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没有。”华长史慢吞吞的收拾着卷宗, 仔细的将胡家父子的供词收好, “我终生为此自责。”

“喂,差不多就行了吧。当年不肯为严家说话的也不止老华一个,你为严家说话了吗?”杜长史看华长史面色委实不佳, 上前替华长史分辨一句。

华长史拦住杜长史, 继续收拾着卷宗, 鬓边一缕白发仓促的漏出。卓御史勾勾唇角, 拂袖离开。

谢少卿见审问结束,也告辞离去。

黎尚书倒是安慰华长史, “卓御史就是嘴刻薄了些,话说回来,寻常他瞧不上的人他都懒得刻薄。要真把他的话放心上,圣人也能给他挑出不是。”

华长史轻叹, “我的确心有愧疚。惟愿余生能心行如一,待以后到了地下, 再去赔罪吧。”

黎尚书请穆安之先行,程侍郎华杜二人还有后续的琐事要做。

穆安之问黎尚书,“姓卓的和严家有什么渊源?”

“这是许多年前的事了。十几年前严家案, 因严珏也算小有才名,当时他在国子监读书,入狱后有国子监监生联名为严珏求情。”大堂外,卓御史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黎尚书道,“这件事闹的不小,卓御史因此事被革了功名。”

“那他后来——”

“革的是功名又不是学识,第二年秀才试案首,接着举人进士及第。也不过两三年的功夫。”

“他与严珏是国子监的同窗。”穆安之道。

“他俩是同一年进的国子监,那一年秀才试,严珏是案首,卓然是第二名。”黎尚书不胜唏嘘惋惜。

穆安之亦道,“真是太可惜了。”

两人都未再说话,清风掠过树梢,发出沙沙声,说不出的悲凉。

黎尚书请穆安之一同进宫陛见,用黎尚书的话说,“胡源有意隐匿数目巨大的银钱,这事不好不回禀陛下一声。”

“尚书自己去吧,我还有旁的事,就不去了。”

黎尚书也不劝穆安之,只是幽幽道,“卓越时走的飞快,就是避世抢先一步到陛下面前邀功回禀去了。”

穆安之大惊,“姓卓的这么无耻?他虽居首功,可这是大家一起办的案子。怎么能他一人抢先去?”

“殿下觉着卓御史干不出来?”黎尚书反问。

穆安之想到卓御史叫他赔衣裳的事儿,卓御史这种人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黎尚书上了年纪,行动就慢了些。他二人到后,穆安之道,“胡源故意隐匿财物,数目巨大,今已认罪。恕臣直言,不堪世子之爵,请陛下除胡源之爵。”

太子的神色有些古怪,黎尚书忖度着瞥卓御史一眼,怕是卓御史已经先行说过此事。

果然,穆宣帝问,“你们一起审案,怎么同一件事还有先有后说两遍。”

穆安之冷冷瞥卓御史,卓御史道,“虽然有幸与三殿下共同审案,臣却不敢与三殿下同行。臣官居三品,忠耿直谏,三殿下忠言不能入耳,臣头晌刚到刑部就险被三殿下一脚踹飞。今在陛下年前,臣要参三殿下公私不明,拳脚威胁朝臣,撕毁朝臣官服之过!”

穆安之所有在审案时对卓御史的好感荡然无存,他火冒三丈,向卓御史踏出一步,指着卓御史的脑袋道,“你给老子再说一遍!”

黎尚书连忙拉架,“殿下,有话好好说。”您这怎么一点就爆啊!

卓御史这奸鬼已经一脸可怜无奈的望着穆宣帝,此时无声胜有声了。

穆宣帝斥,“在朕跟前,你是谁老子?”

黎尚书打圆场,“自然陛下是殿下的老子。”

太子没撑住就笑了,穆宣帝唇角抽了抽,没忍住笑斥黎尚书,“你这老货倒是会插科打诨。”

穆宣帝这一笑,心情缓和,细问了是怎么回事,穆安之卓御史难免又争执了一回。

最后,穆安之强行坚持华杜二人在刑部审案都是按他吩咐行事,穆宣帝道,“两位长史倒罢了,别把你的长史司都搬到刑部去?”

