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二皇子坦然说了就相中了那女子,二皇子妃倒还得说一句也算有情有义。

暂安置在外?

暂安置就能一月花用上万?!

这是欺她不懂外头行市,还是笃定她不会将那女子如何!

二皇子妃视线落在二皇子身上,由头到脚,再由脚到头,细致的不放过任何细微处。二皇子妃唇翘了翘,柔声说,“到底是跟了殿下一场,让她在府里住下吧。殿下什么时候喜欢,就过去看看她,也解解乏闷。”

“我真的对她没那个意思。”二皇子道,“你若不信,我亲自打发了她!”

“一个孤苦女子,这么打发她出去,与杀她何异。”二皇子妃反问。

“她再如何,也不值你之万一,我断不能让她来伤你的心,咱们才是结发夫妻!”二皇子信誓旦旦,二皇子妃顺势点头,“我信。可到底是一条性命,就让她在府里住着吧,咱们府里也不差这一口饭。”

二皇子在二皇子妃这里说了不少悔过的话,二皇子妃并没有抱怨责怪,两人在年前便和好了。一起进宫时也是和睦恩爱模样,不过,李玉华总觉着他们不似以往。

李玉华亲自将年礼再检查过一遍,府中各处人手各人事务早交待清楚,瞧着时辰,一大早的就与穆安之夫妇二人带着年礼到宫里过年去了。

皇室的新年向来规矩繁琐,其实,民间也有民间的辛苦。

杜府。

杜长史刺啦刺啦的带着侄子们擦完最后一个祭器,捶着老腰起身,“你们爹这可真会使唤人,叫咱们擦祭器……”

杜长史刚要抱怨一二,就见大侄子给自己使眼色,杜长史立刻机伶的拐个弯儿,“这些苦活累活,就得咱们做小辈的做,你们爹我大哥每天日理万机,一年忙到头,这些小活,咱们不干谁干。”

杜尚书负手而至,几个儿子都乖乖的给父亲见礼,杜长史转过身,一副刚知道大哥驾到的模样,“大哥你怎么来了,我们这就弄好了。”

“来听听你怎么抱怨我。”杜尚书看他一身宝蓝缀毛边儿的长袍,倒也有几分斯文秀至,心下就有几分满意。

“我哪儿敢抱怨大哥你,我在跟阿纯他们讲大哥你以往多么英明神武,简直是我辈楷模。”由于时常要来大哥这里偷些情报,杜长史现在跟大哥的关系融洽不少。

杜尚书问,“有多英明神武?”

要是让杜长史说他哥多么残暴多么独断,杜长史能滔滔不绝说上一天一夜,英明神武嘛,杜长史笑,“端看我就知道大哥有多英明神武了,人家都说我跟大哥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贫嘴。”杜长史一笑,对长子道,“带着弟弟们把祭器送到厨下。”对杜长史点下头,杜长史跟着杜尚书去了书房。

杜尚书坐在临窗的榻上,杜长史自己倒杯茶,杜尚书眼睛瞥,杜长史立刻把手里的茶恭恭敬敬的送过去,“大哥吃茶。”

杜长史问,“谁这么大的面子,大年三十还过来聒噪大哥。”

“从小为这张嘴挨过多少罚。”杜尚书轻斥一句,而后道,“是韦家老三,任满回帝都,过来走动一二。”

“韦三哥这是看上什么绝世好缺了,一回帝都就往大哥这里来。倘是寻常官职,他什么时候递句话,有韦相的面子,能成全时总会成全他的。”

“人家过来走动,就得是有事相求?”

“韦家几位公子一向有些傲慢,如今韦相重回内阁,虽不及以往,也是朝中重臣。何况韦三哥以前做的是扬州知府,这可是顶级肥缺,真不知他相中是的哪个缺,都要来大哥这里走动了。”

“这事不消你操心。”杜尚书道,“年前韦相打听过你的亲事。”

杜长史吓一跳,“韦相都多大年纪了,他家里闺女都嫁人了吧。再说,大哥你与他本就是座师生之分,咱们两家交情素来深厚,不用再联姻了吧?”

