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不过是赶几日路, 臣进帝都前有族人去接,听说了帝都的事, 臣心里十分惶恐。”胡清眼圈微酸,微微哽咽,“陛下,还是召臣父回朝吧。”

“不至于此。”穆宣帝笑着摆摆手, “倘朕疑你们胡家,当初便不会让你父亲再回南夷。咱们不仅是君臣, 亦是骨肉之亲。朕绝不会疑你们胡家,只是不知谁与你家有这样的深仇大恨,要这样陷害你家。”

胡清摇头, “臣亦百思不得其解。”

君臣二人说了会儿话,穆宣帝赐饭,问了问南夷军政,听说胡清带了子侄回帝都,知这是胡家的忠心,恩赏胡清次子到内馆读书。

胡清早知家中出事,南安侯回南夷后打发他回帝都前也多有叮嘱。不过,胡清未料到事情酿到如此地步。他回府上以为府中必然人心惶惶,却不料人事整肃,仆侍有度。

胡清不问已心内有数,胡太太服侍他换了家常薄衫,“安黎早便令人打扫屋舍,咱们一回来,样样都是齐备的,真是难为这孩子这样的细致周全。”

家中诸事皆由胡安黎与其母信安郡主而起,当然,这话不公道。凭心而论,皆是大哥糊涂,纵宠爱妾室,焉能纵容到宠妾灭妻的地眯。

胡清说,“把给二叔的礼物先取出来,你与我一道给二叔二婶请安,也把大侄女接回来。听说大侄女一直是二婶照顾着,咱们这回来了,不好再多劳叔婶。”

“好。”胡太太应下。

胡安黎傍晚落衙回府,胡清先叫了胡安黎在书房说话,问过长兄胡源的情况,胡清说起这次回帝都。胡安黎只是说一句,“祖父的安排,自然是极妥当的。”

胡清说起如今胡家境况,胡安黎如实相告,“不知底里的中低品官员颇有微辞,不过,二叔带着兄弟们回帝都,能堵住一部分人的嘴。高官们大部分还是相信胡家的。”

胡清松口气,欣慰道,“幸而你在帝都,家里才这样安稳。”

胡安黎道,“二叔回来,我也就搬三殿下那里了。”

胡清不解,“这是为何?我知道你在三殿下跟前颇得重用,可咱们有自己家,何需住到三殿下府中去。”

“原是早就同三殿下说好的,我母亲到静心庵后,我就想搬过去了。只是那时家中经了官司,祖父还没回来,府中人心惶惶,我对家族还没有厌恶到希望让胡家一蹶不振的地步。如今二叔回来,我也算尽了自己的心力。我有自己想走的路,以后胡家的事我就不掺和了。”

胡清自幼与南安侯在南夷学习带兵打仗,胡源一支则在帝都为官,兄弟间的感情不能说多好,但也不差。如今见兄长一系七零八落,未偿没有感慨。

胡清道,“我也不说那些虚情客套的话,你父亲的事,我也不劝你。你想去三殿下那里也无妨,可就像你说的,你对家族说不上喜欢,可也不想看家族败落,阿黎,咱们是血脉亲缘,民间有句话说,是灰就比土热。让你寒心的是亲人,可有时候亲人终是亲人。”

胡安黎不置可否,“二叔的话,我记住了。”

“那我就再劝你一句,不要去三皇子府。”

胡安黎没有立刻反驳,而是冷静的问,“为什么?”

“先时你去不去三皇子府都无大碍,可自从得知十里寨之事,我心中十分担忧。”胡清轻轻的叹口气,“有件事,我告诉你,你自己掂掇着要不要告诉三殿下?”

“二叔请说。”胡安黎坐直了身子。

“如今朝中这件事,让我想到一桩旧案。”胡清的神色没有先时的担忧,胡安黎唇角微抿,心生不祥。旧案,什么旧案?