还有卓御史官服被撕之事,穆宣帝很公正,“赔卓御史两身新官服。”

穆安之怒问卓御史,“你不是不叫我赔的吗?言而无信,真小人!”

“这是陛下口谕,臣自当遵从。”

穆安之冷笑,“我给你准备好,你有胆子就到我府上取!”

穆宣帝道,“你打发人给卓卿送家去。”

穆安之直抒胸臆,“送个屁!”

穆宣帝气个仰倒,罚穆安之半年俸禄,把人撵了出去。

穆安之回家跟玉华妹妹说,“自当了这鸟差事,也没领过几回俸禄,咱们家更入不敷出了。”

李玉华倒是看的开,“不能这么说,三哥你当差审案也不是为了赚银子,咱就是为了不亏心。难道为着俸禄就还说的不说该做的不做了,俸禄的事别担心,我找皇祖母支援一下就有了。”

由于李玉华跟蓝太后关系好,她还时常给慈恩会弄些捐款,跟蓝太后借些银子周转不是难事。

穆安之道,“总叫你去弄银子怎么成,养家原该是男人的事?”

李玉华说,“三哥你俸禄不是被罚了吗?等咱们有了再还皇祖母就是。”

“那也不该你去借,我想法子弄些银子。若旁的罚我俸禄我服,因为姓卓的,实难心服!”

李玉华看三哥坚持,她也就随三哥了。她就是好奇打听,“三哥,你打算怎么弄?”

李玉华粉嫩的小脸儿凑上前,如同晨间沾着露水的小花苞,说不出的细致可爱。俩人躺竹床说话,穆安之捏着腰间的穗子,“与其找皇祖母借,皇祖母手里的都是私房钱,还不如找陛下借。”

“那你说话儿可得软和这些。”

玉华妹妹轻盈的呼吸扑到脸上,带着淡淡的蔷薇水的香气。

“嗯,软和些。”穆安之随口应道,视线落在玉华妹妹花瓣般的嘴唇上,想着跟玉华妹妹吸吸阳气。结果他还未行动,就听李玉华道,“胡世子的爵位,马上就要撸下来了吧。”

“估计这会儿侍诏厅已经拟好圣旨了。”

李玉华喊云雀进来,问她,“咱们嬷嬷在不在?”

余嬷嬷笑着捧了新湃好的瓜果进来,“殿下忙了这些日子,好不容易今儿个早些回来,娘娘跟殿下好生说会儿话,总喊嬷嬷干什么?”

“三哥也不能跟咱俩比呀。”李玉华嘴甜甜的,坐起身拉余嬷嬷也坐下,“嬷嬷,胡世子要除爵了!”

“哎呦!”这是谁在意料之中,因为怎么看胡世子也保不住爵位的,但南安侯回帝都后,胡家的形式是有所好转的。

余嬷嬷未料到,竟在此时南安世子要除爵。

余嬷嬷看向穆安之,刘玉华说,“嬷嬷,你带着云雀跑一趟严姑娘那里。把皇祖母赏给给咱们的瓜果,挑些好的给她带两篮子去。把这事告诉她,跟她说,善恶到头终有报,让她好生保养自己,这些年都熬过来了,以后的路还长。”

余嬷嬷立刻应了,按理,俞嬷嬷是正经的宫中五品女官。年琳不过平民而已。

但这件案子有所不同,严家实在太冤。

一旦平反,这件案子必然震动天下。

何况这又是三哥经手的案子,李玉华一直很关心严琳。还托了朱阅在外照顾着些。

余嬷嬷带着云雀出去做事,穆安之拿片香瓜,盯着李玉华问,“你跟严姑娘走的挺近的?”

“当然近了。三哥你为严家翻案,我当然得做好贤内助了。”李玉华感叹,“主要也是严姑娘人品可敬,唉,对咱们来说就是一句话的事儿,何不多关照些呢。”

穆安之把香瓜递给李玉华,轻轻揽住李玉华的肩,把人拢在怀里。

他已经很久没有后背这样温暖的感觉了。

接下来就是待郑郎中许郎中回朝,严家案便可结案。

卓御史换上自己置办新官服,开始要求御史台介入刑部有关军粮案的所有审问工作。

穆安之道,“御史台司监督之责,你们御史台告状挑不是是一把好手,你们也不懂审案哪。”

