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显然就不是朝政的范畴,而是皇帝的家务事了。这种事,他就算是皇帝最信任的近臣也不能够多看的。

夏涵的记忆力虽然未必比得上舒绿,却也同样有着一目十行、过目不忘的本事。他面上没有表现出异常,心里却在嘀咕着,皇上找太宗朝的后宫旧录来看做什么…

那份旧录记载的似乎是太宗朝和顺贵妃林氏的生平。既然和朝政无关,夏涵也没放在心上,交代了内侍们几句就打算回到庆天宫去参加新春午宴。

他也不可能独自在宫内走动,自当有小内侍相陪带路。

没有人能够在宫中独来独往,这是不合规矩的。

刚走出御书房不久给他带路的小内侍突然被同伴截住,不知在询问什么事情。今天宗室与百官、女眷们数千人进宫朝贺,宫里肯定是忙得要命,这些内侍宫女们也往往身兼数职,忙得不可开交。

夏涵站在一边等待那小内侍和同伴交接些工作,百无聊赖地移开几步走到回廊另一边看看风景。

他正好站在回廊的拐角处。忽然间,似乎听到一把熟悉的阴柔嗓音在与另一人低声私语。夏涵认得那是皇帝逼的大太监德进公公的声音,猜想他或许是在吩咐小内侍们喏做事,倒也没有特别想着要回避。

“德公公,您说皇上是否真要效仿太宗旧事······”

“啪!”

突兀的巴掌声后,德进尖细的声音再次响起,比方才还要更低了些。“你这小王八蛋,亏得咱家还以为你伶俐懂事,认了你当干儿,你就是这样回报咱家的?再胡说八道,咱家撕了你的臭嘴!”

“对、对不起,奴才错了…···”

那小内侍似乎吓得快哭出来了,听声音像是在捂着嘴巴说话,大概脸上挨的那一下委实不轻吧。

夏涵眉尖轻蹙,不动声色地走开几步。他可不能让那两人知道他偶然间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凭直觉判断,绝对不是什么可以公之于众的好事。

皇上要效仿太宗?

不径意的,夏涵脑中突然浮现出适才无意间看到的那份后宫旧录。太宗的林贵妃······

“夏大人,请随奴才来。”

刚体给他领路的内侍又转回来了,神色恭谨的请他过去。

夏涵一面随内侍朝庆天宫走去,一面还在想着刚刚的事情。眼下皇贵妃又“病倒”了,大概皇上想重新调整后宫事务吧······不过,太宗…···

他读的史书非常多,包括本朝的许多轶事、旧闻,也都装在他的脑子里。太宗朝和顺贵妃林氏的事情,他也曾经在某本旧录里读到过。

虽然当时只看了几眼,他还是记得这位林贵妃的大略生平。

林氏,生于太祖朝宣庆二十三年,卒于太宗朝运承十五年,去世时仅有二十六岁。她是太祖三女文霞公主养女,也就是太宗名义上的外甥女。林氏于十五岁时进宫,一进宫便封为林妃,半年后即因“贞静贤淑”被封为贵妃,又加封和顺贵妃。但林氏始终未有所出,她死后太宗“哀毁不已”,竟不顾群臣反对以皇后大礼将她下葬,谥号“庄慧慈皇后”。

然而后来人大多不愿承认林氏的皇后身份,还是称她为“林贵妃”。原因不言自明,太宗娶这位林贵妃近乎“**”,这可是儒生们最不能接受的大事。要不是当年太宗以绝对强势君临朝野,怕也没法如愿给林氏封号呢。

难道皇上打算也来个“**”?夏涵为自己这惊人的联想吓了一跳。不过他随即又平静下来,管他呢,这些事也扯不到自己头上来啊。

如果他知道兴耀帝想“**”的对象是舒绿,就绝对不会像现在这般冷静了。

此刻的舒绿心里就跟猫抓一样的难受,恨不得肋生两翼从天香阁飞出去,永远不回头。

“你觉得这座宝元殿如何?”

听到皇帝忽然换了话题问她这话,舒绿初时莫名其妙-,旋即又明白过来。

兴耀帝这是在拐着弯儿地问自己,愿不愿意成为宝元殿的女主人啊!