胡清又叹口气,“二十年前,柳家旧案。”

胡安黎心中陡然一沉,直觉道,“这怎么会?柳家灰飞烟灭多少年了,帝都多少年不闻一个柳字,他家断不可能有这样的本领栽赃侯府。”

“你误会了,不是说柳家栽赃侯府。”胡清道,“柳家显赫多年,当年让柳家万劫不复的就是一桩豢养私兵意图谋反的大案。你们年轻一辈大概不知道,柳家当年豢养的私兵也是在山东,那个地方的名字都与十里寨相近,叫八里铺。”

胡安黎深深的望向胡清的眼睛,“二叔说我们年轻一辈大概不知道,我查过柳家先时案子,但却未见八里铺之事,可见当年这桩案子并没有公开,那么,二叔是如何知道的?”

胡清唏嘘,“当年是我随老爷子带兵到八里铺剿的匪。”

胡安黎的瞳仁一瞬间的收缩,有一种针一样的东西刺向胡清,“胡家与当年柳家之案相关?”

“如今帝都显族都与柳家当年之案相关。”胡清压低声音,“当年剿匪是奉陛下御命!我与你祖父也只是剿匪后便回了帝都,审讯柳家之案的不是胡家,是三司!”

“为什么不是陆家?柳家败落,陆家权掌西北,得益最大。”

胡清道,“睿侯当年在世,老柳国公与他有半师之谊,他们私交甚笃,柳家案,陆家一直避嫌。”

胡安黎眼中闪过一抹讥诮,“柳皇后被废,陆皇后被立,柳家一败涂地,陆家显立帝都,睿侯还与老柳国公有师徒之谊,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即便多年后再回头看,胡清依旧忍不住心头生寒,他道,“如果你能看到当年,你不会说这样的话。睿侯起初并不在西北掌兵,他是在禁卫军当差,是老柳国公提携他,指导他,将他派到西北,他才有因功封侯的机会。老柳国公过逝后,睿侯服素三载至哀。柳家案事发,睿侯愿意以身家性命担保柳家忠心。他的侯爵不是初封,他初封是平疆侯,因柳家案时一月十道上疏为柳家求情,触怒今上被夺爵位。后再因战功卓著,二封睿侯。”

“你没有见过他,不知此人当年手段风采。即便我这些年屡番琢磨柳家之事,我也不知当年睿侯到底是故作姿态还是当真有情有义。”胡清闭了闭眼睛,望着胡安黎,“三殿下即便眼下不知此事,马上也会知道。”

胡安黎道,“与其让其他人告诉三殿下,不如由我来说。”

胡清神色复杂中透着担忧,胡安黎身体微向前倾,“二叔可不可以具体与我说一说当年柳家之事。”

胡太太备好家宴催了几次,胡清胡安黎方从书房出来,胡太太笑,“以后多的是说话的时候,哪里就吃饭的功夫都没了。赶紧过来,你们不饿,我们都饿了。”

胡太太跟着丈夫在南夷,较帝都贵女更多了些爽俐。

胡安黎听说堂弟胡安顺要去内馆读书,还指点了这位堂弟几句。

兄弟间有年纪相仿的,就是瞧着这位堂兄实在斯文,大家也都格外斯文起来。

晚上胡清同妻子说了胡安黎要搬到三殿下那里的事,胡太太关心的问,“是差使太忙么?要搬三皇子府去。”

“你帮着收拾收拾,咱家的孩子,别委屈了安黎。”

胡太太说,“我听说安黎读书特别好,今年秀才试的案首。你瞧今晚安顺看安黎的模样,是很羡慕安黎的。”

“安顺也爱摇头晃脑的念书,我在这上头是不成的,让他多请教安黎吧。”

胡太太跟丈夫商量,“你不是说大嫂去了静心庵么,我想着,要不要带些东西去瞧瞧大嫂。”

“这也好。”

胡安黎的东西早便收拾好的,如今知会了叔婶,第二天便张罗着搬了过去。胡清同他一道去了三皇子府,给穆安之请安。

穆安之瞧着胡清倒比胡源顺眼的多,胡清晒的黝黑面容,虎口磨出的厚茧,身上淡淡的彪悍之气,都说明这是一员虎将。胡清也没说旁的,只是道,“安黎得殿下看重,是他的福气。这孩子,秉性纯直,以后就交给殿下调理了。”