“你能想到的事,韦相能想不到?不是韦氏女,我听韦相的意思,陛下自秋狩时就有为两位公主择婿之意。”

杜长史都吓结巴了,“韦相没病吧,他怎么不让韦凡去尚书,倒打我的主意!”

“韦凡能跟你比么?”杜尚书向来谦逊的面容也带了几分傲气,上下挑剔杜长史一眼,“你虽不大成才,好歹也是传胪出身,这几年官做的稀松,也是正经朝廷命官。”

杜长史就当他大哥这是在夸他了,得瑟的抖两下腿,“大哥谬赞了。”

“比个纨绔子弟略强一二,真不知有何可喜之处。”杜尚书看他这副不知好歹的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与杜长史道,“你这就回你自己府去吧。过年也别过来了,在家给祖宗磕个头就好。想来陛下也看不上你这种背弃家族之徒。”

杜长史应一声就要往外走,“我跟大嫂说一声。”忽而住了脚步,回头问杜尚书,“那你这一大早的叫我过来擦祭器做什么?”

杜尚书脸一沉,“混账东西,不祭祖宗还罢了,莫不是给祖宗擦祭器你还有怨言!”

“少拉着个脸吓唬人,你就是故意使唤我。”杜长史见杜尚书一拍扶手就要起身,立刻一溜烟跑没影了。

杜尚书唇角一翘,复又恢复平整。

作者有话要说:ps:昨晚写的不大满意,今早重写的,这是第一更,接下来会有第二更~时间不好确定,但今天一定有~祝大家元宵节快乐,愿所有人平安喜乐~~

☆、一八三章

杜长史即便被杜尚书撵回家去也不觉什么, 祭不祭祖什么的, 杜长史根本没在乎过。在杜长史看来, 祖宗无非就是死了的人, 子孙平时争些气,比逢年过节傻不愣登的去咣唧咣唧的磕头强。

他还曾当着杜尚书的面发表过这番“高论”,气得杜尚书险些大年下动了家法。

如今回家, 杜长史家里也热热闹闹的, 请了宋平安的妻子李氏带着儿女一并过年,李氏夫孝在身不好过去,便让儿女去与杜长史一起过年。杜长史早便劝过李氏, 不要让孩子沉浸在丧父的悲伤中, 让孩子高高兴兴的过日子, 宋平安于地下也能瞑目。

杜长史在家时就深得侄子侄女们的喜欢, 带着俩小的吃过年夜饭,教他们一起玩儿牌斗色子, 待一时给孩子裹上大毛斗篷,带着他们出去放鞭炮烟火,热闹的不得了。

民间都这般热闹,宫中更不必提。

穆宣帝蓝太后瞧着满堂儿孙, 亦是满心欢喜。

东宫自是天下典范,太子太子妃夫妻恩爱, 举案齐眉,如今诞下嫡长皇孙,世所俱知的鹣鲽情深。

二皇子夫妇亦是相敬如宾, 互敬互爱。

穆安之李玉华更不必提,两个人更是甜蜜的不像话,你给我夹肉,我给你剔鱼,时不时还旁若无人的碰杯喝杯小酒。

穆宣帝再瞧着太后身边儿嘉悦嘉祥两位公主一起过来敬酒,笑着举杯一饮而尽,“嘉悦嘉祥也是大姑娘了。”

“是啊,越发懂事了。”蓝太后对两个孙女也都很喜欢。

宫宴行至一半外头就零星的飘起雪花,待宫宴结束,已是大雪漫天。李玉华欢喜的不得了,直说,“有一年我们村也是年三十下了这样的大雪,那一年的年景就特别好。”

“瑞雪兆丰年,今年定也得应了玉华这话。”蓝太后吩咐宫人取些雪帽油纸伞过来,二皇子三皇子都是在外开府,一大早的进宫,不见得就带了这些御雪之物。还有一道参加这宴的宗室,有上年纪的如楚世子楚世子妃也需照顾到。

因宫宴后时辰不早,宫外诸人都辞了穆宣帝陆皇后蓝太后等人出宫回家去了。

李玉华跟穆安之说了一路以前过年放烟火烤地瓜吃的事,穆安之知道李玉华的性子,喜欢什么往往不直接说,总要拐个小弯儿,他偏是不应,就跟着李玉华偎在他身边嘀嘀咕咕的说个没完,说以前过年时吃的兔肉热锅子,炖的大鲤鱼,烧的五花肉,尽管家里不富裕,年下也总能张罗出一桌美味吃食,那是整个童年最丰美的回忆。

李玉华津津有味的念叨一回,问穆安之,“三哥,你以前过年都怎么过的?”

