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墨对自己的屋子也很满意,看一眼香几上的玉香炉说,“这是沉香,这样名贵的香料,是独我这里有,还是大家都有呢?”

许郎中笑,“侍郎大人吩咐过,让我们用心布置。”

“以后不用这样了,我平时很少熏香,有劳郎中大人了,可有什么事吩咐我做?”

“您头一天来,不妨先熟悉一二。咱们比部司俸禄赃赎、仓库出纳、丁匠工程、和籴收支、军资器械,唐大人愿意管哪桩到时只管跟我讲,我来安排。”

唐墨点头,并没有强要求。

许郎中并不怕服侍这些尊贵的小爷们,主要是小爷们智商正常,别惹事就成,唐墨表现的很好,没有刚一来就抢差使干。穆安之看比部司都安排好了,也就告辞回了自己院里。

中午唐墨就带着随从,随从提着食盒,一道找穆安之吃饭了,穆安之看他那十层大食盒,笑说,“姑妈这是怕你在刑部饿着。”

“我娘就这样,她昨儿还说要先打发人过来给我收拾屋子,我死活劝她半日,她才没叫人来,不然我就丢死人了。”唐墨看看穆安之比自己小一半的盘碟,“下回我也让我娘给我用小些的碟子,弄这么多菜我也吃不了。”

表兄弟在一处用的午饭,午饭后唐墨也没走,他说在比部司没意思,人人都当他贵少爷一般客气的不得了,恨不能把他放高台上供起来,他就在表哥这里了,表哥当他平常人。

穆安之一双细长冷峻的眼睛眯起来,视线仿佛粹了冰直盯的唐墨脸上一层未褪的细小绒毛根根紧张竖起,穆安之方收回锐利眸光,淡淡地说,“总觉着你是有什么目的?”

“哈哈。”唐墨干笑两声,“表哥你就爱多想。”

看你这尴尬的一脸心虚假笑,我就知道自己没多想。

阳光透窗而入,穆安之懒得理唐墨,抽屉里拿出几封请柬,丢给唐墨,“去把请柬送一送。”唐墨立刻屁颠屁颠接过,给穆安之跑腿去了。

穆安之府上的安宅酒,朝中旁人不请,刑部的人总要送几张帖子出去的。

☆、七十一章

刑部除了黎尚书两位侍郎, 就是郑郎中段主事收到了三殿下安宅酒的请柬。唐墨给郑郎中送请柬的时候,许郎中也在,许郎中凑近看一眼,可是给羡慕坏了,因为郑郎中的请柬后头还备注了一句话:无需备礼。

许郎中感动的,“我也是对殿下仰慕已久啊, 也特别想去给殿下道贺。”

郑郎中,“你可要点儿脸吧。”

“这有什么不要脸的,我说的都是真心话。”许郎中整理衣袍,还特让郑郎中无语的从袖子里摸出一只小靶镜左右照了照, 就出去给三殿下请安了。

每每想到有这样厚脸皮的朋友, 郑郎中就觉十分丢人。

郑郎中的屋子就在穆安之屋子的隔壁, 许郎中出门就到, 许郎中先是向穆安之表达了自己的一番钦慕之情, 把穆安之肉麻出个好歹, 唐墨看许郎中的眼神都有些怪怪的,许郎中方道, “闻知殿下安宅酒就在后日,下官也实在很想去为殿下道贺。”

“难为你这片心。”穆安之自抽屉里取出另一张请柬,提笔写了几个字, 看唐墨一眼,唐墨继续充当表哥的小跟班, 取走请柬递给许郎中。穆安之的眼神含笑, 温文儒雅, 带着善意与期待,“只管与郑郎中一并过来,也热闹热闹。”

“谢殿下,下官一定去为殿下道贺。”

待许郎中高高兴兴的拿着新得来的请柬给郑郎中看时,郑郎中就一句话“无聊”,继续低头批阅公文。许郎中特意朝郑郎中显摆,“我这请柬是殿下亲笔所书,跟你那可不一样。我看你那张像梅典簿的字。”

实在是许郎中把请柬打开杵他眼前,不看都不行。郑郎中瞥一眼,扑哧就乐了。许郎中得意的扬起眉毛,“羡慕吧?”

