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直是高严最信任的亲信,也不是傻子,听了施温的话,“你是说——”

“王将军,这高太尉还没上去呢,就是上去了,也是轮到大少君那辈,再是崧崧这辈,哪里需要太急。”施温说,“你看崧崧不也不急吗?”

“施先生,你是说崧崧他是故意的?”王直问。

施温捻须而笑,“崧崧一片赤子之心,纯色天然,哪里需要故意?再说现在高太尉真是烦心的时候,需要的是子孙的孝心。”

王直恍然,对!这皇位还没到手,就有人来争夺,要是他也会生气的。

施温又补充道,“现在崧崧除了去太学外,家里的几位郎君还会给他讲些史记上的小故事。”

王直不太通文墨,可他知道作为帝皇最重要的就是通史,他看着施温的目光有点改变了,这陆家能屹立千年不倒,果然自有其处事之道,至少对帝心的把握不是寻常人家可以比拟的。难怪他来之前,郎君让他有事多跟陆家商量,也对。当年袁家走族灭了,可陆家跟萧家那么亲近都能保证全身而退,肯定手上底牌不少,思及此王直对自己郎君就跟有信心了,郎君一定能当太子的!

高岳自然不知道施温和王直的对话,他现在沉浸在阿娘要来的喜悦中,他并不是没注意到王直的目光,可高岳牢记了阿娘的话,什么人该做什么事,他还是孩子就要有孩子的天真,稳重等他满了十五岁再说,真正聪明的人都是把自己当傻子的,只有傻子才会把自己当聪明人。祖翁这么疼他,难道还会害他不成?他要是带着耶耶的亲兵,才会让祖翁伤心。

老锤看着高岳又想着高峥,微微摇了摇头,也不知道郎君以后心里会怎么想。

高岳一颗心飞到了广陵,却不知道广陵驿站这会正鸡飞狗跳。

从蓟县到建康路途遥远,陆希又带着女儿,一路上行程肯定不会太快,高严作为一州刺史不可能离开那么久,且北方初定,高严手头也脱不开事,所以陆希先带女儿离开。高年年第一次出远门,一路上可开心坏了,陆希和高山山又宠着她,遇上什么好玩的事都肯停下来陪她一起玩,小丫头这段时间过得非常滋润,不过一个多月,人就圆滚滚了一圈,把陆希爱的不行,整天搂着女儿,母女两人甜蜜蜜的腻歪。

陆纳这些年一直没法子调入建康,不过自高严当吴郡太守后,他就出任了广陵太守,政绩做的也不错,一听陆希要来了,早早的派人去迎接了。他也没有收拾别院,而是让人清扫了驿站,高严是朝廷命官,外出理应住在驿站。高家一跃登天,陆家也在浪头上,还是低调点比较好。

陆希是坐船来广陵的,她已经跟高严联系上了,最迟高严今晚也会跟他们会合了,陆希准备广陵住上两天,等高严来了一起入京。可等她刚到驿站,就发现居然高元亮也到了,这让陆希惊讶不已。

高元亮是她大伯,高严不在,陆希就让高山山去给高元亮见礼,高元亮那边听说陆希来了,也让几个侍妾过来给陆希请安。虽然双方身份不同,可毕竟都是自家人,前来请安的侍妾中还有高峥的母亲柳氏,陆希也不好几句话打发她们走,就请了她们去偏厅喝茶。她还要吩咐下人收拾屋子,招待陆纳的侍妾,忙得不可开交,也没时间陪女儿。高年年在船上闷了十来天了,早闷坏了,她嫌一人待着无聊,撒娇要去花园玩,陆希让高年年的乳母带着几个小丫鬟陪着她去花园。

可是还没等她跟柳氏说上几句话,陪着高年年出去玩的小丫鬟就连滚带爬的冲了进来,“女君不好了,小娘子在树上下不来了!”

“什么!”陆希一下子站了起来,又惊又急的往外面疾步走去,“年年怎么会上树的?”

