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兄要给我下毒,只怕只有一个时候,那便是替我倒酒时。酒里本没毒,饭菜也一样,不然,黄兄只怕自身难保。这酒是在到了我的杯里时才变了味儿。不知我猜的对与不对?”贺求名还是那一脸的坏笑,说道。

黄天源一言不发,脸上的笑容慢慢淡了下去。

“幸亏我与你客气了一番,将酒壶接了过来,不然,只怕她的酒杯里也会被下毒,那对我来说倒是难办了。”贺求名拍拍我的肩,像是在向我致谢。

“你在何时将酒换了?”黄天源问这话的时候声音都开始颤抖起来。

贺求名捡起了不知何时掉落在地的扇子,轻轻拍着桌子道:“还真得谢谢它,撑开的扇面竟有那么大,挡了黄兄的视线,真是该死该死啊。”

黄天源气得一拳打在了桌子上,指着贺求名骂道:“真不愧的天下第一杀手,心肠够硬,竟将毒传给了一个女人。”

我听了这话,有点不知所措,难道说,贺求名还是想要我死,还下了这么狠的招,借黄天源之手将我杀死?

贺求名像是看出了我的心思,笑着道:“你放心,那毒对你没用。”转而又让黄天源说道,“这醉红散只对练功之人有效,一旦喝下,只要一运功,便会毒气攻心。你今日给我喝这东西,怕一时半会还舍不得杀我,想让我从此废了武功,任人宰割,是吧?”

“你倒是很聪明,我原打算若你不愿受那被人追杀的苦,我也能将这荷花塘送给你当坟墓。”黄天源咬牙切齿道,“不过,让你心爱之人这一生都不能动武,我也不算太亏啊。”

“你是说她吗?”贺求名点点我,说道,“可惜,她并不会武功,这毒只怕只能让她当补药喝了。”

“堂堂武林盟主的女儿不会武功,贺求名,你若想撒谎,只怕也能找个高明点的师父学学。”

贺求名抓着我的手,递给黄天源,说道:“你若不信,尽管搭着她的经脉试试。其实,你又何必嘴硬,你早已从她的呼吸声里听出了她不会武功的事实。”

“那又如何。”黄天源突然出手,将我抓了过去,一手掐着我的脖子,吼道,“她在我手上,你还是得死,不然,就让她为我陪葬。”

贺求名根本不为所动,两手一摊,笑道:“黄兄请随意,这个女人,若是由你杀了,是再好不过了,省得我为了与某人的约定得留她一命。黄兄要是替我动手了,我真得好好谢谢你了,既解决了她,还不让贺某得罪朋友。”

贺求名一边说一边走到我的面前,捏着我的脸道:“你不必担心,只要他一动手掐断你的脖子,我便一剑要了他的命。放心,我会替你报仇的。”

黄天源见贺求名走了过来,拖着我退后了几步,说道:“若是你真的动手杀我,我那两个帮手也不会让你活着走出去。”

“是吗?他们有那个本事?”贺求名边说边向后看去,刚刚还战在那里的两个大汉,却齐齐倒在地上,血流满地,怕是已断了气。我又惊又怕,根本没有看到贺求名是何时出的招,甚至连剑出鞘与入声音都没有听到。他能得这天下第一杀手的名号,想必并非浪得虚名。

这下子,黄天源真的是慌了神,掐着我脖子手抖得无法控制,嘴里嘟哝着,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贺求名有点不耐烦,举起剑搁在了他的脖子上,说道:“看在你也给了我一些有用的信息上,我今日便放你一把,我数十下,让你的下人将我俩的马牵到大门口。保不保得住你的狗命,就看你的手下动作够不够快了。”说完,便接着开始数数。

黄天源大惊,一把推开我,大声喊道:“来人哪,快将贺兄的两匹马牵到门口,快点。”

立刻便听到有匆匆的脚步声,以及轻微的马蹄声。贺求名趁黄天源慌乱时,一把上前掐住他的脖子,示意我跟着他走。

我被这一边串的事情搞得晕头转向,一会儿惊一会儿喜,只觉得浑身都发软,踉跄着脚步才跟得上贺求名的步伐。

来到大门口,贺求名把我往马身边一推,我虽手脚没力,却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子邪气,竟自己跨上了那匹马。看来大难当前,为了保命,人还是有无穷的潜力的。

