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别的原因吗?”穆安之问。

“宋平安的事一旦揭露出来,怕是妻子儿女都难保全。说到底他们也没什么错,我们要的不过是宋平安手里的机密,能饶恕一个就多饶恕一个吧。”

穆安之手下的人,杜长史嘴巴刻薄,最不好打交道。可要穆安之说,心肠最软的就是这家伙。

穆安之也没有一定要将宋平安交给朝廷的意思,“宋平安的口供本就没什么罪过,事办得机密些也就是了。”

杜长史面容一肃,躬身领命。

杜长史有空就要去探望一回宋平安,顺带打听些机密,结果,宋平安这家伙,只要不涉及他的主子,那是知无不言。一旦话涉那位,宋平安的嘴巴立刻紧的跟蚌壳有的一拼。

杜长史道,“你总觉得你那主子是世间万中无一的人物,我说你是坐在井里了。以后你跟在我身边见识一下三殿下,才明白什么是心胸。”

杜长史不忘对送宋平安道,“你还能在我这里,是殿下开恩。”

“不过是各有各的私心罢了。”

威胁还罢,宋平安并不容易被收买。

“你在我这,妻儿起码有保证。你既对我做过了解就应该知道,许多话我说的厉害,却做不出。”杜长史看着宋平安问他,“一旦被朝廷知晓你的存在,你妻儿冤是不冤?”

宋平安终于动容,半晌说了两个字,“多谢。”

“不必谢我,谢殿下吧。”

宋平安身体好转,杜长史便让他跟随在自己一畔暂做个侍卫。

当然,杜长史也不全是好心。他是想着,宋平安在狱中都显被人要了性命,如今将宋平安放到身边,正可以此为饵,兴许能钓上大鱼也说不定。

结果确实引发了一场震动帝都的血案。

杜长史即使要以宋平安为饵,自然做好万全准备。

却未料到这些人竟敢丧心病狂到这种地步!

杜长史虽官居五品却是不必上朝,所以他会起得稍微晚一些,用过早膳之后直接去刑部。

刺杀就发生在去刑部的路上。

杜长史先是听得数道破空声,他直觉便不大好,已被宋平安一把按倒,接着两只利箭左右透窗而过,咄咄两声钉在车厢!

箭羽在空气中微微颤动,杜长史咬牙,竟是弓弩!

车外百姓呼喊逃命的声音传来,不必看也知已是乱做一团!

杜长史的手刚摸到车厢悬挂的宝剑,就听头顶似乎轻轻晃动一下,继而一道杀机裹挟着劈天裂地的气势,自天而降!

砰——

一声巨响!

整个车盖被一刀劈开,瞬间四分五裂!

杜长史与宋平安只来得及躲在灰尘与刀锋下踉跄避开这夺命一刀!

“小心!”宋平安忍不住抬起袖子掩住咳嗽,他前番中毒,尚未大愈。何况虽生死场经验丰富,习武根基亦不比杜长史扎实。

杜长史持剑上前,冷冷对着面前的青衣刀客,“总要有个姓名才是!”

这是帝都城的繁华地界,何况正是大早上,不消片刻功夫,便可有巡逻官兵赶到。杜长史不着痕迹地扫过横在地上生死不知的是侍卫与百姓,想尽量多的拖延一些时间。

血腥味儿,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杜长史铮然一声,长剑出鞘,瞬息之间刀剑交锋数十回合。

刀客的刀术,大开大合,招招狠绝,直逼性命。

杜长史却是纯粹的少林武功,他少年习武,根基深厚,更难得凶悍异常!彼此间身上都带了些伤,刀客仿佛无所知觉,一片刀光剑影当头泼下,愈发狠厉!

杜长史脸色微微泛白,他平生第一次遭遇这样强大的杀手,更是第一次遭遇性命之忧。生死危机却激发出他强绝的天资,一套少林达摩剑被他使的变化莫测,杀机四伏。

如果对手不是这样强悍的刀客杀手,杜长史会立刻想到,杀手的目标应该是宋平安,为何是绝顶刀客杀手会直接挥刀向他,刀刀狠绝。

可是,这刀客杀手如此厉害,杜长史不敢有半点分心,也不能有半点分心!

突然间,破空一箭,如阴诡的毒蛇,又似暗伏的猎隼,流星闪电般钉向杜长史!