小丫鬟抹了一把眼泪,简单的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原本高年年在花园跟大家一起踢毽球,玩的好好的,可是突然听到了一阵猫叫声,众人寻声找了好一会,才在墙角的一棵树上找到了一只不敢下树的小猫。

高年年同情心大起,就要让人把小猫救下来,但是桃枝纤细,伺候高年年的小丫鬟都有十一二岁了,根本不敢往上爬,就怕压断了树枝,众人出着主意要喊外面的侍卫来救小猫,却不想高年年趁她们不注意,拖了花园里一张废弃的小胡床过来,踩在胡床上爬到了枝桠上,她爬倒是顺利爬上去了,可跟小猫咪一样——也不敢下来了!

陆希几乎是跑到了花园里,一进花园,就发现里面站了不少人,她第一眼就瞧见了自己女儿抱着一只小猫,坐在一根纤细的枝桠上嘤嘤哭着,“年年——”陆希心都颤了,就怕那根枝桠突然断了。

“阿娘——”高年年看到陆希泪水落得更凶了,“抱年年——”说着她就要张开小手。

“年年别动!”陆希几乎是尖叫了,但她马上意识到现在的年年受不了半点惊吓,又软语哄着她,“年年乖乖别动,阿娘马上接你下来好不好?”陆希心里是惊怒加交,年年已经不是第一次爬树了,甚至还从树上摔下来过,她已经教训过女儿很多次了,也再三嘱咐下人要好好看着她,结果还是——

“好。”高年年抽抽噎噎的应了,呜呜…这颗树好高,跟年年以前爬的树不一样!

陆希催促下人道:“快让侍卫过来把年年抱下来!”

“跳下来就可以了。”低沉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什么——”陆希回头就见身后站着一高大的身影,陆希微微仰头,才发现是高元亮,“大伯,你什么时候来了?”

高元亮不置可否,他比陆希来的还早,只是陆希刚才太焦急没注意罢了,他走到树下,对高年年说道:“跳下来。”高元亮注意到高年年屁股下那根树枝都快断了,哪还有什么时间等侍卫来把她抱下来。

高年年眨着沾了泪水的长睫毛,“不要!哇——阿娘阿兄,年年怕——”

陆希听到女儿哭声,心都快碎了,“年年不哭,阿娘马上让人抱你下来。”

高山山上前哄着妹妹道,“年年,阿兄就来了,你别动。”他是跟高元亮一起来的,这树也不高,树枝又太纤细,大人根本上不去,除非用梯子,可梯子还要让人去拿,太浪费时间了,高元亮让高年年跳下来,高年年不肯,刚才就僵持了一会。

高元亮见陆希眼底已经盈满了水意,眼见就要跟高年年一起哭了,摇了摇头,眼见高年年屁股下那根树杆摇摇欲坠了,他对高年年脸一沉,低喝道:“跳!”

高元亮跟高严一样,都是冷肃之人,高严的女儿都在建康由高后养,他对儿子态度,跟高威如出一辙,完全的军事化训练,他这一冷脸就是高峥他们都怕,更别说从小娇惯大的高年年,她吓得放声大哭,而此时已经快断裂的树杆也“咔擦”一声——“啊!”

“年年!”陆希近乎尖叫了。

高元亮轻松的一把接住掉下来的小东西,高年年这会不哭了,而是吓呆了!一双桃花眼瞪圆了直愣愣瞅着高元亮。高元亮长这么大还没抱过小孩子,更别说是高年年全身都软趴趴的小生物,一时间他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弄,只能双手维持托着的姿势,身体都有点僵硬了。

陆希几乎是抢一般从高元亮手中将女儿抱了过来,“年年?”陆希颤声抚摸着女儿的小脸,怕真吓坏了她,凝在眼眶的泪水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

高年年被陆希一摸,才又放声大哭起来,“阿娘——”

陆希听到她哭了才彻底的放心,陆希心定了,心火又起来了,也顾不上还有那么多外人,她对着女儿小屁屁“啪啪啪”就是三下,“我都说过了,不许你爬树了!你还不听阿娘的话!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乖呢!”