贺求名则拉着黄天源一同上了另一匹马,冲那些下人叫道:“借你们家老爷一用,即刻归还。”还没等那些下人们反应过来,我们两匹马便飞驰出去,趁着夜色连夜逃命。

黄天源在马上一言不发,贺求名也没跟他啰嗦,跑出了十几里路,贺求名便一把将他推下了马。黄天源没有防备,从飞奔的马上摔落到地上,唉唉大叫起来。贺求名便好似没听到一样,不管不顾地往前冲去。我跟在他的后头,想要追上他问个清楚,却始终赶不上他的速度。

终于,他像是明白了什么,马渐渐停了下来,我心里一喜,追了上去,刚想开口跟他说话,却见他整个人慢慢地软了下来,最后竟趴在了马背上,手里的鞭子也掉落了下来。我心里一阵害怕,跳下马来,上前拍拍他的背,却见他一口血吐了出来,整个人便要滑下马来。我大吃一惊,连忙用手托住他,将他送回了马上。

他的神智变得模糊不清,手在空中乱抓,好容易拎住了我的衣袖,我看他似乎想说什么,便靠近上前听着。却只听到他嘴里发出三个字——“玲珑馆”,之后他便昏了过去,躺在马上一动也不动,任凭我怎么叫唤,也不睁眼。

第二十章:玲珑馆

我终于站在了“玲珑馆”的门口。除了要感谢天感谢地以外,还得谢谢那个半夜被我的敲门声吵醒的医馆老大夫。

他披着外套,眯着眼睛瞧了瞧我以及晕倒在马背上的贺求名,没有破口大骂我扰人清梦,而是帮着我将死沉的贺求名抬进了医馆。

可对于醉红散,他也是束手无策,人家是治病救人的,江湖上的邪气玩意儿,恐怕是连听都没听过啊。我无可奈何,只得求着他帮我找了匹马车,又打听了“玲珑馆”的地址。这老大夫真是个好人,居然将家中唯一的一架马车借给我,我过意不去,只得掏空了身上的银子全塞给了他,他却说什么也不肯收,只取了其中一小块碎银子,说我一个女孩子带着个病人求人看病不容易,留点银子以备不时之需。

但他也不无担心地对我说道:“这玲珑馆虽然离这儿不远,你驾着车,大概半天工夫也就到了。可这位年青人的命到底保不保得住,真是不好说啊。”

“我知道,他中的毒确实少见。”我也有点丧气,闷闷地说道。

老大夫摇摇头道:“倒不是因为这个。只是这玲珑馆的主人脾气古怪,救人全凭一时兴起,你去的时候若她心情大好,不收钱也会替你医治。若是正赶上她在发脾气,那便是把整个绕梁城的金子都搬给她,她也不为所动。”

就是因为有了老大夫这番话,才让我此刻站在玲珑馆的门口,却不知到底该不该敲门。我这一敲下去,便是决定了贺求名的生死,要是挑的时候不对,只怕得用手里的钱给他买棺材了。

天已微微发亮,看得到日出时的美丽的景色,我暗自祈祷,希望那玲珑馆的主人看在这迷人日出的景色上,发发善心,治病救人才好。

我觉得自己再也等不下去了,便什么都不愿去想,抬手便开始敲门。才敲了没几下,门里便传出了狗叫声,我能清楚地听到狗瓜子刨门的声音,透过门缝,一只小小的狗眼睛死命地盯着我,发出一声赛过一声的狗吠声,听得人心里直发毛。

我在手僵在了半空,不知还该不该再敲下去,瞧这狗如此凶恶的模样,想必主人也不是好对付的家伙。我回到马车边,掀起了帘子,看了看里面依然昏迷不醒的贺求名,伸出手来探了探他的鼻息,似乎越来越微弱了,若是再不赶快医治,只怕他熬不过今日了。

我没有办法,只得又硬着头皮回到门口,假装没看到门缝里那只恶狗的眼神,继续使劲敲着大门。没过多久,便听一女子出声喝住了那狗,随即门也被打开了。

说是仙女下凡一点儿不为过,眼前这女人的美丽连让我这个同为女人的访客都给迷住了。只是那美丽的脸孔上却是一副冷冷的神色,让人害怕与之亲近。

她似笑非笑地望着我,皱了皱眉头,问道:“你来做什么?”