郑郎中唇角翘起,端起手边茶水,提醒许郎中,“自己瞧瞧。”

许郎中拿起请柬,一望之下也是哭笑不得,这的确是三殿下亲笔写的请柬啦,只是请柬最后特意备注一行字:期待你的贺礼。

许郎中郁闷之中又是笑,“这可太不公道了。”

“有什么不公道的,殿下知道我清贫,知道你有钱。”郑郎中难得这样兴灾乐祸一回许郎中,“有在我这儿闲磕牙的功夫,不如想想怎么给殿下备贺礼。”

许郎中笑哼一声,把请柬收回袖子,走掉了。

唐墨大概是初当差的原因,也跟穆安之讨请柬,穆安之也送他一张“期待你的贺礼”的请柬,唐墨一脸纯白地,“我娘说我还没成亲,不用自己单独备礼。”

“你单独要请柬,就要单独备礼。”穆安之解释。

唐墨当时就恨不能把自己的爪子剁了,咋见啥都想要啊~

好在唐墨也算是小财主,给表哥备份安宅礼还是不难的。

.

李玉华提前拜托二皇子妃代她进宫迎接蓝太后与几位公主,也替穆安之拜托二殿下代穆安之入宫亲迎穆宣帝与太子殿下还有几位小皇子,穆安之李玉华夫妇在招待提前过来的宾客。

穆安之李玉华要坐镇府内招待来宾。

而且,在李玉华的强烈要求下,俩人一人一身红袍,李玉华一身留仙裙用是今年江南新贡的织金牡丹凤凰锦,穆安之一红袍用的也是今年新贡织绵,绛红色的暗纹云龙锦。李玉华到慈恩宫去的勤,再加上蓝太后格外偏疼穆安之,有什么好东西都不能落他们一份。

反正一向喜欢素雅却拗不过李玉华穿一身红的穆安之早上就嘟囔过一回,“这要不知道的还得以为咱俩要拜堂。”

听的孙嬷嬷素霜素雪云雁云雀几人都抿嘴暗笑。

李玉华给穆安之理理腰间的夔龙流苏佩,哄他道,“比咱们拜堂那天更俊。”

“罢了罢了,大早上也没吃蜜,嘴就这么甜。”

“哪里,我说的句句大实话。”李玉华天生一套嘴甜如蜜的本领,穆安之又天生不爱理这些琐碎事,基本上成亲一个月,李玉华给他吃啥他吃啥,给他穿啥他穿啥。就像这绛红袍子,穆安之觉着太艳,可李玉华一定要他穿,也就穿了。

夫妻俩打趣几句,就有宗室上门了,先前的多是些爵位低的宗室,其实大部分穆安之都不认识。穆安之一直住在宫里面,无名无位的宗室到不了他跟前。可如今出宫开府,五服以内的宗室便都要请一请,也算认认门的意思。

好在他们府里有孙嬷嬷这位宗室通,帝都宗室,孙嬷嬷大都知晓,李玉华提前做足功课,哪些宗室叫什么名字,是什么亲戚关系,家里几个孩子,谁跟谁是近亲,谁跟谁还是娶了姐妹的连襟儿,李玉华背了好几遍,还让穆安之也跟着记了记,所以不会出来尴尬的亲戚相见不相识的场景。

有带着孩子过来的,李玉华也准备了给孩子的礼物,一人一对荷包,荷包里放着金银花锞子,女孩子就送吉祥如意花锞子,男孩子便是金榜题名花锞子,很喜庆。

随着人来的越来越多,三皇了府也热闹起来。

宫里穆宣帝却在喘气,三皇子府不想陆皇后参加的事,穆宣帝昨天方知晓,就觉着三皇子不懂事,这是什么场合,上次休沐二皇子府安宅酒,帝后奉太后过去吃酒,何其美谈,到三皇子府上这安宅酒,三皇子就要出幺蛾子。

穆宣帝都说,“既是皇后不去,朕也不去了。”

蓝太后劝了穆宣帝一回,太子又劝了他爹一回,穆宣帝才答应过去。可一想起穆安之这样执拗的竟不顾皇家体面,穆宣帝就觉得不大痛快。

尤其太子悄悄跟穆宣帝说,“我让太子妃留下给母后侍疾,父皇放心,不会有人闲话的。”

