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青青看到两个哥哥经过磨练，做起事情还真的有模有样的。
随着两个人的吆喝，过来面试的人很快也就分成了男女两个长队，每一队都有三四十的人数。
惠娘、金娟妹和张氏坐在桌子前还有一些羞涩，毕竟妇人家出头露面还是第一次，心里难免有些紧张。
“看呀，连赵家和秦家都站在队伍里了。”有人低声惊呼。
“人家都是亲戚，真的出事，苏青青也不会翻脸。”有人不屑。
“傻呀，我看苏青青不是好说话的丫头。”
…
秦菲儿他们站在队伍中，并没有变脸，而是非常坦然地等待着。
“我对一下名单，等会儿到里面考核，合格的人等会儿我会宣布名单。”苏老爷子咳嗽一下，严肃地讲话了。他这么大年纪还是第一次在这么多人面前讲话，而且还是熟人了。
苏青青悄悄给他竖起了大拇指，老爷子看到了，得瑟地挺起了胸脯。
“我再补充一下，如果你们谁有特长，也就是有一门独特的手艺，进了厂子被选中成为小头头，根据不同等级，你们将有津贴，也就是额外的补贴。当然，要是你在厂子里做得久成为老工人，今后也会加工钱。”苏青青微笑着站出来宣布。
还可以加钱呀，站在外围很多村民都懊悔不已，早知道他们就不跟着瞎参合了。
闹了半天，什么都得不到，现在孩子没学上，连这么好机会都失去了。
开初提出反对的人就变成了众矢之的。
赵桃花也过来应聘了，她有自信，凭着她一手好绣活，不愁面试不成功。要是进了厂子，她和苏青涧的距离就更近了，想到这儿她忍不住又看了一眼苏青涧。
原来苏青涧定亲比较低调，也就和苏家亲近的人知道这个事情，风声还没有传到赵桃花耳朵里。
“下面开始考核，我来读名单，读到的人按照顺序坐下来。”苏青山严肃地宣布。
排队的人立刻安静下来了。
“等等我，昨天我们家没有人反对了，我们老两口想试试。”一个长着灰白胡子的老头跑过来，后面还跟着一个气喘吁吁的老太太。
村里人看到来人全都大声笑起来了。
“这么大岁数还敢出来抢工，也不骚的慌。”
“他们是想苏家给他们养老吧。”
…。
“他们是谁？”苏青青看到来人，发现不认识，就压低声音问身边的苏老爷子。
“他们住在河边的卢家，老头叫卢大，那是她的媳妇方氏。老两口是外来的人，只种了两亩薄田，也没有孩子傍身。生活挺凄惨的，也不知道他们怎么会想到过来。”苏老爷看着来人皱着眉头说话。
“要是你能帮帮就帮一下吧，算是做了善事。听说，前些日子他们住的房屋都要倒了。”
“老弟，你也过来找工吗？”苏老爷子站起来笑呵呵地招呼。
“我这么大岁数不行吗？”老头梗着脖子反问。
苏老爷子一愣，然后立刻笑起来。“当然不是。”
“我问你，要是被你们看中了，你们管房子住吗？”老头倔强地看着苏青青问。
“管。但是每一个月得出十文钱，算是额外的租房费用，房子的主人还是我。”苏青青礼貌地回答。
“管老吗？”老头继续问。
村民们听了都哈哈大笑起来，他哪里是来上工的，分明就是想着要苏家养老来着。
“老头子，咱们还是回去吧。”老太太在笑声中白着脸拉着他的衣角往后拽。
“问你了。”老头子却很固执地看着苏青青。
“只要你们有本事，我管老。”苏青青斩钉截铁地回答。
“昨天我们没有人反对，我们可以进去？”指着房子，老头又问。
李元楚不声不响出现在苏青青身边，眼神很幽深地看着老头。
老头受不了他犀利的目光，脸色变得惨白一点儿，但是却没有退缩。
“这是自然。”苏青青慢悠悠地回答，“加上他们的名字。”
苏青峰拿着笔又将两个人名字给填上去了。
看热闹的村民没想到苏青青真的让老头老太太进去了，一个个都傻愣愣地看着，不明白一向精明的丫头怎么愿意吃这么大的亏。
“你肯定两个人与众不同吗？”李元楚低着头轻声问。