陆希从小到大连眉头都舍不得对女儿皱一下,更别说是这么用力的打女儿了,高年年摸着火辣辣的小屁屁,又听陆希说她不乖,委屈的哭道,“年年不是不乖的孩子——年年只是要救小猫猫——哇——阿娘——”高年年一边哭一边小脸紧紧的贴着陆希的脸,小手搂着陆希的脖子,怎么都不肯放手。

陆希稍稍稳定了下情绪,朝高元亮行礼,“刚才谢过大伯了。”

高元亮静静的看了陆希一会才道:“不用客气。”

“大伯——”陆希正想告退,却听一人问道,“皎皎,年年怎么哭了?”陆希抬眼望去,就见一熟悉的身影朝她走来,陆希隐隐又感到了眼睛的酸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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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流(八)

高严要比陆希晚了十来天才出发,不过他行动可比陆希迅速多了,日夜赶路,终于在广陵追上了陆希,可他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追上后会看到妻子眼眶红红的抱着大哭的女儿,一旁还站着高元亮跟他那几个儿子,他不由快步上前,“皎皎,年年怎么了?”

在高年年心中,阿娘是比耶耶靠谱一百倍的人,她平时大部分时候都是腻歪在陆希身上的,但是也有列外,比如这个时候——高年年仰起小脑袋,大眼噙着泪,朝高严伸出小手,“耶耶——”

高严想都没想就抱过了女儿,高年年再次展开了天赋技能——粘糕技,小脸贴上了高严的脖子,高严熟练的给女儿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

“年年爬到树上下不来了,幸好大伯把年年接住了,她是吓哭了。”陆希简单的解释着原因。

“多谢大哥。”高严抱着女儿很自然给高元亮行礼,还能顺手拍拍女儿的背安抚她,丝毫没有感觉他这个举动给在场之人带来的震撼。这小粘糕太不像话了,真被皎皎宠坏了,高严暗暗思忖这次非好好教训她不可。因陆希宠着女儿,兼之年年又是女儿,高严也难免放纵了些,很少对女儿有冷脸,就是冷脸不似对儿子那般严厉。

高年年趴在了父亲宽厚结实的怀里,情绪平稳了许多,她抽了抽小鼻子,吚吚的蹭着高严,丝毫不知给她带来安全感的父亲正盘算着要好好教训她呢。

高严在他们心目中是跟高元亮一样高不可攀的存在,怎么都不可能做出这种抱女儿毁形象的举动。高峥从一开始就陪在高元亮身边,他看着高山山一听到高年年困在树上消息后几乎是冲到了花园,要不是树杆太细了,他一准早爬上树把高年年抱下来。再是一向优雅端庄的二婶不顾仪态的跑到了花园里,对高年年又哄又劝,眼底只有女儿而无他人。

父亲把高年年接住后,二婶明明看起来那么宠年年,还居然打了她,高峥忍着要去摸自己屁股的冲动,也不知道二婶打年年到底是什么感觉?应该不疼吧?看高年年被打之后更黏二婶就知道了,他从来没有被父亲打过。高元亮教训孩子从来不亲自动手,全是拖下去让亲卫打板子的。

最后又是严肃不下于父亲的叔父居然如此自然的抱过高年年,还安抚她…这就是因为年年是二婶生的关系吗?高峥抿了抿嘴,或者是因为高岳高屾和高年年都是嫡出的关系?高元亮余下的庶子皆怔怔的望着高严的举动,在他们心目中从来没有被父亲抱那个概念。

对弟弟毁形象的举动,高元亮情绪没有丝毫波动,平板的回复了一句,“举手之劳。”

同父同母的亲兄弟,数年不见,两人对话却乏味的让人想撞墙,尤其是最初的寒暄后,两人同时一直维持着一副面瘫的表情对视,旁边的人见这对兄弟如此,压力都很大,可偏偏这两人都独裁惯了,真没人敢冲上去冒死打断这两人的对视。

“大伯一路辛苦了,明日还要赶路,我们就先不叨扰大伯了,等哺食时我们再带年年谢过大伯。”陆希是真的感激高元亮,要是没有他,年年肯定就摔下来了,虽然树下垫满了被褥,可陆希还是不敢想象女儿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的后果。

高元亮听了陆希的话,对她微微颔首,算是给她一点反应。高严则握住了妻子手,要是他刚刚在,皎皎也不至于那么惊惶。陆希也有好多话想跟高严说,但这里又不是好场合,她只对高严浅浅的一笑。

高元亮目光从这对目中无人的夫妻身上移开,丢了一句“哺食再叙。”就大步离开了,柳氏和高峥等人连忙跟随。高元亮走到一半的时候,想起了一事,高年年不是他抱过的第一个孩子,他第一个抱过的人应该是刚出生的高岳。想着高严抱女儿安慰妻子的举动,高元亮冷哼了一声。