穆宣帝的郁闷直待看到唐墨过来请安才稍有缓解,穆宣帝就俩外甥,大外甥唐沐跟妹夫唐驸马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自幼便很懂事,也很得穆宣帝欣赏。小外甥就是唐墨了,这个外甥因幼时体弱,长辈都格外心疼一些,待唐墨略大些,穆宣帝就让外甥到宫里跟皇子们一起读书,表兄表弟嘛,不是外人。唐墨属于啥啥都不急的类型,皇子们读起书那是如狼似虎,起三更熬半夜那是常有的事,像太子像穆安之,生病了在自己宫里休养,也是手不释卷。唐墨不是,他读的不快,他就慢慢读呗。赶上下雨下雪的,他还要逃课,逃课理由也光明正大,他要赏雪赏雨赏花赏风,穆宣帝都得请教他风怎么赏,这东西也看不见不是。

唐墨就给他舅表演了一回赏风,在院里摆张榻,他让穆宣帝躺上去,穆宣帝躺下之后,他把他舅的一条胳膊拉直平放,唐墨跟着躺他舅胳膊上,不一会儿就摊手摊脚的呼呼过去了。

穆宣帝这辈子头一回怀里搂着个孩子睡觉,就是搂着唐墨了。当时的心情就甭提了,怀里有这么个香香软软的小香包似的孩子,像是一盅有些酸有些软蜜浆划过心头,即便以帝王的心肠,也会在孩子未经尘垢的天真面前自然而然的涌现出一种爱意,那是对生命本能的喜欢,自此更偏爱这个外甥。

唐墨也挺得几个皇子表哥的喜欢,他每天乐呵呵的,成天考试兜底也不见烦恼。用唐驸马的话说,简直没个脸皮,读书差也不知用功。二皇子却觉着,要不是有唐墨表弟,他就得是垫底的那一个了,于是特别维护这个表弟,成天说表弟年纪小啦如何如何的话。

以至唐墨现在书读的也不怎么样。

可驾不住唐墨得穆宣帝喜欢啊,如太子如二皇子如穆安之想弄个差使,都得看穆宣帝的心情,还得穆宣帝往哪儿安排你们往哪儿干去。

唐墨不是。

唐墨要差使的办法很直接,就跑他舅跟前说,“舅,我想当差。”

他舅问,“当差?你还小,过两年吧。”

“我就想当差嘛。”

他舅就问了,“想去哪儿当啊?”

“去刑部。”

“唉哟,你这都想好了呀。”

“当然啦。”他还挺得意。

“跟你爹娘商量过没?”

“商量了,他俩都不同意。舅,你就给我个差使呗。”

“那你想去干什么?”

“不知道呀,舅你替你想想呗。”

外甥来要差使,做舅舅的想了想,先去做个员外郎吧,官职不高,每月也能领些俸禄,不会当差也不要紧,起码这个外甥不是个惹事的性子,顶多惫懒了些,先学习几年,待大些再给要紧差使。穆宣帝就把外甥安排到刑部去了。

唐墨自己弄了个官儿,把他爹娘都吓一跳。

由此也可见唐墨跟穆宣帝甥舅情分不同,唐墨今年才十五岁,个子不高,圆圆的脸带些婴儿肥,穿一身红袍,挺着小胸脯,那副自觉很英武的自信模样就叫人见了好笑。待他行过礼,穆宣帝问他,“你怎么到这儿来了,没在太后那里?”

唐墨说,“舅,我现在都当官了,是大人,当然不能再跟外祖母、母亲他们一起。我可是大男人!”

穆宣帝哈哈直乐,“是啊,大男人。”说着又笑了几声,直笑的唐墨撅起嘴来,穆宣帝方不笑了。太子夸唐墨,“这身衣裳一穿上,的确就是大人了。”

二皇子也笑眯上的赞他,“英武的很。”

唐墨便很高兴的又拔了拔腰,小肚子都腆了起来。

穆宣帝父子三人都觉好笑,穆宣帝问唐墨,“这两天在刑部当差如何?”