“就是宫里这样,大家一起吃年夜饭,宫宴结束就回玉安殿休息了。”穆安之握着李玉华的手放在斗篷里,不让她受半点凉。

“那以前在庙里是不是过年也要吃素的?”

“当然了。”穆安之道,“都是些萝卜白菜菌菇豆腐之类的吃食,不过我会提前跟如玉下山买许多肉脯回去藏好,晚上偷偷的吃,总吃素谁受得了。”

“就是就是。”李玉华很认同穆安之的做法。

两人刚回府收拾好,李玉华就见侍女摆上满满一桌的美味,李玉华说的炖大鲤鱼也好,烧五花肉也好,兔肉热锅子也好,应有尽有,还有李玉华最喜欢吃的红豆包。李玉华两只眼睛闪啊闪的望着穆安之,穆安之挽着她的手坐下,“宫宴素来吃不好的,咱们在家自己过年。”

李玉华点头,问素雪几个,“你们可用过饭了?”

素雪笑答,“婢子们都用过了。”

李玉华却也不必她们服侍,跟三哥俩人热热乎乎的吃才好哪。李玉华素来讲究节俭,平时两人吃饭虽有七八道菜却都是小碟菜食,种类虽多,份量却少。独大年三十这天不同,什么都得大盘大碗,还要剩下一些才好,这叫“有余”。

李玉华先夹鱼给穆安之,“这叫年年有鱼。”

再夹块炖肉,“有鱼有肉。”

穆安之指着一道荷叶鸡问,“这个呢?”

李玉华指指鸡又指指鸭,“有鸡有鸭。”

穆安之忍笑,“还六畜兴旺哪。”

“六畜兴旺还不好,六畜兴旺家家吉祥。”

穆安之笑,“说不过你。”

年夜饭的饭菜不见得就较平时更可口美味,可在这样家家团圆的一个夜晚,能有这样一个彼此心仪一心一意的人伴在身边说说笑笑,多年孤寂的灵魂似乎都开始温暖丰盈起来。

穆安之甚至觉得,或许他此生就是为了等这样一个人,一个不令生命孤寒的人。

年初一又是一大早进宫拜年,待年初二便是杜长史华长史等属官进府拜年,还有刑部一干曾在穆安之手下效力的官员如郑郎中许郎中也结伴而来,程侍郎到的就晚些。

李玉华在内宅招待女眷,一直忙到初八穆宣帝开印,各衙门开始当差。李玉华精力充沛的吓人,初八一大早上她还能早早的去慈恩宫给蓝太后请安。

蓝太后上了年纪觉少,见到李玉华总是第一个过来也习惯了,叫着她一起喝茶。如今蓝太后看李玉华愈发顺眼,年前李玉华就把慈恩会的分红送了来,尤其这两年李玉华将慈恩会也打理的妥妥当当,蓝太后颇觉李玉华能干,有事也愿与李玉华商量。

这不,宫中欲为两位公主择驸马的事,蓝太后便第一个告诉的李玉华。李玉华道,“嘉悦嘉祥两位妹妹今年也十七了,的确该寻婆家了。”悄悄跟蓝太后打听,“皇祖母可有人选,要是有了,我跟您一起相看,再叫三哥去外头打听一二,看那男孩子可妥当。”

“哪儿就那么容易择定人选。”蓝太后道,“冷眼瞧了两年,总是有这样那样的不如意。”

“这也急不得,亲事最讲究缘法,像我跟三哥,以前见也没见过,突然就天降良缘成了亲事。”李玉华气色极佳,脸蛋白里透红,眼睛里的笑意一闪一闪,虽非绝色佳人,可她脸颊小小圆圆,这种相貌就很招中老年妇人的喜欢。

蓝太后笑,“这倒也是。”

李玉华回头把给两位公主选驸马的事跟穆安之提了一句,穆安之也并未在意,只是道,“嘉悦的亲事倒好说,她一向懂事,谁娶了嘉悦算是有福。嘉祥那脾气,不知哪个倒霉催的得了去。”

李玉华深以为然。

穆安之很快便将此事忘在脑后,杜长史特意同穆安之说了一事,“这事真稀奇,韦相膝下三子,最钟爱的就是韦老三,当年韦相母丧,韦家皆辞官回乡守孝,一年后韦相三个儿子起复,韦三得的差使最好,知扬州府。韦相一向器重他,如今韦三任满回朝,殿下猜都猜不到他谋的是何差?”