不是吧皇上,您要不要这么迅猛?前几次连点暗示也没有,这会儿开口就问我要不要跟你······好吧,大概皇帝要女人是从来不需要询问的吧?他这么问自己,应该算是很给面子、大大破例了?

正如舒绿所想的一样,兴耀帝这便是在含蓄地告诉她,打算将她纳入后宫。并且还很“慷慨”地表示,只要你一进宫,绝对会是朕的宠妃。

宝元殿是什么地方?虽说在先帝时也就跟冷宫差不了多少,但如今不一样啊!谁都知道,宝元殿是皇上少年时住过的旧居,如今的禁地。谁要被赐住宝元殿,那肯定是皇帝心尖上的人儿。

可惜这种六宫中人人都渴盼不已的荣幸,对舒绿而言却是绝大的危

她一点,不,是半点都不想进宫好吗!

谁想和一个比自己大了快二十岁、还是自己名义上的表舅的男人结婚啊!结婚就算了,还不是正室!不是正室已经够坑爹,问题是还要进后宫!

她对步步惊心宫锁心玉甄传一点也不熟悉啊,宫斗这种高难度的事业一点也不适合她!

舒绿快要抓狂了。但是眼下,不是抓狂就能解决的,她该如何回应皇帝?尤其是皇帝正在满脸笑容的等待着她“谢恩”,她这会儿说一句“我不要”,大概会被直接炮灰吧?

神啊,谁来把她从这史上最大危机中解救出来?

突然,有内侍在阁门外轻声禀报说:“禀皇上,明德长公主到宝元殿来了。”

第三百一十七章:情敌是皇帝

明德长公主?

兴耀帝微微一怔,舒绿却像是打了一针强心剂般精神起来。

长公主殿下,您真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

自然她面上是绝不敢露出欣喜若狂的神色。兴耀帝很快做出了反应,对舒绿温言道:“你先到上层去待一会儿吧,朕和长公主说几句话。”

“是,皇上。”

舒绿极力抑制着自己的表情,赶紧推开天香阁二层的楼门,在小内侍的指引下往上层走去。

兴耀帝为何如此安排,舒绿也能明白。天香阁拢共就一个楼梯,她这会儿要是直接下去就会撞上候驾的长公主。皇上也知道私下召见自己这么一个小女子并不合礼法吧?

在别人面前他或许毫不在意,但对亲如长姊的明德长公主,皇帝大概还是有所顾忌的。

天香阁是半木质结构的建筑,以各种香木和泥筑成。

舒绿刚上到三楼,就隐约听到下方传来内侍禀报的声音:“明德长公主驾到!”

紧接着又听见长公主向皇帝见礼。显然兴耀帝对长公主十分尊敬的传说并没有造假,舒绿尽管不能完全听清二人的对话,也能感觉到他们之间说话较为随意。

“皇上怎的不在庆天宫,却到这儿来了?”

长公主对于在宝元殿遇到皇上极为惊讶。也就是她才敢这么问皇帝,包括皇后在内的其他人哪里敢主动问皇帝的行踪。

“哦,朕看离午宴还有些时间,过来这边转转。琼姐怎么也过来了。”

长公主单名一个“琼”字,和同辈的宗室们一般从王字旁。兴耀帝梁少时叫惯了她琼姐,成年后也一直没有改口。

宝元殿是后宫禁地,但皇帝特许明德长公主可以随意进出,因为这是他们一块儿长大的地方。

“臣也是随意来转转···…皇上,您看。”长公主从天香阁窗口往外一指,对着一颗特别高大的樟树笑道:“可还记得这棵树?”

兴耀帝也笑:“怎么不记得。自打那年朕搬到宝元殿来与琼姐作伴·琼姐你隔一两个月就替朕量身长,几年下来把那樟树都刻花了。”

“是呀。”长公主摇头微笑,似乎回忆起了许多少女时的往事。

其实那时候他们的日子不算好过。养母容才人在宫中不甚得宠,进宫多年连先帝的面都没见过多少次·更没有机会产下皇嗣。他们三人在宝元殿里度日,有些时候连正经份例都分不全,好些在宫里特别有势力的女官和太监对他们都爱理不睬的。

然而容才人对这对养子女还是很用心,吃的用的都先尽着他们来。那时兴耀帝在小书房里读书被皇兄们欺辱,容才人看到他的伤口总是亲自默默地他包扎,少有责备。

在宝元殿里住的几年,虽然平淡·却也很温馨。

舒绿独自靠在三楼栏杆上,百无聊赖地看着四周的风景。她没什么心思听兴耀帝和长公主二人追忆似水年华,只想着什么时候能够脱

但是光从宫里离开还不行啊。到底该如何打消兴耀帝那个可怕的念头,让他对自己死心呢?

