她当时为什么不多想一下,如果她当时多问一句,是不是情况就会有所不同,是不是阿姊还会好好的陪在自己身边。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都忙着找房子,早上九点出门,晚上九点才回来,回来后才能码字,所以字数多少,只能看自己灵感程度。。。

☆122起势(终)

侯莹等陆言走后,又怔怔的发呆了半晌,直到夭夭扯着阿娘的袖子半天,都不见阿娘来抱她,小嘴一瘪抽噎的哭了起来,才让侯莹回神。

“夭夭乖,不哭。”侯莹爱怜的抱起小女儿轻哄。

“桃花花——”小姑娘奶声奶气的说道。

“好,我们去看桃花花。”侯莹抱着夭夭,牵着木木,往自己的书房走去。书房里,挂着一幅桃夭图,这是她请人临陆世父那副桃夭图的摹本,真品给她精心收藏起来了,侯莹每次心情不好的时候,就爱来书房对着桃夭图发呆。

大母,如果你在的话,是不是也会说我做的对?侯莹露出一丝苦笑,她说的大母,并不是崔太后而是袁夫人。要是人都能不长大该有多好。侯莹回想起来,还是在陆家,有大母在的时间,是她这辈子最快乐的时光了。

自从谯王和阿妩要成亲的谣言越传越烈,陛下这些天又接连训斥太子,对太子越发不假辞色,她处在内院都觉得朝廷可能会有大变动了。而家翁和夫婿这几天明显看出心情很不好。同时她还发现家里账面上有异动,数额不大,但接连几个重要的家族铺子都发生异动,就让她起了疑心,让心腹偷偷的查了查,才发现居然有人私底下提走了一大笔物资,而能做这样事的,除了她家翁外还会有谁有这样的权利?

如果光是这点,也不至于让她起疑心,可在她无意间一次,看到自己家翁和夫君居然在不是沐休的时候,和谢家的谢芝在夫君的小书房里议事。那间书房地处隐蔽,夫君平时很少去,她那次也是去拿一本书,结果还没走入书房,就被人拦了下来,隔着大开的窗户,她看到了谢芝,而他们看到她时候的表情也有些古怪…

种种的种种,让侯莹心生屡屡心生狐疑,但又很快觉得自己在胡思乱想,元家毕竟是她的夫家,元尚师是木木和夭夭的父亲,如果不是千真万确,侯莹真不敢胡乱下判断,毕竟这是诛全族的大罪。如果是真的,元家满门一个都活不下来!如果不是真的,元家整个家族的前途就全毁了,她就是元家的大罪人。

可如果等她真确定再说,她又怕她再也没有机会了。侯莹涩然一笑,要是她真出了什么事,以阿妩的聪明,一定会知道她那些举动的真正含义…侯莹望着那桃夭图,眼眶微微发红。在夫家和娘家之间,侯莹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娘家,原因无他,娘家没有了,她和她的孩子都活不下去;如果元家失败了,那么——至少木木和夭夭会没事。

木木和夭夭都是乖巧的孩子,只要待在侯莹身边,两个人手里有一只兔娃娃,就可以玩上一天。侯莹看着两个乖巧的女儿,眼睛闭了闭,忍下了即将滑落的泪珠,将木木搂在怀里,“木木,阿娘有话跟你说,你一定要记住,知道吗?”侯莹不知道自己猜测对不对,如果不对,过阶段把簪子换回来就是,如果是真的——那么这根簪子或许能帮她保住木木和夭夭。

“知道。”木木眨着长长的睫毛,微鼓着粉嫩的小腮帮子保证着。

“哐当”一声,陆言手中的茶盏落地,她怔怔的望着回报的下人,轻轻的问:“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姑娘,大姑娘走了!”回报的宫侍又战战兢兢的说了一遍。

“走?阿姊去哪里了?”陆言喃喃道,“怎么不叫我——”

陆言的话还没说话,就被身边的宫侍惊恐的捂住了嘴,“二娘子,这话可不能说!”

“你们胡说!”陆言蓦地站了起来,“不会的!阿姊才不会就这么走了的!她大半个月前还好好的呢!”她不信,她不信阿姊会走!自从她那次离开元家后,侯莹不多时就传来了胎像不稳的消息,陆言想去看侯莹,但被侯莹婉拒了,说是她没什么大事,不用太担心。大母也劝陆言,说是保胎需要多休息,让她不要随便去打扰阿姊,她就没去,前几天还传来消息说,她好点了,可以起身走几步了,怎么今天又会突然不行了呢?

“姑娘,小的没骗你,大姑娘真的走了。”前来通报侯莹死讯的下人嚎啕大哭。

“阿姊!”陆言什么都顾不上了,直接往外走,慌得宫侍们忙上前拦住,“县主,您先换身衣服吧。”陆言身边的宫侍都是伺候她多年的,对她的个性了解至深,忙哄着她说,“你这身衣服也不合适。”

陆言这才发现她穿了一身水红的深衣,大母这几天身体好转,年纪大的人不爱素净,陆言又适合穿亮色的衣服,她身上的衣服都是明亮鲜艳的色泽,的确不适合现在去看侯莹,可对陆言来说,她真不信阿姊就这么离开了她,也不愿意换衣服。

宫侍见劝下了陆言,忙一边快速给她换衣服,一边让人去通报崔太后。

陆言平时在寝殿不爱多戴首饰,身上饰物也不多,她看到下人取下的桃花簪,她眼眶一红,紧紧的抓住了那根簪子,阿姊!阿姊,为什么连你都丢下了我!