穆安之想了想,“现在朝中最热的莫过于江浙巡抚之位,怎么,韦知府想谋巡抚位?”

穆安之自己就摇了头,“知府不过正四品,巡抚却是正三品,何况是江浙巡抚,未听闻韦知府有何卓绝之功,他能升半品都不易,何况是连升两阶。他纵是韦相之子,江浙巡抚的位子也休想到手。”

“倘是谋江浙巡抚之位,也算情有可原。就是我刚听闻此事也以为自己是听错了,殿下有所不知,韦三谋的是北疆安抚使之职。”杜长史一年四季不离手的扇子敲着掌心,疑惑道。

“这可真是稀奇,北疆安抚使一向少有人问津,怎么如今竟成了热灶?”穆安之想到去岁肖按察使也有此意,这位按察使是二皇子的姨家表兄,太子似也嘱意这位按察使,结果,二皇子出了不雅之事,穆宣帝把肖按察使改派了南夷差使,算是吃了二皇子之事的挂落。

杜长史道,“殿下,你说,是不是为了军功?”

穆安之想到穆宣帝说的北疆怕是不大太平的话,不禁道,“难不成为了军功个个都不要命了。”

“安抚使毕竟是三品高官,何况北疆安抚使的府衙就在新伊城内,陆侯的将军府亦在新伊城,陆侯打仗,多年未有一败。旁的不说,只要在新伊城,安危便有保证。再有去岁裴县令的剿匪之功,怕是不少人都眼馋哪。”

“眼馋也是白眼馋。”穆安之轻哼一声,这北疆安抚使之位自去岁入冬直到现下,穆宣帝迟迟未曾表态,必有深意。

“殿下的意思是……”

“陛下何尝是无决断之人,咱们也没人去谋这缺。”穆安之悄悄同杜长史道,“你去打听打听,是否有陆国公府的人谋北疆之缺。”

东宫。

太子妃端来刚煮好的热羹,陆国公连忙起身去接,太子好笑,“舅舅莫这般多礼,咱们是骨肉至亲,你莫不还要给太子妃行礼不成?”

“按礼数确该如此。”陆国公到底是迎了迎,太子妃道,“这也不是在外头大殿,父亲安心坐吧。外头这大冷的天儿,都喝点热的。”

太子道,“阿宇可醒着,倘是醒着抱来给舅舅看看。”

说到外孙,陆国公亦忍不住露出笑意,“我在家听老太太念叨过多少回,太孙好相貌。”

太子道,“眉眼像我,脸庞有些像太子妃。”

太子妃去抱孩子,太子与陆国公说话,“我看父皇有意让陆侯兼安抚使之位。”

“朝中自来军政分离,且此非危时,陛下为何会将军政都付陆侯手上?”陆国公有些想不通,“便是信重陆侯,择一与陆侯交好的文官任安抚使是一样的。”

太子摇头,将热羹递一盏给陆国公,“我也想不通父皇深意。”

陆国公端着热羹,“倒有一事,殿下可提醒陛下。”

“何事?”

“去岁裴县令有剿匪之功,裴太太献上连弩,裴太太于机械一道极具天分,如今又领了制强弩的差使。这件差使不同寻常,若裴太太制不成也便罢了,倘裴太太制成,必要请陛下令裴太太回帝都居住,这样的大才,不要留在北疆,太危险了。”

“舅舅多虑,哪就有这么快。那铁甲舅舅也看过,如今我朝最强弓弩就是蹶张弩,想制造出比蹶张弩更好用更强劲的劲弓,谈何容易?”太子道。

“殿下不知这世上之人,真有那等闻一知百的天才,旁人苦苦学习的东西,他们看一眼就能明白。”陆国公道,“这样的人,是上苍格外偏爱的。北疆苦寒不说,也不如帝都安全。便是裴县令,当初闹那一场,到底是宫里看着长大的,他又的确有才干,调回帝都有的是用人之地。”