“是不是，等会儿不就知道了。”苏青青回答地冷冰冰的。
李元楚就温和地笑起来了，那醉人的笑容看傻了一大帮的人。
“少在这儿卖笑。”苏青青白了他一眼，然后进到绣房那边厂子里去了。
卖笑呀？李元楚愣了！还从来没有人敢这样说他。
这丫头！想到这儿，他笑得更加厉害，连牙齿都露出来了。
“本王进去看看。”也就是通知一声，他就背着手进了厂子。
这个厂子有霖王的生意，苏青涧他们自然不会拦着，任由他进去了。
“为什么没有我的名单？”赵桃花等了半天，都没有听到自己的声音，看到和自己排队的人都进到了绣厂，只剩下自己孤单单站在太阳底下，她这才开始着急起来。
苏青山和苏青涧对她都谢敬不敏，一听是她的声音都躲进厂子里去了。
苏青峰本来也不喜欢她，听到她过来质问，就不客气反驳，“昨天，你两个哥哥闹得凶着了。既然你们不愿意，我们当然不勉强了。”
“他们是他们，我是我，我又没闹，凭什么不给我进去？”赵桃花急了，心里将两个不成器的哥哥骂个半死。
她的话让守候在外面的村民眼睛一亮，对呀，家里出面的可都是一个人，但是昨天并没有在场。要是家里能进了一个人进去，那也是好事情呀。
于是，为了自身的利益，又有很多村民开始过来帮腔。
苏青峰年纪小，经不起这么多人围攻，急得脑门上都出了汗水。
“青青说过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只要每一家有一个人不赞同，她都不同意收。”关键时刻，苏家长辈们站出来。
而他们身边还站着昨天表演碎石的几个下人。
昨天的事情很有威慑力，村民听了苏中义的解释虽然不满，可是再看到他身边的下人似笑非笑的眼神后，什么不满都飞走了。
他们不由自主又退了回去。“我们也就是问问，绝对不是想闹事。”
这也是心里话，现在他们只想巴结一下苏家，根本没有得罪苏家的意思。
只有赵桃花不明所以，还站在那儿叫嚣，“这不公平，我不服。”
“要是犯了本朝的历法，连坐还是轻的，严重的还得诛九族。苏家这个方法也是参照大庆历法制定而已，你对苏家不满，难道对皇上也不满吗？”李元楚出来了，脸色像罩上一层冰。
满眼的戾气，满身的杀气，赵桃花一个弱女子哪里见过这样的架势，还有明明讨论的是苏家，怎么还牵扯到皇上？她的脚下一软，人就跌坐在地上了。
村民们全都同情地看着她，但是却没有一个敢过去求情的。
“王爷，只是一点儿小问题，她也没有那个意思。”苏中义不忍，毕竟都是一个村的，他也不想给苏家树立一个敌人。
李元楚看看苏中义点点头，“看在苏家给你求情的份上，本王就不和你计较了，滚！”
他的本意就是给苏家立威，倒是并没有想杀人的意思。
目的达到了，他自然给了苏中义的面子。
赵桃花死里逃生，连滚带爬逃了，再也没有心思继续纠缠下去。
村民们通过这件事算是彻底看清楚了，霖王是真的给苏家做靠山来的。
苏青青在绣厂的房间里看着过来考核的人绣，虽说是熟人，其中一部分和她并不是很熟。惠娘站到身边的时候，这些女人还不怎么紧张，可是只要苏青青过去，
不知道怎么的，她们就特别害怕，拿着针的手都抖起来。
苏青青微笑着当作没看见，在人群中慢慢地穿梭，顺便看看大家的针法。
当她看到最后来的那个姓方的老太太，脚步一下子停下来了。
没有底色花纹，老太太凭着感觉就绣了几朵蝴蝶，此刻她正忙着绣一朵花。
绣蝴蝶在村里，几乎每一个女人都会，可是老太太绣得和大家都不一样，那几个蝴蝶翩翩起舞，神态自若，几乎连上面的毫毛都看的清清楚楚，更稀罕的是这幅绣品的正反面是一模一样。
双面绣！苏青青的眼睛眯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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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订单如云
