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说你会不会吧?”

“嫂子赢,我喝两盏。要是我赢,嫂子喝半盏就可。”

宫里宴会也常会行酒令,不过多为雅令,划拳不多见,但其实大家都会。襄阳世子与李玉华划拳比酒,年轻宗室子弟都过来看热闹。

最后,襄阳世子醉的直搂着穆宣帝叫爹,更是逗的大家轰堂大笑,穆宣帝哭笑不得,“赶紧给阿浩上两碗醒酒汤。老三媳妇,阿浩也是弟弟,你别逗他了。”

李玉华脸上只是微见酒晕,笑着举杯遥敬穆宣帝一盏,围在李玉华这里看划拳的年轻宗室子弟才算是散了。

太子妃二皇子妃都傻眼,她俩贤良德淑的出众人物,虽知李玉华惯爱自己抢风头,以前不过是抢她们的风头,现在连她们丈夫的风头都抢,这是什么人哪!

你还知不知道你是个女人,你是皇子妃啊,看那跟藩王世子划拳的样儿,真是把乡下那套习气带宫里来了!

好在有些老成的世子不凑年轻人的热闹,都是安安静静的陪着陛下、太子说话的。太子妃二皇子妃都在蓝太后身边服侍,也搏得不少好感。

基本女眷与上年纪的宗室对这位皇子妃不予置评,年轻宗室倒觉着三皇子妃挺有意思,难怪三皇子都很喜欢。娶个会划拳的媳妇,起码过日子不枯燥。

原本下半晌就结束的宴会,热闹到天色将晚,蓝太后一看这时辰,笑道,“都吃了晚饭再回。”

结果,就热闹了一整天。

蓝太后穆宣帝都喜欢看年轻人活泼玩乐,待大家自慈恩宫告辞,李玉华拉着穆安之的手,对蓝太后道,“皇祖母,父皇、太子殿下,你们稍座,我们和二哥二嫂去送送叔伯兄弟。”

穆安之心说,这有啥送的。李玉华话都说出口了,他便跟着一道起身,与二皇子夫妇一起将诸世子郡主送到门口,上年纪的叮嘱内侍好生服侍,打灯笼照亮路。平辈的请他们以后常来,就是顺嘴儿说两句好话,显着客气亲热。

李玉华以往也不认识这些人,头一次见,她便将人头记的差不离,偶有不大熟的,穆安之也认识。

李玉华半点儿不拿大,笑脸待人,便是有些亲近太子的宗室,心里也得说这位三皇子妃虽出身寻常,倒是个懂礼数的,连带一向冷淡疏离的三殿下都较以往可亲多了。

送过宗室诸人,两对夫妻折返回慈恩宫,蓝太后这里已经备好醒酒汤,一人喝了一盏。

穆宣帝起身道,“今天扰了母后一整日,母后定了乏了,儿子就先告退了。”

大家都要告辞,蓝太后颌首,“那就去吧,皇帝回去也好生歇一歇。”又对几位孙辈道,“明儿再过来咱们说话。”

穆宣帝带着大家离开,李玉华走在穆安之身畔,她尚不知今日出尽风头可是刺了一个人的眼。嘉祥公主险没气爆,以往这样的宴会,许多人都是围着她奉承,今日却是叫李玉华夺得众人注目。再加上李玉华进门儿后根本不去凤仪宫请安,新仇旧怨加起起。嘉祥公主早看李玉华不顺眼了。

慈恩宫九级台阶,向征慈恩宫之尊。

穆宣帝与陆皇后走在前,太子太子妃次之,接下来是二皇子夫妇、穆安之夫妻,嘉祥公主故意走在后面,嘉悦公主一向性情文静,较嘉祥公主的位置还要略靠后些。

二皇子夫妇下台阶后,穆安之李玉华踩在第七级台阶上,嘉祥公主瞅准时机,下台阶时把脚往李玉华裙下一绊,身子微微侧挡,飞快的往李玉华腰上推去。

她却不知,李玉华比猴儿还精哪,李玉华先是身形敏捷的一歪,避过嘉祥公主的暗手,然后仿佛脚下长眼一般,步子一错,一脚就狠踩在嘉祥公主的脚面,嘉祥公主一声惨叫。李玉华也一声尖叫,娇花一般柔弱的扑到穆安之怀里,半点没阻挡嘉祥公主滚落台阶的**身姿。

穆安之连忙抱住李玉华,一叠声的问,“怎么了怎么了?”