非但相貌比胡源顺眼,说的话也比胡源这当爹的像样。

胡清看过胡安黎住的小院,院子不大,奢华也不能与南安侯府相比,屋内家俱只是寻常松木,院中花木亦不甚名贵,胡清常年在军旅中人,并不在意这个。院中一株梧桐树枝叶繁茂,冠盖亭亭,风吹来时,飒飒作响,宁静清爽。

胡清走后,胡安黎在梧桐树下的椅子里坐了片刻,方起身向穆安之的书房走去。

穆安之出生时柳家便已问罪抄斩,他与母亲在寺庙长大,感情亦不大深厚。所以,听胡安黎说了柳家当年之案,穆安之只是道,“若是影射当年柳家案,只是一个十里寨么?”

“不只十里寨。柳家当年是在老国公过逝后,新国公袭爵,这位新国公先是爆出以庶充嫡之事,接着当年新国公为世子时夺他人战功之事被人揭出,柳家名誉扫地。继而当朝揭露新国公夺战功的御史被当街刺杀,真正让柳家陷入万劫之地的是陛下去御林军大营时,路上遭遇刺杀。据说当时曾有人用重弩刺驾。”胡安黎将自胡清那里打听来的悉数告知穆安之,“便是顺着刺王杀驾的线索,一路追查至八里铺。”

穆安之颌首,“这跟我也没什么关系。”

“殿下做此想,再好不过。”胡安黎道,“眼下不会有人明面提及柳家旧案,但有人与殿下提起,殿下不必做丝毫理会。”

穆安之笑了笑,曲肘捅捅胡安黎,“你这知道南安侯当年抄剿过八里铺,还敢搬过来,也不担心我挟私报复?”

胡安黎一笑反问,“殿下这是想听属下阿谀奉迎么?”

穆安之眸色微深,“其实,不论当年柳家案,还是今次十里寨的案子,能做到这种地步的人家,屈指可数。幕后之人鬼鬼祟祟故做神秘,殊不知,越是神秘暴露的越多,整个朝廷有能力设计出这种影射当年旧案的人家,其实也就那么几家而已。”

东宫。

一声婴啼震透东宫的琉璃瓦,太子妃诞下嫡子。

作者有话要说:ps:晚安!

☆、一六六章

东宫诞下皇长孙, 普天同庆。

穆宣帝欢喜的亲自奉蓝太后到东宫看望长孙, 李玉华进宫听蓝太后念叨重孙就念叨了好半日, 勾的李玉华心痒痒, “皇孙的洗三礼满月礼我去岁就备好的,叫皇祖母馋的,我都想现在就去瞧瞧。”

蓝太后笑, “现在刚出生, 等洗三就能见了,很是个俊俏孩子。”

“皇祖母,是像太子多些还是像太子妃多一些?”

“我瞧着更像太子妃。”蓝太后说。

李玉华羡慕的说, “过两个月, 二嫂也快到日子了。我就盼着二嫂也生个白白胖胖的大胖小子。”

二皇子妃笑, “承弟妹吉言。”

李玉华跟蓝太后说, “祖母,你说我怎么还没动静, 我跟三哥可好了,我俩每天都在一处,我也特别盼着生小娃娃,天祈寺都去拜了好几回送子观音, 就一直没动静。”

蓝太后这辈子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直当当说自己盼儿子的,还是自己的孙媳妇, 蓝太后心下未偿不觉着李玉华与穆安之的运道要差一些,她还是耐心的宽慰李玉华,“这事也急不得, 孩子得看天意。戚国公夫人就是一例,三十岁前,膝下无一儿半女,三十岁那年才初有身孕,接下来十年里给戚国公生了五个儿子,你说这是不是天意?”