“你被录取了。”苏青青淡淡地对方氏说，“能随我到办公室谈谈吗？”
方氏放下手里的绣品，抬起头看了她一眼，然后点点头站起来。
“青青？”惠娘过来也看到了她手里的半成品绣活，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娘，这边交给你了。”她带着老太太走了。
“请坐。”苏青青指着椅子对老太太礼貌地说，“能告诉你的故事吗？”
这样一个有才华的人竟然窝在一个小村庄里，生活的还如此艰难，怎么想都说不通。
“我是江南方家双面绣的唯一传人，江南的方家你听说过吗？”老太太定定的看着苏青青。
苏青青诚实地摇摇头，“不知道。”
老太太听了眼神一暗，当年处在顶峰的方家，大庆谁不知道呀。可是随着自己的逃离，方家的辉煌也消失了。
“我从树上掉下来得了失魂症，再说我们这样小的村子不知道方家也很正常。”苏青青告诉她，不忍心看到她脸上浓浓的失落感。
“也是。”老太太抬起头，脸上的伤感也就消失了。
“当初方家绣出的绣品，一幅简直就是天价。”她舔舔自己干瘪的嘴唇说。
“方家因此也成了江南首屈一指的大户人家。可是常言说得好，树大招风，方家银子多了，自然就遭到别人的嫉妒。”
说到这儿她停顿下来，苏青青并没有追问，只是静静地坐等她将故事讲完了。
“方家几代单传，到了我这一代，只有我一个了。外面的人就传言方家是要断后，爹娘大怒，想给我找个上门女婿，为的就是能让方家的香火继续下去。千选万选中，他选中了店里的一个年轻的伙计。可是这个人我并不喜欢，因为当时我喜欢隔壁的木工。”谈到小木匠，方氏的脸上露出幸福的表情。
“他就是卢爷爷。”苏青青肯定地说。
“是，可是私囊相受是不容许的，爹娘大怒，要打断了相公的腿。于是我们相约私奔，想躲过了风声，然后再回去了，到那时候，爹娘肯定会原谅我。”方氏落泪了，可能想到二老的疼爱。
“不过让我们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等我们私奔不久，家里就发生了一场变故，竟然让我和爹娘阴阳相隔。”说到这儿，方氏几乎是哽咽地说不下去。
“爹绝对没有想到，他选中的人竟然是江南督抚的小儿子，原来督抚见到方家双面绣来钱快，竟然想独吞了，本来他打算让小儿子过来诱惑，和我成亲后，将绣技哄过去，可是却没想到中间会出岔子，于是他们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找了借口，将爹娘送了大牢，并且将方家的一切都收缴了。”方氏越说越激动。
“他们威逼爹娘将绣技交出来，可是爹娘为了不连累我们，竟然在牢里双双上吊自杀了。”最后一句，方氏几乎是泣不成声。
“所以，你们就逃到了清溪村隐居下来了。”苏青青问。
“是呀，这一晃都几十年过去了，那督抚也因为贪污受贿被皇上抄家砍头了。因为一切祸事都是绣技引起的，我本不打算再用，可是…”说到这儿，她老脸红了起来。
“是担心房子的问题吗？”苏青青将她没说完的话问完。
“是，相公和我都老了，又没有孩子傍身，总的给自己留条路呀。”方氏惆怅地回答。
“你放心，到了我们苏家，我自己会护着你们，即使你们最后不能动，我也会让人照顾你们。”苏青青给出承诺。
“好，这样我就放心了。”方氏苍白的脸上轻松一点儿。
“伸出手，我给你看看。”苏青青看着她。
方氏不明所以，但还是听话地将手伸出去了。
苏青青给她把脉过后就明白她为什么愿意出来做绣活了，原来方氏的身体真的不是很好，她估计方氏是想给老头留后路。