“耶耶——”

“阿兄——”

一家子到了自己的居所后,陆希高年年和高山山忍不住同时喊着高严。

高严立刻把小粘糕把高山山怀里一塞,将妻子搂在了怀里,“皎皎,对不起,我来晚了。”

陆希搂着高严的腰,“阿兄,我刚刚都被年年吓死了。”年年是她的心头肉啊,就挂在这么高的树上,高严还不在——陆希脸埋在高严怀里蹭了蹭。

高严冷着脸看着委屈的趴在高屾怀里的高年年,“说吧,你说要打几下。”他一向是讲道理的父亲,尤其是对女儿。

陆希高年年和高屾都不解的看着高严,有点反应不过来。

“说想让我打你几下?”高严扶起陆希,将高年年提了起来,放在了膝盖上。

高年年这才反应过来耶耶要打屁屁,她反应很快的嚷道:“阿娘——”

“叫你阿娘也没用!”高严冷声道,手一扬巴掌就重重的拍在了高年年粉嘟嘟的小屁屁上,高严的手劲可比陆希大多了,他又有意给女儿一个教训,怎么可能不疼?

“哇——”高年年再次爆发凄厉的哭声。

“…”

陆希和高山山看着高严淡定的一巴掌一巴掌匀速的打着高年年。高山山看得自己屁股都疼了,他哀求的看着阿娘。现在他也不敢上去送死,他上去只有一个结果——跟年年一起被揍!他肯定没年年那个待遇,耶耶绝对是让亲卫把他拖下去打板子的。

陆希也很想劝,但在教育方面她跟高严早有默契,就是高严教训孩子的时候,她绝对不能出面阻止。陆希很有自知之明,她这辈子是做不了人生导师类的母亲了,只能给孩子最基本的教育,真正的教育还是要靠高严和她请的那些大儒,所以陆希宠孩子归宠孩子,可要是高严真要出手教育孩子了,她也不会阻止。

高严足足打够了十五下,看到皎皎都快跟年年一起哭了才收手,这会高年年已经哭得没力气了,这丫头被皎皎宠坏了,又是皎皎的心头肉,将来再有什么三长两短,皎皎还不哭死?这会教训狠一点,就让她以后乖一点。

陆希原本也想好好教训女儿,可见女儿就跟小猫似地恹恹的趴在高严的膝盖,时不时抽搐一下,陆希心疼抱过女儿一摸,满头大汗,她慌忙唤人,“来人,快准备热水。”

“呜——”高年年哭了几声,又咳了起来,小脸涨得通红,模样可怜极了,“疼——”她含含糊糊的说道。

“年年乖——”陆希心疼的摇晃着女儿,抱着她急急的往净房走去,快速给女儿脱了衣服,翻过她小身子一看,不由松了一口气,粉嫩如桃子般的小屁屁上就有一点点红,显然阿兄只是看着架势吓人罢了。

“阿娘——阿娘——”高年年小手扑腾着要陆希抱,“年年疼——”

“宝宝以后不可以这么吓阿娘跟耶耶了,知道吗?”陆希也脱了衣服,跟女儿一起梳洗,她亲了亲女儿的额头。

“耶耶坏,年年以后不理耶耶了!”高年年忿忿的说,小姑娘长这么大还没被人打过呢,这次刺激受大了。

“小没良心,耶耶这么疼你,就因为打了你,你就不理耶耶了?那阿娘也打了你呢。”陆希拧拧女儿的小鼻子,见她还有精力告状,就知道她没什么事。

高年年小声反驳道,“年年乖,耶耶坏!”

“谁说你乖的?阿娘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许爬树,你为什么还爬树?你知道耶耶身边的老秦叔腿是怎么瘸的吗?就是从树上摔下来瘸掉的,你要以后跟她一样吗?”陆希说,“那以后可就不是漂亮年年了,是丑年年了!”

“年年不要做丑年年!”高年年急了。

“不做丑年年就要听阿娘的话。”

“那以后要是遇到小猫猫呢?”高年年困惑的问,阿娘说善良的孩子才是好孩子。

“叫大人来帮你救。年年还是孩子,这种事都要交给大人去做。哪怕以后看到再可怜的人,你都不可以去亲自动手救她,要叫丫鬟和侍卫去,记住了?”