“我们老家也有这样的事。”李玉华来了精神,很快找到自我安慰,最后她道,“我不管做什么都只有比人强的,我就不信这上头比两个嫂子差。”

二皇子妃好笑,“你把心放宽,肯定比我跟大嫂更强。”

“也不用胜过你们,先叫我给三哥也生个大胖小子就行。”李玉华瞧着二皇子妃的肚子,羡慕的说。

二皇子妃坐久腰酸,笑道,“这一准儿是没问题的。”

皇长孙的洗三礼后,时令入秋。

皇家素来有秋狩的习惯,这一次秋狩,太子留守帝都,二皇子妃产期将近,夫妇二人一向恩爱,二皇子也请旨留在帝都,穆宣帝便允了。

于是,伴驾皇子中以穆安之为长。

李玉华自然与穆安之一道,她跟在蓝太后身边,蓝太后还把外孙唐墨召到车里,摸着他红扑扑的脸颊问他渴不渴累不累,给唐墨吃点心水果,让宝贝外孙歇着。

唐墨很乖的吃着东西,说在外跑马的事,“我爹说我品阶不够,不让我带马车。我想去我娘车里,给我爹看到,瞪我好半天,瞪的我也没敢去。”

蓝太后笑着同闺女说女婿,“驸马就这样不好,太执正了些。小宝本就年纪小,自幼身子骨弱,原就该多歇歇。”

“就是就是。”唐墨在一边连连点头,却是被他娘敲了一记,“看你现在脸圆的,都快出双下巴了,身子骨弱是哪辈子的事了,你外祖母一说,你还敢告你爹状了。”

唐墨吐吐舌头,拿个大青枣咔嚓咬了一口。

陆皇后也随驾在侧,自太子妃诞下皇长孙,陆皇后与蓝太后关系也日渐缓和,陆皇后笑道,“小宝这也是大小伙子了。我听陛下说,这孩子当差特别得力。”

凤阳长公主谦逊道,“大家伙瞧他年纪小,都肯周全他罢了。”

蓝太后不爱听这话,“我听阿慎就夸小宝夸过好几回。”

李玉华也说,“小宝弟弟的确差使办的好。”

唐墨给一群女人夸的不好意思,吃了些水果点心,就跑出去玩儿了。凤阳长公主无奈,“还跟个孩子似的。”

“原就是个孩子。”蓝太后一脸慈爱。

陆皇后看看正和嘉悦公主说话的闺女,不禁想到闺女的亲事,今年两位公主都十六岁了。嘉悦公主略长俩月,议亲自然也要先从嘉悦公主始,嘉悦公主有自己的母妃慧妃为其操心,陆皇后操心的是自家闺女——嘉祥公主。

陆皇后私下还与儿子提过此事,太子列出的几个人选中,唐墨居首位。

陆皇后却是觉着唐墨有些孩子气,去岁还跟嘉祥公主打过架,一个男孩子,半点儿不知让着女孩子,把嘉祥公主压着打了好几下,当然,嘉祥公主也没吃亏,挠了唐墨两爪子。

陆皇后是一片真心为闺女考虑,“这成亲过日子的,先得俩人脾性相和,不说旁的,小宝被你姑妈娇惯着长大,可不像个会体贴人心的。”

太子说的极中肯,“小宝瞧着是有些孩子气,但他当差稳重,通州转运司那样的差使也四平八稳的办下来了,较寻常亲贵子弟强的多。何况咱们是姑舅亲,父皇也很喜欢小宝。”

陆皇后知儿子说的是实情,帝都亲贵子弟虽多,可既显贵又能干又入陆皇后眼的,也不过寥寥数人。唐墨除了稚气尚存,出身实在没的挑。

尤其现在陛下委重唐家,若是能与唐家做亲,想来陛下也是极愿意的。

陆皇后那个品评唐墨的眼神悉数落在李玉华眼中,李玉华回头就跟穆安之说,“我瞧着皇后娘娘相中小宝了。”

穆安之一时没明白,“相中什么?”

“你不知道皇后看小宝的眼神就跟丈母娘相女婿是一模一样的,我看他是相中小宝做女婿了。”

“别胡说。”

“怎么是胡说,不会走着瞧,你看我说错没?”

穆安之紧紧的皱起眉头,李玉华忙问,“怎么了,三哥?”

穆安之唇角勾起淡淡弧度,“没什么。皇后想同姑妈家结亲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只是这大约不是皇后的主意。”

“那是谁的主意?父皇?”