嘉祥公主摔落一头首饰,疼的面色惨白眼泪飙飞,指着李玉华,“你敢踩我!”

李玉华掩面,拉着穆安之的袖子娇滴滴道,“不知什么东西硌了我一下。”

嘉祥公主哭,“我的脚我的脚!三嫂踩我,推我下来!”

陆皇后陡然听到女儿的哭声,立刻快步过来,再听到嘉祥公主的哭诉,这次是真忍不了了,目光如同根根钢针刺向李玉华,怒问,“老三媳妇,你干嘛踩嘉祥!”

李玉华柔柔弱弱地拭着眼角不存在的眼泪,“公主在我身后,我好好挨着三哥走路,是问皇后娘娘,我怎么样才能踩到公主的玉足,还要怎样才能推她下来?嘉悦妹妹也在我后头,您问问她,我可有回头踩公主,可有推公主?”

太子妃看嘉祥公主鞋面上的脚印,心疼的直皱眉,“可,嘉祥妹妹这就是被人踩的呀?

穆宣帝与太子也过来了,都盯着嘉祥公主脚面上的鞋印。李玉华道,“那就得问问公主怎么在我身后却把脚伸到我脚下来了。脚伸的这样长,有什么办法,赶巧了吧。我脚底下又没长眼,还硌了我一下子哪。”

“就是你踩我你推我!”嘉祥公主大哭不止。

前因后果,穆安之一望即知,冷冷的问嘉祥公主,“那你就说说,玉华怎么踩到后头的你的脚,又怎么能不回头就推到你!她后背长手了?”

“就是她就是她!我的宫女都看到的!”

嘉祥公主身边的宫人呐呐道,“公主鞋上的脚印是谁的,一验便知。”

嘉悦公主欲言又止。

如银月光下,李玉华的笑容越发温柔,她像是在回味着什么美好回忆,饶有兴致的讲述道,“以前我们村儿有个坏丫头,下暗脚绊我,殊不知我早防着她,我一脚就给她踩断了,踩得她下半辈子都不敢在我跟前下黑脚。孔圣人说,以直报怨,我非圣人,以怨报怨也留了情,父皇和娘娘就不用谢我了!这种黑心的蠢丫头,也就生在皇家,要是在我们村儿,早叫人打死了!”

她一扯穆安之,霸气四溢,声音冰冷,“走,回去睡觉!”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三十八章

披一身如水月光,李玉华昂首挺胸, 目光笔直, 面色冰冷, 她那不高的个头儿硬是走出了一种傲睨众生的气派。

穆安之都只是跟在李玉华身畔, 不被她落下, 余者诸人除了喘气和脚步声, 更不敢发出半点多余动静, 生怕惹皇子妃娘娘不高兴。

回到玉安殿,穆安之递给她一盏蜜水, “还生气哪?”

“我生什么气,我又没吃亏。”李玉华喝两口蜜水,随意的晃两下脚, “就是没想到我竟然要对付这种不上道的把戏。”李玉华问孙嬷嬷,“嬷嬷,你以前不是跟我说嘉祥公主聪明伶俐么?这是个聪明伶俐的样儿么?”

孙嬷嬷满脸尴尬,“以前,以前看公主是挺聪明的。”

李玉华快人快语, 抱臂盯着孙嬷嬷,“少哄我, 这话不实在。”

孙嬷嬷见内室除素霜素雪外也没旁人,便说了,“公主以前就是爱争个尖儿,奴婢们自然得捧着赞着。哎,今天这个实在没想到。”

孙嬷嬷的意思翻译一下就是, 人家是公主,又是个掐尖儿好强的性情,平时拍马屁都来不及,就是有缺点咱也不能说啊!咱们做下人的就是顺情说好话,拍马屁的话,也没人当真的。

“真是蠢啊。换个稍微有脑子一点儿的,就算要下黑手,也不能自己干哪,打发个宫人不就行了,事不成起码有个替死鬼。她倒好,自己动手,我早防着她哪。”李玉华感慨,“以前我还当宫里人个个聪明伶俐,原来也不是。”