唉…···

“琼姐有心事?”

忽然,她又听到兴耀帝绸了一句。

片剽后,长公主的声音才幽幽飘了上来:“皇上多虑了,臣并无心事。”

唔,长公主的心事······舒绿突然想到·说不定和仲药王有关?

近来太忙,她都忘记去追问仲药王,究竟和长公主之间有什么诡异的过往了。她真的很好奇啊!

兴耀帝却没往别的方向想。“琼姐·去年朕就提议过,或许你该从宗室里找个小孩子过到名下养着。不论如何,总是个念想。”

他觉得长公主常年过得清心寡欲的独居生活,太过单调寂寞了,容易生出心事来。

“多谢皇上挂心。”长公主应道:“臣也是如此想的。”

“哦?”

对于长公主的事情,兴耀帝显然还比较关心。“朕看有几家的小孩子长得还挺好······”

由于还要参加新春宫宴,姐弟俩也不能聊得太久。等长公主离开后,兴耀帝也没时间再和舒绿“沟通”了。

舒绿逃也似的离开了宝元殿,一路上还在为皇帝最后看着自己的眼神胆寒。苍天啊,大地啊·不要用这么吃果果的眼光看着我好吗?我们不合适,谢谢!

午宴前,兴耀帝终于回到了群臣的视线之中。端坐在庆天宫大殿高台龙椅上,恢复了威严面貌的皇帝宣布宫宴开席。

大太监德进穿着一袭明黄色平金绣江牙海水蟒袍伴驾,有条不紊地指挥司礼监、教坊司的内侍们开锣鼓乐。群臣按班次入席,不过其中也有很多“重病”缺席的重量级人物·例如刚刚被批准还乡养老的于阁老,在家养病的祝阁老等等。

也有个别人不需按固有品级就座,那就是特别得到皇帝宠信的重臣、近臣。

最近特别得到兴耀帝赏识的中书舍人夏涵夏檀青,就被特许坐在靠近兴耀帝下首的位置。

多少人对夏涵的飞速翻身羡慕嫉妒恨啊!但也只能稍稍眼红一下而已,谁让自己没有人家夏涵的运气呢?

当初同科考中进士的同年们,还在私下嘲笑夏涵不知变通,故意和祝阁老对着干被扔到藏书库里去坐冷板凳吃灰尘。结果呢?人家现在多风光!

于是便有人在暗地里偷偷说怪话,讥讽地说:“看人家那细皮嫩肉俊俏脸蛋,咱们是比不上了!”暗嘲夏涵是靠“男色”上位。

夏涵却对自己备受圣宠的事情处之泰然。′脑子里还在转悠着之前无意中看到的林贵妃旧事,总觉得心里有种怪怪的感觉,却又说不出哪里奇怪。

嗯?这股香味…

夏涵猛然一睁双目,情不自禁地抬头朝四周看了一圈。

他爱香成痴,无论何种香品的味道一经他的鼻子,他就会深深地记住这个味道。

而这股极淡极淡的幽香,是他不久前才闻到的,自然印象更加深刻。可是,这股香味不该出现在庆天宫啊!

这是早晨进宫前,他在宫门广场上偶遇舒绿时,从舒绿袖间飘出的熏衣香。夏涵对舒绿用香的习惯知之甚详,知道她极爱在熏衣香里加入花露,这是传统熏衣香绝对没有的配方。

可是,舒绿此刻应该是在皇后的长春宫中,这儿怎么会······

刹那间,夏涵心头狂震。

他努力维持着脸上平静的表情,却微微侧头朝皇帝的方向看去。

那带着花露的熏衣香,就是从皇帝的身上飘出来的······

除了夏涵,也没有人会察觉到如此细微的香味。但夏涵不但注意到,还能辨认出,这就是舒绿今天用的熏衣香。

皇上、宝元殿、舒绿、特制的熏衣香、林贵妃旧事、德进与小内侍的对话······

所有的线索被夏涵在脑中飞速拼凑在一起,真相似乎逐渐成型,慢慢浮出水面。

夏涵浑身如坠冰窖,脑子嗡嗡作响,舌头一直发麻到舌根···…

“檀青,你怎么了?”