“怎么可能是陛下。”穆安之道,“东宫。”

李玉华想了想,“这也正常。别看嘉祥公主傻乎乎,要不是皇后格外偏疼她也不能养得这么傻。”

李玉华又有些酸,“皇后娘娘可真是打的如意算盘,小宝称得上帝都第一乘龙快婿了。”

“酸这个做什么。”其实穆安之心情也有些沉重,东宫诞下皇长孙,这样普天同庆的吉兆将他小一年在刑部的辛苦比的微不可计。东宫愈发倍受宠爱,陆家也更受信重。

只是,穆安之若自己都颓了,手下人要如何呢?还有玉华妹妹,要怎么办?

穆安之琢磨着将这事私下与胡安黎说了,穆安之随驾,也带了自己人一道。胡安黎闻一知十,将这事透给陈简,胡陈二人是内馆同窗。

陈简眼珠在胡安黎脸上打了个转,“胡兄如何得知此事?”

“便是你心中所想那般。”胡安黎并不隐瞒,“你与唐公子相近,这事要如何处置,随你的意。”

陈简当然不会瞒着唐墨,陈简这次能随驾秋狩,就是被唐墨拽着一起来的,这两人是真正知己好友。陈简甚至听唐墨抱怨过嘉祥公主的霸道,陈简多心疼唐墨啊,也就他能欺负欺负,旁人要欺负唐墨,陈简都不能答应。

陈简半点没替胡安黎瞒着把这事告诉唐墨,唐墨果真吓的不轻,连忙去找他娘。凤阳长公主好笑,“别胡说,我怎么不知道这事。”

“反正我现在还不想成亲,娘你可别随便给我定亲事。而且我一点都不喜欢那种霸道不讲理的女孩子,我才不要那样的媳妇。”

凤阳长公主笑着拉过小儿子问,“那你喜欢什么样的?”长子长女的亲事都有了着落,凤阳长公主的确是想给小儿子相看媳妇了。

她们这样的人家,自不愁娶媳妇,门当户对之外,儿子喜欢也很重要。

唐墨鼓鼓双颊,掰着手指数,“要好看,还得聪明,还得贤惠。”

凤阳长公主忍笑,“我知道了。”

唐墨辞过母亲就出去玩儿了,唐柔然在一畔说,“看小宝这样,成天就是骑马玩耍,还娶媳妇呢。”

“这也早哪,先得相看,还得看俩人投不投缘,等亲事定了,再等上一二年,小宝也就稳重了。”凤阳长公主心中已有个人选,“戚国公家的长孙女我瞧着挺好,斯文懂事,你们早就相识的。在我跟前她不免拘束,你多去走动一二,替我多瞧瞧。”

“戚妹妹娘你还不知道么,戚国公夫人最喜欢她,她性子也好。这回随驾,戚夫人就带了她一个孙女在身边,等到猎场我们约好要骑马打猎。到时我叫上小宝,让他给我们护卫。”

“这主意好。”

亲贵间的亲事永远是影影绰绰暧昧朦胧的,蓝太后也与穆宣帝提起两位公主的终身大事,“虽说是想多留她们在身边几年,可眼下也得开始准备选驸马了。选中了人,再冷眼看一二年,若果真忠心可靠,才可配哀家的孙女。”

穆宣帝很痛快,“如今秋狩在即,帝都有为子弟大多到了,母后看着哪个合眼缘,只管吩咐儿子。”

“不只是我看着合眼缘,你也得多看看。”

穆宣帝含笑应是。

然后,这一次的秋狩,蓝太后穆宣帝有没有给两位公主相中驸马暂且未知,唐墨陈简算是把帝都大半贵女都得罪完了,贵女们暗暗发誓,就是出家做姑子,也绝不嫁这两人。

东穆民风开放,贵女中也多有习骑射之人,所以每年秋狩,也会单独分出一小块地势平缓的猎场给贵女们取乐。

嘉祥公主嘉悦公主也在,唐柔然把自己弟弟安排过来做护卫,唐墨觉着自己一个男孩子不大好,就叫着陈简一道。

结果,整整一个上午,十几个贵女啥都没猎到,因为但凡猎物一出现,就被这俩人咻咻咻的张弓引箭都射中了。贵女们都来不及引弓,猎物便没了。

更让人火大的是,这俩人还旁若无人的击掌庆贺,哈哈大笑。种种得瑟模样,连唐墨他亲姐唐柔然回家都磨着牙跟她娘说,“整个上午我都想干脆一巴掌把小宝抽死算了!”