“记住了。”高年年摸了摸还在疼的屁屁,小嘴翘了起来。

陆希轻捏女儿滑嫩的小脸,“下回你要是再不乖,不仅耶耶要打你,阿娘也要打你!”

高年年小脸一下子垮了下来。

陆希看着女儿可爱的小模样,在她脸上吧嗒亲了一口,就让春暄给自己穿衣梳头,晚上堂兄还会过来,还有大伯一家,她可不能耽搁太久,烟微则给高年年换衣梳头。母女两人穿戴完毕,刚走出净房,就见院子里跪了一地的下人,为首的就是高年年的乳母。

那乳母见陆希出来的了,不停朝她磕头,“女君,你就饶了我们这次吧,我错了,我以后一定好好看着小娘子,再也不敢让她离了我的眼睛了。”虽然高严跟陆希都没有惩罚她们,可她们很清楚,这件事肯定不会善了了,小娘子是女君的心头肉。

陆希低头望着不停向她磕头的乳母,对春暄吩咐道:“让她们都走吧。”陆希平时待家里的下人很宽厚,打碎家里的摆设甚至是出入算账出现问题,陆希都会给人改过的机会,但是仅有一样例外,就是关于她三个孩子的问题,陆希是零容忍。高家仆佣中,伺候三位小主人下人月钱是最多的,哪怕是粗使仆佣,可要求也是最严格的,一旦犯错就会被撵出去。

乳母一听陆希说了她最怕的一句话,“女君,您饶了我们吧…”

高小粘糕最喜欢的就是黏着陆希,陆希宠女儿,舍不得她早就被学业压迫,极少给她布置什么课业,不过自己平时处理家事总是带着女儿,高年年已经明白小丫鬟那一句话,她下意识的抓住了陆希的衣摆,“阿娘,你要赶走阿媪吗?”

陆希停下了脚步,摸了摸女儿的头,“年年,任何人犯错都要受惩罚,你错了,所以耶耶打你了。她们犯错了,就不能留下了。”

“那么——那么——阿娘,年年舍不得阿媪走,还有小蝶…”高年年有些慌乱,高年年平时跟陆希很亲近,但乳母跟小丫鬟也陪了她那么多年,她肯定有感情,舍不得她们走。

陆希蹲下,双目跟女儿平视,“年年,你是她们的主人,你犯错了,她们也会跟着一起受罚的。”

“可是年年已经被耶耶打过屁屁了。”高年年哽咽的说。

“所以你更要记住,以后你犯错,会罚的不止你一个人,还有你身边所有人。”高严的声音响起,高严也已经梳洗完毕。

高年年一听耶耶的声音,小身子往陆希怀里一缩,听到耶耶的话,她脸上尽是茫然,陆希抱起女儿,却没有阻止的高严举动,孩子是陆希的逆鳞,她其他都可以原谅,唯独在孩子身上是绝对不允许有半点失误的。

晚上的哺食,除了高元亮外,陆纳也来了,都是自家亲眷,也不用太避讳。陆纳算是半个主人,就居上位,然后是高元亮高严高峥高山山及高元亮的几位庶子。

女方这边人数就相对少了些,高元亮和陆纳都是没有正妻的人,陆纳身边的侍妾依然是之前照顾阿劫的人,也是他过世妻子的庶妹,这位小妾精心伺候了陆纳十几年,兼之陆纳的长子早就成亲生子,陆纳就让这位侍妾生了一子,好歹让人有个依靠,今天她也把儿子带来了。

这孩子跟高年年差不多年纪,粉妆玉琢的十分可爱,陆希爱怜的摸了摸之前从来没见过面的小侄子,给了他一块玉佩做见面礼,小孩子羞涩的道谢。之后是高元亮的儿子们上来见礼,一排七个高矮不一的儿子,陆希暗忖这大伯还真厉害,要么多年无子,要么一口气就生上七个葫芦娃。

高年年则已经彻底晕了,她不懂为什么多了那么多阿兄,她不是只有两个阿兄吗?她跟着阿娘一个个叫过来后,大眼已经彻底成了蚊香眼了,尤其是看到跟耶耶一样冷着的大伯,她更是害怕,小脸埋在陆希怀里不肯起来,她还记得这个坏伯伯吼过年年。