崔太后午觉还没起身,一听说阿薇走了,一开始有些反应不过来,“你们说什么?阿薇怎么了?”

“太后,筑阳县主走了——”宫侍战战兢兢的回报。

崔太后愣住了,这么多孙辈中,她最疼爱的是阿妩,阿妩下来就是阿薇,这两个孩子都是她亲手照顾大的,她年纪大了,经历的生离死别也多了,要是换了其他人,她伤心会也就过去了,可是阿薇她才二十啊,那么年轻还有两个女儿,她怎么就这么走了呢?“怎么走的?怎么会这么突然?前天阿妩回来,不还说她好好的吗?”崔太后连声追问。

“侯县主前段时间身体不适,让人来号了脉,说是胎像有些不稳,疾医让好生养着,大姑娘在床上躺了几天,身体好了些,见今天天气好,就想去花园走走,结果还没走几步,大姑娘就嚷着肚子疼,后来——后来血怎么都止不住…最后就这么走了!”下人哭着说,“还落下了一个成形的男胎。”

崔太后听后眼睛一花,要不是还躺在床上,早就瘫软在床上了,吓得宫侍们忙上前给她按人中揉胸口,好半晌崔太后才缓过气来哭道,“这孩子怎么这么命苦!”幼年丧父,母亲和父族闹翻,她不得不寄人篱下,成了亲好容易有个感情好的夫君,就这么走了,崔太后越想越伤心。

“大母。”陆言穿了一身素衣,身上环佩全无,白着脸走了进来,“我要去看阿姊。”

“阿妩。”崔太后将小孙女搂在怀里,拍着她的背安慰着,“大母跟你一起去。”崔太后想着这些天的朝堂的震动,她不是陆言,她敏感的察觉到,侯莹的死太巧合了。

“太后!”宫侍们大惊失色的想要阻止,崔太后年纪大了,很忌讳生死之事,除了少数亲人外,很少有人能报丧到她和高太皇太后面前,侯莹毕竟是晚辈,走的又不是太祥,宫侍们自然不敢让崔太后去元家。

“大母你别去了,我会去好好照顾阿姊的。”陆言也劝着崔太后说。

崔太后想了想,叫来了自己的近身女官陪陆言一起去。

元家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冼夫人哭的死去活来,一是伤心儿媳妇,二是伤心那个未出生的孙子,她盼了这么久的孙子啊!元家已经披上了白布,上下忙得脚不点地。

陆言到元家的时候,就见木木和夭夭就傻愣愣的待在侯莹身边,木木有五岁了,还不懂死亡是什么含义,但已经隐约知道阿娘再也不会因为她哭而起来抱她了。夭夭才二岁多,懵懂不知人事,抱着兔娃娃坐在地上,哭得声嘶力竭,就是要让阿娘起来抱她,陪她玩兔娃娃。元尚师也跪在侯莹身旁,泣不成声。

陆言看到这副情景,原本强忍了泪水一下子涌出,“木木夭夭,过来,到从母这儿来。”她跪在地上对着两个小女娃娃颤声道。

“从母!”两个小女娃跌跌撞撞的扑到了陆言怀里。

夭夭仰起小脑袋,委屈的朝陆言诉苦,“从母,阿娘不理夭夭。”

幼儿童稚的话语让在场大人更伤心了,冼夫人放声大哭,“阿薇!阿薇!你这个狠心的孩子!你怎么能舍得丢下木木夭夭就这么走了呢!她们还小啊!怎么离得开阿娘呢!”

陆言看到阿姊面白如纸的躺着,面容如生,嘴角甚至还带着安详的微笑,“阿姊——阿姊!”陆言真无法接受,阿姊怎么就这么走了呢!陆言手覆在侯莹的手上,“阿姊,你不要走,你走了我怎么办?”陆言察觉到侯莹的手握成了拳状,掌心似乎之前握着什么东西,她心头涌起莫名的感觉,可脸上依然声色不露。

木木和夭夭的乳母要抱两人下去,但是两人见了陆言后,就怎么都不肯离开她,尤其是木木,陆言以为她们吓坏了,对冼夫人说:“夫人,我带她们先去梳洗下,吃点东西。”这两个哭闹到现在,不肯吃喝,谁劝都没法子。

“好!快去吧,她们要饿坏了。”冼夫人说。

木木和夭夭都饿坏了,乳母把热腾腾的饭食端上来的时候,两人都吃的狼吞虎咽,陆言抱着夭夭,心疼的对木木说:“慢一点,要是饿了怎么不叫吃的呢?”

木木没说话,只眨着大眼望着陆言不说话。

陆言等两人吃完饭食,又给两人梳洗了下后,就哄着她们上床睡觉。木木偎依到了陆言怀里,嘟着小嘴对陆言说:“从母,你不要走,你陪着木木夭夭好不好?阿娘说,如果哪天她起不来了,就让我们跟着从母,谁给我们吃东西都不要吃,等从母来了才能吃东西。”

陆言听着木木的话,脸色疾变,难道阿姊她——陆言想起阿姊那蜷起的手,“木木,你知道你阿娘手里之前握着什么吗?”

木木困惑的望着陆言摇头,陆言有些丧气,但也没说什么,木木毕竟只是一个五岁的孩子罢了。

“桃花花——”夭夭突然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