作者有话要说:ps:晚安~

☆、一六七章

一六六章

凤阳长公主还得为小儿子说好话, “你弟弟还小哪, 孩子脾气。”

“反正大家可讨厌他了, 还有陈公子, 他俩真不愧是朋友,哎,我看陈公子以后说亲也难。”

“这哪里的话, 阿简也是帝都有名的才俊, 小小年纪就是举人了,小宝说他下科春闱必中无疑。”凤阳长公主对小儿子交的朋友也是很满意的。

唐墨跟陈简光荣的荣获了亲贵子弟中最不受贵女欢迎排行榜中的第一位与第二位,待下午唐柔然就把他俩赶出贵女们的护卫队, 让他们自己打猎, 少跟着贵女凑热闹了。

嘉祥公主当天就在穆宣帝面前告了唐墨一状, “没见过这么讨厌的家伙, 柔然姐姐是让他来给我们做护卫的,什么猎物出来, 他跟那个姓陈的先张弓引箭,刷刷刷就射没了,还叫别人怎么射!我们一上午,什么都没中, 就看这两个讨厌鬼臭显摆了!”

陆皇后劝闺女,“就是一起玩耍, 看你们怎么还生气了?”

“母后你不知道那俩讨厌鬼多讨厌。柔然姐都气得不轻,跟我们说以后再不叫他俩来了。”嘉祥公主气的,“去年我第一天就猎到一头獐子, 今天忙活一上午,一只兔子都没猎到。”

穆宣帝直笑,私下指点自己外甥,“这跟女孩子在一起,你得让着她们,她们才高兴。”

“干嘛要让她们啊,是她们自己弓箭差。”唐墨还问他舅,“是不是嘉祥跟大舅你告状了?真是个告状精,每次比不过我就告状!以前她打我的时候我可一回都没跟大舅你告过状!”

穆宣帝笑,“我可不评这个理。”

唐墨央求他舅,“大舅,明天你带我一起狩猎吧。我跟你一起,我不爱跟女孩子玩儿,叽叽喳喳,跟树上麻雀似的,聒噪的很。”

穆宣帝欣然应允。

凤阳长公主说笑般同丈夫说起小儿子的事,“还是这么一团孩子气。”

唐驸马道,“这些日子打听小宝的很有几家,原想着他年纪还小,现在想着,早些定下也好。”

“都谁跟你打听小宝了?”

“蓝侯好几回夸小宝能干,蓝公府的大表兄也提了好几遭,也有人跟我提韦相家的孙女,七七八八的,最近有人说陆公府的小姐。这就不大相宜了。”唐驸马呷口茶,“小宝这性子,从来都是旁人娇惯着他的,我是想着寻个门第略低些的,稳重大方的,比小宝大个一两岁也不妨事。”

“小宝今年都十七了,比他大一两岁就得十□□,眼下帝都也没这年纪还没说亲的闺秀。”凤阳长公主在儿女亲事上向来高傲,哪里肯给心爱的小儿子寻门第略低的姑娘,跟丈夫商量,“我瞧着戚家姑娘不错,戚世子的长女,比小宝小两岁,可比小宝懂事。我冷眼瞧了这两三年,很合我的心。”

“小宝认不认识?”唐驸马问。

“认识。就是他这大大咧咧的样,哪里像是会讨姑娘家喜欢的。”凤阳长公主笑,“戚家姑娘腊月才及笄,再过两年小宝十九也就懂事了,正好一道过日子。”

唐驸马倒很满意这桩亲事,“戚国公为人端重,子女教导的也好,五个儿子皆是嫡出,家里太太平平的,这亲事不错。这次戚国公也随驾,你要瞧着人家姑娘不错,我这就带小宝过去给戚国公请个安,若人家看得中他,亲事先定下来。”

“是不是太急了?”