孙嬷嬷哭笑不得,劝道,“老奴说句不当说的话,您那一脚也重了些。”

李玉华嘿笑一声,“要是叫她绊倒我,我一样得摔个狗吃屎,现在得意的就换成她啦。她自己先生害人的心,怪不得旁人。”

“就是。以后再有这样的事,你就给她踩折了。”穆安之在旁道。

“现在娘娘刚进门儿,姑嫂之间,总有些磕绊,日子长就好了。”李玉华性情厉害,孙嬷嬷也没狠劝。就是她说,嘉祥公主也的确是一丝道理不占,自己先生坏心,要是李玉华轻轻避开,只当没这事,是嘉祥公主走运。李玉华踩她一脚,她也是白挨着。

就是陛下与娘娘,一边是刚进门儿的媳妇,一边是闺女,纵疼爱多年,心里是偏着闺女的,也不能有碍公正。

孙嬷嬷带着素霜素雪准备洗漱物品,李玉华今日心情好,还泡了个澡。穆安之则是雀跃昂扬中又带了一丝担忧,一面觉着玉华妹妹真不愧自己看中的人,恩怨分明,一面又觉倘以后与玉华妹妹分开,皇后必然要报复玉华妹妹的。

直待身畔传来李玉华轻柔均匀的呼吸声,穆安之方暂且放下心事,也静静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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倘不是嘉祥公主自己已经哭的面目惨白,穆宣帝必要训斥她几句。

陆皇后一叠声的吩咐宫人小心的将公主抬上辇轿,送到凤仪宫去,太子吩咐吕安拿牌子去宣太医。太子妃柔声将事禀给出来问怎么回事的林嬷嬷,也一道同太子跟着去了凤仪宫。

穆宣帝则是单独回了宣德殿。

智慧都是相通的,聪明人的想法往往近似。夜风拂过面颊,此时穆宣帝所想倒是与李玉华所言相仿,先是有一种我闺女怎么是个蠢货的惊愕认知,继而才在心里为闺女开脱,说不得就是小孩子一时娇蛮恶作剧,她也不一定真就是要绊老三媳妇,兴许就是吓吓她嫂子。

好在,穆宣帝并非是个自欺之人。

先不说从台阶上滚下来可不是小事,你觉着自己孩子是开玩笑,人家不觉得,踩上一脚,也没什么办法,谁叫是你家孩子先动手哪。尤其一边儿是闺女一边儿是儿媳,穆宣帝虽则觉着李玉华厉害了些,也不会着内侍去训斥她。

都是叫人不省心的。

穆宣帝不打算多管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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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人跪在地上,小心翼翼的要为嘉祥公主将鞋脱掉,嘉祥公主已经继续惨叫起来,陆皇后训斥宫人,“你轻点!”

宫人额角都冒汗了,太子道,“孙姑姑哪里敢不轻着。”上前示意孙嬷嬷到一畔,太子修长的手指握住嘉祥公主的脚腕,另一手握住她的鞋后跟,劈手便将鞋给她拽了下来。

嘉祥公主一声凄厉惨叫仰倒在床间,疼的唇角都不带一丝血色,躺在床间说不出话。陆皇后握着闺女的手,心疼的急声唤道,“祥儿祥儿!”

太子俐落的将白袜一并给她拽了下来,嘉祥公主整个脚面青肿骇人,惊的太子妃低呼一声,“都肿成这样了。”

太子垂眸瞥一眼,握着嘉祥公主的脚踝活动着,问她,“疼不疼?”

嘉祥公主已经要疼死了,另一只脚猛的向太子踹去,太子一掌给她打落,把手放下,淡淡起身,“不似伤到筋骨的,皮外伤,不要紧。”

嘉祥公主就知道哭着喊疼了,哭的哑了嗓子。

宫人捧上温水,太子过去仔细的洗过手。御医急急赶来,看过公主的脚伤,诊断与太子无二,皮外伤,开些活血化淤的药膏,好好修养上半个月就能走路了。

御医告退后,太子道,“我们也回了,明天母后打发人给三弟妹送些东西。这事原是嘉祥无礼在先,待她好了,也让她去赔个不是。”

嘉祥公主头发篷乱的躺在床间,咬牙切齿,“我不去!”