宋平安大怒,怒吼一声,“追风!”腰间长鞭飞卷,鞭稍如影随形追上这一箭!

杜长史却是感觉到身后偷袭,一时分神,刀客一刀斩向杜长史胸前。杜长史疾步后退,刀客这一道迅如霹雳,刀锋切透衣衫,杜长史前胸血光迸裂,染透衣衫。

杜长史狂吼一声,一剑斜出,剑势之盛,刀客也不得不抽刀避退。

杜长史低头喷出一口血,显然已是强弩之末的苦撑。

杜长史喷出的血尚未着地,第二箭迅疾而至!宋平安一把将杜长史拉开,挡在身后,铁箭如刀沒豆腐般整支箭没入地面!

刀客猛然拔地而起,当头一刀斩下!

这开山裂石的一刀!

这杀意纵横的一刀!

这避无可避的一刀!

杜长史手中长鞭被一斩而断,刀客一脚将宋平安踢飞,一刀斩向杜长史!

同时,第三箭掠影而来!直逼杜长史命门!

杜长史浑身是伤,此刻大脑却是无比清醒,不禁想道,这些人杀应该是杀宋平安,为什么都对着老子来呢?

未及多想,宋平安已是闪身而至,牢牢的挡在杜长史面前。

杜长史听到两声利刃穿透身体的声音,宋平安唇角缓缓地溢出一缕鲜血,就听宋平安说,“我妻儿,拜托了。”

然后,更多的浓稠的鲜血从宋平安的嘴中溢出,杜长史托不住宋平安,两个人一起倒地。

杜长史闷哼一声,忙忙去看宋平安身上的伤。后背衣衫已被鲜血浸透,一支铁箭透胸而过!

更多的血从宋平安的身体流出。

杜长史握住宋平安的手,将体内所剩不多的真气输送给他。

刀客轻蔑的看杜长史一眼,视线转向杜长使握着宋平安的手,冷冷道,“果然投靠了官府!”

刀客再一次举起了刀——

“狂刀,我们当年结拜,约定永不朝对方下手,寻香已是必死,不可违誓!”

那位从未出现的绝世箭手,声音清晰的传来。

刀客冷冷一笑,“我杀狗官。”

刀客的这一刀未能斩下,一道银铠残影飞驰而至,稳稳的接下刀客的一刀,接着远处急促马蹄声传来。

第四箭直逼疾驰而来的银铠将领,就听一声,“退!”

刀客不再恋战,几步腾空跃上屋脊,转眼消失不见。

银铠将领格开铁箭,飞身下马到杜长史跟前,杜长史指了指宋平安,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ps:现在应该说,嗯,好眠,石头罕见的熬夜了。

☆、一五一章

“鱼没钓上来, 倒险把自己折进去!看你这本事!”

能在这个时候还这样讥讽他的, 除了他那要命的大哥, 也没旁人了。

接着一股子苦到令杜长史怀疑人生的汤药灌了进来, 杜长史直觉就要吐,胸上被人轻轻一顺,他咕唧就全给咽了, 当下苦的整个脸都皱了起来。

“汤药花了大价钱, 不许吐。”

“宋平安怎么样了?”杜长史浑身都火辣辣的疼,伤口疼痛中又有些淡淡的清凉,这是上了药的缘故。

“饵被吃掉, 鱼跑了。”

尽管心中已有不祥预感, 杜长史仍是心中说不出的滋味, 他轻声说, “这都是我的错。”

杜尚书放下手中空了的药碗,端起另一碗药搅了搅, “办法不算错。但,不自量力,未能周全是你的失误。”

“伤了多少,死了多少?”

“你运道不错, 这伙人训练有素,你安排的侍卫伤了十个, 周边百姓伤了六人,除了那姓宋的,暂无人死亡。”

第二碗药灌下。

杜长史苦的直皱眉, 就听杜尚书问,“那个姓宋的是什么人?”

“事涉机要,不能外泄。”杜长史苦的嘴都麻了,连声要水。

“先喝药吧。”杜尚书第三碗汤药灌下。

这一碗下去,杜长史险没翻了白眼,他怒道,“这碗是黄连水!”

杜尚书淡淡道,“还有命喝黄连水也是一种运道。”

接着杜尚书又说了一句,“宋平安我是不认识,但是寻香这个名字我以往听说过。”

“哥!”