听这话的意思,她似乎与我相识?或者说,她与孙陈芫芷相识。这多少让我安心不少,想必看在熟人的份上,她也不会见死不救吧。

我努力地从脸上挤出一个笑容,说道:“我来找你看病。”

那女子冷哼了一声,笑道:“你要是死了,我快活还来不及,岂会出手救你?”说完,便向门里退后一步,伸手就要关门。

我见状,连忙上前拦住她,哀求道:“不是我要看病,是我的朋友。你至少看一眼再决定吧。”

“你的朋友?男的女的?”那女子突然停了手,将门打了开来,追问道。

“是男的。”我低低地说道。

那女子立即走出大门,向马车跑去,看他那样子,似乎比我还要焦急。我也追着她跑了上去,抢先一步将马车的帘子掀了起来。

那女子一见死人一般的贺求名,脸色大变,一脚跨上马车,将贺求名从里面拖了出来,随即又抱起他,冲我厉声道:“你这个害人的狐狸精,他若死了,你便等着陪葬吧。”

我惊讶于她那小小的身躯竟有如此大的力气,抱着那么重的一个成年男人竟似不费吹灰之力,连她开口骂我的事情都完全不放在心上,跟在她的身后,一同进了屋子。

脚刚踏进大门,那恶狗便撒腿向我冲来,一边叫着一边往我身上扑。我吓得腿脚发软,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只得用手遮住了脸,吓得大叫起来。女人果然还是脸蛋重要,不论什么危急的时刻,最先想到的还是保住自己的脸。

那女子听得狗叫声,想必也有点犹豫,但还是叫住了那狗,让它安静了下来。然后又向我骂道:“还不快点起来,关门。”

我不敢违抗,怕她又撺掇着那狗来咬我,快速从地上爬起来,关上大门,随她进了屋。

她快步将贺求名抱进了房间,放在了床上,却转头对我说道:“出去,把门带上。”

我一时没明白过来,呆呆地站在原地,她便有点儿生气,一把将我推出了门,“砰”的一声,门在我的脑后合上了。

我只能在门外等着,屋里不时传出“悉悉嗦嗦”的声音,我只能凭感觉去判断这女子在做什么。但我根本无法凭空想像出那副救人的情景,于是,我悄悄地透过门缝,往里张望去。

那女子背对着我站在床边,突然伸手一拳打向贺求名的胸前,贺求名一口血喷了出来,洒在了锦帐上。那血红里透黑,好似十分黏着。我见她下手如此之重,捂着嘴说不出话,突然很担心贺求名到底还救不得回来。但看那女子对贺求名像是十分看重,若是不想救他,大可不必费此周章,只消将我俩晾在门外即可。

我不想再看那血腥的治病场面,赶了一整晚的路,这会儿那股子疲惫全跑了出来,我索性在门外坐了下来,一边想着那女子到底是善是恶,一边打起了瞌睡,没过多久,竟沉沉地睡了过去。

正当我好梦正酣睡得香甜时,后面的门却一下子开了。我重心不稳,整个人都跌进了房里,一下子便清醒了过来。趴在地上,眼前是一双小巧的脚。我顺着那脚往上看去,还是那张迷人的脸孔,微笑地看着我。她甚至还低下头来,凑进我问道:“睡得好不好啊?”

我窘得说不出话来,赶紧爬了起来,整了整身上凌乱的衣衫。那女子指了指睡在床上的贺求名道:“他身的毒我已全部清除,不过,他还未醒来,你最好跟我出来,我再寻个安静的地方让你睡个够。”

“不用了,不用了。”我赶紧摇手道。这女人说十句话九句半是在讽刺我,我最好还是离她远点比较好。

“随便你,但你还是得出来。”那女子淡淡地说道,眼角眉梢却暗暗藏着一股子怨气。

我俩一同走出了那屋子,我不敢开口说话,站在那里有点局促。她却不肯放过我,还是一味地纠缠着我,把我拉到了客厅,从上到下打量着,说道:“我猜这次又是你惹出来的麻烦吧。我早就劝过他,不要与你靠得太近,不然总有一天,他会死在你手里。”

我回想着贺求名中毒的整个起因和过程,这算我惹出来的麻烦吗?应该还算不上吧,那黄天源对他早已心生怨恨,嫉妒成灾,这次应该算是他自认倒霉,巴巴地送上去给他害了,实在是怨不到我头上来。我不也跟着倒霉了吗?

想到这儿,我摇了摇头,虽然这女人看上去很是厉害,公然反对她的结论也许没什么好果子吃,但我也不愿背这个黑锅。

她冷笑地走到我面前,摸着我的脸,笑说道:“这张脸,还是跟以前一样嘛,看来你那颗歹毒的心,也是没有变吧。上一次居然没让你害死他,这次,你又玩什么花样啊?”