“特别好,三表哥很照顾我,头一天去三表哥还带我去见了尚书大人、两位侍郎大人,还带我到比部司见了郎中大人,中午我也是和三表哥一起吃饭。”

穆宣帝对穆安之的不满倒是消散了些,想着这个儿子的确是执拗,可跟陆氏倒也不是一时之事了,在外待表弟还是不错的。

太子笑问,“在刑部当差如何?”

“挺好的。”

“现在让你办什么差使?”

“郎中大人说让我先学习着,我现在给三表哥帮忙。”

太子道,“这也挺好,你刚到刑部,凡事不要急,慢慢来。有什么不懂的就问你三表哥,过来跟父皇和我说也一样。”

唐墨重重的点头,“大表哥放心,我一定好好当差,给舅舅争气。”

他那副认真郑重的稚气模样,瞧得人会心一笑。

穆宣帝心情转好,待宗室到了,便带着太子二皇子唐墨等人去慈恩宫迎奉蓝太后,带着诸皇子公子一道起驾,驾临三皇子府吃安宅酒。

待到三皇子府,穆宣帝真心认为,穆安之与李玉华当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于宫里,穆安之不请陆皇后,于李玉华,这样的安宅酒,皇亲国戚都请遍了,李玉华是一个娘家人都没请,她连一张帖子都没下给许家!这要不知道的,得以为三皇子妃娘家人死绝了哪!

☆、七十二章

三皇子府的安宅酒整体来说没有二皇子府的热闹, 一则穆安之当差的时间短, 除了宗室五服以内的亲戚, 穆安之在刑部就请了五个人, 黎尚书、程褚两位侍郎、郑许二位郎中、段主事,把这六个人荣幸的不轻,呵呵呵,满朝文武, 唐家这种皇亲不算, 除了永安侯一家,三皇子府就请了他们六位臣子,还一看就知道是因为工作原因请的他们。

黎尚书与永安侯原本不熟, 因他俩官阶高, 安排着坐在一处,俩人左右瞅瞅,还是他俩一起聊天吧。

再有,人少的原因就是, 穆安之没有母族, 李玉华倒是有娘家,可她一个没请,也相当于没有。于是,在座的除宗室亲戚, 就是穆安之在刑部请的六条好汉,还有勉强算是熟人的,譬如曾给李玉华出嫁时梳头的永安侯夫人, 外界完全不理解原因但据说与三殿下有所往来的陆侯的夫人。陆侯已经回了北疆,这次三皇子府的安宅酒,陆侯夫人收到请柬后亲自过来祝贺。

这也是极诡异的一件事,大家众所周知,三殿下极不喜陆家人。但,陆侯与三皇子府竟是交情不错。

反正,在朝之人,穆安之李玉华就这么零零落落的请了十来个。

原本,穆宣帝因对穆安之有气,本想坐坐就走,但看穆安之这里如此景象,虽觉穆安之是自作自受,心底到底心疼一些,便一直用过午膳方起驾回宫。

李玉华跟在蓝太后身边跟只百灵鸟似的说话,还很关心的问穆宣帝,“父皇喝好没?今天这酒是三哥特意买来的三十年的陈酿,他自己舍不得喝,特意拿来孝敬父皇的。”

每每与李玉华说话,穆宣帝就有一种很奇异的家常感,他三个儿媳,有两个基本上都是君王公公程序化的说过几句好好过日子的话,独李玉华,每每见他都要笑眯眯的凑趣,话比穆安之可多的多。

穆宣帝颌首,“不错。”

“下次我们有好酒,还请父皇过来。”

穆宣帝打趣一句,“旁人都是给朕送宫里去的,你倒要朕多跑一趟。怎么,朕不来,你就不孝敬朕了?”