“此案是陛下亲自下旨三次同审,御史台虽不懂审案,但刑部每次大小审问,必须有御史台的御史在场。这才叫监督之责,这才叫真正的三司同审。”

卓御史没有丝毫要让步的意思。

尽管穆安之心烦卓御史这奸鬼,但也得承认卓御史是要堂堂正正的掺这一脚了。

便是黎尚书也不能说这建议不对。

大理寺谢少卿没什么立场,最终硬是叫卓御史得了意。

卓御史把自己的狗腿子小御史们往刑部一派,第一桩要审的就是胡安然口供不实之案。

昨天胡安然招供匿银是用来支撑兄妹三人以后开销,卓御史不信这样的鬼话。

给胡安然与其妹有可能,这里面绝不可能有胡安黎一份!

所以胡安然除了口供作假,亦有构陷嫡兄之过!

便是杜长史想到这位御史台大头目的心机也不禁暗生佩服。胡安然那话不实,其实大家昨天都知道。

但,即便杜长史也没当回事。毕竟胡安然只是从犯,罪过不大。

却不想卓御史是有意留了陷阱。

当昨天直接指出胡安然口供中的不实,只能说胡安然审问过程中不大配合。

如今却是直接多了一条罪名。

杜长史清清楚楚地明白:胡安然想脱身是不可能了。

这样老辣、果断、凌厉的手段,不愧御史台左都御史之名!

作者有话要说:ps:晚安!

☆、一四七章

御史台大头目卓御史率领徒子徒孙杀入南夷军粮案, 整个刑部都打起十二分精神, 势必不能让这帮刻薄家伙挑出不是。

不要以为御史台只会上折子告状, 御史台身为监察百官的衙门, 他们对于官员犯罪有着骨子里的洞悉。

胡源为夺严家生意家产,能干出制造冤狱、斩尽杀绝之事,他为官这些年, 不可能只犯下严家这一桩案子。

而且这帮子御史行事之狡猾奸诈、老辣小心, 简直令刑部一帮子专业人士都叹为观止,更让穆安之大开眼界。

御史台奉命与刑部、大理寺同查的是南夷粮草案,对旁的案子, 御史台只有监督权, 没有审理权。

御史台便以归入军粮案的严家旧案为切入, 从胡源到他心爱的各路管事, 从周姨娘到她重用的心腹嬷嬷,从周家、牛家, 从这些年与牛家合作的粮商,御史台重翻出大小案子数十起。

而这些案子,九成九并不属军粮案的范畴之内。

于是他半点儿不沾手,立刻转交刑部, 无半分逾矩之处。

其行事之利落,手段之谨慎, 程侍郎都要逊色三分。

穆安之私下同李玉华说,“以往都觉着御史台就是一帮子骂街的泼才,倒真是小瞧了他们。”

李玉华翻着账本子, “三哥你怎么会这么想,凡是中功名做官的,三年才取三百进士,肯定都是聪明人中的聪明人。”

“那是你不知道这帮子御史可恨时多可恨,你一句话说不对,他就能参你三五本。”

李玉华偷笑,“三哥你肯定被参的很惨。”

“爱参就参,我才不怕他们!”穆安之凑过去看,“这是翻什么账片子呢?”

“咱们这里的织布坊建的差不多了,小九叔说趁着天气暖和往北疆去,我想着收拾些东西请小九叔一起带去,也是咱们的心意。”李玉华把账本子递给穆安之,“你跟裴状元是自小的交情,你看看还有什么要添减的?”

穆安之道,“旁的都好说,就担心如玉过不惯那里的日子。”

“看你说的,裴状元一个大男人,木香姐都过得惯,他怎么就过不惯?”

“这怎么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裴状元就格外金贵呀?”李玉华斜着眼睛看穆安之,穆安之要敢点头,她就要让穆安之好看!

“想哪儿去了?我是说如玉毛病多,打小就这不吃那不吃的。”穆安之道,“他能比得上木香姐?”

穆安之犟的时候跟驴有的一拼,但说起巧话也很会哄人开心。穆安之道,“有件趣事你肯定不知,坊间都说如玉文采非凡,写文章都是倚马千言一蹴而就,他当年不论童子试还是会试殿试,都是早早交卷,后来人们提起,都引以美谈啊。你知道他为什么早早交卷不?”