“你的身体不是很好，主要是这么多年来劳累成疾，加上忧心所致。我给你抓几幅药，今天下午你们就搬到家属区住下吧，毕竟你们那边的草房子太危险了。”苏青青淡淡地说。
方氏听村里人传言过，苏青青的医术无双，连京里的公主和王爷都找她看病了，于是看到了希望，她含着泪点着头答应了。
“人总是往前看，过去的已经消失，眼前是现实是我们应该享受的，而未来则是希望。你还是不要过多地纠结于过去，想一想，这辈子你有你相公疼爱，已经该知足了。”既然还有心病，苏青青就尽量开导她。
“多谢。”方氏远离人群很长时间，听她这样一开导，心里舒服多了。
“你放心，既然你会养我们老，我们能动的一天就会努力做事。”她抬起头保证。
“嗯。”苏青青点点头，这样明理最好。“你负责教会我买下来的死契双面绣，我负责养你们到老，这两条会写进合约里，你不用担心我会过河拆桥。”
能写进合约中，这正是方氏所想的，苏青青主动为她解决了心中担忧的，她不由得开心起来，苍白的脸色带起了微微的笑容。
两个人谈妥以后，走出了办公室。
“你可以帮着我娘看一下，哪一些能留下来的，你也给点儿意见。”苏青青交代她，“我到木工厂去看看。”
“嗯。”方氏倒也没有客气，点点头答应了。
她的参与让很多接受考核的妇女都惊讶不已，搞不清楚村里一直对人冷漠的奇怪老太太怎么会得到苏青青的重用。
“你是行家，一定要帮着好好选一选。”惠娘在看过她的双面绣以后，对她更是客气万分。
方氏慢慢穿梭在人群中认真端详起来，经过哪一个人的时候，谁也不敢小瞧了她。
苏青青刚走进木工厂，就被苏中义拉到了一边，“青青，你好好看看卢大叔做得东西。”他从桌子上拿出一个雕刻的镜子框。
说它是框子都埋没了，因为这个镜子框简直就是一个艺术品。精致、华丽，要是能上了颜色，还不知道多么漂亮了。
“你也不用考核了，回家收拾一下搬家吧。同样的，这边生产的师傅就是你了，你会得到管理津贴的。还有，方奶奶会告诉你关于合约的事情。”苏青青走到老头面前说。
卢老头抬起头看看她，然后点点头，“我要带厨房的屋子。”
“连院子都会有，这个你不用担心。”苏青青回答。
老头满意了，站起来放下了手里的工具，“明天我会来上工。”
“大哥，哥哥，你们带几个人帮着他们将东西搬过来。如果可以不要的东西最好清理掉，这儿毕竟是家属区。”苏青青叮嘱一句。
老头犹豫一下，但是也没有继续说什么，然后背着手走了。
苏中义带着崇拜的眼神看着她的背影，“没想到他这么厉害。青青，这一次你找到了宝。”
“那是，爹，你要相信你女儿的眼光。”苏青青抱着他的胳膊撒娇。
“知道你行。”苏中义笑着看着她。
“果然让你找到了宝。”李元楚踱步到她父女两个的身边。
“你这个人走路怎么一点儿声音也没有？”苏青青吓了一跳，回过头等着他，不满地质问。
“是你太用心了，没有听到而已。”李元楚看着她一本正经地反驳。
苏青青…
谁再说霖王冷清冷漠，她非扇那个人一个大嘴巴不可，李元楚分明就是一个多嘴婆。
“爹、舅舅，你们看这些人谁能留下来啊？”苏青青不想和他斗气，转过身问正事。
“王爷，你看呢？”没想到苏中义却恭敬地向李元楚询问。
李元楚还真不拿自己当外人，“本王和你们一起看看。”
苏青青看着他很是不满意，自家的生意管他什么事情？她不禁后悔让卢老头先走了。
过来的男工接近五十来人，有的人家还很有意思，三代同堂全过来了。
虽然是熟人，苏中义和苏中仁也没有看面子，而是认真挑选，最后终于挑出二十二个人选，其中就包括父子的。
“到外面等结果，名单将和女工一起公布。”苏青青宣布。
男子这边终于敢出声了，大家其实心里都很着急，但是谁也不敢多嘴，只好三三两两到外面守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