太子捏着调羹慢慢的搅了搅,热气氤氲,“如玉将县城治理的很不错,刚来的折子,想请在县内建驿站,一应花销不必朝廷破费。朝廷赏几匹马便好,其他皆由他县内支应。这个时候换人,岂不功亏一篑?再等等吧,不急。让陆侯派些兵马到月湾县,保护裴太太安全。至于旁的,如玉既有治理一方的本领,就凭他施展去。”

“裴如玉可是三殿下的死忠之人!”陆国公道,“去岁一桩南夷军粮案,三殿下已在刑部站稳脚跟,朝中颇有清流欣赏他的才干。裴如玉一旦势起,朝里朝外,三殿下便都有了根基。殿下,不得不防啊。”

“朝有六部九卿,外有八大总督,这万里江山,有多少地方官,舅舅算过吗?”太子道,“我都算不过来。皇子只会一日较一日长大,他们都要当差,都要有一席之地。我是东宫,不能他们刚崭露头角就砍去他们的头角斩断他们的翅膀。我若连自己的兄弟都不能容,还能容谁呢?”

陆国公面容有些不自在,太子唇角一勾,“父皇会这样想。”

陆国公心下一松,就听太子道,“所以,如玉那里,我不能动,舅舅也不要动。非但不能动,全朝皆知如玉是老三的心腹,他有什么不是,我们还要为他说情,他有什么功勋,我们还要大力夸赞。”

“殿下,这岂不是助三殿下势起么?”

“东宫这个位置,岂会无人觊觎。”太子道,“舅舅,不是老三,也会是旁人。与其是旁人,不如是老三。”

“三殿下纵是先声夺人,可论起来,二殿下母族显赫,其势更胜三殿下。”

“三弟自幼便左右逢迎、揣时度势,这样的人,想有安身立命的一席之地容易,有我和老三在,他成不了大气侯。”

一时,太子妃抱了儿子过来,太子与陆国公均放下朝中大事,看起孩子来。

作者有话要说:ps:晚安!

昨天经历了最郁闷的一个元宵节,昨晚写到第二更电脑进水,小黑屋死活打不开,备份也找不到。重写到一半就困的不行,今早打开电脑,发现小黑屋又可以用了……今天留言都有小红包~~~~~~~~~~

☆、一八四章

穆宣帝令陆侯暂兼北疆安抚使之位的事, 朝中颇有异议, 不过, 穆宣帝嘱意于此, 纵有异议,也云淡风清的过去了。

杜长史很快将穆安之的吩咐打听明白,杜长史都觉奇异, “真奇怪, 连跟陆家八竿子搭不着的都想去捞些功劳,陆国公府竟丝毫没动静。我还查了一下陆国公家的子孙,竟无一人在北疆军中任职。陆侯只是将长子带在身边, 其余将领, 竟无一人姓陆。”

杜长史继续感慨, “以往只听闻陆侯与陆国公叔侄分宗后少有来往, 倒不知他们闹的这么僵。”

“这事你心里有数就罢。”穆安之想到李玉华也常劝他莫要将陆侯与陆国公视为同党,想到老友在北疆剿匪的功劳一分不差的被陆侯报与朝中, 可见其为人尚可,方令杜长史去打听一二。

杜长史还有一事禀道,“正有件事要回殿下,流窜陕甘十三地的采花大盗, 年下在牢里得风寒死了,这案子也不必审了。”

“这样的要案要犯, 如何这般不谨慎。”穆安之道。

“看守打了二十棍,撵了出去。”

穆安之未再说什么,想着这件案子的案犯已死, 也不必再费心审问什么,正跟杜长史商量着其他案宗案卷,宫中内侍过来传穆宣帝口谕:

请三殿下即刻进宫陛见。

六部衙门就在宫墙外柱石街,进宫不过片刻功夫,眼下手里并无要事,穆安之也未拖沓,直接一推卷宗便随内侍去了。

刚到御书房就看到直挺挺跪在廊下的二皇子,今日气侯不佳,料峭寒风吹拂着细细雨丝沾湿发丝衣袍,穆安之经过二皇子身畔直接进了御书房。

穆宣帝有桩差使给穆安之,“北城门那儿的墙坏了,你带人去瞧一瞧,回来报我。”

穆安之略有不解,问一句,“那段城墙不是去岁刚修缮过,怎么会坏?”