和夏涵坐在一处的另一名中书舍人袁中毅看到夏涵表情异样,忍不住低声询问。

夏涵打了个激灵,才从震撼中稍稍恢复过来,强笑道:“啊,大概是空腹饮酒,头晕乎乎的。”

“哦,空腹饮酒是不太妥当。你喝碗汤羹压一压吧。”

“好的。”

借着喝汤的动作,夏涵又朝金銮座上的兴耀帝看了一眼。

或许是自己太过敏感了?但是,总觉得事情或许就是那样的…虽然让人无法置信…

这半天里,皇帝的嘴角始终在轻微上翘,显示出他良好的心情。夏涵原本也和众人一般,以为皇帝在整肃朝纲、大权尽握之后大为得意,但现在夏涵不这么想了。

难道皇上刚才在宝元殿对舒绿…

想到此处,夏涵脑中一片空白,眼睛直冒红丝。幸好此时人人都在饮酒祝贺,大多都略有醉态,他的异常表现才不那么显眼。

如果皇上真的要纳舒绿入宫,那他该如何是好?

不…重要的是,舒绿自己愿意吗?

夏涵完全可以接受舒绿因为喜欢上了别人,而不肯接受自己。但想到舒绿或许会被违背意愿强征入宫,他的心越发绞痛起来。

不可以,他不能够让舒绿沦落到这样的结果!

可是他的对手是高高在上的天子,伸出一根手指头就能使他万劫不复的人——他能怎么做?

就在夏涵一片茫然的时候,又听到司礼监内侍们一齐奏起乐来。

“檀青,你赶紧再吃一块肉饼。马上就到献俘大礼啦。”袁中毅的语气有些兴奋。

夏涵才想起来,今年的新春拜贺还有“余兴节目”。那就是从西南班师回朝的王师,要向天子献俘。既是新年的祝贺,也是向四夷炫耀天朝的武力。

第三百一十八章:庆天宫紧急突发事件!

映日琉璃灿,倚天梁柱垂。

庆天宫大殿广场前,身穿衮服头戴高冠的兴耀帝,坐在迎风飘摇的曲柄黄伞底下,威严地注视着前方。

百官分文武依次排序,而入宫朝贺的宗室与女眷们也被特许到场观看。自然,女眷们追随皇后銮驾远远坐在广场一侧,只是起个背景板的作用。

正式的献俘仪式,在西南军回朝时,已由兴耀帝主持在宗庙前举行过了。今天这个在宫中献俘的仪式是临时加上的。因此今儿进宫来朝贺的除了文武百官、宗室勋爵之外,还有部分四夷来使。

这些人,也是兴耀帝要敲打震撼的对象。他继位后,边境上又有了小小的骚乱,各个小国想趁着大梁朝内政不稳来捞些好处。兴耀帝要借此警告他们——都给朕老实点!

对于看多了大型阅兵式的舒绿来说,这种献俘仪式并没有什么吸引力。她此刻只想着赶紧回家,和哥哥商量对策,看看怎么把这难关给迈过去。

由于距离比较远,确实也没什么大看头,女眷们之中对这些东西感兴趣的人肯定也是凤毛麟角。大家只是静静坐着不出声,但突然间人群中却起了小小的骚动。

嗯?什么?

舒绿从沉思中被惊醒,很是疑惑什么事让这些很在意形象与规矩的贵妇们也开始窃窃私语。

不过她很快就知道答案了,因为答案真的太太太太明显——

献俘队伍里居然有一队大象!

天,不是一头,几头,是一队!

连见惯世面的舒绿也不禁坐直了身体,朝那队起码有十几位成员的庞然大物看去。

不是献俘虏吗,居然还有大象?