我拍开了她放在我脸上的手,气得不知该说什么好,怎么什么人都喜欢把孙陈芫芷做的事情栽我头上,长着跟她一样的皮囊,真是一件太过倒霉的事情。

她见我不说话,又凑上来说道:“生气了?大小姐果然容易动怒啊。”

“我若存心要他死,还带他来让你救做什么,直接一刀捅死他不更好?”我顶了回去。

“那倒也是。”那女子歪着头帮作天真状说道,“你这女人的小心思,我是永远都搞不明白的。”说完后,便抛下我,径自向大门外走去。刚到门口,她又回过头来,一脸得意地说道:“他在昏迷时,嘴里总是喊着一个女人的名字。”

“我知道,孙陈芫芷。”

我的话也不知是哪里不对,竟触动了她的笑神经,她脸上得意的表情更为浓郁,捂着嘴轻笑一声,说道:“你也太过自信了,很可惜,这次你没猜对,他喊的那个名字是…”

说到这里,她又卖起了关子,女人有时候真是惹人讨厌,争风吃醋也要卖弄个半天。我懒得理她,也不追问,挑了个椅子坐了下来,环顾四周,想找个茶杯什么的找水喝。

她见我没反应,也就站在门边不走,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淡。

最后还是她先熬不住了,叹了口气道:“他一直在叫着一个名字,‘姚淡月’。这究竟又是哪里来的不要脸的女人?”

“啪”的一声,我刚拿到手的茶杯掉落在了地上,满地碎片。我吃惊的回头看着她,却只看到一个远去的背影。

第二十一章:多情种

贺求名这个天下第一杀手,几次三番被人给毒倒,实在是不中用,再这么下去,只怕那斗大的名号,他那小脑袋也戴不上去了。

我将煮好的粥递给他,示意他自己喝下去,然后便说了以上那一段话。

他倒也不生气,慢悠悠地喝着粥,还一个劲儿地问我有没有酒喝。我看了看刚进门的女子,没好气地说道:“这是她家,想喝酒,问她要吧。”

贺求名便转而对那女子笑道:“暮蓝,你家里的酒卖我点儿吧。”

原来那女子名叫暮蓝,而且照这么看来,他俩果然是相识的,难怪她会对他如此上心,救得如此积极。

“我可是大夫。”暮蓝话虽这么说着,脸上却是笑盈盈的,走到贺求名的床边坐了下来。

“你算哪门子的大夫,用毒杀人不是你的爱好嘛。”

“哼。”暮蓝挥手就给了他一拳,骂道,“居然让人给下了醉红散,说出去,真是颜面扫尽了。亏得这毒是我制的,要不然,只怕你的小情人要为你守寡了。”说完,暮蓝指了指我。

我想起她昨天说的话,脸上有点发热,很怕对上贺求名的眼光,只得将头转向别处,假装欣赏房里的一只青釉的鸟食缸。

我很清楚地听得贺求名假咳了几声,暮蓝便担心地问道:“怎么了,身上还有什么不舒服吗?”

“没有没有,你的技术那么高超,那小小的醉红散又能奈我何呢。”

“话说,究竟是谁用了这毒。想来想去,我这毒一共也只给了不到五个人。”暮蓝说着这话,眼睛突然看向了我。

我被她看得心里直发怵,脱口而出道:“是黄天源。”说完以后,才看到贺求名示意我的眼神,可是已经晚了,话已出口,收不回来了。

暮蓝却又好似突然对这个一点儿都不感兴趣,只是轻声细语地对贺求名说道:“这次,要不要在我这里多住几日?”

贺求名却是一口回绝:“我还有事,实在不能久留,我打算明天一早便走。”

“有事?只怕是嫌我妨碍你们两个吧。”

“你别误会。我们这次是赶着去找云想容的解药?”贺求名解释道。

暮蓝一听到云想容的名字,眼睛里忽然闪烁出兴奋的光茫,拉着贺求名的手问道:“莫非云想容又重现江湖?”

贺求名不露痕迹的挣开了暮蓝的手,说道:“没错,绕梁附近的丰泽乡出现了中此毒的病人,朝廷已封锁了整个丰泽乡,要除掉里面所有的村民。所以,我才急着出来寻找解药。”

“有头续了吗?要我帮忙吗?”