“嫌考场的饭难吃?”李玉华试探的猜测。

穆安之笑,“童子是时间短,也要一天的。中间有差役提篮卖吃的。如玉买个烧饼吃了一口,回来胃不舒服了两天。他跟我抱怨说考试倒不难,就是这吃食当真了老命。”

“这么挑剔?”

“他那些怪事儿多的很。”穆安之道,“我们刚搬到玉安殿的时候,因为不在皇祖母那里住了,就是膳房服侍一日三餐。他那张嘴,有一回膳房呈上一盅鸡汤,他喝一口就说这鸡不对,用的不是野鸡,而是老母鸡。泡茶的水,是泉水还是井水,是新鲜的泉水还是不新鲜的泉水,他一入口就知道。”

李玉华听了直乐,“膳房肯定要烦死他了。”

穆安之眼中闪烁着笑意,如同鞠了一捧月光,“烦不烦不知道,反正膳房一个月换了两位管事,祖母不放心,后来我们的例还是自寿膳房走。”

“你们小时候就住一起呀?”

“一起念书嘛。”穆安之说,“都是这样的,皇子公主都会有伴读,我跟如玉打小就在一处,其实就是应个伴读的名,我们兄弟一样。”

李玉华说,“我跟木香姐也是像亲姐妹一样的。”

她还有个主意,“等以后咱们有了孩子,木香姐他们也有了孩子,还让孩子们在一处。”

“这是自然!”穆安之道,“我跟如玉早商量好了,以后有了儿女必然要做一回儿女亲家!”

“你们什么时候商量的?怎么我不知道啊?”李玉华已经不满,孩子的事儿怎么也要先跟她商量呀。

穆安之赔笑,“这个真对不住,十年前我们说好的。”

李玉华:……

小两口叙了一回闲话,穆安之细看了一回礼单,添了一箱子书籍,里头不管是美食的,还是种植的都有。另则还有菜种数包,都是北疆不常见的蔬菜种子。

然后穆安之将李玉华先时拟你的礼单全部勾掉。

“你怎么全都划掉了!”李玉华有些急。

“别急。”穆安之轻轻握住李玉华的手,“记不记得我与你说过,年下如玉从驿道送来一封信,那封信被人拆过了。”

李玉华脸色微变,穆安之道,“先别打发人送东西,书信你也先不要写。等军粮案结束再说不迟。”

李玉华有些不明白,“这跟军粮案也有关系吗?”

“没什么关系。”穆安之眉眼间闪过一丝坚毅,捏着李玉环的手道,“不过到那时,我的东西我的人应该没人敢轻易碰了。”

穆安之虽先时在穆宣帝的事情上有些昏头,求而不得,越不得越渴求。

可并不是说穆安之没有政治野心,真没有野心,他就不会争东宫之位了。

自那一梦后,穆安之性情大变,遇事直来直往,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就傻了。

穆安之还是穆安之,只是经那一梦看破很多。

添了通透,反能激发出穆安之的绝顶天资。

穆安之鲜少亲自参与审问,他密切关注军粮案的进展,包括御史台大理寺的介入,三司官员一起审案,尤其这并不是几位大员堂上一座,首重身份排场,这是真正的由中下级官员参与的案件审理。

在穆安之的坐镇下,非但没有鸡飞狗跳互下绊子扯后腿,而是以更加高速的效率推进了案情的进展。

穆安之在向穆宣帝回禀案情进展时,还顺道弄了些银子。

“严家案已经审理清楚,这是三司同出的结案卷宗。”穆安之双手奉上。

穆宣帝一目十行看过,“严家可惜了。”

穆安之道,“严家现下只有严琳一人,虽是女流,这些年忍辱负重为家族申冤,颇是不易。陛下不妨加恩严琳,也是对严家稍作补偿。”

“朕心中也是这样想的。”穆宣帝问,“严家姑娘现下如何?”