“就这么定了。母后也早些歇了吧。”太子微一躬身,带着太子妃告退。

一直回到宫殿,太子方同太子妃道,“你今天的话说错了。”

太子妃望向太子,烛光在太子幽黑的眼瞳深处跳跃,如同两簇小小火苗,太子说,“嘉祥受伤,第一件事是请御医,而不是追究谁踩的她。嘉祥是嘉祥,你是你,玉安殿没有对不住你,你就不要与玉安殿交恶。嘉祥的立场,并不是你身为太子妃的立场。”

这其间的关系利害,不必太子明说,太子妃也已经想到了,不禁露出羞愧神色,绞着帕子道,“我一时没想这么多。要不,明天我去瞧瞧三弟妹?”

“不用求急,慢慢来。你记住这一点,你是太子妃,身份尊贵,凡事要公正,要分清先后主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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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恩宫。

蓝太后听完林嬷嬷的回禀,不禁叹气,“瞧瞧,遇着硬茬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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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悦公主带着宫人内侍回到母亲宫里,慧妃还没有就寝,见闺女回来,先令宫人端上备好的汤羹。嘉悦公主有些心事,略用了两勺,就没再吃了。

慧妃倚着隐囊,面色微带些苍白,拉着女儿的手问,“以往宴会下半晌就结束了,我听说今天热闹,太后娘娘留你们一道在慈恩宫用的晚膳。”

嘉悦公主点点头,眼神欲言又止。慧妃打发了宫人,继续问,“可是出事了?”

嘉悦公主把嘉祥公主和李玉华的事讲了一遍,她说,“我当时走的比嘉祥还要靠后些,我看到是她先要推三嫂的。”

慧妃苍白的脸上忽然露出一抹笑意,刚要说话,又觉喉咙间微微发痒,不禁轻嗽几声。嘉悦公主端来温水,慧妃喝几口,脸上咳出微些血色,与闺女道,“如果有人问你,你就实话实讲。如果没人问,就不要说。”

慧妃又问,“三皇子妃是个厉害人吧?”

“三嫂待我挺和气的。今天三嫂和襄阳世子划拳,襄阳世子醉的把父皇认成襄阳王了,一个劲儿的说‘父王,你怎么来帝都了?’,逗的大家伙儿直笑。原本挺好的,宗室告辞的时候,三哥三嫂还有二哥二嫂都送到宫门口的。我看是三嫂想送宗室,就把二哥二嫂带上了。大家从皇祖母那里告辞时还都挺高兴的,嘉祥怎么生这样的坏心,三嫂可没得罪她。”

“嘉祥公主的性子早被惯坏了,你哪里知道她为何不高兴。”慧妃眼中闪过一抹厌恶,柔声细语的同女儿道,“我没有儿子,你也没有同胞兄弟,我们不涉入朝廷大事。你与诸皇子公主们交往,以平常心即可。”

第二天,李玉华就打发人送来药材和衣料。

慧妃很客气的打赏了孙嬷嬷,她精神头儿不错,同孙嬷嬷说了几句话。她这里药材不缺,她是有女宫妃,位份也高,蓝太后对她颇是照顾。慧妃瞧着两匹樱草色料子,光泽雅正,摸起来柔软贴身,“这么好的棉布可不多见。”

嘉悦公主笑,“比宫里现在用的棉布都好。”

“奴婢也说这料子好,宫里的棉布大都织的松散,不如这料子挺括,可摸在手里,又觉着柔软贴服。”孙嬷嬷道,“三皇子妃说,昨日见到各位兄弟姐妹,没什么可聊表心意的,这棉布是她家乡所织,是她的一点心意。她怕过来打扰娘娘休养,待娘娘身子大安,她一定过来拜见。”

“三皇子妃太客气了,我现在精神头儿挺好,让她闲了只管过来。”慧妃令宫人取来一只细长匣子,打开来,里面是一对宝光莹莹的赤红双喜金钗,慧妃笑,“这是当年我进宫时陛下赏给我的,如今我这年纪,也久不戴了。三皇子妃新进门儿,愿她与三皇子夫妻恩爱。嬷嬷帮我带给三皇子妃吧。”

“是。”

于是,今天玉安殿众人的任务就是往各有子或是有女妃嫔那里送料子,说是给小姑子小叔子的礼物。简直又把太子妃、二皇子妃闪了一回,我们也有许多礼物,你出风头前倒是跟大家伙儿说一声啊!