杜尚书视而不见弟弟灼热的眼神,抽出洁白的巾帕擦了擦手,回以八字,“事涉机密,不能外泄。”

杜长史猛的握住他哥的手臂,杜尚书看向弟弟胸前因用力过猛再次渗血的衣衫,挑挑眉,“我说了,汤药是花钱的。你得保重好自己,别让老子的银子打水漂。敢让老子赔钱亏本,老子饶不了你!”

杜长史正想说,你谁老子啊!叫咱爹知道你要篡他位,他老人家地底下也得跳出来收拾你这不孝子!

就听外头一声提高音量的回禀,“大爷、二爷,三殿下驾到!”

杜尚书不着痕迹的从杜长史手中抽出衣袖,起身去迎接穆安之。

杜尚书刚到外间,穆安之已经到了,杜尚书躬身见礼已被穆安之托住,“不必多礼。”就匆匆进去看望杜长史了。

杜长史挣扎着要起身,被穆安之一把按住,“别动,你身上都是伤。怎么渗血了,章御医——”

章御医就是随穆安之一道过来的,杜家其实用的也是御医,不过是一位许御医。

杜长史道,“无妨,都是皮外伤。臣虑事不周,有负殿下。”

“谁也没料到天下竟有这种凶徒,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在太平大街上刺杀朝廷官员!这并非你的错。”穆安之根本不提宋平安的身份,他完全不打算承认宋平安密谍的身份的。“章太医过来看一下小杜的伤。”

章太医看过许太医开的药方,道,“许太医最善治理外伤,方子与药都对路,杜大人应是动作过猛包扎好的伤口又裂开了,我给大人重新包扎过。”

章太医剪开绷带,重新包扎。

染血的纱带一点一点从伤口剥离,杜长史浑身颤抖,脸色痛的惨白,穆安之一直叮嘱章太医,“轻点轻点。”

章太医无奈,“老臣刚开始。”

“那也轻点,小杜要受不住了。”穆安之梦里过得惨切,却也是第一次见这种血肉模糊,眉头皱成个小疙瘩。

杜尚书实在看不过杜长史这哆里哆嗦的模样,揭半个时辰纱带还没揭下来。杜尚书直接过去,对杜长史说一句,“咬牙忍着。”一手按在杜长史无伤的肩头,一手自章太医手里接过纱带,刷一下子就扯了下来。

杜长史一声惨叫,冷汗层层,铺了满脸,身子如打挺的鱼就要蹿起来,却是被杜尚书按住硬是分毫未动。杜尚书伸手,“药粉!”

章太医连忙递上。

杜长史前胸一道狰狞的伤口是肩头横贯腹部,尤其映着周身雪白肌肤,骇人的紧。

杜长史那一身光洁如玉的皮子,想来自娘胎出来是第一次受这样的伤。

杜尚书在渗血的伤处重新撒上药粉,三下五除二就给包好了。

杜长史疼出一身冷汗,几乎要厥过去,杜尚书面无表情铁石心肠训斥弟弟,“至于吗?一点男子气概都没有。”

杜长史疼的死去活来,听到这话又气个半死,怒道,“你有男子气的,你来试试!再说风凉话不迟!”

“我还不会没用到叫人砍个半死。”杜尚书鄙夷杜长史一回,对穆安之微微欠身,“殿下没旁的吩咐,臣先告退。”

“不行,你把话说清楚再走!”杜长史浑身被绑的似个粽子,不敢再轻动,却是道,“殿下,先拦住这家伙!”

穆安之简直头疼,心说小杜你怪道刚出翰林院就被发落到我府里,就你对你大哥这态度,他没把你发落到北疆去,真是手下留情。

章太医可不想掺合到杜家的兄弟之争,连忙行一礼告辞走人。

杜尚书文质彬彬的欠欠身,“家父在世时将他宠坏了,我又一直心慈手软舍不得教导,娇惯的他没大没小,让殿下见笑了。”

“哪里,杜尚书教弟有方,天下皆知。小杜才学品行,都是一等一。”穆安之反正很喜欢杜长史,就是这回遇刺,钓鱼的方法是穆安之自己点头的,如今出了岔子,穆安之并没有迁怒杜长史的意思。看这兄弟俩针锋相对,他帮着说和两句。