“你这孩子,刚刚要不是大伯接住你,就成丑年年了。”陆希轻拍女儿的背,“快去叫大伯。”

丑年年,高年年小耳朵动了动,再次仰起小脑袋瞅了高元亮一眼,发现这个大伯跟耶耶好像,虽然没什么表情,可看起来不像是很凶的人,他还救了年年呢!“大伯——”高年年奶声奶气的叫了一声。

高元亮从怀里拿出一块红宝石递给高年年,算是给她的见面礼,这还是他临时翻出来的,他身边真没什么适合小女娃的东西。

高年年没有马上接,而是回头看陆希。

“还不去谢谢大伯。”

“谢谢大伯!”高年年小手团成一个肉团团,煞有其事的给高元亮道谢,“谢谢你救了年年。”

可爱的样子,萌到了不少人,高元亮眼底不由浮起淡淡的笑意,神色也柔和了些,他迟疑的抬手摸了摸高年年梳着两个小揪揪的脑袋,高仲翼这三个孩子可比他小时候可爱多了,肯定不是这讨人厌的货教出来的。

陆纳见状莞尔道:“皎皎,这孩子跟你小时候简直一模一样。”

陆希抿嘴一笑,生了三个孩子,有两个长相随她的,这成果陆希还是很满意的,虽然脾气有点不像。

高严则扫了一眼高元亮的七个葫芦娃,呆头呆脑的,绝对只有高元亮这厮才能教出这种傻子。

高元亮和高严都不是善谈之人,但两人也在官场混了这么多年,基本的应酬还是会的,陆纳又是温和圆滑的个性,大家相互见礼后,宴会的气氛到也融洽。尤其是在宴会进行一半,听到下人来报说是高崧崧来了后,气氛更是热烈。

陆希已经有大半年没有见长子了,要不是顾及着还有外人,早就拉着儿子好好问问他这些日子的经历了。而高山山和高年年看到大哥也很开心,高年年甚至都不黏阿娘了,转而坐在大哥怀里了,这待遇不免让高崧崧有点受宠若惊,整个宴会不仅抱着妹妹不放手,还不时的喂她吃些食物。

高峥看着突然化成小厮的高岳,心里忍不住冷哼一声,妇人之仁!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8613793碧水宝宝 投的霸王票 谢谢大家的留言订阅明天又要去补牙了,呜呜,人生太灰暗了

激流(九)

高氏兄弟都是干脆的人,既然人都到齐了,那么也没有在广陵多留,住了一晚上第二天天没亮就离开了。

动身的时候,高年年还没醒,睡的跟小猪似地。昨天她先是一吓再是高严的一顿屁屁,就算陆希很快的给她换了衣服,晚上又早早的让她上床休息了,她还是发低烧了。难受得小丫头靠在陆希怀里直抽噎,陆希抱了她一个晚上,直到快天亮的时候,她的烧才退下去,人才睡去。陆希和高严却一夜都没合眼。

陆希强撑着让马队出发后,就躺在女儿身边睡了。要是没有特殊情况,只要陆希在,高严都会跟陆希一起,这次也不例外,看着头靠头睡得香的妻女,他搂过妻子也闭目养神了。

高岳和高屾年纪轻,两人不知道昨晚高年年发烧,一晚上睡的很好,一早起来见高严不出来管束他们,他们也乐得轻松,高崧崧朝弟弟显摆着他新得的马匹,高山山看得眼红,兄弟两人不时你追我赶的展现下骑术。

“高仲翼呢?”高元亮在路上走了好一会,都没有看到高严出现,不由微微挑眉。

“高刺史在马车里。”下属答。

“什么?”高元亮以为自己听错了,武将跟文官不同,文官出行基本以牛车马车为主,武官上朝都是骑马的,除非真是年老体弱到上不了马了,不然绝少有武官会乘坐马车,难怪高元亮会以为自己听错了。

别说是高元亮,就是高元亮的下属都觉得很幻灭。高仲翼这些年战功赫赫,尤其是当年涿县一战他一刀将宇文浩连人带马劈成两断的战绩,更让人津津乐道迄今,众人怎么都无法接受这么一个英雄居然出行是坐马车的。