这叫什么人哪!

只管顾着自己个儿做好人,完全不顾旁人死活!

而且,李玉华送遍了皇子皇女,就是没送嘉祥公主。嘉祥公主当然也不缺李玉华的破料子,可这种旁人都送,单不送她,仍是把嘉祥公主气个好歹,恶狠狠咒骂李玉华半日犹不解气!

李玉华在玉安殿收拾自己的嫁妆,想拿出些东西来用,穆安之看她热火朝天的折腾,温声道,“你干脆还是等一等,待咱们出宫,屋里随你怎么布置?”

“出宫?干嘛出宫啊?”

“宫外的皇子府都要收拾好了。”

李玉华惊的张大嘴,“意思咱们得住宫外去?”

穆安之点点头,李玉华犹如被突出其来的一记重锤打懵,她叉着两只手看着穆安之,“为什么要住宫外去啊?”

“宫里有什么好的。”待穆安之跟李玉华解释清楚皇子成年就要出宫的规矩,李玉华的失望溢于言表。穆安之看她跟霜打的小茄瓜一般,只得安慰两句,“宫外多好,到时府里凭你说了算,咱们还能天天去吃太平居。”

非但慈恩宫的小笼包也很好吃,就是对比一下,皇宫多气派啊,宫外王府再好,能比得上皇宫么!李玉华天□□繁华,她就爱住阔气的地方!

李玉华也没心思收拾嫁妆了,她蔫蔫的没了精神,半晌,说了句很冠冕堂皇的理由,“我好喜欢皇祖母,还没跟皇祖母住够哪。”

没蔫儿半刻钟,李玉华就恢复了精神抖擞,既然要搬到宫外去,嫁妆便不收拾了。不过,抓紧在宫里住的有限时间,更得跟慈恩宫加深一下感情啊!

作者有话要说:PS:不用手机效率真的提高很多,竟然上午就写好一章。

☆、三十九章

第二天, 李玉华穆安之依旧早早去了慈恩宫, 早膳后, 穆安之回玉安殿, 因为要有妃嫔过来请安, 穆安之不方便在慈恩宫久留。李玉华没走, 她跟陆皇后、诸妃嫔、以及太子妃、二皇子妃一起, 在慈恩宫说笑。

蓝太后问起嘉祥公主的脚伤,陆皇后柔声道, “太医说未伤到筋骨, 只是脚面都青紫了, 得养个十天半月才能下床走动。”

“那就好。”蓝太后令林嬷嬷拿两瓶虎骨酒给嘉祥公主送去。

陆皇后叹道, “也是这孩子调皮,爱开玩笑, 老三媳妇, 你别同你妹妹计较啊。”

“娘娘放心,我没事儿。”李玉华眉眼灵动, 笑道,“以前在老家, 大家伙儿也常说我调皮,爱开玩笑。这缘分从哪儿说哪,我这性子竟跟嘉祥妹妹一样, 真是命里注定我们要做姑嫂的。”

陆皇后好悬没叫李玉华这无耻的话气死,勉强笑笑,端起茶来吃。

陆皇后还有事同蓝太后商议, “明天就是初一十五诸诰命进宫请安的日子,介时,诸皇子妃的娘家人都要进宫的,想来许家老夫人也记挂老三媳妇。”

蓝太后道,“都是亲家,这也不是外人,何况玉华深得哀家的心,让她们进宫吧,也跟玉华说说话。”

李玉华知道因李代桃疆之事,蓝太后十分恼怒,自此不准许氏女眷进宫。李玉华唇角一挑,说,“皇祖母,这差使就交给我吧,我打发人去说一声。明天非但要让我祖母、太太进宫,把两位妹妹也请来,如今我在宫里,与三哥夫妻恩爱,又有皇祖母这样慈爱的太婆婆,皇后娘娘、诸位妃母也很关爱我,与两位嫂嫂恰同亲姐妹一般,我过的这样好,得叫我娘家人看看,她们得多为我高兴啊。”