他话一出口,穆宣帝原就阴沉的神色愈发乌云密布,穆安之也就明白二皇子在外跪着的缘故了。他一点头,“没旁的事,我这就带人过去查看。”

“去吧。”

穆安之随后退出办差,即便太子也得感慨,论办差速度,穆安之当真值得嘉许,还得劝穆宣帝,“父皇消消气,待三弟回来再商量余下的事吧,看可有补救余地。”

穆宣帝余怒未消,“朕看那逆子不将朕气死再不罢休!”

“父皇也知这是气话。”太子不急不徐的倒了盏温茶,声音亦是不急不徐,“眼下出事倒未偿不是好事,起码咱们知道北城墙未能修缮好,能及时补救。至于是因何未修缮好,若有贪墨,将贪墨银钱追还,重新修缮便是。”

“一来一去,又得大半年的光景。”穆宣帝接了茶,重重的在桌上一撂,发出沉闷声响,“还有老二那不争气的东西!”

“谁当差还一帆风顺了,二弟以后能有所长进,也值了这番教训。”

穆宣帝绝非自欺欺人之主,冷声道,“原本看着他比老三妥当,如今看来,竟不及老三一半!”

三儿子是性子差,时不时能将穆宣帝噎个半死,在朝中人缘儿也有限,内阁大员都吃过他的挂落,平日里神鬼莫近。可三儿子当差这一年多未曾有半分疏漏。

便是穆宣帝一有事也会想到让穆安之去调查。

雨丝如线,被风一吹,倒显的有几分急了。

穆安之持一把天青色的油布伞望着破了一个大洞塌了半截的城墙,一瞬间瞠目结舌,问守在残破处的官兵,“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官兵头戴油黄笠披同色蓑衣,雨丝顺着斗笠尖顶滴滴嗒嗒的沿着笠沿滚落,官兵恭敬答道,“听说是早上一驱牛马送菜的老农,不知怎地惊了车,那牛发了疯一头撞在城墙上,将城墙撞塌。人已被锁拿至帝都府,牛也被拖走了。”

穆安之的视线落在地上被雨水冲的只余些许淡淡血色残红的几片青砖土石上,面色看不出什么,对郑郎中微微颌首示意。

郑郎中抬手一挥,底下一干人持各项物什上前,有人将地上青砖收拾归拢,有人挑捡土石放手中捻压嗅闻,还有小吏手持长矛猛的扎入墙体!

不消片刻功夫,刑部取证完毕,郑郎中低声回禀几句,穆安之对看守的官兵道,“好好守着这里,不可松懈。”

“是!”

雨过午更急,穆安之带着奏章到御书房回禀城墙调查之事时,二皇子依旧在廊下跪下,只是身姿不比上午笔直,微微带着些佝偻。

袖中奏章也带着些许人体的温度,但其间的内容却是让人心头发寒,穆安之心说,二哥真是自小玲珑到大,都这份儿上了,还在廊下跪,倒不如跪在风雨中,陛下能早些消气。

穆宣帝看过奏章后更是恼怒非常,劈手摔地上,怒不可遏,“让他滚到刑部大牢!该怎么判就怎么判!”

穆安之站着没动,穆宣帝怒,“你聋了不成!”

穆安之平静答道,“皇子犯法,去也是宗正寺,刑部不管皇室中人的案子。”

太子连忙劝架,“三弟你没事就先回衙门吧。父皇也别生气了,好在是查清楚了,眼下查缺补漏、亡羊补牢吧。”

穆安之施施然回衙门办工,当天下午北城墙修缮的案子就落到了刑部,穆宣帝指定穆安之为主审。

这件事,李玉华在宫里也听说了。早上天气就不大好,一时飘起雨丝,待午后就成细细碎碎的小冰碴,李玉华隔着琉璃窗望一眼天色,手里捧着宫人刚刚奉上的手炉说,“我还说今年打春打在年前,回暖必然早,瞧着晚上还得下场雪。”