“不用,我只要找到聂双流便可。”

“聂双流还活着?”暮蓝的口气充满了不可思议,叹道,“自从樊开朝后,四大派一夜之间全部消失,想不到,他竟然还活在这世上。此生若能向他老人家讨教一二,便是立时死而无憾了。”

想不到一个以制毒闻名江湖的女子,竟也对行医为生的聂双流如此推崇。我不禁对这个老人也好奇起来。这样的一个能人,竟收许白羽为徒,莫非那个乡村大夫许白羽还有什么了不起的才能?或者说,跟了聂双流后,许白羽还有许多我不得而知的一面。对于他们家的灭门案,我想,他不会安于一生给人治病开药,他应该还会有所作为的。

一想到许白羽,我的心又被揪了起来。这些天来,我似乎有点渐渐淡忘了那种与他生离死别的难过,但是只要一想到他,那种感觉又会清晰地呈现出来。他现在怎样了?是在为人看病,还是在挥剑杀人?如果那村子到处都是犯病的人,他又能全部杀光吗?朝廷为了自保竟逼得老百姓们自相残杀,这开国皇帝果然心够狠。当年樊灭靖的时候,只怕那惨烈要远胜现在吧。

我一边想着这些,一边向门外走去。不想再理会屋里那两个人,我想好好安静一下,哪怕只是一会儿。

第二日鸡才叫头遍,我们便告别暮蓝,继续向西行。小镇上医馆大夫借给我的那架马车,暮蓝答应会替我们归还。于是,我们两人重新上马,开始了与前几日一样的生活。

才没跑出多久,贺求名便放慢了马速,对我说道:“你昨日不该提黄天源的名字。这下,他庄园那些家丁连同他,都活不过今日了。”

我听闻险些从马上摔下来,想不到我这无意的一句话,竟会给全庄的人带来杀身之祸。“难道说,暮蓝会杀人?”

“这个自然,她虽与黄天源相识,但也绝对不会手软,哪怕是他家里养的鱼,也不会放过。”

我有点慌了手脚,调转马头,就要往回跑。贺求名策马上前,拦住我的去路,喝道:“你要做什么。”

我急道:“我要回去求她啊,黄天源固然该杀,可他手下的人并无过错啊。”

“你省省吧,你要是回去与她说这些,只会让那么些死得更痛苦罢了。她使的那些毒,可以让人立时毙命,也能让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贺求名伸手便来摸我的马,那马竟像是得了他的指挥,又把头给调了回去。

我顾不得那马往哪里跑,只是叫道:“那至少可以去通知黄天源他们,让那些下人快些逃命去吧。”

贺求名对我的话嗤之以鼻,说道:“逃不掉的。就算逃掉了,也会让暮蓝给找到的。你就别管那些人的死活了,眼下最重要的是找到聂双流,丰泽乡的人命可比黄天源庄上的多多了。”

我承认他说的都对,我也比他更为焦急,更希望能早一日找到聂双流,但一想到那些即将丧命的无辜之人,我还是会心怀愧疚。祸从口出,原来真的能害死人啊。

我的心情沮丧到了极点,怪不得昨日贺求名会用那种眼神看我,他应该早就知道,从我说出“黄天源”这三个字的时候,他们的命就全都保不住了。我竟然没有暮蓝脸上的看出任何的蛛丝马迹,是要怪我驽钝还是怪她太过会掩饰呢?

我不无悲凉地对贺求名说道:“那黄天源如此害你,你却想要维护他,反倒是我,不过是受了他的小小惊吓,竟把他的命也卖了出去。”

贺求名看着前方,没有说话,脸上却浮起了丝丝苦笑,想必他是真心将黄天源当做兄弟看的吧。不然,像他如此谨慎的人,要毒倒他只怕是千难万难吧。

那孙陈芫芷呢?这个女人又与他有着怎样的关系,让他如此记恨却又狠不下心来杀了她,从我这些天多方听来的流言判断,他对她只怕存有刻骨的情感吧。可他又为何在昏迷之中叫着我的名字?

我的心没来由地“咯噔”了一下,手一松,缰绳从手上没了下来,那马虽跑得不快,却也差点将恍神的我甩了下来。我轻呼了一声,赶紧抓紧缰绳,勒停了马。贺求名听到异样,回头看了我一眼,又掉转马头跑了过来。

不知从哪里来的一阵风,吹起了路边的沙尘,我一时躲避不及,沙粒跑进了眼中,用手一揉,眼泪立时掉了下来。

贺求名看我的眼神有些奇怪,探问道:“怎么了?还在为黄天源庄上那些人叹息啊。”

我摇着头否认道:“不是的,风沙眯了眼睛。”

这眼泪虽不是我真心难过所致,但也不知为何,流了几滴出来后,心情竟是放松了许多,再也懒得去纠缠那些人的死活,也许贺求名说的对,找到聂双流才是现今的当务之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