蓝太后心说,傻丫头,你过的这样好,说得你那后娘得咬碎银牙。可看李玉华一脸欢喜模样,知这丫头向来鬼主意多,蓝太后也便笑了,“成,你打发个人回家说一声便是。”

李玉华笑,“我们太太与皇后娘娘还是嫡亲的姐妹,明天我设宴款待娘家人,我知皇后娘娘必然思念妹妹,娘娘,您到时可别截我的和,把人请到凤仪宫不放啊。”

“看玉华你说的,咱们既不是外人,不如我凤仪宫设宴,你们一起过来。我母亲几次提起你,很喜欢你。”

李玉华笑的比外头太阳都灿烂,“陆老夫人什么时候想我,只管到玉安殿给我请安,我必在的。”

凤阳长公主都没忍住,多看李玉华一眼,李玉华笑颜如花,一位有些年岁的妃嫔笑道,“看三皇子妃说的,陆老夫人这把年纪,又是长辈,太后娘娘也不忍她老人家多劳累的。”

“我就是这点儿像皇祖母,天生的尊老爱幼。”李玉华说,“以前我们村儿的路不大好走,我还出钱修过路哪。那路现在就叫玉华路,不是我吹牛,人人说起我来,就没一个‘不’字。”

太子妃反应过来,柔声道,“待祖母明天进宫,一定让她去给三弟妹请安。”

“看大嫂,还当真了。我玩笑的,不管陆老夫人到不到我那儿去,我怎会真让她那样的老人家给我见礼呢。皇祖母都不忍她老人家劳累,我更不忍的。”李玉华那副笑嘻嘻的模样,简直气的人胃疼。

陆皇后与太子妃是何心情,大家不得而知,凤阳长公主却是知道,陆皇后真是亲手给自己引来一头猛虎。

及至中午,陆皇后与诸妃嫔起身告退,蓝太后对三个孙媳道,“你们也回吧,年轻小夫妻,正当多在一处。”

李玉华精明似鬼,她坐着不动,“大嫂二嫂别管我,我还有悄悄话跟皇祖母说。”

待大家都走了,李玉华悄悄跟蓝太后道,“我早上跟三哥说了,让他中午过来吃饭,他一会儿就来了,我们就不走了。”

“哎哟,真是个猴儿。”蓝太后哈哈大笑,凤阳长公主也是好笑,问李玉华,“你们那儿的姑娘都这么精灵?”

“比我精灵的还没有,但有比我聪明的。”

“要是在帝都,你叫她进宫来给我们瞧瞧,比玉华你还聪明,我不信。”

“真有,我说出来姑妈皇祖母你们都听说过她。她已经嫁人了,嫁的裴状元。”

这一说,蓝太后凤阳长公主简直如雷贯耳,蓝太后惊异地,“如玉媳妇也是你们一个村儿的?”

“我跟木香姐是远房表姐妹,隔壁邻居,两家就隔一堵墙。”李玉华说,“我们整个村儿算下来,也就是木香姐比我聪明。”

凤阳长公主都忍不住感慨,这是什么样的缘分!穆安之与裴如玉比亲兄弟也不差什么,李玉华和裴如玉的媳妇竟然是一个村儿的,这是什么村儿啊,咋这么出人才呢!

当然,裴如玉媳妇不算什么人才,那就是个泼才,听说撒起泼来不管不顾,闹得裴相家里鸡犬不宁。

李玉华就跟蓝太后、凤阳长公主普及了一下她的好朋友兼表姐妹木香姐如何聪明如何了不起,“虽然都说裴状元很厉害,年纪轻轻便金榜题名,木香姐不过因是女儿身,不能科考,不然以木香姐的聪明,绝不能居裴状元之下。”

反正,李玉华是天花乱坠一顿夸,蓝太后、凤阳长公主听着都觉不靠谱儿。

李玉华突然提及一事,“皇祖母,怎么早上太子和二殿下没来给您请安呢?往时他们都跟太子妃、二嫂一起来的呀?”