李玉华笑道,“旁人不是您儿子儿媳呀,就是想父皇多来我们这儿坐坐。到时不用父皇跑,让三哥到宫里背您过来。”

穆安之肚子里先翻个白眼,心说丫头你这谄媚的。

穆宣帝硬是给她逗乐,蓝太后也笑,“怎么只请皇帝,不请我啊。”

“这哪儿能,三哥去背父皇,我就背皇祖母。”

蓝太后哈哈大笑。

大家伙见穆宣帝蓝太后都高兴,心下都想,看来三皇子府圣眷犹在。离得近的如凤阳长公主等人更是觉着,三皇子穆安之这媳妇真是娶的不错,穆安之不大得圣心,与穆宣帝话都少,李玉华是个爱说话的。虽经常说些村话,可靠着脸皮厚会逗人,带着整个三皇子府在御前露脸,极大程度上弥补了穆安之与穆宣帝父子关系的冷淡。

李玉华有说有笑的一直把蓝太后穆宣帝送至辇车,又一路送到门前,直待辇车出了皇子巷,李玉华还遥遥望了片刻,感慨一句,“真舍不得皇祖母和父皇啊。”

穆安之心里很实诚的吐槽一句,成天见面,有什么舍不得的。

穆宣帝蓝太后回宫,太子自然也跟着一起回了。凤阳长公主也与穆安之李玉华告辞,李玉华悄悄跟凤阳长公主说,“还有好玩儿的歌舞哪,姑妈别急着走,您一准儿喜欢。”

原来李玉华着人打听,帝都还真有俊小伙舞团,清一色的十**岁的胡人俊小哥,超过二十岁的李玉华都刷下去了,嫌老。载歌载舞,甭提多养眼。

外宅男人们酒都喝的差不多,内宅女人们看歌舞看的正在兴头上。男人们都说,咱们该告辞回家了,女人们回话,着什么急啊,再坐坐,我们跟皇子妃还有话要说。

这一坐,险些在三皇子府吃个晚饭。

穆安之对此表示:他真不知道李玉华那丫头还请了胡人歌舞团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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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客人,李玉华穆安之就回屋休息了,收拾残席的事悉数交给内外管事,李玉华就不亲自瞅着了。李玉华是管过七八百人大作坊的人,要凡事都亲力亲为,她早累死了。

光凭这一点,孙嬷嬷就觉着李玉华有大家气派,有些个小家器的主母,凡事必要自己亲眼瞅着才过得去,你要是家里就三间瓦房,亲自瞅瞅的过来。要是像皇子府这般,府里人手上百,每天不知多少事,亲自瞅着每件事,不说瞅不瞅得过来,就是再能干,事必躬亲也得累死。

做主母的,做个总揽,会用人就够了。得空自己多保养,赶紧给殿下生几个小殿下才是正经。孙嬷嬷想的挺远,不过,也想的挺实在,李玉华娘家指望不上,瞧着李玉华也没有要指望的意思。好在李玉华自己站得住,要是能尽快为殿下诞下小殿下,地位就更加稳固了。

李玉华先让穆安之喝了醒酒汤,问她有没有吃好,穆安之道,“酒席还不就这样?”

不论宴会还是酒席,都不是吃东西的地方,大家四方交际,客套寒暄,赏歌赏舞,喝酒多吃东西少,李玉华说,“给你弄碗小馄饨吃吧?”

“别了。这就晚上了,咱们晚上一起吃。”

李玉华说,“晚上做些清淡的,蒸一个金银夹花,炒几样清淡小菜,煮一锅浓浓的米粥,要煮出油皮的那种,怎么样?”

穆安之腰间靠着隐囊,一腿曲起,一腿随意箕坐的姿势,呷口浓茶,透过傍晚一束一束的玫瑰红的夕照笑望李玉华,“金银夹花可不清淡。”

“我想吃嘛。”李玉华问穆安之,“你想吃什么?”

穆安之在宫里十几年都是膳房送什么他吃什么,每次听到李玉华跟他商量吃食的事,他都觉着有趣,想了想,“添个老鸭火腿汤吧。”

这汤也不清淡。

可见俩人都不是啥清淡口味。

孙嬷嬷端来新切的蜜瓜,这是北疆蜜瓜,瓜镶碧绿,空气中传来清爽香甜的瓜香,李玉华高兴的说,“一闻这味儿就想吃。”

“喝了酒总是口中发干,殿下娘娘吃些蜜瓜解一解。”

“嬷嬷也吃。”李玉华先递给孙嬷嬷一块,孙嬷嬷谢赏后接了,坐下榻畔的圆凳上一道吃蜜瓜。三人正吃蜜瓜说话,李玉华跟孙嬷嬷商量,“这一个月,咱们又是搬家又是宴饮的,从上到下都忙的脚不沾地,我想着,这个月都多发一月月钱,如何?”