“听说昨晚小娘子发烧了,大半夜的还让人去请疾医了。”侍卫说道。

女儿发烧跟高严有什么关系,他一个大男人还会照顾病人不成?这么多年了也没见他有什么长进,依然沉溺于儿女情长,“让人走的慢一点。”高元亮吩咐道。

“唯。”

陆希一睡睡到了中午才醒过来,她是被热醒的,十二月的建康没有蓟县那么冷,早上起来的时候也有结冰的夜露。就这么一个寒冷的天气,陆希硬生生的被热醒了,原因无他,就因为她一前一后贴着两个一大一小的火炉,两人皆紧紧的搂着她,陆希额头后背都冒汗了。

她一动,高严就醒了,高严原本也没睡熟,“皎皎?”

“好热。”陆希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小丫头,她还在睡,小脸红扑扑的,小嘴微微张着,陆希小心的将她移了过去,“阿兄,你以后不能再打年年了!”陆希说。

“我压根没用力。”要是用力了这小丫头还能那么活蹦乱跳的抱怨他?

“没用力也不行。”陆希给女儿顺了顺头发,“万一她再发烧怎么办?”

高严摇了摇头,在高严看来,儿子归自己教,女儿归皎皎教,要不是这小粘糕太淘气,惹皎皎哭了他也不会这么教训她,“还要再睡一会吗?”他关切的问。

“不了。”陆希努力的伸手想撩开车帘。

高严侧身将车帘拉开,“快上船了。”上了船就比马车舒服多了。

陆希揉了揉有点酸疼的肩膀,“要进午食了吧?崧崧和山山呢?”

“在外面疯吧。”高严给妻子按摩着肩膀。

“又离开五年了。”陆希望着渐渐熟悉的景色,微微感慨,转眼间她在蓟州待得日子跟在建康吴郡待得日子都快齐平了,“也不知道阿姑他们现在好不好。”

高严想了想,将陆言的事跟陆希说了一遍。

“你说崔太后让刘铁把阿妩带走?崧崧又把阿妩接回来了?”陆希没想到逼宫的这几天建康居然会发生这么多事,更别想到这关口还能听到一个感人肺腑的爱情故事,“刘铁这么多年没成亲都是为了阿妩?”

“对。”

陆希默默的摇了摇头,“让阿妩留在行宫散散心也好。”

高严拍了拍她,“正好我们也要在行宫留一晚上,你们姐妹可以叙叙旧,也正好让阿姐看看年年。”

高崧崧来接陆希的时候,也带来了高威的口信,高威知道高丽华一向疼爱两个弟弟,想趁着高元亮和高严来的时候,一起把女儿接回宫里。

“小淘气又要多一个靠山了。”陆希笑着说。

“唔——”小淘气动了动,小脚一踢,就被小被褥给踢走了。

陆希连忙伸手摸了摸她的背,感觉她没醒,又给她盖好了被子。回头就见高严在看一封手信,“阿兄,你在看什么?”

“王直给我写了信,说是父亲再给阿峥和阿山找媳妇,他觉得其中有一个人选很不错。”高严说,“他觉得可以给阿山考虑下。”

“谁?”陆希问。

“魏侍中的幼女。”高严说。郑启临终前,大宋三位最有权势的文官是中书令王珏尚书令顾律和李侍中,李侍中年纪比王珏还要小一点,但身体却远不及王珏,在郑桓驾崩后的两年他也去世了,接替他的官员姓魏。

“魏侍中?是魏丹吗?”陆希问。

“对。”高严没想到叫皎皎居然知道魏丹,“听王直说阿姊挺喜欢那位魏小娘子的。”崧崧娶了阿平,皎皎又是陆家的女儿,阿劫又娶了顾家的女儿,山山的确没有必要再娶世家女了。

高家和郑家一样都是寒门上位,高威上位后一面笼络士族官员,一面又大力扶植寒门显贵,这魏丹就是高威最看中的文臣第一人,魏丹的长子媳妇还是胡敬的孙女,胡敬现任中护军一职,也就是高威先前的职位。也可以说,如果魏家没有女儿就算了,有女儿的话,一定是嫁入高家的。

“不行。”陆希一口拒绝了。

“你见过魏小娘子?”高严见妻子想都不想就反对,不由好奇起来,难道皎皎见过那位小娘子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