“再早也得上元节之后了。”蓝太后笑眯眯的问李玉华府里上元节的东西可准备齐全了。

“我都是年前一并备下,十四厨下早些预备出元宵来就行。”李玉华跟蓝太后说些过节的事,就有吕内侍进来回禀,“说是二殿下当差出了差子,从一早上就跪在御书房外,如今还跪着哪。陛下龙颜震怒,太子也劝不下来,悄悄打发人过来娘娘这里回禀一声,太子说这天气愈发的冷了,担心二殿下跪久落下病症,想请娘娘想个法子,免陛下恼怒过盛,伤及龙体。”

蓝太后连忙问,“什么差使这样让皇帝恼怒?”

吕内侍回道,“说是今年北城门那儿有个送菜的牛车惊了,那牛正撞在城墙上,将城墙撞塌半截,这段城墙正是去岁工部刚刚修缮的。头晌三殿下奉旨去查过,除了城墙外的一层青砖,里头砖石多有不合规制之处。陛下因此雷霆震怒。”

蓝太后拍着凤榻扶手道,“这个老二,如何这般不懂事。皇帝也是,何苦为这个气恼,就是气坏自己又有何益。”

李玉华想上前劝一劝,可瞧着蓝太后的模样不像是要人劝的。蓝太后对吕内侍道,“请皇帝过来,就说我有话要跟他说。”

吕内侍立刻去请穆宣帝,李玉华见机起身,“皇祖母,那我就先回府了。”

蓝太后点点头,与李玉华道,“回去跟阿慎说,这案子细细的审,城墙是一城守要,若城墙都凑合糊弄,还有什么事是底下人上心的。长此以往,如何了得?”

“皇祖母放心,我晓得的。”李玉华福一福,就告辞回家去了。

李玉华回家一直等到天色尽黑,方见穆安之撑伞回府。李玉华跪到廊下迎他,穆安之将伞丢给小易,下摆一荡,快走两步挽住李玉华的手,“外头下雨,别出来,当心着凉。”

“我披着斗篷哪。”李玉华一向身康体健,孙嬷嬷侍候的也周全。

穆安之一笑,两人手挽手回屋。李玉华见穆安之下摆湿坠坠的,“听说你上午去查二殿下的案子,衣裳湿了怎么不打发人回府一趟拿个替换,这么湿着穿一天,傻不傻。”

“只是下摆沾了些雨水,并不妨碍。”

侍女已捧来薰暖的棉衣棉鞋,穆安之笑着换了,打趣李玉华,“你这消息可真快,这就知道二哥的案子了。”

“岂止。父皇气恼的不得了,太子都劝不下,打发人知会的皇祖母。”李玉华给他系上棉袍的扣带,“皇祖母还有话叫我跟你说哪。”把蓝太后的话重复了一遍,跟穆安之打听,“是不是很严重?”

“不严重的话陛下怎会大发雷霆。”穆安之问,“饭好没?饿了。”

“好了。就等你回来咱们一起吃呐。”

穆安之接手这案子,手下华长史胡安黎都有些担心,无他,这案子,办好了怕是要落个无手足之情的名声,倘办不好,更讨不得好,颇有些两难全。

穆安之倒是全无杂念,一心一意只管审案,至于旁的。二皇子与他本就关系平平,没什么情面好讲,至于外头评价,穆安之何尝是在乎过的。

倒是李玉华收到二皇子妃的一份重礼,李玉华拿着礼单没敢收,她虚辞道,“二嫂放心,倘不是什么要紧的案子,我必跟殿下说,咱们是手足兄弟,能过就过。”

二皇子妃轻轻一笑,将礼单推回李玉华面前,柔声道,“三弟妹想错了,这些东西是求三弟妹,听闻三殿下断案向来严明公正,若三殿下有丝毫心软,请三弟妹必要劝导三殿下,一定要秉公直断方不负圣恩。”

李玉华目瞪口呆。

“二嫂,您这,您还……”您还记恨着二殿下置外室的事呐。

李玉华话只说一半,二皇子妃接过话茬,反问,“难道我该忘了?”

“那也不会。”李玉华心说,要是她,她得记一辈子。