穆安之顿了顿,才说,“应该挺好的吧,听我媳妇提过一回,她让人在外头照顾了些,具体怎么样我倒没细问过。”

“我回去问问。”穆安之补充一句。

“这些事,到底是女子更细心一些。”穆宣帝赞李玉华一句,想着这个儿媳的性子倒真是极贤惠的。

穆宣帝合拢卷宗,“严家旧案已经是审理清楚了,但当年的涉事官员,胡源搅进军粮案,他的案子还有的查,刘重已是身死抄家。其他当年参与劫粮案的大小武官,还有15年前审理严家案,最终酿成冤狱的官员,也要一并处置。”

“但这些案子悉数查清,再一并宣判。”穆宣帝对穆安之道,“让你媳妇告诉严姑娘,严家的冤屈,朝廷一定不会坐视。平时多照看着些吧。”

穆安之应一声是,问,“郑郎中许郎中,已将刘重身上的案子查清,陛下没有旁的吩咐,我就让他们回来了。”

“军队糜烂,让朕忧心啊。”穆宣帝感慨一句,并没有急着说郑郎中许郎中的事,而是问穆安之,“刘重之案,你怎么看?”

穆安之直接道,“糜烂就杀了,换好的。”

“这是你的本色。”

穆宣帝笑了笑,“让郑郎中许郎中回来吧,他二人都是难得的干才。”

说完政务,寻常此时,穆安之就应该告退了。

这回他却是欲言又止的看了穆宣帝一眼,虽是已经打好主意,却是有点难以启齿。

穆宣帝问,“是不是还有事?”

穆安之抿了抿唇角,这怎么开口啊?

“什么事是不是差事上有什么为难的?还是拿不定主意?”说来奇怪,自从穆安之变成犟驴,穆宣帝对这个儿子的关心倒是更多了些。

“有点事儿。”穆安之看穆宣帝一眼,“想借点儿银子。”

穆宣帝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借银子?”

“不行就算了。”穆安之觉得面子上有些挂不住。

“你缺银子花了?”穆宣帝问。

穆安之道,“你自己算算,自打我当差就东罚一头西罚一头,眼瞅要领下半年的俸禄了,你又把我罚没了。我媳妇说要找皇祖母借,我想皇祖母都是私房银子,哪里好总去借的,就想跟陛下借一点儿,周转一下,等以后有了再还。”

穆宣帝看他这别别扭扭的样子,有些好气又有些好笑。

“你自己说哪次罚你俸禄,不是因为你做错事。”

穆安之一副完全没有觉得自己有错的模样,催穆宣帝,“到底借不借啊?”

“你这借钱的还急上了?”

“当然是借钱的急了。”穆安之道,“你要不借,我就去找皇祖母周转。”

“你说你也是成家立业的人了,看把日子过的。”

“这有什么法子,倒是有人给我送钱,那能收吗?你要不把我俸禄罚没了,我就是紧巴一点,也不至于找你开口。”

穆宣帝也不能看着儿子没钱花,只得借给穆安之一万两,算他预支的俸禄。

穆安之走后,穆宣帝只要一想到穆安之别别扭扭找自己借钱的样儿,就好笑。

☆、一四八章

穆安之把银子弄回府, 让玉华妹妹过日子花用。

也不禁倍感可笑, 原来许多东西不必付出感情, 仅凭手段就可得到。

此时朝中却出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 有位上年纪的老御史南安侯教子无方,治家无道。

这其实是非常正常的一件事情,胡源犯下这样的重案, 南安侯自然脱不开干系。

可就当此时卓御史亲自出面, 为南安侯辩白,立证南安侯对此事一无所知。

卓御史怒斥那位弹劾南安侯的老御史,“南安侯每年回朝陛见也不过月余时间。胡源枉法之年, 已年过冠礼, 已娶妻, 已生子, 已成人!南安侯领兵在外,难道还要为千里之遥胡源犯下的案子负责, 天下竟有此荒谬之事,真是令人大开眼界!”

“胡源不惜制造冤狱,强夺严氏家产,高达三百余万两。这样的事, 南安侯若说不知,御史大人信吗?”

“我信!”卓御史高声怒斥, “南安侯乃当朝重臣,驻守南夷多年,战功卓著。你若有确凿证据参奏南安侯, 现在就把证据交上来!”

老御史大声道,“御史风闻奏事,乃是本职。”

卓御史眉眼微微向下压了压,继续问,“那你是闻的哪路风向,不妨说说看!”

老御史登时哑口无言。

卓御史继续道,“三司会审军粮案,你并不在会审官员之列!案情尚未完结,三百万两的数目,你由何得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