孙嬷嬷笑,“这是娘娘的恩德,底下人知道哪里有不愿的。就是有一样得虑在前头,长史司都是拿的朝廷俸禄。咱们府里多发月钱,长史司那里要不要也赐下恩赏?”

“就一视同仁吧。他们每人每月多少薪俸,也赏下去。”

孙嬷嬷应下。

李玉华又说,“这帝都有没有什么发财的营生?”

这实在把孙嬷嬷问住了,穆安之道,“嬷嬷一直在宫里,她肯定不知道,你还不如问我?”

“问你,你知道吗?”

穆安之想了想,“明年除了咱俩的年俸,还能在领一份刑部的俸禄,钱不够花么?”

李玉华孙嬷嬷都笑了,李玉华道,“嬷嬷你跟这位大爷说说,咱们刚开府一个月,花了多少钱?”

孙嬷嬷道,“娘娘和奴婢算过,咱们刚开府,人情往来少,这一个月也千把两银子。以后府里开销还会增加,如有殿下、娘娘的打赏、再有府里人喜丧病都有份例,一年四季衣裳、节年赏赐、宫里三节两寿的敬上,咱们府里时不时的宴饮,就是不算多了,一年起码三万银子才能支撑。”

穆安之有些懵圈。

穆安之小时候养在慈恩宫好几年,孙嬷嬷看他长大,也格外情分不同,笑道,“这些事不用殿下担心,内闱管家,娘娘心里都有数。”

“您老这可真不偏心。”李玉华忍不住掖揄。

孙嬷嬷笑,“这并不是奴婢偏心,世家大族都是如此的。要是爷们儿还要管内闱的事,如何还有精神去外头做大事。内外分明嘛,内闱本就是主妇的职责。这帝都城里,那些擅理家事的闺秀也是极抢手的。”

李玉华听着稀奇,“帝都人也挺实在啊。”

孙嬷嬷好笑,“给孩子娶媳妇,谁不挑实在的娶。咱们私下说,像姚国公府上,如今的姚国公夫人就是太老夫人亲自瞧头挑的。老姚国公当年死活要娶现在的这位老夫人,太老夫人实在没法子,就让娶了。这位老夫人真是一辈子一丁点的心都不操,理家理家不行,交际交际不上路,就是宫里请安,太老夫人也得跟着她,生怕她哪里不妥,就一长的好。还成天三灾六痛的,早早撒手去了,老国公真是个痴情种子,没几年也跟着去了。”

“俩人一走,留下小世子。太老夫人又把小世子抚养长大,给小世子娶妻时就说了,门第也不挑相貌清秀就可以,就单看姑娘能不能理家。太老夫人真是好眼光,如今这位夫人,相貌也很好,关键是能干,上敬长辈,下安晚辈,一口气给姚国公生了五个儿子,把姚国公府给兴旺的,简直了不得。太老夫人都说,没享儿媳的福,享了孙媳的福。如今姚国公府上五世同堂,太老夫人现在还硬郎着哪,都见着重孙了。”

“太老夫人有晚福。”李玉华说,“姚国公夫人更是旺夫,生五个儿子,这可是不简单!”

“那是,全帝都的贵妇人都羡慕。”

“这也不用羡慕,以后我跟三哥生八个,五儿三女。”

穆安之一口蜜瓜就呛喉咙里了,俩人原隔着张小榻桌坐着,李玉华见状,立刻蹿过去给他拍背,险没把穆安之拍死。

李玉华笑眯眯地递茶给他吃,与孙嬷嬷道,“看三哥高兴的都呛了一下子。”

孙嬷嬷一脸慈爱,“殿下娶了娘娘这样旺家的媳妇,自然高兴。”

穆安之险再呛一回:这都哪儿跟哪儿啊,这丫头说话简直是信口开河~真叫人操心。

三人正说话,就见云雁匆匆进来,禀道,“殿下、娘娘,外头杜长史和一位姓方的刑部主事求见。”

穆安之跟这位方主事不熟,根本也不记得方主事长什么样,穆安之会知道他,完全是因为穆安之看过刑部官员的名单,刑部一共十位主事,就这一位姓方的,穆安之记得他是司门司的主事,来王府做什么?