杜尚书微微一笑,“还欠历练。”

“唉,谁也不是天生就什么都好的,小杜还年轻,过个几年说不定要青出于蓝的。”

“胜在肯实心任事。”

杜长史没料到这辈子还能从他哥嘴里听到一句赞他的话,当时便警觉地竖起耳朵,两只眼睛咕碌碌直往他哥脸上打转。

杜尚书根本没理会杜长史,同穆安之说,“我回复后问了问侍卫当场刺杀的一些情形,听说有一人叫寻香,倒是让我想起一桩旧案。”

“尚书大人请讲。”穆安之颇是诧异。

“当年我在山东做青州知府,山东多响马,富户商队时有被劫掠之事。我组织人手剿匪,其中一位百户颇是能干,他极擅消息打听,作战也极为勇猛。我们一起剿了青州府内大大小小二十起响马寨子,他一路因军功自白户升到千户。”

杜尚书顿了顿,方继续道,“但在一次审讯山匪的时候,我发现但凡所有那位百户探听出消息的响马寨子,基本上三个月内都吸纳过新人。在我继续的审讯后发现,这位新人的相貌很可能是一个人。”

杜尚书转向杜长史,问他,“若是你,你会怎么想?”

“必然是这位百户提前在山寨中派了细作。”杜长史细寻思道,“可这细作也太厉害了些,若有这本领,自己去做百户了。何况那百户手上有这样的能人,难道没有为这人请功?”

“我都考虑到了,但当时并没有证据不好怀疑大将。”杜尚书道,“我很快转任两湖安抚使,没再继续查下去。两湖与云贵毗邻,在两湖时,我听过几句江湖话。”

“快说快说!”杜长史忍不住催促。

“寻香追风梦已远,狂刀裂空夜枭魂。一晌贪欢辰星隐,雁回重宇柳枫眠。”

杜长史反应极快,“寻香说他们当年——”话说一半才想起这事好像他哥还不知道。

穆安之摆摆手,“说与杜大人知道也无妨。”

“寻香说他们当年是十人结拜,这次的刺客,寻香曾喊破那个暗中的箭术高手,叫他追风。另一个用刀的便应是狂刀了。”杜长史道。

“还有七人分别是:梦远、裂空、夜枭、贪欢、辰星、雁回、重宇。”杜尚书补充道。

“哥,你知道的这么清楚?”

“他们是当时有名的江湖门派玄隐阁的人,玄隐阁以消息灵通著称,据传只要给的够价钱,什么消息他们都能打听出来。”

杜尚书淡淡的皱眉,“不过他们很神秘,这几人虽在江湖中小有名声,却显有人知道他们相貌如何。再加上他们亦正亦邪,这样的势力留在两湖总归不大安全。不过我还没动手,玄隐阁就消失了,从此再不闻半点消息。”

杜长史轻轻的倒吸一口凉气。

穆安之敏锐的问,“当年那位靠军功累迁至千户的百户姓名是?”

“刘重。”

作者有话要说:ps:晚安~

☆、一五二章

杜尚书这样的官场大佬, 对官场了解之深, 远超常人想象。

杜长史当时就说了, “哥你怎么不早说。”刚说完他就一副咬到舌头的模样。果然, 杜尚书已道,“先时也不知道你们查的案子与旧闻相关。”

杜长史不好意思的跟穆安之说,“军粮案的事, 我没跟我哥说过。”

“这并不为错, 这是应当的。朝廷大案,必然要严守机密,这是本分。”

杜尚书堂堂正正一句话, 即便穆安之都得说, 这位裴相之下的六部第一尚书的确公私分明, 见识不凡。

仅凭杜长史遇刺之事, 摘出玄隐楼的事不足为奇,直接点明刘重当年那段升迁中的可疑之处, 这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做到的。

以杜尚书的缜密,虽没有确凿证据,想必也有五六成的把握。

当然,以杜尚书的谨慎, 必然对杜长史遇刺之事极为恼怒,不然, 他与穆安之并无交情,没必要说这么多。

杜家这对兄弟,端看杜长史一出事, 杜尚书来的有多快,就知道感情如何了。

穆安之还在杜长史这里,宫中内侍匆匆而至,宣三殿下入宫觐见。

“小杜你先养伤,旁的不要担心。”

郑尚书道,“我送殿下。”