但舒绿毕竟是舒绿,很快就想通了其中的关联。

是了,她差点忘记了西南是个很特殊的地方。那里有着连绵不断的群山和大片大片的热带雨林,各种珍禽异兽出没其间,也是这块大陆上最盛产大象的地区。

西南大象的智商非常高,性情也很温顺憨厚容易驯化。西南土著往往善于驯象。平时驯养它们,是用于骑乘、服劳役等等,而还有一种特殊的驯化方式是要将有资质的大象驯化成战象。

由于大象庞大的体积,战象在战争中发挥的作用非常强大。经过训练的战象,作战时勇猛无敌,有如天神一般。它们能够冲锋陷阵、攻破城门、摧毁营地、踩踏敌军、扫荡武器…···总之,威力极大。

但是战象也有其致命的缺点那就是不易操控,绝对没有战马那么听话。

有时打着仗,它被周围环境刺激就会敌我不分地冲动起来,到处乱撞,而且还容易掉进陷阱里。

这次西南战争中,一共有三四十头战象被捕获。送进宫来的这十几头,是体积比较小、性情比较温驯的一批。

其实对于是否送战象入宫,百官有过不同的意见。大多数人是非常反对的认为大象难以控制,万一出点什么事如何是好?

但兴耀帝却拍板决定,就要让这队战象在大朝拜上出现。兴耀帝这个人从来都不是循规蹈矩的性子,应该说偶尔还有些好大喜功。他觉得一队大象进宫非常有震撼力,这可是献再多的俘虏也没法相比

既然皇帝如此坚持,那只苦了司礼监和兵部的人们,为了驯化这些大象简直忙得连睡觉的时间也没有了。

此刻,兴耀帝看着这队巨大的战象在象奴的驱使下越过金水桥,朝大殿前进发,心情更是好得不得了。气派啊!

而周围蛮夷外使们震惊的表情,也让兴耀帝心里更加舒坦。要的就这种效果,你们再不听话老子就像大象一样一脚踩死你!

“呵呵,朕贵为天子,富有四海,却也未曾见过如此庞大的牲畜。今儿可算是开了眼界。”

难得心情好,兴耀帝居然还跟身边的太监与近臣们开起玩笑来。德进等人当然也要凑趣说,奴才们更是没见过这种神物若不是托了皇上的鸿福,哪里有幸得见…云云。

夏涵也没见过大象,如果是平时的话他或许还会有些许好奇,现在却是什么心情都没有。他偏头朝女眷那边看去,在一片片人头里也看不清舒绿的面孔,然而心中的担忧却是越发深重了。

待会先去找展眉吧!夏涵把目光移到较近处的宗室勋爵那边,找到了展眉的所在,心中默默想着。

这边,兴耀帝却意兴盎然地要站起身来,想到近处观赏大象。

皇帝也是人,也有自己的爱好和追求嘛。兴耀帝算是很克制的君主了,平时除了上朝就是加班,连在宫里观赏女雒的次数少得一巴掌都数不过来。他也不好田猎,继位之后犹只去过一次秋狩,还是照祖制不得不去的。

如今看到这么些特别的大象,他却起了好奇之心,想要把大象看得更清楚些。

许多官员忙纷纷表示,这些玩意看起来太人了,远远看着就够人害怕的。皇上万金之躯,还是千万别靠近此等凶兽为好。

往常兴耀帝也没这么高的兴致,不过今天他的情绪特别高涨。对于群臣的反对,他只是挥挥手表示无须担心:“朕只是看看罢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兴耀帝这话也没错,本来大家不都围着大象在啧啧观看么。只是由于兴耀帝身份特殊,大家才会有这种反应。

德进还在苦苦劝着:“皇上,奴才以为还是不妥······”

“行了,朕知道你忠心。退下吧。”

此时兴耀帝显示出他执拗强硬的一面。他若没有这种强势,也不能一路逆流而上夺得至尊宝座,还将权臣一手扫出朝廷啊。

从早期的镇远侯一系到如今的于阁老集团,兴耀帝越战越勇,也越来越自信——自信得有些过头了。

皇帝一意孤行,臣下们也拗不过他,只得让最当头的那头大象再上前一段路来朝见。

事实上,大象本性真是很温驯的。纵使这些是战象,也只是在特定的指挥号令下才会暴起冲锋,平时同样是慢吞吞地走着路,看惯了也没什么威胁性。

兴耀帝笑吟吟地看着大象朝自己靠近,还不时和身边的德进说上几句类似“看那象皮真是铁甲一般”的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