“这个时候过来,是不是有事?”李玉华说。

穆安之长腿一伸趿上软鞋就往外走去,“我先去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PS:大家午安~~~~~~~~~~~昨天只有一更是因为晚上码到一半,突然困的睁不开眼,石头就去睡了。现在也没办法留言,所以如果有突发状况,都会在请假条说明,大家留意请假条~也可以关注石头的微博,新浪微博:晋江石头与水,有更新或请假的情况也会在微博上说明。

☆、七十三章

方主事觉着自己简直倒了血霉。

今天休沐, 但各衙门也都会留下当值的人, 刑部的当值人便轮到了方主事。

结果――

出了大事。

当方主事在穆安之的死亡视线下战战兢兢的说完地牢里的刘司吏中毒身亡的事情后,身上的绿色官服已被冷汗浸透, 尤其当听到穆安之那一句“在地牢都能中毒身亡, 方主事你活的倒挺好啊”, 方主事更是脸色惨白, 几欲昏厥。

“殿下……”杜长史似是想为方主事说几句话,其实方主事很冤枉,他并不是正管地牢的事, 可今天偏赶上他当值, 出了这样的大事,又是三殿下吩咐要看好的罪人, 突然死在地牢,他不敢不过来回禀三殿下一声。

杜长史道,“殿下,还是臣先与方主事去刑部看看!”

“你与华长史一道过去!刘司吏到底因何而死, 一定要查清楚审清楚!不论谁牵涉其中,我要他的脑袋!”穆安之简直怒不可遏,方主事已经摇摇欲坠, 还是杜长史轻轻拽他一记, 方主事方惊吓不轻的从地上起身, 与杜长史一起告退出屋。

出了门, 方主事哭丧着脸说,“这谁想的到, 这谁想得到呢。杜大人,我实在冤枉。”

杜长史轻声劝慰些什么,带着方主事走了。

穆安之铁黑着一张冷脸回了内宅,李玉华正在等他,见他面色不大好,打发了侍女问,“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事?”

穆安之黑脸立刻变了笑脸,悄悄告诉李玉华,“今儿是设的一计,刚吓唬了一下方主事。”

“什么计?”

穆安之坐榻上,“那刘司吏李胥吏不是被关地牢了么,原就这样商量的,先关几天,在刘司吏的饭菜中下个唬人的药,刘司吏吃了立刻就能口吐白沫,倒地不起,把刘司吏抬出地牢,做个假死,吓一吓李胥吏,看他能不能吐出些实情。”

李玉华说,“先时你们把人关地牢,我以为就是在吓唬他俩哪。没想到还有后招。”

“这两人以前都在刑房当差,就这后招不知能不能奏效了。”穆安之道,“不过,凭谁跟重!重刑犯关几天,心里也不会一如从前。要是他们不识趣的招供,就要上些不那么舒服的手段了。”

穆安之拍拍膝盖,“先吃饭。”

原本给刘司吏下药吓唬李胥吏的主意是杜长史出的,按杜长史的思路,刘司吏在帝都府衙门干了二十年,在刑房做书吏整整十年,也就是说帝都府的案子大都经过他的手,他这样的老刑名,对于朱景遗嘱失踪之事,不可能没有察觉。

李胥吏年轻,今不过二十几岁,经验浅,先在地牢挨上几天苦日子,拿刘司吏“被毒杀”的事吓他一吓,应该好打开突破口。

结果,让杜长史意外的是,倒是先从刘司吏那里打开突破口。

刘司吏被下了药,当时的确口吐白沫,但立刻被拉出去拿土办法催吐,刘司吏没什么大问题,就是给他催吐的土方子把刘司吏给折磨的不轻。刘司吏躺在光板硬床上,浑身洋溢着一股浓浓的狗屎味儿,刘司吏已经快把心肝肠肺吐出来了,他脸色青白,气若游丝,仿佛立刻就能到地底下见阎罗王的模样。

华长史对刘司吏说了两个字,“钥匙。”

刘司吏的脸夹肌肉抑制不住的迅速抽搐一下,他依旧紧闭双眸,华长史便知自己猜对了,第一张用来对比梁君子笔迹的信笺是十年前的物证了,这样的旧物证存放,钥匙都是刘司吏保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