“不用了,你陪陪小杜吧。等他伤好再让他去衙门,什么都要紧不过身体。”

“是。”杜尚书起身相送,穆安之不疾不徐的客套着。

边儿上内侍小心翼翼,“殿下,陛下急招。”

“急什么,我又不会抓刺客,黎尚书不是进宫去了。”

杜尚书道,“殿下赶紧进宫吧,别让陛下久等。”

“也没什么好等的,过来时我都安排好了,九门那里也去传了命令,现在正在以刺杀之地为中心搜查。我就是去,也不过再重复一遍那些套话罢了。”

杜尚书算是明白他家那不成器的东西为什么跟这位殿下投缘了,简直都是不会好好说话的那类人哪。

话说三殿下以往风评好的时候可不这样,这是犯什么病了。

杜尚书好声好气的把穆安之送出去,穆安之倒也没故意耽搁,骑马进宫。

穆宣帝身边只有太子相伴,太子正俯下身听穆宣帝说些什么,此时见到穆安之进来,穆宣帝就有些恼怒,“朕还当你不进宫了呢。”

“小杜伤得不轻,半条命都没了。衙门那边安排好,我看黎尚书要进宫就没着来,就我去瞧了瞧小杜。”穆安之没有半点诚惶诚恐,说到杜长史的伤势,忍不住有一些担忧。

“伤的这么厉害?”

“十几处刀伤。胸前一道见了骨头。”穆安之见边上有张椅子,他就过去坐了。

太子道,“御医去瞧了吧?”

“我把章太医叫过去看了看,开了药,我让他在家好好养着,先别着急差事的事。”他左右看了看,“有茶没给我一盏,折腾一大早上,连口水都没喝。”

穆宣帝挥挥手,内侍端上茶,见穆安之两口,就喝了一盏茶,知他是真的渴了。穆兄弟等待的不悦,稍稍消减一些下去,“你让黎尚书进宫,可这回伤的还是你的属官,死的是与周家案相关的人,你比旁人清楚。”

穆宣帝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还请陛下与太子暂为保密,那位周家管事的身份有些蹊跷。原不过是试探,杜长史在审讯时察觉有异,周家自云贵私贩来的玉石,在帝都出手时,找到几个接手的商家,背景都颇为巧妙。一位是何家,这是陛下的亲姨妈。一位是黎家,就是黎尚书的族人。彼时就是周老豚,他也没有这样的见识,这些牵桥搭线的事,都是这位宋管事做的。”

“再往深里查,虽有父母来历,但家族已无人口,漂泊逃难来的帝都。论学问见识,他一见杜长史,就能嗅出杜长史常用龙涎香,再细审问,一味香的香谱说的分毫不差。”穆安之道,“他只是周家寻常一个管事。不是我说话刻薄,周家上上下下怕也没人有这样的本事。”

“他不肯招出来历,我们索性将计就计,用离间之法,施恩他的家人,平时也亲近此人,不过是给外人看。在刑部大牢时,他就受过五六遭的刺杀,试问若寻常管事,谁人会来杀他?”

“这回是想借他钓鱼,周边安排了十几个侍卫,没想到来的刺客如此厉害,杜长史都险些出事。”穆安之道,“是我疏忽了。”

时近中午,阳光炽烈锐利,冰盆中的冰开始融化,带来一丝果香的清凉。

穆宣帝与太子的神色都非常严重,穆安之说得最简单,可这件事却又是极不简单。

“现在如何了?”穆宣帝继续问。

“刚刚在杜长史家里见到杜尚书,倒是很巧知道了些状况。”

穆安之没什么隐瞒,直接就说了。

太子道,“杜尚书一向稳健,鲜少说无把握之话。这次将自己旧时的一些猜测都说出来了,可见也是心焦杜长使遇刺之事。”

“亲兄弟嘛,怎么能不急。”穆安之随口道。

太子笑了笑,“三弟这话是。”

穆安之登时恶心的不轻。

看他一副要吐的模样,太子又是一笑,转而道,“还有一件事,想来三弟也想到了。刺客身份必要隐匿为上,包括一些江湖上的人,他们时常干些不得见光的事,对身份名字多有隐藏。就如同杜尚书所说的那个玄隐阁,如果不是刺客当时叫破彼此的名字。寻香、追风、狂刀,怕此时仍不知道他们的身份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