蓝太后道,“太子、二郎早上都要去上朝,就不过来了。往时,他们也都是晚上过来。”

李玉华就更不明白了,不解道,“那怎么三哥不用去上朝?”

蓝太后道,“皇帝已经说了,让阿慎去翰林院,兴许事忙给忘了,中午叫皇帝过来,我问他一问。”

“不用不用。”李玉华连连摆手,“我跟三哥正想这几天多陪皇祖母,要是去早朝他就没空了,早朝的事以后再说吧,这不急的。”那翰林院是个啥,李玉华也不知道,待她打听清楚再论不迟。

午膳后李玉华穆安之回玉安殿休息,打发了宫人,李玉华问起翰林院的事,穆安之道,“翰林院啊,修书的地方,怎么了?”

“那地方的差使是好差使吗?”

“还成吧。”

“我听皇祖母说父皇想让你去翰林院。”李玉华不觉着修书是什么好差使,“那岂不是要跟书呆子们做伴了。”

“翰林都是有学问的学士。”穆安之纠正。

李玉华一时搞不清朝廷都有些什么差使,她说,“先时我就说要学一学官制,三哥你教我吧。”

“你现在哪有学习的心,你成天在皇祖母那里巴结皇祖母还来不及哪。”

“我那是巴结吗?我是真心孝敬皇祖母。”李玉华不服,“我跟你说件事,明天许家人要来进宫请安,我跟皇祖母说好了到时要借寿膳房置酒席,你可得给足我面子。”

“啥?你还要置酒席给他们吃?”穆安之瞥李玉华一眼,重重的一撂手里茶盏,发出啪的一声,“脑子没病吧?他们对你有什么好的?你以为把你接帝都来真是安好心哪?不过是你这丫头有些傻运气。还请他们吃饭?吃屁!”

“请吃饭怎么啦?我以前常请手下败将吃饭。每次看他们那一脸言不由衷跟我说好话的样儿,我就特高兴。”

“我还以为你真傻了。”原来没傻。

李玉华瞪穆安之一眼,从案上取下穆安之给她写的关于官制的书,“过来给我讲一讲。”

穆安之给李玉华讲了一下午,先泛泛讲了帝都各衙门,李玉华闻一知十,提笔做个总结:

吏部=管家。

户部=账房。

礼部=规矩嬷嬷。

兵部=护院。

刑部,大理寺=执事

工部=工匠房。

翰林院=文房。

御史台=告状的。

钦天监=算命的。

穆安之看到李玉华的总结,放声大笑,直夸李玉华百年不遇的天才。李玉华说,“我这是为了好记,你以为谁都能过目不忘的。”

李玉华琢磨着翰林院这地方,说,“太子在哪儿当差?二皇子呢?”

“太子跟在陛下身边学习政务,二哥在工部。”

李玉华想了想,原来二皇子在管泥瓦匠的事儿,那相较之下,倒是在文房更显文雅,李玉华摸摸下巴,叼着笔头琢磨,“要说最肥的不是管人就是管钱,吏部户部最好。”

“妇人之见。”穆安之道,“自来新科进士中的佼佼者先入翰林为庶吉士,做满一年庶吉士再各派职司。清贵不过翰林,重用不过翰林。即便翰林院里也有大半生都沉浸学识之中的学士,但朝中诸大员,一半以前都在翰林呆过。”

“原来还有这诸多讲究。”李玉华瞪圆双眼,“那你就去翰林当差吧,三哥。”

“这也不是我说了算的,陛下说不定又改了主意。”穆安之从她嘴里把笔头拿出来,擦擦上头的口水,放到洗笔池中洗干净,“我想着过些日子咱们求块藩地,分封出去过自己的小日子岂不好。”

“啥!”李玉华一嗓子险没把穆安之震聋,吓的在外当值的小易连忙跑进来,李玉华一指门口,“小易你出去,不叫你别进来!”

小易看主子一眼不像有性命之危要挨揍的,不放心的退了出去,李玉华坐不住了,她站起来问穆安之,“啥叫分封出去啊?”

“就是皇子年长各有封地,像楚王、襄阳王他们都不在帝都,都在自己封地。”

“咱们也要往外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