“他这亲事不定总有人打听,有些世交亲戚,回绝未免伤颜面。何况这也到了说亲的年纪,寻个稳妥姑娘定下来也好。”

凤阳长公主不信这话,“这些年打听咱们小宝的人家何尝少了,你以前可没这么急过,到底怎么了?”

唐驸马道,“宫中两位公主也到了议亲的年纪,陛下一直挺喜欢小宝,太后也偏爱他,我倒没往这上头想过,倒是有同僚玩笑般说起。”

“这可真悬了,这事我都不晓得,安之也说皇后似是相中小宝,还叫人给小宝提了个醒。”凤阳长公主道。

“三殿下怎么知道的?”

凤阳长公主犹豫着,“莫不是母后同他说的,也不能啊,母后肯定是先问我。”

“反正咱家既无此意,还是给小宝把亲事定下吧。”

凤阳长公主问,“陆家还托人提过亲事?”

“是啊。”太子妃诞下皇长孙,陆公府显赫更胜往日,唐驸马对与陆家结亲并无兴趣。眼下这两桩亲事,不论哪一桩真正提起来都不好拒,倒不若先给小儿子把亲事定下。

凤阳长公主冷哼,“皇长孙一降生,他家倒兴头的跟什么似的。”

凤阳长公主极不喜陆家,当初陆皇后时时巴结她,对她闺女夸来赞去,凤阳长公主也喜欢太子一表人才,蓝太后穆宣帝也乐见亲上作亲,结果,太子早跟陆姑娘有意。

凤阳长公主又不是闺女寻不到婆家了,太子与陆姑娘的事,旁人不知道,你陆皇后能不晓得?自此,凤阳长公主算是把陆皇后厌烦透了,如今又想把她闺女嫁给自己儿子,暂不论前事,就是单论嘉祥公主的性情,凤阳长公主就不能给儿子娶这样的一个媳妇。

如今,陆家又打起她儿子的主意。

凤阳长公主心说,真是把客气当福气。

第二天,凤阳长公主私下问李玉华,“有件事我问小宝他也说不清,就问问你了,安之怎么说皇后似相中小宝,这是哪里听来的信儿?”

李玉华很坦然,“是我跟三哥说的。姑妈你昨儿没瞧见么,皇后娘娘看小宝弟弟那眼神,活脱脱的丈母娘相女婿。”

“这可不好胡说。”

“我怎么会胡说。”李玉华挽着凤阳长公主的手臂,“您想,自打去年小宝跟嘉祥打了一架,皇后娘娘什么时候主动夸过小宝一句半句,昨儿个破天荒的夸小宝会办差、稳重。我一听就觉着有事,刚好瞧见皇后娘娘那神色,我想着,就是现在没说明,皇后娘娘心里肯定是认真想过这事的。”

李玉华小声道,“姑妈你可小心些。嘉祥公主那脾气,简直她是公主,以后也只有旁人敬着她让着她的。可小宝弟弟哪儿是能矮着身子哄女孩子的性情?他俩要是做亲,成天得打架。”

凤阳长公主哭笑不得,“你这也忒心直口快了些。”

“姑妈问我,我就直说。”李玉华坦荡荡的,“反正我跟皇后娘娘也不好,三哥还把这事跟小宝弟弟说了,我们这已经得罪了皇后,也不怕再多得罪她些。”

凤阳长公主道,“这话别再跟旁人说了,毕竟没个准。说得多了,旁人当了真,倒不好说了。”

“姑妈放心,你何尝见我传过什么话,实在是我瞧见了,姑妈一直待我好,我不能憋着不给你提个醒。”

凤阳长公主笑,“你一向机伶,母后也喜欢你。你倒是劝劝安之,如今随驾皇子以他为首,他当多在皇兄跟前服侍。儿子使唤起来定比朝臣合心意。”

说到这事,李玉华就发愁,“我嫁他时也不知这是头犟驴。”

凤阳长公主被李玉华逗笑,“你这风趣给安之三成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